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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饱了水的衣裳,丢在地上,成一滩湿漉漉,软乎乎的,窈窈眼角余光瞥见那衣裳,觉得自己与它,也无异了。
她呼吸发紧,咬了下被吮得发肿的唇。
忽的,两人贴得极密,肌肤摩挲,热意烫得人发抖。
他咬着她的耳垂:“香胰子这么用,没错吧?”
他真把她当香胰子了!
窈窈双颊简直要烧坏了,他就是记仇她嫌弃他脏!偏偏她不肯应他,他就在她白皙的肌肤揉捏。
像是拿香胰子搓身体。
一道道红痕遍布。
李缮:“香窈窈,好窈窈,把我洗干净。”
窈窈手心去遮他的嘴,他将嘴唇贴在她唇上,骤地低头逼近她,隔着她白嫩的手掌,他长睫低垂,啃舔了下她的指腹。
水汽在他眼睫上,凝成一滴晶莹的水珠儿,轻盈坠落。
窈窈一直知道他生得英武飒爽,不是洛阳流行的清瘦隽秀,其实,她自小在洛阳长大,受洛阳风气熏陶,着实更喜欢清瘦点的样貌。
但这是第一次,她光是看着他的面容,看着他眼底浓稠热烈的欲意,就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她不由闭上眼睛。
……
…
终于,窈窈松口气,她一手搭在木桶边缘,撑着缓缓起来,李缮扶了她的腰一下。
突的,他沉声道:“倒是我弄脏你了,你放心,我给你洗干净的。”
窈窈:“?”
…
浴房内,因为添了两回滚烫的热水,泼落到地上的水也没来得及收拾,地面水漫金山似的,赤脚踩上,水纹波荡。
衣裳全都加在窈窈身上,李缮自己就穿个中衣,他抱着她回到房中,窈窈已经迷糊了,一枕到软枕上,困意便倾轧过来。
李缮看着她粉霞般的娇靥,洁白细腻的脖颈上,红痕小的如花瓣,大的似透光蓝田粉玉,抹开一道又一道。
他指腹轻抚着。她真是豆腐似的嫩,他都已经收着手劲了,还是弄得这般狼藉。
李缮看得心中痒痒的,过了好一会儿,将将把手挪了回来。
和窈窈不同,他神清气爽,起来穿好衣裳,拉上床帐,又让新竹端水来,他自己对着镜子,仔细刮了胡须。
做好这些,他出了屋子,廊下已经挂上了红灯笼,沿路,几个值夜的婢子行礼,李缮越过她们去到外书房。
外书房中,李府护卫张大正在外头等候着,打从李缮回来,他就猜到了,李缮会来问那天驿站里发生的事。
于是吃过晚饭,张大就来外书房,结果等啊等,他都睡着了,才听到李缮的脚步声。
张大赶紧起身,抱拳行礼:“将军。”
李缮:“进去说。”
张大跟着李缮进了书房,李缮让人上了一壶茶,屋中才刚烧起炭盆,不够暖和,但李缮从不畏寒,干脆让人支起窗户。
月光如白练,缓缓流淌在廊下与院子中,茶水烟气袅袅腾挪,揉散了李缮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底。
他凝视窗外,兀自神游,谢翡那可憎的面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张大等着等着,始终没得李缮的命令,房中也太安静了。
他抬眼,看向靠坐在凭几上的李缮。
张大从前也是战场前线的精锐铁骑,后来在一场战役里伤了手肘,没法长时间拉弓,在当步兵或成李府护卫的两个选择里,他毅然选了第二个。
因为他跟过李缮打过千里奇袭,南征北伐,也曾在战场上叫李缮救了一命,他真心崇拜他,在他过往的所有印象里,将军从来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然而今日,将军多了一丝罕见的犹疑。
似乎察觉他的目光,李缮看向他,他胸膛缓缓起伏一下,沉着眉眼,道:“那日事无巨细,你说吧。”
张大拱手作揖:“是,将军。”
……
他记得那日,他带着二十三个兄弟,前往驿站,查了有无人偷听、埋伏,确保三位夫人的安危后,他守在大敞的门口。
其余兄弟就算守着窗,窗户为避风,紧紧阖着,顶多能听到一点声响,不似他,能听到全部。
起先,谢翡还维持表面和平,虽然谢家出尔反尔在先,他还敢提出让她们回洛阳的要求。
在发现谢家女眷不为所动后,他提及将军对其余世家的报复,诋毁将军。
张大当时是有冲进去,狠踹谢翡的冲动的,因为谢翡口中的周家,正是强征土地,害他弟弟妹妹饿死了的罪魁祸首。
张大记性极好,将谢翡的话,一一复述:“他道:他只是对李公说笑几句,后来李公病倒,不治而亡。”
李缮攥着拳头一砸案几,案上多了个坑,木屑横飞。
张大噤声,过了好一会儿,李缮方缓缓问:“然后呢?”
