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了飞机，章韫宜还没从刚刚的尴尬场面回过神来。
他们几个人都没有行李托运，从飞机上下来就能直接离开。
分开时，蒲黎看了章韫宜和周停则一眼，微微笑道，“Eva，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见。”
“……”章韫宜淡淡一笑，“好的蒲总，下次见。”
蒲黎点头，稍稍顿了下，又将目光转到周停则身上，客客气气的模样，“周总，有机会一起喝酒。”
周停则颔首，神色冷峻，“没问题。”
“……”
蒲黎和助理离开，章韫宜和周停则这一处陷入霎时的静默。
两人对视着，章韫宜正思忖说点什么好，周停则先一步道，“Eva。”
章韫宜：“嗯？”
周停则敛下眼睫，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微酸道，“人缘不错。”
这话说的，让章韫宜有些想笑。
她啊了一声，慢悠悠道，“本职工作嘛。”
她的本职工作就要求她人缘需要好一点，还得受欢迎一点儿。
周停则哑然，正想再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一眼来电接听，“知道，我们现在出来。”
挂了电话，他看向章韫宜，“接机司机到了，我们先出去？”
章韫宜点头。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周停则忽而说，“接机的人你认识。”
“？”
章韫宜一愣，扭头望着他，“……不会是孟总吧？”
周停则嗯了一声，问，“介意吗？”
章韫宜想了想，“介意什么？”
她好像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再者，上次她跟周停则在俱乐部的互动，孟绥应该早就看出了点什么。这会儿说介意也晚了点。
周停则兀自一笑，“走吧。”
章韫宜说好。
两人往孟绥停车的地方走，看到两人出来，孟绥先跟章韫宜打了声招呼，才和周停则说话，“你可以再慢点。”
周停则：“我下次试试。”
孟绥哽住。
章韫宜听着两人对话，忍俊不禁。
坐上车，孟绥扭头看向她，“Eva你住哪里，先送你回去吧。”
章韫宜报上地址，“麻烦孟总。”
孟绥不甚在意，“为美女服务，一点儿都不麻烦。”
周停则不咸不淡扫了一眼。
孟绥一点儿也不怕他，回视过去，无声问——怎么。
周停则冷冷淡淡地收回目光。
三人从机场离开，孟绥时不时跟周停则和章韫宜说两句话，车厢气氛很是融洽。
聊着聊着，章韫宜拿在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点开一看，是蒲黎发来的消息。他问她，和周停则是不是很熟。
蒲黎这句话问的，章韫宜有些许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思忖几秒，回道：「是挺熟的。」
蒲黎：「我听说思维和Nexalith是友好的合作关系，你负责Nexalith的公关也有几年了对吧？」
章韫宜：「是。」
她捧着手机，抬眸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人。
有所察觉的，周停则侧眸看向她，“怎么了？”
“没事，”章韫宜收回视线，抿了下唇回复蒲黎：「不过我和周总熟，不仅仅是工作原因。」
她话说得这么明显，章韫宜猜测，蒲黎应该是能看出她的言外之意的。
果不其然，这条消息发出后，蒲黎就没有再回她了。
章韫宜微微松了口气。
但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丁点儿担心思维和顺興的合作。不过就她目前和蒲黎的接触来看 ，他还算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没过多久，自己小区到了。
孟绥停下车子，章韫宜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周停则也跟着一同下了车。
两人在后备厢取了行李，章韫宜接过，微微抬眼，“……那我先回去了？”
周停则嗯了一声，垂眼看着她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安静几秒说，“早点休息，随时联系。”
