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浑身都卸了力, 厍凌餍足抱着人,手还搭在她腰上,摸了摸, 瘦了一圈,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脸颊上倒是有一点肉。
她声音很轻又很低, 嘟囔得听不清。
“困。”
“如果我们两个掉进河里你救谁?”厍凌忽然问。
谁跟谁?
“我不会游泳…”任舒眼睛闭着,稍稍侧身,下巴往被子里躲了躲。
游泳都不会?她不沿海长大吗?
“明天开始学, 救谁?”厍凌把人扒过来, 低下头咬住她的唇, 手掌又在她腰上捻。
“你自己,不是会吗……”任舒呼吸乱着,被欺负狠也故意不说他想听到的答案, 也不明白厍凌这话从何问起, 男人的好胜心好强。
“忘了。说答案。”他一字一句逼问。
“我谁都不救, 我,我自保。”任舒张开眼,有些生气了。
厍凌没再说话, 手也放了下来,闭上眼抱着人就睡着了。
谈恋爱能比在床上合拍重要吗?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有动静。
任舒睁开眼时不敢动, 也不知道厍凌有没有醒来, 只是又盯着天花板看,莫名想起最早时厍凌来申城找她,当时任舒把跟他的交集认为是贫瘠生活的作料。
此时脑海中无数个跟他在一起的一幕幕如同卡帧似闪过,她想, 大概是从大学那张纸巾开始,从即便相亲时候表露出刻薄的性格,但还是在发着高烧时送她回家开始,从那时明白过来他的傲慢拒绝是为了让她有理由拒绝母亲的相亲开始。
又或者那天把她从酒局上带走借住开始。
更甚是,她被母亲拒绝去给她庆生,绝望地被官宏抱着时,他在下雨天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上打开那束灯开始。
任舒把而后跟他的一切行为称为吊桥效应下无意识的偏待与依赖。
而后,你不断越界,我不断退后至妥协。
“厍凌。”任舒的声音很小。
厍凌还是被吵醒,睁开眼看向她。
清晨的光亮防不胜防地从缝隙中汹涌进来,照在任舒半张脸上,忽明忽暗。
他一时没动,问:“什么。”
任舒缩在被子里,眼神看着墙壁上的某一点,说:“我们……还是这样吧,就跟之前一样,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也可以告诉我,就算是跟对方想要产生什么,就要告诉我。”
厍凌起身,边说:“管好自己。”
任舒坐起身,哦了一声,伸出手,看到细瘦手腕上被戴上厍凌手腕上经常戴的那串木手串,中间是个和田玉,跟她那条和田玉吊坠的颜色很像。
低头看到身上,又沉默了一小会儿。
脑海里又隐约想到昨晚厍凌做了好几次,做到她感觉有些咽气才停止,他又摸着她的后背看还没完全褪去的白色淡疤,摸了摸她的手腕说为什么这么细,他都不敢用力。
任舒困得不行了,生气地锤他,“你还没用力。”她差点没被折叠起来。
厍凌在她身上闷笑。
上面写的梵文,她坐起身用手机识别搜了搜,译为“愿你健康无常”。
又看了一眼昨晚扔在书房的书本,已经被厍凌放好在书房。
任舒从他书房拿了几本书,都是课外书,书本的内容倒是不重要,偶尔任舒闲暇之余喜欢看厍凌在旁边的批注,他写得不多,偶尔闲时才会写那么一两句。
任舒后知后觉知道,他高中跟大学都住在这里。
她透过这些书页,看到了他年少时的锋芒跟锐利,傲慢轻狂与自由。
任舒一瞬间在想。
如果她跟厍凌结束了这段关系,能成为朋友吗?
就像跟他上下级的林鸣谦一样,跟不知道什么关系的封含一样。
应该不太行。
任舒的性子喜静,跟厍凌的生活圈完全不融合,他又是冷淡性子,大概也不会去照顾她的感受。
那他们能在一起吗?
厍凌喜欢什么样的人。任舒手指掐紧。
任舒从书房出来坐在沙发旁边,有些饿了,问厍凌要不要吃东西,她想点外卖。
“烤串吃不吃?”
厍凌:“不吃。你大早上吃什么烤串?不许吃。”
你管我。
见她不吭声,厍凌又放下手里电脑,侧目看她,说:“家里有烧烤架你可以自己烤。”
“我不想动。”
她这个手机还是大学时买的,电量不太好,又摔了好几下屏幕漏液了,她在网上买了新的还没到,正要站起身去拿,又看到厍凌放在桌面的黑色手机,于是偷瞄两眼,电脑的光亮落在厍凌五官上,显得整个人生冷肃无情,她指了指问:“我能用你手机点吗?”
