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泛红

厍凌在那天从孙向明酒局下来便买了, 亲手消过毒,大小跟他的差不多。

任舒盯着抽屉里不忍直视的玩具,又回头看了厍凌一眼。

真的要吗。

任舒感觉自己的呼吸怎么都平稳不下来。

即便有些准备, 还是心脏绷着,鼻息卡了一口气似的。

她胡乱迅速拿了一个看上去没那么奇怪的, 在贴近时手指都有些抖, 最后自暴自弃,眼睛对着室内顶光几乎睁不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厍凌, 又用胳膊挡住双眼。

“能不能关上灯。”

“我不会, 我真的不太会。”

她不喜欢这个。

任舒觉得他太过分了, 欺负人。

但她答应的,于是又只能吃哑巴亏。

任舒在遇到厍凌之间的经验是零,她甚至也没能从室友分享的电影跟动漫中学到什么, 看了两眼就给全部删除。

手臂盖着眼睛, 另一只手无处安放。

“这么不经逗。”厍凌说她, 又指点着说,“往上一些。”

“我能抽根烟吗?”

厍凌其实很少抽烟,工作压力太大或过高时需要平复跟压制。

她没吭声, 听到了厍凌离开的徐徐脚步声,但之后很久都没听到他过来。

任舒放空大脑,没劲的手指放在身侧, 移开盖住眼睛的胳膊, 眼角模糊,看到倚靠在门口的厍凌,他那根烟没抽,大概是想抽的, 但临时决定消散着易察觉的气味,就那么看着她此刻的表情。

任舒觉得有些难堪,在看到厍凌的反应时那种难堪又被抹去了。

她内心告诉自己,不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在青天白日行走在人群中的人,不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甜品店的老板,不要想自己是谁。不要想任舒跟厍凌。想当下。

任舒在一瞬间绷紧唇,手指紧紧抓住毛毯。

厍凌走过来。

“哭什么?不会对你很坏的。”

厍凌用左手接过她手里东西,很好心地问:“没用过吗?那你之前怎么解决的。”

任舒摇了摇头,闷着不说话。

厍凌笑了下,揩干净,又去摸了摸她的长发。

“自己抓我的手玩。”

“别哭了,就这一次。”

厍凌挟住她的腮帮阻止她压着的声音,左手用力了些。

“装哑巴吗。”

任舒惊叫出声,只是用一双含泪的眼看着他。

“你怎么总想看我很难堪……”

“哪里难堪。”

分明很漂亮。

任舒她用胳膊盖着眼睛,不想睁开。她从头到脚都是罪证,还问什么。

“很不好看。”她一字一句控诉。

厍凌笑着说:“没有。”

“真的吗?”任舒的声音很轻。

厍凌把人抱坐起来,很轻地吻她的唇,手在脑袋后抚了一下,看着她清瘦的手腕。

“真的。”

任舒仰起把脖子,莫名想起车坏在路上,她被二手贩子骗,她在便利店不敢回家。

“我其实,挺聪明的。”

她高中大学各科成绩都是第一。

厍凌被她忽然的话弄愣了,随后感觉有些好笑。

“哪里。”

任舒绷紧着呼吸,迟到了十几秒才接着艰难回答:“哪里都是。”

是你不认识我而已。

面对面被他抱着进了浴室又被放下,雾气弥漫的磨砂玻璃门上出现几个掌印。

他站在身后,任舒看不到他的表情,脑海里也没有他的脸,一片空白着,她跟之前一样没有声音,厍凌也没强求。浴室地板的过渡区放了巴劳木防滑,任舒还是站不住,在差点跌倒的一瞬间,又被厍凌轻而易举捞起放进自动上水的偌大浴缸里。

任舒听到包装被撕开的声响,隔着浴室哗啦水声,身后的沙哑嗓音落在耳畔。

“明天要上班吗?”

“不上,厍凌。”任舒倏然惊叫住他,见他进来,还下意识往后缩,最后又把他当成靠背负距,离靠在他怀中。

“我们以后还是少wen——”任舒呼吸中没有氧气的循环,她几乎被空气中的热气压得要窒息,崩溃地说要缓一会。

“我热。”

“今晚就要把你拿过来那盒用完,可以吗。”厍凌打着商量。

浴室里的还是太闷。

他想了想,抱着人进了客厅给她喝了两口水,喝完后知后觉的任舒被吓一跳,视线往旁边看,注意到客厅关着窗纱,但陌生又开阔的房间内,还是让倏然任舒浑身绷紧,于是很少见听到了那一瞬厍凌的闷声。

“跟你一起开店的人叫骆盂吗?”