章韫宜怔了下，笑了起来，“好。”
周停则：“去吧。”
“再见，”章韫宜跟周停则说了一声，又和孟绥道了别。
周停则送她到门口位置，等她进入大门，才转身离开。
-
回到车里，孟绥毫不客气地啧了一声，“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周停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孟绥也不在意，自言自语地说，“顶级怨男。你看上去非常依依不舍，为什么不跟Eva说？”
“……”
周停则静了几秒，“说什么？”
“说你对她有意思，想和她在一起啊。”孟绥直言，“你们郎有情妹有意的，这难道还不好说？还是说你怕Eva拒绝你？”
周停则：“不是。”
他不是担心章韫宜拒绝自己。
“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孟绥不懂。
周停则没有说话。
感情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他想要简单化处理也可以，喜欢就说，表白在一起，但他是慎之又慎的人，章韫宜亦然。
周停则能感觉到，章韫宜的想法和自己是一致的，他们都想慢慢想，想更了解对方一点，想知道对方更多一点，再做决定。
有的人在感情上会冲动一些，喜欢就在一起，其他的可以在一起之后再了解。
而周停则和章韫宜，则是循序渐进，也是感情理想化的那一类人。
他们不接受在一起后发现错爱，又或者喜欢错了人，然后分开。
他们求的是一辈子都在一起。
这话说出来太重，也似乎没有这样的必要，毕竟在多数人看来，只是谈个恋爱。人可以谈很多次的恋爱，爱错就爱错，及时止损就好。
可周停则和章韫宜就是怀揣着这样感情理想念头的人。他们在某方面有着惊人的默契，他们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却清楚地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周停则想着，回了孟绥一句，“你不懂。”
孟绥噎住，没好气地觑他一眼，发动车子，“我是不懂，你要慢慢来可以，但你把握住机会，别让别人乘虚而入。”
提到这，周停则想到刚刚在飞机上跟章韫宜时不时交流两句的蒲黎，他转头看向孟绥，“什么意思？”
“我不是跟你说了？”孟绥略显嫌弃地瞥他，“纪越泽似乎有追Eva的想法。”
周停则：“哦。”
孟绥：“……不发表点什么意见？”
“他不会有机会。”周停则语气冷静地说。
孟绥偏头看他一眼，瞧着他自信的模样扬了扬眉，“那你加油吧，早点把Eva追到手，我还挺喜欢她的。”
“你喜欢谁？”周停则的语调瞬间冷了下来。
孟绥无语，连忙补充，“欣赏，我很欣赏Eva，这总可以吧？”
周停则：“勉强。”
“……”
听他这话，孟绥差点被他气死。
他冷冷地睨他一眼，不再和他交流。
把周停则送回家，孟绥也不走了。
他鸠占鹊巢不说，还对周停则颐指气使。
看在他去机场当了司机的份上，周停则暂且都忍了。
两人点外卖吃饭的时候，周停则给章韫宜发了一条消息，问章韫宜吃过东西没有。
刚刚从机场回去的路上，周停则就问了章韫宜，要不要一起吃顿饭。章韫宜拒绝了，她说自己晚点还得去见沈舒窈，和她聊聊合作，吃饭的话赶不及。
章韫宜看到周停则消息时，正赶着出门。
她到家后先洗了个澡，又简单地化了个妆。见的虽是女士，是沈舒窈，可她是去谈工作，再怎么也要保持该有的仪容仪表。
章韫宜边进电梯，边回复周停则：「见了沈小姐再吃。」
周停则：「嗯？」
章韫宜：「她刚刚给我发消息，让我在她们小区门口给她打包一份外卖，我决定给自己也打包一份。」
周停则勾唇：「这个主意不错。」
章韫宜：「我也觉得，你和孟总吃上了？」
周停则直接给她发来一张食物的照片。
章韫宜点开一看，眉梢稍稍往上扬了扬，有那么一丁点儿意外地问：「这是在家里做的？看起来好好吃。」
周停则：「喜欢？」
章韫宜没有多想，回复他说：「喜欢啊，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这条消息发出，电梯开了。
章韫宜随即补充：「我上车了。」
周停则：「晚间开车慢点。」
章韫宜：「知道。」
-
