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芷将头悬在宋怀景的肩上, 下巴隔着单薄丝滑的布料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温热,以及沐浴过后的清香气息。
她话音落下,周遭寂静一片, 静到贺星芷好似听见他宽厚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轻拍在她背上的声响,裹挟着屋外的细雨。
屋内被潮湿裹挟, 七八月的南洲县, 竟能有这般凉快的天气。
不过哪怕比平时夏日要凉快些许,宋怀景还是怕贺星芷会热得慌,还是使人拿了冰来, 用冰鉴盛着, 放在了离那美人榻不远的角落。
贺星芷紧紧闭着双眼, 环在宋怀景身上攥着他衣裳的手抓得更用力了些。
“好,阿芷,我如今不就在你面前, 你莫要怕, 我看着你睡着, 好吗?”
宋怀景轻轻地推开她,掌心贴在她的脸颊上,“别怕。”
贺星芷此时其实已经彻底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明明知晓那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为何会叫她心里难受得紧。
她想起梦里爸爸妈妈以及宋怀景在她眼前张开血盆大口的样子, 就浑身想打颤。
自己许久没有梦见父母, 难得梦见一次,却是这般血腥恐怖的画面。
贺星芷双眼忽地有些发酸,她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她甚至感觉, 她已经忘记了父母的样貌,每每这般想,她便翻阅曾经父母留下的照片。
眼睛泛酸得紧,温热的湿润在眼眶里打转,但偏偏流不下来。
宋怀景见她这副模样,显然有些心惊,从前贺星芷也不是没有做过噩梦,却从未会被噩梦吓哭。且她方才只说了梦见他与爹娘变成了妖怪要吃掉她,被这样的梦吓哭,委实不似贺星芷的性子。
“阿芷,可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贺星芷睡觉时穿得是一件极其单薄寝衣,方才的动作将她的寝衣弄起了皱,就连领口也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胸前。宋怀景不着痕迹地拿着薄被盖在她的身上。
她皱着眉,将脑袋瞥向墙的那一面,“我想我爹娘了。”
宋怀景从前便听贺星芷说过,她的爹娘很早便过世了,说的应当是她真正的爹娘。
“阿芷,先睡下吧,睡一觉就好了。”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扶着她躺下了,“爹娘也会想你的。”
贺星芷皱着眉,将欲要落下的泪都憋住,很快又平复了情绪,父母去世得太早,她早就一次次学会如何将自己从怀念父母的悲恸中缓过来。
她揪着薄被,薄被盖到了她下巴的位置,此时贺星芷才发觉如今自己可不是躺在那美人榻上,而是睡在了宋怀景的床榻上。
到底还是流出了一丝泪液,她说话的声音带了些许的鼻音,“宋怀景,我为什么躺在这了?”
鲜少地听到她唤自己全名,宋怀景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欣慰感,他掖了掖她的被角,笑道:“你自己觉得美人榻睡得不舒服,自己迷迷糊糊抱着被子上了主榻睡。”
“啊?真的吗?”贺星芷皱起眉,她平日睡熟会睡得很沉,中途醒来做过什么,在她第二日清醒时常常会忘得一干二净。
她本就觉得自己麻烦宋怀景了,且美人榻小,以他的身高不一定能睡得很安逸,她才坚持要睡在美人榻上的。听宋怀景这样一说,她顿时感觉有些尴尬,将半张脸都掩在被子下。
贺星芷却只见宋怀景闷闷地笑出了声,笑得胸口都在轻颤,她只见过宋怀景微笑,鲜少会见到他笑成这副模样,她眯起眼,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假的。”宋怀景握着她的手,指腹摁在那疤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啊?”
“床榻上舒服,我定是想让你睡在床榻上。”
他将冰鉴搬来主榻边,“可你偏要睡在美人榻上,只好等你睡熟了,才悄悄把你抱来。”
她的手心是凉的,但额角似是冒出了汗,他拿起扇子轻轻地替她扇风。
“你诈我,说好的从来不骗人呢?”贺星芷任由着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心中,感觉到面前微风袭来,还有冰鉴那传出的凉意,让她顺时舒心了不少。
“只是逗逗你,哪算是诈你呢,阿芷,现下心底可好受了些?”他顿了顿,正巧找了个靠坐在床边的位置,坐在微矮于床沿的木踏上。
贺星芷怔愣一瞬,才缓缓点了点头,此时被子盖着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
“我还以为阿芷是嫌弃这床是我睡过的,被褥是我曾经用过的,才不愿来主榻睡呢。”他用着贺星芷正正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语气里似是还夹杂着几丝故意为之的委屈与悲哀。
“我没有……”她连连反驳,只觉得宋怀景经常将她想的很坏,她哪是这样的人呢。
“没有的话那便安心睡吧。”宋怀景笑了笑,终究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
“我陪你,等你睡着了我再睡,好吗?”