许是方才气狠了,再听张大口中,听到谢翡将自己形容做一个欺世盗名,为了报复不顾一城百姓死活的小人,李缮没那么意外,冷笑几声。
到这儿,张大却又停下。
李缮也没催他,因为,到了他最想得知的部分。
他只是在此时此刻,知道窈窈没有被谢翡迷惑、挑拨,可是,当时窈窈是如何想的……愈是临近,他竟有些不想直面。
其实,只要她说一声不信,便是足矣。
张大犹豫了几下,道:“当时,卢夫人有所心动,开始低头叹气。”
李缮皱眉,不在乎卢夫人如何作想,但他怕作为生母,她会影响窈窈的判断。
张大:“而后……”
李缮端起茶盏,方才砸案几,茶水打翻了,他又自斟一杯,茶汤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晃——
当日,谢姝拍案,茶汤亦是一晃。
冬日严寒,驿站外声息全消,谢姝看向母亲卢夫人,目露失望。
卢夫人语气放缓,劝谢姝:“时局如此,当时你们五叔守着上党,上党又是直取洛阳的关隘,谁人能保证,李侯……”
谢翡缓缓点头,他的目的,就是让她们对李缮产生不信任。
然而,卢夫人的话语,没能来得及说完。
因为窈窈起身,“刷”的一声,她目光清澈明晰,从披风下抽出一把轻剑,剑光寒冷锋利,与她身上的气质全然不符。
在场几人,皆是没料到窈窈藏着一把剑,很是一惊。
窈窈盯着谢翡,语气轻,但咬字格外清晰:“它叫惊鸿。‘仰落惊鸿,俯引渊鱼’之惊鸿。”[注]
卢夫人惊疑未定:“刀剑无眼,你先把剑放下……”
窈窈道:“请母亲,勿要说话。”
卢夫人怔了怔,再多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窈窈又对谢翡:“五叔,我且是最后一次,敬称于你。”
谢翡有了不好的预感,率先想到自己安危,面色发沉,呵斥:“你这是作何?”
窈窈不答,只道:“我不信。”
“李郎有鸿鹄之志,更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纵使性子狷狂悖逆,也绝非枉顾苍生性命的小人!”
这一刻,窈窈脑海里,骤地浮现了李缮身着蓑衣,指引着灰扑扑的村民的样子。那是冀州的内务,他又急着去幽州,就算不管,也没人会指责他。
可是,他亲自带着人挖沟渠,又把懂水利的亲兵留下善后。
做这一切,他发自肺腑,自然而然。
握紧了惊鸿的剑柄,窈窈将剑举起来,横在自己面前,剑身上照出她的眼眸,明亮而坚定。
她语气凝重:“若有朝一日,我发现你所说为真,我便用惊鸿,与他决裂。”
倏地,剑尖指向谢翡,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冷锋,令谢翡心中大颤。
窈窈道:“若这一切,都是你编排的,用花言巧语,抹黑李郎,你当取此剑自尽,为你侮辱英雄,谢罪。”
当是时,别说谢翡,就是卢夫人和谢姝,都被镇住。
她的音色分明是最温和有礼的,但这一字字,如有千金之重,压得谢翡怔忪,一时找不到别话。
对着谢翡又怒又惊的神情,窈窈最后道:“望你自重,莫要传谣。”
……
茶常用“品”,品为三口,然而,李缮如喝酒一般,将一杯茶倒进嘴里一饮而尽,他丢下茶杯,匆匆要出门。
突的脚步一顿,他笑着对张大道:“对了,你护卫有功,去领十两银子赏赐……不,黄金!”