两人暂时结束对话。
章韫宜驱车去沈舒窈住的地方，又在门口给她和自己打包了一点吃食。
沈舒窈住在别墅区，章韫宜买好就驱车进了小区。
大概是沈舒窈提前打过招呼，章韫宜登记好个人信息，便顺畅无阻地找到了沈舒窈住的那栋楼。
停好车，她按下门铃。
屋子里有人迎了出来，“你怎么这么慢呀。”
沈舒窈打开门让章韫宜进去，一点生疏感都没有，“快进来。”
章韫宜笑着和她打招呼，“沈小姐晚上好。”
“……这么客气？”沈舒窈愣了下，失笑道，“晚上好。”
两人一同进屋。
沈舒窈招呼章韫宜往餐厅走，“我都要饿扁了。”
章韫宜无奈摇摇头，“家里没请阿姨吗？”
沈舒窈站在旁边，看她打开袋子，“请了，假期放假了嘛。”
他们小区点外卖不是要去小区门口拿，就是保安送。沈舒窈是个女明星，她并不想让保安频繁地给自己送外卖，那有点儿损坏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女明星形象。
在某些事情上面，沈舒窈特别要面子。
章韫宜一脸恍然的神情。
“坐，”沈舒窈指了指章韫宜旁边的凳子，“别跟我客气。”
章韫宜弯了弯唇，“好。”
两人没着急聊事情，先填饱饥饿的肚子。
吃完，章韫宜顺手把垃圾收拾好放在门外，晚点离开时方便带走。
弄好，她对上沈舒窈直勾勾的目光。
“……”
章韫宜困惑，“沈小姐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舒窈还坐在餐桌边，闻声托腮问，“你和周停则现在是什么进展？”
“？”
“什么？”章韫宜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沈舒窈觑她一眼，“你别装傻啊，你肯定听见了。”
章韫宜：“……”
她怔怔，走到她对面坐下，“我们不是要谈Aurora代言的事情吗？”
“这个不着急，”沈舒窈道，“你先回答一下我这个私人问题。”
章韫宜无言，默了默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和周停则有进展？”
“你觉得呢？”沈舒窈郁闷地白了她一眼，“周停则都为了你联系我了，你们俩的关系肯定不简单啊。”
要不然她上回也不会故意发自己和周停则吃饭的照片试探她。只是沈舒窈没想到的是，这人一点都毫不在意。对此，沈舒窈还郁闷了好几分钟。
章韫宜被沈舒窈的逻辑打败。
她沉默一会儿，好奇地问，“你是……还喜欢他吗？”
“……你知道我和他表白的事情啊？”沈舒窈问。
章韫宜微窘，抬手摸了下鼻子，“听人提起过。”
“好吧，”沈舒窈点点头，坦坦荡荡道，“我一直都挺喜欢他啊，不过这也不影响我对你印象好。”
章韫宜微怔，忍俊不禁，“谢谢。”
“不客气。”沈舒窈摊手，很是直接地告诉章韫宜，“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情，他和你的关系如何，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因为他和你关系近就讨厌你。”
这很没有必要。
即使她和章韫宜喜欢的男人是同一个，那她们也只是有着良好竞争关系的两位女性，而不是仇人。
说到这，沈舒窈还忍不住问，“你也喜欢他吧？”
“……我对他有好感。”章韫宜承认。
得到章韫宜的回答，沈舒窈忍不住轻啧一声，双手托腮说，
“我就知道我眼光很好。”
周停则果然优秀，能让她和章韫宜这位优秀职场的女性都对他有一定的好感，甚至喜欢。
章韫宜愣了愣，倏尔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她轻笑一声，“我很荣幸。”
话音落下，她又想起点什么，玩笑道，“不过我觉得更幸运的应该是周停则吧？”
沈舒窈眨眨眼，认真地点了下头，语气严肃，“我也觉得，他真幸运，能被我们喜欢。”
章韫宜扑哧一笑，点头附和。
两人说着，氛围轻松。
半晌，沈舒窈叹了口气。
章韫宜茫然，“怎么了？”
沈舒窈瞅着她，有点儿委屈的样子，“我感觉自己没机会了。”
章韫宜一怔，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发觉自己这会儿不适合说任何安慰她，或者鼓励她的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感慨一下。”沈舒窈陈述，“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能让他对我有点儿好感，现在有你了，就更不可能了。”