厍凌就没见抠成这样的。
“你点。”
任舒就拿着手机划开,问他密码是什么。
“0519。”
“是什么。”
“狗踩的。”
任舒:“……”
早知道她应该跟乔亦然学一下占卜。
看他是什么妖怪。
他手机里大部分都是工作app,也有外卖软件但没用过,大概也是为了了解市场。
要登录账号,绑定微信。
任舒发誓她没有看他隐私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他给自己的备注。
昨晚厍凌拿她手机重新加了微信,聊天记录消失,私人微信里她的聊天框已经被顶到最下面。
微信列表联系人不多,却有挺多朋友给他发消息,他堆积着一周前的都没回。
任舒记得乔亦然说他跟男朋友谈恋爱那会他也经常不回,男生跟男生之间发消息都是轮回。
翻到自己的头像,只有简单又直白的网名,连备注都懒得打。
任舒不会觉得他是害怕别人看到。
或许之前也没备注过。
她决定一会把自己的网名改为任舒。
点开通讯录。
甚至没有找到她的名字。
任舒捧着他的手机,看着那一串她的手机号码,呆坐着,又有一瞬间开始迷茫。
她的手机里也有没有备注姓名的号码,是她觉得以后不再会有任何联系。
她在一瞬间没了胃口。
又把手机给了他,眼神有些暗淡,没滋没味说:“我不想吃了。”
厍凌扫了她一眼,又盯着电脑,随后捞起衣服起身。
“带你出去吃。”
任舒也跟着站起身,问:“吃什么?”
“馄饨。”
外面还在下雨,适合吃些热腾腾的东西。
任舒哦一声站起身,临走时还从他冰箱里顺走几块巧克力来吃,那一整盒基本都是她吃的,厍凌没说不让就是可以的意思。
下雨天路面并不好,任舒跟厍凌上了车,车往郊区开,与此同时任舒收到乔和风的艾特,说这家苍蝇馆子特别好吃,给她发了地址。
任舒点开一看就在附近一百米。
于是忙的侧头:“我知道一家店好吃,要不要去?就在前面左拐。”
车停在店面不远处的停车区,这边是夜市,晚上才人多,此时几乎没什么人,厍凌手撑着雨伞站在街头没动。
“你确定好吃?”他再一次跟馄饨店的老板发消息说不去了。
任舒点了点头,拉他:“真的好吃,就在里面。”
结果到了门口,是家螺蛳粉店,玻璃门里映出店内排列零散的红木桌,站立坐着的人哄闹一片。
厍凌转身就走。
任舒又抓住他手腕。
她承认她有点故意的。
“你干什么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
厍凌把雨伞都给她手里,眼皮都懒得抬,毫无婉转余地说:“你自己吃吧,我在车上等你。”
任舒接过雨伞,低下头“哦”了一声。
看他远走的背影,自己走进去点了一份,这边晚上才热闹,今天又下了雨,人并不算多,还有完全空余的空木桌。
她刚坐下没多久对面就坐了一个身宽体胖的男人,手腕上还带了十八籽,脖颈一条金项链,身上带着一股衣服没干的潮湿气。
“你好,我们一起的,能换个位置吗?”冷调的嗓音从头顶落下。
任舒又重新抬起头,看到男人扫了一眼她随后站起身,大哥也就笑了笑坐在了旁边位置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任舒见厍凌脸色不太好看,盯着发油泛光的椅子看了好几秒,他那件价格十几万的黑色羊绒大衣一针一线都是手工精心制作,随后屈身没什么表情坐在对面,任舒有些想笑,又轻咳了声。
“你不是说不吃吗?”
他头也不抬说:“看你吃。”
等她那碗上了,任舒捏着筷子拍了张照片,照片不小心拍摄到对面厍凌拿着手机的手指,甚至他的腕表也被拍摄进了照片内。
她咬了一口之后,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又给乔和风发去消息。
【真的好吃。】
【哈哈哈没骗你吧,我经常开车去,下次一起。】
任舒抬头看厍凌正在瞅着她,她主动又殷勤地问:“你要不要尝一下,真的没有别的气味,不信你尝一点点。”
厍凌没曾想过两个人的口味怎么可以差别如此之大。
他又拆了个筷子,就这么吃了一根。
随后他评价:“难吃。”
任舒听着他声音,忙的打断,着急:“你小声点。”
用余光看老板,稍微大声:“很好吃对吧。”
“不好吃。”厍凌放下筷子,从容淡定看着她,完全不配合。
任舒:“……”
怎么回事?
