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舒端着一杯热茶进来, 也没递给厍凌,放在旁边等凉。
又盯着他腿看了两眼,情绪都没缓过来, 声音都是闷的,显得语气也不是很好:“医生都说什么?”
厍凌盯着她的眼睛看, 又笑着说:“皮外伤, 过两天就能出院。”
他让助理把他电脑带过来,也没打算跟任舒说什么,让他误以为他还在国外出差。
“你还笑??”
任舒表情不善地看着他, 又放轻语气说:“你下次开车小心点, 不然就找司机来开。”
厍凌也没说因为后面追尾的问题, 天灾人祸避无可避。
只是点点头说:“好。过来我看看。”
看什么?
任舒走过去,坐在床边。
厍凌指骨屈起擦过眼角湿润。
任舒把他手拿开,又被反手握住, 指腹一点点磨过她的手背有些痒, 刚要挣脱又被握紧。
“心疼我了。”
“不然呢。”任舒跟他对视着, 不偏不倚,话语也不否认。
反而让厍凌顿了一下,心跳都落了半拍, 没反应过来。
随后倏然握紧她的手。
任舒索性放弃给他玩手指,又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你是准备饿死在这里吗?”
厍凌听着她的说教,心情不错说:“可以点外卖。”
随后任舒扫了一眼旁边桌子上放着的碎了的手机, 被甩出去又被车碾了一下, 已经成四份了。
任舒把他电话卡扒出来,又看到手机壳下面包裹着一张不大的拍立得照片。
她拿起来看到是她的。
上面是她用记号笔写的日期跟字,那时室友买了一个拍立得,说要给每个人都拍一些照片留作纪念。
任舒此时看着, 都感觉照片上的女孩有些陌生,那会才二十二,眼神里都带着懵懂跟孤勇。
“你什么时候拿的我照片?”
她照片不多,但也不会记得都有哪些,因为搬家丢了好几张了,她还总是乱放。
厍凌盯着照片看,从任舒伸手过去他就注意到会看到照片,但也没什么可藏的。
“记不清了。”
见任舒准备揣进自己口袋里,厍凌又忙的去捞她,人往后退,捕了个空:“干什么?”
“我的照片,不给。”
厍凌弯腰扣住她的手腕,悬在床边,“要你一张照片怎么了?”
任舒低着头真拿走了。
就不给。
省的他有机会睹物思人那么久。
想到这句话,任舒也愣了一下。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点。”任舒也有些饿了。
厍凌:“点外卖。”
“我去买。”
厍凌扣住她的手没松开,还是说:“点外卖。”
他根本没想任舒来,他没什么可照顾的,她下飞机没吃饭也很累。
最后点了一份玉米排骨汤,任舒自己吃了冬瓜肉丸汤。
助理给厍凌买了新的手机过来,推开病房门看到任舒在,瞬息刹在原地,想了两秒,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厍总,您的手机。”
把手机放在旁边,还把他电脑给放在了手边床上。
“那我先走了。”
“嗯。”厍凌放下汤匙,拿起手机把卡插上,刚开机便收到了黎兰馨的电话。
不用猜也知道是黎淮之说的。
“妈,我没什么事。”
“我听林鸣谦说国内很多业务都不需要你出差,天天来回跑能撑得住吗?工作是重要,身体更重要。”黎母声音带着担忧跟疲惫。
厍凌:“嗯,知道。”
“我倒是有那个任舒的联系方式,要不我——”
“妈,我的感情生活你就别管了。”厍凌打断说。
黎兰馨沉了口气:“行行行,我不管,反正我也不指望你,你随便吧,我跟你爸就希望你生活能够正常一点,其他的随便你吧。”
黎兰馨这两年也并非想明白了,而是她也真的管不了,厍凌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厍凌嗯了一声,话锋一转看着任舒,跟电话对话说:“改天您什么时候来申城,安排您跟我女朋友一起吃饭。”
也没说让任舒去见她,而是她什么时候来。
黎兰馨瞬间反应过来。
“难怪你这三天两头往那边跑……”是谈恋爱了。
任舒在旁边安静喝汤不敢发出声音,听言眼睛陡然抬起,被呛了好几下,捂着嘴巴都挡不住。
“你捂什么?准备把自己呛死?”厍凌皱紧眉头。
“舒舒也在吗?”黎兰馨声音变得温和许多,“我跟舒舒说两句吗。”
“下次吧。”
任舒擦了擦嘴角,眼睛都呛出眼泪,转身出去了。
任舒询问门外主治医生他的伤情。
主治医生是个长相斯文的白大褂男,看上去严谨肃穆,看了任舒一眼后询问:“你是患者家属吗?”