她不是傻子，早就感觉出来周停则对章韫宜是特殊的。
之前不提，是想要装傻，装不知道。
章韫宜静默，好一会儿说，“……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沈舒窈被她逗笑，傲娇地轻哼，“我觉得周停则失去我这么一个追求者，是他的损失。”
章韫宜连忙应声，“我赞同。”
沈舒窈被她紧张兮兮的神情逗笑，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刚刚的道歉是认真的吗？”
章韫宜：“当然。”
“那——”沈舒窈犹豫几秒，“我可以对你提一个要求吗？”
章韫宜猝不及防，“什么要求？”
“陪我喝杯酒吧，”沈舒窈出其不意道，“我好久没有人陪着痛快地喝酒了。”
“……”
章韫宜万万没想到，沈舒窈的要求是这个。
她想了想，“今晚吗？”
沈舒窈：“你不方便？”
“我明天得上班。”章韫宜和她商量，“周末可以吗？我周末可以陪你喝很多。”
沈舒窈思忖片刻，答应了，“一言为定。”
章韫宜笑笑，“没问题。”
答应下来，章韫宜话锋一转，“沈小姐。”
沈舒窈：“……知道啦。”
她瞧着章韫宜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谈正事？”
章韫宜粲然一笑，“嗯，谈谈代言的事情吧。”
正事谈了许久。
章韫宜给沈舒窈说了说Aurora那边的具体情况，也清楚了沈舒窈这边的诉求，条件。她一一记下，告诉沈舒窈会尽快和Aurora那边开会商讨，给她回复。
聊完已经十一点多。
章韫宜驱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
洗漱完躺上床，章韫宜才看到周停则在大半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回家了吗。
看到他这条消息，章韫宜走了下神，不由得想到晚上沈舒窈问自己的那几个问题。
她对周停则的感觉，好感程度，以及——
她觉得周停则对她也有意思，他们为什么还不在一起。
章韫宜当时是怎么回答沈舒窈的？
她回忆，她当时和沈舒窈说的是，还不到时候。虽说她和周停则认识有两年多，可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并不了解对方，甚至于对对方有一定的误解。
现在误解虽然解除，可他们没有到知根知底的那一步。
虽说刚开始谈恋爱，不需要太知根知底，知根知底的情侣，谈太久的情侣反而更容易分手。
恋爱这件事，就需要有新鲜感，有冲动才好。
可章韫宜想要的不是一段匆匆开始的感情，更不是一段因为不够了解匆匆开始，又匆忙结束的感情。她和周停则年龄都不小了，她不想那样。
她更想，在一起就一直在一起。
章韫宜不喜欢突然的分开，离开，更讨厌中断这个词。
她不确定周停则是不是这样的想法，但她想，周停则会尊重她这样的想法。
正想着，手机又震了一下。
章韫宜拿起来看，还是周停则的消息：「还没回家？」
章韫宜拉回抽离的思绪，唇角往上牵了牵：「回了，刚刚洗漱完，你怎么还没睡？」
周停则：「你呢？」
章韫宜失笑，明白他的意思：「我打算睡了，晚安？」
周停则：「晚安，明天见。」
章韫宜眨眨眼，故意问：「明天见？明天思维跟Nexalith要在一起开会吗？」
周停则：「好像没有安排。」
章韫宜：「那怎么——」
明天见这几个字还没发出，这条消息还没发出，周停则发来一条新消息：「我说的是我们，见吗？」
他在询问章韫宜的意见。
章韫宜捧着手机笑了，故意拿乔道：「看我心情？」
周停则：「好。我等章总监消息。」
章韫宜被他逗笑，回复：「没问题，明天告诉你。」
周停则：「好。」
“……”
放下手机，章韫宜心满意足睡觉。
可能是睡前喝周停则聊了一会儿，这一晚上的章韫宜睡眠质量极好。
翌日早上醒来，她还去了一趟健身房。
从健身房回到家洗漱完，她看到周停则大半小时前发给她的消息：「早上好，起来了吗？」
下面还有一条：「方便问问，章总监今天心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