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舒往甜品店走, 又被骆盂抓住了手腕。
她皱着眉还没说话,身后声音忽然传过来。
“你好。”
任舒看向眼前的男生,个子很高, 声音硬朗年纪不大,穿着一件蓝黑色的飞行夹克, 看了眼任舒又看向骆盂。
“我找骆盂。”
任舒听着他的语气, 把视线下意识放在骆盂身上。
男生便敏锐地看向骆盂,声音压低了些,声线凌厉:“你就是骆盂吗?”
骆盂松开手, 不明所以看向男生:“我是, 你是——”
骆盂话都没说完, 男生面露怒色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二话没说一拳掼在他脸上,鼻腔瞬间有血往外冒。
“老子揍的就是你。”
任舒被吓得连连往后退。
愣怔地看着骆盂仰倒在地面, 男生膝盖压着他的腿, 一拳一拳往人脸上砸, 下了狠手,表情怒不可遏。
旁边路人都害怕地躲远,原本不大的人行道被堵塞在了一块, 竟也没有一人报警。
“老子他妈今天就弄死你!!”
骆盂满口牙上都是血,说话说不出,他比面前眉目凶狠的健硕男生瘦弱不止一星半点, 毫无招架之力。
“有话好好说, 我都不认识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
话没说完,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叫声。
男生毫不手软把他手掰脱臼,传出骨头咔啪响的声音。
“说你妈!下去跟你祖宗去说吧!”
一直到远处交警过来才把两人分开, 男生被警察扣着手腕还想踢他。
“放开我!!我今天非弄死他不可!!”
“行了!你这是故意伤害你知不知道!”
男生瞪着他被拉着上了警车。
只剩骆盂满脸是血躺在地面,口齿里全是血,眼睛还看着任舒的方向。
警察便问了句:“这是你朋友吗?”
任舒往后退了退,冷漠摇头:“我们不熟。”
她转身进了甜品店,随后救护车过来,把人拖上单架送去医院。
清洁阿姨又在门口拖去血渍,嘴上骂骂咧咧。
甜品店最近又招了新人,装修完毕后重新开业做了春季下午茶活动,套餐赠送一份盲盒甜品。
倒是下午忽然来了很多在店外拍照的人,看上去并不像是因为店里的推广前来,她感觉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原因。
乔亦然知道她被砸店的事心里不放心,刚好从美国来出差过来。
中午两人挤时间吃了一顿饭。
受文化差异影响,乔亦然烫了性感波浪,穿衣服也愈发时尚漂亮,褪去以往那副小机灵,变得从容大方。
看样子过得还不错。任舒替她感到开心。
乔亦然忽然提起前夫陆昊,说他过段时间要结婚。
跟北京一个家世背景都不错的独生女。
“他还问我要不要去,不害怕他老婆撕了他吗。”
任舒:“所以你要去吗?”
“让他去死。”
任舒没忍住笑了。
“任舒,你知道吧,我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就算是大学毕业跟陆昊结婚到现在这样收场,我也不后悔,我知道那是当时当下的我最想要的选择。”乔亦然又表现出一贯的洒脱说,“人生嘛,总是有很多试错的机会,二十几岁不冒险还干什么。”
任舒低头喝水,冷饮刺激着牙龈,有些疼,智齿快可以拔了。
“之前都没问你,怎么会想起开甜品店的,其实以你的实力,就算是找一家五星级酒店做料理师工资也非常可观。”
乔亦然知道她前两天跟骆盂分店的事。
任舒此时想起她开店的初衷,也没有太多的原因。
“因为,我想做出些改变。”
她接受不了当时茫然又站在大雾中迷失方向的自己。
她觉得她还有很多往前走的机会。
“挺好的,以后任总发家致富记得带带我。”
任舒点点头笑:“好的。”
乔亦然又兴致不错问,“乔哥这人还不错吧?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他妈妈也是开甜品店的。”
任舒点了点头,她有听乔和风提到过。
“我这几天在忙,没太多联系。”
也就偶尔在其他社交平台看到他的艾特。
“得走了,有事给我发消息,别不把我当朋友。”
任舒就笑着说:“好。”
跟乔亦然吃完午餐,她回公司,心血来潮揣着口袋在路上走了会儿,听脚踩在树叶上的声响。
任舒回去之后才知道那人来砸店的原因是什么。
营销公司之前给lingling甜品店找了几个自媒体博主推流效果显著,甚至有人专门从外省飞过来打卡,一朝成为申城知名旅游打卡店。
同时在这种强推流方式运营没几天,一条博文的披露让这些推流付诸东流。
任舒才知道楚盈在被易思信开除之后签约了MCN公司做自媒体,点进去能看到除了删掉的那条卖惨视频,其余的各种化妆视频都无人问津。
任舒看到了别人的转发,有人问楚盈是不是大学偷钱,楚盈顺嘴解释了一句都是误会,是他们班举报的人看她不顺眼所以才造谣的,搞得她现在都被骂。