十两黄金?张大狂喜,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虽然他们家将军心情一好,就容易被菩萨座下的善财童子附身,但是,十两黄金可是他从没散过的数目,可见将军此时心情得有多好!
而张大不知道,李缮本来是想赏百两黄金的,只是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想又被李大人逐出李家门的话,就别往大了说。
他踩着清透的月光,一路疾走回西府,只恨自己没有腾云驾雾的本领,一眨眼就回到多好。
可到了门口,他步伐停下,也渐渐从极度兴奋里,缓缓找回一丝冷静。
窈窈还在睡觉。
他拇指抵在门扉上,无声地开了门,屋内留的一盏烛火轻轻摇晃了一下,他踢掉鞋子,爬上床。
窈窈侧身躺着,她的眼睫在眼下打下一层淡淡的晕影,似乎做了什么好梦,精致漂亮的眉眼,轻轻舒展着。
李缮指端伸到她眼睫处,本想玩弄她睫毛,可到底犹豫了一下,收回手。
他看着她,心道,要不明日再说了。
但又不甘心,还是伸出手,靠近她的脸颊。
又收回来。
又伸出手……
忽的,窈窈眼睫动了,李缮赶紧收回手,正了正脸色,她还闭着眼,伸手往旁边碰了碰,手就被李缮攥住。
她咕哝咕哝:“喝水……”
每次和李缮亲密后,她像是叫他的体温烤了一番,也像是喝醉了酒,晕软而舒适,也容易焦渴。
很快,暖热适中的清甜豆蔻饮子,喂到了她口中,缓解了她的口渴。
只是她才喝了一口,甜水儿换成男人炽热的呼吸,李缮攫取她的唇舌,亲着她。
窈窈抗议:“唔。”
好不容易又能喝上一口水,李缮故技重施。
她本就三分清醒,被他这般亲来亲去的,也就成了七八分清醒,她睁开双眸,流光轻熠,斜睨他一眼,就拽着被子蒙住脑袋。
生闷气。
李缮赶紧去拉被子,一手把水给递过去,忍着笑:“这回真喝水了。”
须臾,窈窈才从被子里露出一张姣好小脸,她腮上熟睡后的淡粉,像是雪白的桂花糕上抹开的胭脂红,甜丝丝的软糯。
许是李缮的目光太亮,窈窈也没了多少睡意,她疑惑地看着他。
李缮笑得轻狂得意:“谢窈窈,我知道了,你说我是:顶天立地、为苍生鞠躬尽瘁的威风凛凛的大丈夫、安北大英雄。”
窈窈方明白,他已然知道了那天的事。
她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好像没那么多形容……
见她睫羽扑闪,李缮低低笑着,说:“你跟我再说一遍。”
他拢共知道,她说过他两次大丈夫,第一次是送去洛阳的信里,为宽慰卢夫人,第二次,她是真心的。
偏偏哪次,都不是她对他亲口说。
听别人复述,他已心潮澎湃,但还是不够的,他想听窈窈说。
但窈窈果然不肯,她摇摇头:“都、都过去了呀。”
当时的场景她不觉得羞耻,可是把那些话再说一遍,尤其当着李缮的脸……天老爷,她没有他厚脸皮。
李缮便用手捉弄她:“说不说?”
窈窈躲着。
李缮双手锁住她双手,跨坐在她身上,气息急促:“快说!”
窈窈因刚刚的挣扎,也喘着气,她只要闭紧嘴巴,李缮就奈何不了她。
李缮恶狠狠道:“不然我……”
窈窈声音带着点鼻音,又娇又甜:“不然什么呀?”
李缮顿了顿。
他缓缓俯身,高耸的鼻子蹭蹭她的鬓发,道:“不然,我拿我恨谢翡的原因,跟你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