贺星芷张了张嘴,又把想要说出去的话咽了下去。她方才其实动了要和宋怀景睡在一张榻上的念头……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有些回避宋怀景的感情。
一来她是觉得在宋怀景的视角中,隔了八年,他的感情理应早该消耗殆尽,他对她好不过是过去的习惯与责任。
二来,《浮世织梦》与现实世界的时间不同,且玩家进入游戏的年份也会根据玩家选择的剧情模式有所出入。但在贺星芷的视角中,也过去了五年。她连记忆都缺失了大部分,对面前这个突然成为自己订过亲的未婚夫的男人再如何有好感,也做不到马上答应与他成亲。
可宋怀景这副样貌与身材的人,白白送上的干净美男,贺星芷又哪能轻易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他都不介意自己骑在他身上咬他胸口了,贺星芷哪还有必要保持自己的底线以及维持矜持呢。
也许是夜晚头脑发热容易冲动,也许是过去渐渐恢复的记忆让贺星芷下意识与宋怀景越发亲近,也许是自己年纪大了,有些成年人该有的欲望实属人之常情。
但见宋怀景已然坐在床边,一副只打算看着她睡觉的样子,贺星芷再也张不开嘴说想让他陪她睡在一块。
她咽了咽唾沫,合上嘴,感觉胸口有些闷,将被子盖到了眼睛上。
但被子只盖住了她的上半身,两只腿倒大大咧咧地岔开,一动不动。
宋怀景噤了声,手上不忘为她扇风。只见贺星芷睡着睡着,将他的手拽到了怀里,抱着他的手侧着身又睡了过去。
她睡觉时习惯要抱着布偶,只是此次南下来得匆忙,别说布偶,在京城出发时连衣裳都未带几件。
只是贺星芷一直感觉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吸吸鼻子,一会儿伸手挠挠脸,一会儿翻了个身。
床边的风还未停过,贺星芷明明感觉舒适极了,却不知为何眼下有些辗转反侧。
贺星芷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声气,当她很想要入睡却一直睡不着时,但以贺星芷平时的身体情况,鲜少会出现这般情况,只有晚上喝了奶茶,才会叫她一直睡不着觉。
耳边只有呼吸声,以及渐大的雨声。
方才噩梦惊醒之时,她只听得见细微的雨声,而如今,这雨犹如小石子一般,砸的砖瓦噼里啪啦响。
直到扇风的力道小了许多,直到近乎没有时,她才又睁开双眼,只见宋怀景大抵是久坐身子麻了,在调整坐姿,又换了一只手为她扇风。
“阿芷,睡不着?”宋怀景说着,还不忘朝她身前扇风。
他将背挺了挺,微微蹙眉,抽出手轻轻地锤了锤腰后。
“有点。”贺星芷眨了眨眼,看着他的动作,“是不是坐着不舒服?”
“无妨,能陪着你就足够了。”宋怀景轻轻地摇摇头。
贺星芷将手从薄被中伸出来摁住了宋怀景扇风的手,“我不热了,外头雨大了起来,我感觉挺凉快的,不用扇风了。”
宋怀景却没有放下扇子,而是伸手用手背贴在她的颈侧,“阿芷当真不觉得热了?”
贺星芷摇摇头。
见状,宋怀景才将手中的扇子放下。
“怎么睡不着了,可是还在怕方才的噩梦?”宋怀景笑叹一声,又将手送到贺星芷的怀里。
贺星芷眯起眼,只见他又调整着自己坐的姿势,想来坐在这儿陪着她等她入睡不是件易事。
“你困了吗,想睡了吗?”贺星芷没有答复,反倒是问他。
宋怀景并没有立即回答,静默了片刻才道:“有些,但我想先等你睡着。”
贺星芷隔着衣袖抓住宋怀景的手腕,又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只见宋怀景坐在床前的阶梯木踏上,双手撑在床沿边,这般动作,恰巧能将他的胸膛挤作一团。
如今这个姿势却让他原本宽松的素白中衣被绷得紧实,衣襟因前倾的动作微微敞着,竟将那平日被官服掩得严严实实的肌理轮廓若隐若现地露出。
贺星芷飞速地眨了眨了眼,想起自己记忆中还未真切有过摸人胸肌的体验,有也只是那模糊的记忆……她抿着唇看着那被他挤出的沟壑。
她挪着身子靠近了墙边,床上瞬间露出了大半边的空位,紧接着朝着那空余的被褥上拍了拍,“美人榻你定是睡不下的,这床又那么大,一起睡也没关系……”
她说着,嗓音渐小。
“阿芷,你不必为了我为难你自己。我去那边睡便好了。”宋怀景微微垂下头,语气显得格外低迷。
“快点,我不讨厌你,我想你陪我睡。”
贺星芷又眨了眨眼,屋内此时只留了一盏烛火,将她琥珀色的眼瞳映出了两点光亮,像是聚着两池春水。
她急得坐起身,神色露出了一丝不悦。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似看不懂宋怀景的感情了,不是说还爱她吗,为何不愿和她一起睡,还总说是怕她不喜欢与他亲近。
她若是不喜欢,又怎会这般脱口而出?诚然,她对宋怀景的情意尚未有多深厚,可能浅薄到她立即退出游戏,也不会难舍难分。
但生理性的喜欢与厌恶,贺星芷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与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哪怕是挨得近些了她都会觉得心烦。
与宋怀景待在一块,她只觉得很想摸摸他,想闻闻他身上的香味。他本就是她的未婚夫,给她摸一摸又怎么了?