任舒迟钝着。
“是吧。”
主治医生跟任舒一起进的病房,查看患者的面色跟呼吸情况,检查了受伤部位,又询问有无身体异常的情况。
记录完,把手里的圆珠笔插在做左上角口袋上,跟厍凌说:“膝盖骨头轻伤,多修养几天就能好,注意不要多走。还有些轻度脑震荡,不过看病历你之前因车祸头部有过剧烈撞击,所以即便是预后良好,也有迟发性颅内出血的风险。”
“家属记得配合观察,如果出现什么意识障碍或者呕吐等状况需要及时告诉医生。”
说完,没见有人吭声,下意识看了一眼任舒。
任舒还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目送医生离开,一边说:“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任舒又想起来问:“刚医生手说你之前出过车祸?什么时候?”
“分手那天。”
厍凌脑子里还想着家属两个字,莫名感觉有种他这个人属于谁的错觉,那种无论何时伸手就可以拥抱住她的感觉。
他嘴角微掀,目光坦然说:“我从北京回来,安排朋友跟你一起吃饭,高速上出了点意外,以为没什么事就回去找你了。”
任舒没吭声,病房里有一秒的安静,随后只是低着头,慢吞吞说:“谁跟你分手,我们又没谈过。”
厍凌点点头说:“那我现在是初恋。”
也好意思?
任舒又想起刚才的电话,没好气地说:“你谈恋爱还要跟爸妈说吗。”
厍凌眉眼似乎染了些笑。
“不能说吗?”那等结婚再说。
任舒又继续喝汤,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厍凌老神在在拿起手机,安装了微信,聊天记录全没了,在列表找了许久才找到那个群,他们平常在群里聊天太烦,厍凌给屏蔽了,此时解开,在群里发红包。
微信红包上限二百,厍凌在群里发着玩发了几百个。
赵未决:【?】
【?】
【?】
邹凯一边忙着抢红包一边回:【??车祸赔偿款?】
桑侃发了一个举手的表情:【我知道!他那个客户。】
厍凌表情不好地回:【滚。】
随后又觉得这样结束话题不好。
这群人脑子不好,猜不出来。
【哪天约个时间吃个饭,多吃饭,少说话,穿的正经点。】
【约在哪?您酒吧行吗?】
【恭喜厍总而立之年喜得初恋,抱得美人归。】
【三十岁谈恋爱怎么谈?求教。】
邹凯积极发言说:【不知道,反正我要结婚了,到时可以分享育儿教程,厍总用不上。】
厍凌懒得回,合上手机,眼不见为净。
懂个屁。
又看到任舒正在削苹果,苹果大概是医院院长听闻后送过来的,寓意平安,当个摆件。
病房内安安静静,只有水果刀刮过果皮的声响。
任舒削苹果可以不掉皮,整个一圈剥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厍凌刚伸手,见任舒自己咬了一大口。
看到他的动作还懵。
“你也要吃?”
厍凌面无表情收回手:“没有。”
任舒就哦了一声,但还是笑着把另一边递到他唇边,厍凌低眸,扣住她的手,微微挺直着肩,咬在她吃过的那一边。
注意到任舒的表情,厍凌眯起眼:“嫌弃我?”
“没有…”
剩下的都是任舒吃完的。
她行李箱还放在门口位置,厍凌说:“去把行李箱放回去,补会儿觉再过来。”
“我走了我就不过来了。”任舒看他脸色还是苍白的,没有什么血色,也不单单因为生病,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厍凌闭上眼,说:“行。”
随后又有气无力虚弱地说:“你记得吃饭的时候给我也点份外卖,其实你来的时候我饿的胃疼,医生说我胃不是很好。”
还能饿死不成?
任舒听言又心软,毕竟看厍凌放软态度的时刻太少,就显得有些可怜令人心疼。
明知道他这样的人拥有很多,张手就来,还是会产生如此这般情绪,太不争气了。
“厍凌,你能休息几天吗?”任舒想了想说,“等你好了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厍凌倏然睁开眼侧眸看她。
任舒说:“我们还没一起看过电影。”
厍凌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些谈恋爱的感觉了。
这种青春跟悸动在年少时都从来不曾有。
“嗯。”
任舒低着头说:“我其实很害怕,我们又回到以前的状态,以后我们有什么矛盾都别生气行吗?”