甚至顺势卖惨说:“就因为这件事,我抑郁了整个大学,现在每次看到这个字眼我都心脏疼,而且大学毕业之后我还被班上那些人排挤,他们背地里有群都在骂我。”
砸店男是楚盈的狂热粉丝,听到楚盈的抱怨,查到她身上,跑来蓄意报复。
店里来拍摄的营销号们却是因为另一条来自程念的视频。
任舒沉默地播放着那段长达两分多钟的视频,程念胡乱诉说着大学的各种谣言,说她拜金想上位,私底下开玩笑说想爬金主的床。
又笑着侃侃而谈:“我跟任舒确实是大学同学,之前我俩关系还蛮好的,她这个人嗯不好说……反正我后来就没怎么有交集了。”
“她以前家里还挺有钱的,爸爸开食品厂后来倒闭了房子都卖掉了,虽然她也不缺钱就是咯,但过惯了公主生活谁能习惯啊。”
她说得话里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穿插在一起,话语里带有极大的引导意味,有些话故意不直白说明而是给了空白遐想余地,让流量推到高潮。
评论区忽然指向了楚盈的那条视频,被人猜出她口中那个校园霸凌的对象便是任舒,甚至不少人冒头说是她的老同学,印证别人口中猜疑。
楚盈被吓的把视频删掉了,她知道任舒跟厍凌关系不一般,不想招惹生非,本质也是欺软怕硬。
“我过年那会还去了他们店里探店,只能说……成本应该都不高吧,我之前不是签约了公司嘛现在自己干了当然实话实说了,哎呀大家以后多多支持我,以后绝对都是真实探店啦。”程念说。
程念的视频被推上热门,一夜之间高达六十多万点赞。
标题为:申大才女背后的故事。
让程念瞬间涨粉十几万。
连同楚盈的那条也被很多人保存转发,再次点开楚盈账号时已经变成私密账号。
大多数是不明所以的路人在吃瓜问这都是谁。
甚至有新生说她毁坏申大名誉,艾特学校官方。
任舒跟程念说是同桌也不尽然,大学刚入校第一天程念坐在她旁边,之后便经常帮占位置一起吃饭,后来因为任舒举报楚盈赚差价的事被删微信。
被删掉微信时任舒也没有对她有过任何埋怨,她能理解在那样状况下,程念那样胆小怕事的人不想承受异样眼光,不想被传闻有后台的楚盈针对。
只是此时忽然想不起来那个拐着她胳膊说“舒舒你快点一会抢不到饭”的可爱女孩的模样了。
店里被围观得太多,整个店今天空无一人。
店再次被迫关闭。
警察给她打了电话让她过去一下。
医院检查结果显示砸店男有精神病疾病,出具了医疗记录,且不知道打他的人除了皮外伤之外对他做了什么,他现在完全精神失常疯疯癫癫,失去理智。
任舒坐在警局有些愕然。
“他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明下也没有财产,只能在法律上留下债务记录。”
任舒又问:“会被拘留吗?”
警察摇了摇头,“已经被送入精神病院,不过他身上的伤太重,估计——”
倒是开摩托带他跑的男人母亲赔了几万块钱,男人暂时被刑拘。
任舒从警局出来,盯着被乌云遮挡着黯淡无光的太阳,沉了口气,又打车去跟MCN的老板见了一面。
“这个程念跟我们公司在上个月初就解约了,她签的比较早所以公司的违约金并不高。”
简婧又看着任舒,直白询问:“不过我要知道她口中说得是真的吗?你不想说的话也无所谓,反正不认就行了。”
任舒胳膊抵着桌面,有些无力地抵着额头,“我没谈过恋爱。”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澄清?”她看到评论区好多人都说得很真,像是亲眼见到过一样。
任舒被她问住了,她要澄清什么?忽然在社交平台发她没有谈过恋爱吗?
她解释过但没人相信,不止一遍。
“没有契机。”
对面简婧低着头说:“律师那边说即便工作室起诉她,程念最多赔偿一些损害名誉权的钱,谣言起于你,我们这边尽量挽回吧,但你应该知道你作为老板一些负面消息是很容易对店里生意造成影响的。”
她又问:“你不能联系官宏解释一下吗?你们不是校友吗?”
任舒摇了摇头:“他以前追过我,没成,不可能帮我解释。”
而且听说他已经在国外定居。
简婧又低下头一边回消息一边说:“那你大学人缘挺差的,已经看到好几个玩互联网的借此引流吸血了。”
简婧又抬头:“你有什么想法吗?”
任舒摇了摇头:“还没有,麻烦你了,我回去想想办法解释。”
任舒低着头居然有一些茫然,在想是不是她真的早点解释清楚就好了。
连厍凌都误会她跟官宏谈过。
她如果真的把厍凌那句做生意不能慢工出细活,要做好危机意识听进去是不是会好些。
简婧看着任舒的样子,忽然感觉她也有一些可怜,被老同学背刺造谣成那样。
任舒回去找了律师,在社交平台发表了起诉声明。
也只有简短一句。
【大学时没有谈过恋爱,益原的工作机会是因大学拿过竞赛奖以及论文评优后导师推荐的,不会做任何回应,也不接受任何道歉。】
大概看到了群里的消息,乔亦然还打来电话询问,声音极其焦躁。
“卧槽他们那些傻逼是不是疯了?你找律师了吗?我还就不信了,怎么就逮着你一个人欺负?”