任舒声音几乎稀碎:“嗯嗯……你认识?”

“为什么跟他一起开店?”

任舒根本说不了话,刚说半个字就被碾碎了,只能缓慢拼凑出来说了什么。

“他给我投资钱,我没那么多嗯……厍凌,我没那么多钱。”

“没想过散伙?不担心被骗么。”厍凌把她的长发捋到耳后,看清楚那双泛红的眼。

每次都要流眼泪,眼睛会坏掉吧。

任舒眼睛睁大了一些:“不会的,散伙要把利润一半给他还要还本金,那我就,干不下去了。”

他们之间签了合同,承担风险的同时也共同获利。

任舒询问过专业律师,对合伙开店前任何准备都尽详尽细。

厍凌卸下力气:“自己做。”

任舒眼睛都睁大了一分。

“我没……力气。”

任舒额头抵着他肩膀靠着。

“任舒,听话。”厍凌的声音分明温和,“我们说好的。”

“下次我也可以吗?”任舒声音沙哑,胡乱零碎地想。

“可以。”

可以。

可以。

她想要什么呢?

厍凌感觉到肩膀处温热的眼泪,眼底也没有什么温存怜人的情绪。

“太慢了。”他轻拍了一下。

“我又不是你。”

厍凌暂时由着她跟第一次一样咬住他的肩膀,用她喜欢的姿势贴着他。

最后任舒被他抱进浴室洗澡,又困又累差点溺水,又被他在旁边盯着捞起来。

任舒还正迷糊,忽然一瞬间睁开眼惊悚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漆黑的眼眸中,脑海宕机,有些着急,但想不起上次他说的那个安全词。

是什么来着?

“厍凌。”

“下次可以吗?厍呃厍凌…”

厍凌只是冷静又失控看着她,慢慢把她往下放,到最后看到她泛红的眼睛一直在流眼泪。

“这是真哭吗?还是只是泪失禁。”语调里带着笑。

任舒抓紧他的胳膊,死死咬着唇,最后晕过去时还抓着他喊了一声。

“下次厍凌。”

“听到了,但是说错字了。”

她带的套太少,厍凌还有些遗憾,又落在睡在他怀里蜷着的任舒身上。

迷迷糊糊间任舒好像听到了厍凌在说什么,随后把她扔在床上,扯了一下被子后坐在了床边,从冰箱中拿出舒缓眼睛的冰块,放在她眼睛上。

“自己拿着。”

声音迷迷糊糊的,于是脑袋被他移动了一下方向,眼睛贴着冰块睡,又在没多久被拿开,眼睛里被滴了眼药水,任舒瞬间就觉得眼睛没那么疼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房间离开。

她缓缓闭上眼,抱着被子盖住下半张脸,这一晚睡得格外沉。

次日清晨七点。

任舒睁开眼,脑海一片空白,盯着陌生的水晶吊灯愣神了好一会,随后坐起身时全身袭来剧烈的酸痛感,像是被打了一架。

大概是失心疯了。

任舒洗漱完,从客厅出来看到厍凌已经离开了。

桌面放了一份早餐,不知道是不是他点的。

任舒慢吞吞趴在客厅桌面吃早餐,脑子空荡荡的,室内的这种安静让人不习惯,任舒便打开客厅的电视机,随机选了虹猫蓝兔的动画片看,雀跃的声音淡化清晨的安静。

把手里一次性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时,看到垃圾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打劫套,不光卧室,客厅垃圾桶里也有两个。

晃了晃脑子,继续吃饭。

她决定下次就带一个,就很好。

房门被打开,厍凌从外面进来,身上还穿着一件运动装。

任舒看到了他臂膀的肌肉,在光线下蓬勃有力,他有健身的习惯,偶尔早上偶尔晚上,在工作之余见缝插针,身材练得很好也极度自律。

偶尔任舒都会艳羡他的高精力,她在刚跟乔亦然合租时还一起买过普拉提的课程,后来俩人双双翘课,忙到只想回家躺着。

大概是任舒的目光太过坦诚,厍凌扫了她一眼,进了卧室冲澡。

她吃饭速度慢,早上起来也总是没有胃口,吃了两口筷子就不动了,剩下的一些都是为了不浪费。

在开放式厨房漱完口,任舒看到最近新上市的AI控温烤箱,是那天她在烘焙展上看到的,打开看了一眼设备,以及旁边放着的说明书。

身后传来声音,厍凌从旁边冰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

“在看什么?”