她觉得厍凌是那种会试图好好解决的人,她也要努力改变一点点。
她想要谈一场旷日持久的恋爱,跟眼前这个男人。
“不会。”厍凌语气肯定。
厍凌好像从来不会生气,他情绪向来稳定,对朋友的态度都是淡然随性的。
又听到厍凌问:“过来。”
任舒就坐在床边,被他揽住环住腰,下巴很轻地贴着她的肩,他本身个头就高,这样像是一个很大的人浑身松垮毫无芥蒂地赖在她身上。
“任舒,我从没想过放手,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段感情,也害怕那时又凑过来,就彻底无法挽回,更不想影响你工作。”
任舒手掌撑着床边,也撑着他,下巴蹭了下他的肩。
轻声说:“我知道。”
他在那年多多生日时回来过,躲在二楼。
多多跟她说叔叔也来了,但他不敢下来,又问任舒,“姐姐跟厍叔叔分开了吗?以后也像那个姐姐一样不会看我了吗?”
于是任舒心软了,说:“不会的。”
之后便还是会来多多的生日。
岑云老师就是在那天辞去工作离开的。
任舒回去后又想,为什么不敢下来?
是无法平淡地面对,还是觉得没必要有任何交集了。
回去的晚上做了梦,又好像一直被他牵扯着,这种情绪很可怕,她不想要。
于是在那天之后也有尝试跟追求她的人约饭,吃了一两次就被问要不要在一起,任舒感觉尴尬,如今社会迅速发展,快餐式的恋爱让她无所适从。
更有种强行让自己改变的感觉,太过欲盖弥彰,于是又彻底放弃,选择在感情方面顺其自然。
“躺床上陪我睡会儿。”
任舒眼睛都睁大:“不行,一会有人进来。”
厍凌抬眼看门,“VIP病房,不会。”
“不行的。”任舒言辞毫无婉转余地,她还是要面子的。
“你睡吧。”
厍凌睡觉时还牵着任舒的手,压在棉被下。
手机屏幕亮起,任舒在群里看到黎淮之说他跟多多还在外地,问李牧杨有没有时间去照顾一下。
万一行动不便身边需要有人。
李牧杨说:【要不我雇人去?】
【你干什么?】
【我……我真有事。】
任舒皱了下眉,还真没有一个人来?
她还记得自己儿时生病,爸妈二十四小时陪护,从小被宠爱到大的。
她也明白,大概因为得知厍凌受的伤不重,但也不至于真的不来看一下。
明明厍凌对李牧杨那么好,任舒此时又想,他不仅仅要处理爸妈的绯闻,还要照顾姑姑家的事情,他从小就在家庭中担任了一个被人仰仗的职责。
任舒在群里发:【没关系,我在,刚医生说不是很严重,不用担心。】
李牧杨秒回:【你去干什么?你怎么了?】
下一秒又撤回。
李牧杨:【太好了!】
林鸣谦:“……”
李牧杨又小心翼翼问:【那要不要把他拉进来?】
林鸣谦说:【别拉别拉。】
李牧杨想了想厍凌那性格,大概在感情上也带着一股上位者自带的凛然。
说不准就分了。
【也对。】
任舒没看明白,什么也对?
她倒不是很困,把手从厍凌手中挣脱,厍凌就醒了,他本身睡得就不熟。
任舒指了指外面,看他惺忪的模样,声音压低说:“我要回去了。”
她都没洗澡,也想换一套衣服。
厍凌松开手,嗓音还有半醒来的沙哑。
“嗯,明天早上来看我吗?”
医生说让他再观察一天,后天再出院。
任舒点点头,又问他:“你能自己上厕所吗……”
“我没残。”
任舒呸呸了两声。
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又看他:“我走了啊?”
“嗯…”厍凌坐起身,声音疏懒,打开电脑,不往她身上看的。
任舒拉着行李箱回去,迅速洗了个澡,出来后去附近超市买了菜,厍凌别墅附近的那家超市,她也办了一张卡,蔬菜比别的超市新鲜许多。
驱车特意经过,别墅没亮灯,甚至院子里还有杂草,一副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他后来去纽约,应该也不需要这个房子了。
任舒回去后做了几份家常菜,装进保温盒里,提着又驱车去了医院。
住院部寂静,走廊也无人经过,这样的氛围并不是很好。
病房门被打开,厍凌靠着看电脑,手指时不时滑动,看到任舒还有些意外。
“东西忘了?”
任舒一看他就没吃饭,放下饭盒说:“把你忘了。”
“真不用陪我。”厍凌合上电脑,眼神粘在她身上。
“那如果我生病你也别管。”
厍凌迅速改口:“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