任舒听到她这么生气的样子反而笑了下:“放心,我能解决,你不是忙着升职吗?相信我是个成年人,能够处理这些问题。”
“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嗯。”
吵闹的声音停歇之后,整个房间又变得很空很安静。
发表声明没多久程念就跑过来私信,任舒把她平台账号拉黑了,不知道她哪来的她的手机号。
“对不起任舒这都是公司安排我的,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跟公司签约了如果不服从会有巨额的违约金,我求你了,我再发一条帮你澄清好吗?”
任舒没回复,也不想理会她。
程念大概觉得她道个歉这个事情就会过去,压任舒会心软,才那么肆无忌惮。
厍凌关注过任舒的link账号,她甜品店的号关注过小号,偶尔会用小号回复评论防举报,小号会发些日常照片。
关注列表之前是骆盂,现在显示的还是1,厍凌点进去,看到一张头像是一片草原的男人账号,网名叫风。
甚至在对方的动态里看到他跟任舒先后点赞了一条制作甜品的视频,以及一本《与神对话》的书。
司机在公司楼下接厍凌。
昨晚连夜从纽约飞到温哥华开会,厍凌连早餐都只有一份咖啡跟贝果凑合过去,他面露疲惫。
“去机场。”
司机一瞬间没听清:“什么?抱歉厍总,我没听清。”
厍凌才抬头看向他,声音没有波澜重复:“机场。”
“好的厍总。”司机心里七上八下。
原本的出差要到下周,厍凌临时回国没来及申请航线,最近不知道是什么节日,机票售空。
厍凌人生头一回买了一张廉航的机票回国。
卡点上的飞机,看到网络上的消息以及任舒的回应,他又去平台搜了程念以及楚盈已经销号跑路的账号。
随后给黎淮之发了条微信消息。
【我记得你有一个做律师的朋友,在申城吗?】
厍凌直接把这两条视频发给了他。
过了两分钟,黎淮之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跟任舒的聊天记录,她已经委托了一家律所处理这件事,谢谢他的帮忙,随后又询问多多近况,等处理完工作之后再让她来店里玩。
黎淮之看出对方礼貌的拒绝,误以为他们的关系处于冷冻状态,好心提醒说:【希望你跟任小姐的关系不要影响到多多跟任舒的关系。】
厍凌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意思,没搭理人。
又给任舒发机票信息。
任舒看这张图片上舱位代码跟之前的机票不太一样,没多在意只看了眼时间。
【你出差结束了?】
厍凌发了个嗯字。
【今天忙吗?】
任舒以为他没看到网上的事情,就说:【不忙。】
【开你车接我。】
任舒莫名有些心虚,回了个:【好。】
她可以打出租接他。
【现在在哪?】
【在你家,给多多做苹果派吃。】
他家烤箱比较好用,还剩下一些食材再不用就坏掉了。
又见他发:【一会回来车直接开去店里做定期保养。】
【不用,我改天自己去就好。】
【重说。】
任舒:“……”
她把苹果派放入控温烤箱时,才被迫实话实说:【我把车卖了。】
【没这个能力就别说谎,你打字我都能看出你什么表情。】
任舒气了一秒。
【你怎么知道。】
【有人给我发了图。】
厍凌又问:【跟骆盂真分了?】
任舒觉得他这个描述也太奇怪了,什么叫分了?
是分家了,分家懂不懂。
【嗯,我出钱给他了。】
【借不借。】
【不用,我有钱,已经清算完了,我没那么穷。】
她真的很有钱,比乔亦然富多了,她只是不爱买东西,一大部分钱也都存了定期。
父亲即便生意失败,也只是做不下去,厂子被收购,他这些年还是攒了很多钱留给她的。
该省省而已。
任舒又灵机一动跟上一句:【跟你借钱是不是不用利息?】
任舒对西装有些了解,以前生日时还给父亲亲手做过一件西装,从面料配饰到裁制都是她亲手选做成的。
厍凌衣柜里那些西装,光是布料都难求,更别说还是大牌。他别墅随便一个摆件都足够她还清。
五月十九,下个月就到厍凌生日了。
任舒不知道他会不会在申城。
【床上,按照你的定价,0.01一次。】
简直是资本家毫不掩饰的丑恶嘴脸。
任舒小声辱骂。
她就不回他了。
任舒盯着烤箱,又看了看时间,他出差整整一周,比预计时间晚很久。
偶尔任舒会想,除了工作之外厍凌的生活是什么样,除了周五,周六到周四的日常生活是什么。
在温哥华遛狗开心吗?
会遇到谁,会说什么话。
任舒把苹果派拿出来,还留了一份给厍凌。
没关系。
温哥华没有好吃的苹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