任舒才抬起头:“烤箱,这个烤箱好像是新上市的。”

厍凌扫了一眼,创始人在还没流入市场时的一号产品,送给他后一直放在厨房荒废。

“水。”厍凌递给她一瓶。

他少见穿了件无袖黑T,有型健硕的身材无处遁形,任舒朝着他的方向,接过说了声谢谢,象征性喝了两口,又捧着。

她并不是很渴,但隐约记得这瓶水要一百多。

喝完垂下眼,寂静在周遭蔓延,朝阳透过玻璃窗从身后照进来,任舒移开脸看向别处,他站在开放式厨房出口的位置,自己占据大半位置。

“接吻吗?”厍凌忽然问她。

家庭培养出来浑身自带的气度,会让他的任何话都显得礼貌而合理。

任舒拧瓶盖的手指一顿,侧头看他,没吭声,全身都静止了。

只是脑海里还没真正识别出他这句话。

接什么。

什么吻。

目光就落在他脸上,清晨让人清醒又爽朗,面部的棱角都变得清晰分明,任舒站在他面前,都能想象出来他薄唇贴过来时的动作。

在她不声不响的瞬息,冰凉的吻落在她嘴角,厍凌又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腹部带,另一只手用虎口扣住她的下颌,有些冰凉带着水汽扑面而来。

刚健身完后的肌肉会比平常线条感更足,指骨下的凹凸像是一块块带着血液跳动的鹅卵石熨贴在腹部。

“喜欢吗?”厍凌的视线带着梭巡,描摹她的五官。

任舒眼睫微颤,保持着平稳视线看他的脸。

厍凌很享受这段关系。任舒忽然意识到。

“嗯,不行吗。”

清晨的光线明亮,五官在眼前格外清晰,一张冷漠面孔低下声音,摄人心魂。

“这就好。”

厍凌又低下头跟她接吻,掌心从脸颊变为挟着她的后颈,退无可退循序渐进,像是在品尝一块美味的点心。

任舒闭着眼,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唇部有些发麻,手臂被虚无空气束缚在身侧。

任舒有些呼吸不过来,他才稍微退出些距离,又用鼻骨贴了下脸颊的肉。

任舒眼睫微闪,还没平稳呼吸,被他捧着下巴吻上。

等吻停了,呼吸有些乱,任舒才低垂着眼,又被厍凌用力桎梏住她的手腕。

“往哪摸?”

“不做吗?”

任舒看向他,距离靠得太近,仿佛眼睫都能数清楚,呼吸都不知道谁是谁的。

“不疼?”

厍凌给她涂过药,恢复没那么快。

他伸出左手在外面拂了下,又低下头继续跟她接吻。

任舒不自觉伸出胳膊,缓慢地去环着他的脖颈,回吻后像是两只贪吃的饕餮,她少不经事不知界限被迷得一直往下坠。

手机铃声在客厅响起。

任舒独自站在厨房,嘴唇发麻,他去接了一条工作电话。

大脑像是无数条电缆在纠缠,紧得难以挣扎,神经也痛。

厍凌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大概是对面在汇报工作,他面色淡冷,说话也都是命令式的语气。

任舒站在原地呆着,又侧过头看向交叠着长腿疏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光线投进来模糊的人的侧脸轮廓,像是晕了层光。

结束了吧。

是的。

任舒去拿着自己的包,安静了几秒,等他的视线看过来,任舒指了指门,做着口型说:我走了。

厍凌看她蹑手蹑脚走路的样子,双腿还有些打颤,挂断电话说:“送你?”

任舒站在玄关,她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听出厍凌的语气,他很多时候的询问都只不过是敷衍,面容冷肃,语气平平,并没有想要送她。

天亮了。

“不用的。”任舒也就往后退了两步,一贯顺从地回应。

任舒打车回去的,司机是个女司机,车内干净还喷了很清新的香水,开车窗,窗外燥热的海风吹拂进来。

经过那条环海路,任舒看到有女孩抱着花往远处少年身上扑,怀里的花都被压扁,却也没放开手臂的力气。

任舒似乎都能闻到花香。

她下车后去了附近的花店,也给自己买了一束花,家里的花大多数都是乔亦然买的,她很有文艺细胞,大学跟她同行业,但刚毕业就当了花艺师,后来又转行扎进保险行业。

风吹得头发往肩后落,任舒闻着花香时忽然摸了摸还有些发麻的唇。

下次不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