困意混着往昔记忆翻涌而上,她昏昏沉沉间脱口而出:“你从前连我身子都看了个遍,现在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根本就不愿意陪我睡!”
听到她这前半句话,宋怀景顿时感觉喉咙发紧。
是,他替她沐过浴,为她更过衣,她身上哪处有几个痣,宋怀景都知晓得清清楚楚,只是从前的他始终守着最后一道界限。
“阿芷,阿芷我错了。”宋怀景站起身,本想着以退为进反倒是更好的计谋,却未料到她真的有些生气了。
阿芷从前便是个急性子,脾气又倔,他方才为何要步步退到此种境界,惹她不开心倒让他更难过。
他单膝抵上床榻,手臂一伸便将人搂进怀里,指尖穿过她的长发摩挲着她的后颈。
“阿芷,你怎能这般想我。我日日夜夜都想贴你近些、再近些。可自你想起零星往事,好不容易终于想起我们从前的事,却对我一直若即若离,连我们订的婚约也不认了,你叫我如何相信你愿意与我亲近,我怕,我怕你厌恶我。”
“阿芷,我真的很害怕。”
贺星芷明显感到抱住她的宋怀景在发抖,嗓音也变得不似从前那般温润自在。
她抬手抵在他胸口,稍用了些力道推了推。
宋怀景搂紧她腰际的手臂瞬间松开了力气,亮起的眼眸瞬时又昏暗下去。他垂下头,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苦笑。
只不过是这样抱紧了些,她就要将自己推开……他哪敢再像从前与她亲昵。就连亲吻她也是趁着她熟睡时候,悄悄地、无声无息地如蜻蜓点水一般。
他那些深夜里压抑的渴望,那些被她无意识躲避时的刺痛,此刻全化作眼底的湿热
“阿芷。”宋怀景弯起眉眼,泪却瞬时从眼角落下,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眼底仿佛在说着,你瞧,你如今连抱我都不愿意抱我,岂会愿意同睡一榻。
贺星芷显然怔住了,讷讷道:“刚刚压着我头发了……”
宋怀景顿时松了一口气,“阿芷可不嫌弃我,愿意抱着我?”
忽地想起什么事,他又道:“我很干净的阿芷,我从来只有你一人。”
他此时弯着腰身,领口瞬时坠下,贺星芷目光下意识撇去那地,挨得这般近,连她这样的视力都看得一清二楚。
贺星芷什么也没说,只闭着眼一脑袋往他的身上撞去,直到脸颊触碰到软弹的胸膛以及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时,她忍不住轻轻地喟叹了一声。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感知,让她浑身忍不住打了个颤。
宋怀景屏住呼吸,双手渐渐攀到她的背后,结实的手臂紧紧贴在她的背后,感觉到她身子的温热,肩胛骨的凸起,还有她一下一下变深的呼吸。
贺星芷咽了咽唾唾沫,不知为何感觉喉咙干涩,牙齿发酸,有些想咬一口,咬一口什么,咬一口她脸颊隔着衣裳贴近的部位。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贺星芷显然有些惊讶,她为何会这样想。
她又伸手摁在他的肩上推开了宋怀景,只不过他此次没有再松开他臂膀上的力道,两人只分开了一小段距离。
贺星芷仰起头,却只能看见他的脖颈以及露在空气中的锁骨。
她眨眨眼,只见他喉结近在咫尺,在薄皮下滚动出一道诱人的弧度。
鬼使神差地,她攥紧他衣领,突然张口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