厍凌又点了店里的小炒菜,果真没碰她那份粉,任舒自己慢吞吞吃完。
从店里出来,雨已经停歇了。
屋檐上滴落的雨水砸在地面枯黄槐树叶上,任舒盯着远处雾蒙蒙的一片,似乎还在下着丝丝小雨。
“申城的春天真美。”
“北京的春天也很美。”
大数据的原因,任舒经常刷到别人发的风景图。
她点了点头:“我还没见过。”
她又在这一瞬间忽然体会到了为什么别人喜欢去世界各地跑,不同的风景不同的氛围,还有不同的人,不同的记忆。
“来北京开分店。”厍凌从口袋中掏出一截纸巾,擦掉她下巴被蹭上没擦干净的一点点油渍。
任舒没动,被他忽然的话给震到了。
又看他把雨伞递给她,把纸巾扔进路边垃圾桶中。
“你知道北京随便一个地段店铺成本要多少吗。”
“抬高点志向,迟早可以。”厍凌瞅了她一眼。
任舒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任舒缩着脖子感觉有些冷。
雨伞有些小,雨声渐大,厍凌身上穿着那件黑色大衣,任舒撑着雨伞尽量抬高让他也在雨伞之下不被淋湿,随后他用衣服半揽着她的肩膀,拢着风跟雨往那辆黑色迈巴赫上走。
“不用给我打,自己别淋雨。”
“你怎么又换车了。”任舒看着这辆车。
“你不是嫌我的车。”
“我什么时候嫌了……”
她只是觉得之前那辆宾利的车牌号太高调。
耳畔还是淅淅沥沥的大雨,夹杂着呼啸的风煽动旁边树叶落下,任舒缩着脖子,被他揽着往车上跑,真感觉这一刻像逃亡。
坐在车上往回走,风景如同穿梭在身旁,任舒看着窗外风景,苍蝇馆子位于老城区,周遭都是低矮房瓦,从这里开到高楼大厦商务区,是任何一刻都无法拥有的感觉。
送她回了甜品店,她一走,车内彻底寂静下来。
厍凌又抬头盯着车内任舒从澳门拿回来的纪念品,一个粉色的三大巴挂件,旁边一颗像是糖果一样的骰子,在车内晃荡,他觉得丑,给人摘下来随手放进口袋里,听着窗外静静的雨声又有些不太舒服,下车去公司。
一个也不说话的人哪来的存在感。
到了办公室,又收到了任舒的微信消息。
【谢谢你。】任舒知道是他帮了忙才找到的那个人。
任舒习惯发微信消息,厍凌手机无法切账号,微信登录上私人账号没再切换。
【我明天要去纽约出差。】
任舒回复:【好的。】
厍凌又给林鸣谦发了消息,问他项目进度,他最近在北京参加行业峰会。
林鸣谦回复:【还没什么进展,一直在拖,明天我约对方见一面。】
厍凌:【不用,这个项目交给我处理。】
林鸣谦有些意外,申城分部工作渐入佳境,厍凌基本已经全权脱手。
他原本以为只是因为要待在申城,才跟任舒有了一段短暂关系,又想起昨天早上他的情绪,他很少把生活带到工作上,昨天早上的表现极为不理智。
【你不回纽约?】
【不回。】
那边林鸣谦心底倒是七上八下的。
申城分部根本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厍凌亲自处理,他已经完成所有交接,除了这个项目之外一切尽在部门正常运行。
【你给我交个底,是质疑我的能力,还是因为有别的事情。】
厍凌没回,站在落地窗前看向楼下。
下午五点,厍凌准点下班,驱车路过任舒甜品店看到装修团队正在施工,已在收尾,大概设计有些繁琐的地方,任舒正站在旁边盯着。
申城的春天时常满地落叶,湿冷湿冷的雨夹风鼓吹着,任舒穿着一件单薄的驼色大衣,里面一件单薄的高领单衣,牛仔裤黑皮靴,围巾都没戴。
厍凌捞起车上放着的长褂要下车时,看到骆盂把车停在路边停车区走了过去。
任舒听到叫声,回头看到是骆盂,冷脸别过头。
厍凌靠在驾驶座上,见骆盂还站在她旁边,迟迟没动,他的位置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低头给任舒发了条消息过去。
【回头。】
任舒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眼睛落在了不远处的一辆迈巴赫上,停靠在路边,大榕树的黄绿色叶子徐徐落在车顶,车窗半开着也看不到里面的人。
【干什么。】
【盯着你。】
任舒现在觉得厍凌脑子也指不定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