厍凌在那天从孙向明酒局下来便买了, 亲手消过毒,大小跟他的差不多。
任舒盯着抽屉里不忍直视的玩具,又回头看了厍凌一眼。
真的要吗。
任舒感觉自己的呼吸怎么都平稳不下来。
即便有些准备, 还是心脏绷着,鼻息卡了一口气似的。
她胡乱迅速拿了一个看上去没那么奇怪的, 在贴近时手指都有些抖, 最后自暴自弃,眼睛对着室内顶光几乎睁不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厍凌, 又用胳膊挡住双眼。
“能不能关上灯。”
“我不会, 我真的不太会。”
她不喜欢这个。
任舒觉得他太过分了, 欺负人。
但她答应的,于是又只能吃哑巴亏。
任舒在遇到厍凌之间的经验是零,她甚至也没能从室友分享的电影跟动漫中学到什么, 看了两眼就给全部删除。
手臂盖着眼睛, 另一只手无处安放。
“这么不经逗。”厍凌说她, 又指点着说,“往上一些。”
“我能抽根烟吗?”
厍凌其实很少抽烟,工作压力太大或过高时需要平复跟压制。
她没吭声, 听到了厍凌离开的徐徐脚步声,但之后很久都没听到他过来。
任舒放空大脑,没劲的手指放在身侧, 移开盖住眼睛的胳膊, 眼角模糊,看到倚靠在门口的厍凌,他那根烟没抽,大概是想抽的, 但临时决定消散着易察觉的气味,就那么看着她此刻的表情。
任舒觉得有些难堪,在看到厍凌的反应时那种难堪又被抹去了。
她内心告诉自己,不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在青天白日行走在人群中的人,不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甜品店的老板,不要想自己是谁。不要想任舒跟厍凌。想当下。
任舒在一瞬间绷紧唇,手指紧紧抓住毛毯。
厍凌走过来。
“哭什么?不会对你很坏的。”
厍凌用左手接过她手里东西,很好心地问:“没用过吗?那你之前怎么解决的。”
任舒摇了摇头,闷着不说话。
厍凌笑了下,揩干净,又去摸了摸她的长发。
“自己抓我的手玩。”
“别哭了,就这一次。”
厍凌挟住她的腮帮阻止她压着的声音,左手用力了些。
“装哑巴吗。”
任舒惊叫出声,只是用一双含泪的眼看着他。
“你怎么总想看我很难堪……”
“哪里难堪。”
分明很漂亮。
任舒她用胳膊盖着眼睛,不想睁开。她从头到脚都是罪证,还问什么。
“很不好看。”她一字一句控诉。
厍凌笑着说:“没有。”
“真的吗?”任舒的声音很轻。
厍凌把人抱坐起来,很轻地吻她的唇,手在脑袋后抚了一下,看着她清瘦的手腕。
“真的。”
任舒仰起把脖子,莫名想起车坏在路上,她被二手贩子骗,她在便利店不敢回家。
“我其实,挺聪明的。”
她高中大学各科成绩都是第一。
厍凌被她忽然的话弄愣了,随后感觉有些好笑。
“哪里。”
任舒绷紧着呼吸,迟到了十几秒才接着艰难回答:“哪里都是。”
是你不认识我而已。
面对面被他抱着进了浴室又被放下,雾气弥漫的磨砂玻璃门上出现几个掌印。
他站在身后,任舒看不到他的表情,脑海里也没有他的脸,一片空白着,她跟之前一样没有声音,厍凌也没强求。浴室地板的过渡区放了巴劳木防滑,任舒还是站不住,在差点跌倒的一瞬间,又被厍凌轻而易举捞起放进自动上水的偌大浴缸里。
任舒听到包装被撕开的声响,隔着浴室哗啦水声,身后的沙哑嗓音落在耳畔。
“明天要上班吗?”
“不上,厍凌。”任舒倏然惊叫住他,见他进来,还下意识往后缩,最后又把他当成靠背负距,离靠在他怀中。
“我们以后还是少wen——”任舒呼吸中没有氧气的循环,她几乎被空气中的热气压得要窒息,崩溃地说要缓一会。
“我热。”
“今晚就要把你拿过来那盒用完,可以吗。”厍凌打着商量。
浴室里的还是太闷。
他想了想,抱着人进了客厅给她喝了两口水,喝完后知后觉的任舒被吓一跳,视线往旁边看,注意到客厅关着窗纱,但陌生又开阔的房间内,还是让倏然任舒浑身绷紧,于是很少见听到了那一瞬厍凌的闷声。
“跟你一起开店的人叫骆盂吗?”
任舒声音几乎稀碎:“嗯嗯……你认识?”
“为什么跟他一起开店?”
任舒根本说不了话,刚说半个字就被碾碎了,只能缓慢拼凑出来说了什么。
“他给我投资钱,我没那么多嗯……厍凌,我没那么多钱。”
“没想过散伙?不担心被骗么。”厍凌把她的长发捋到耳后,看清楚那双泛红的眼。
每次都要流眼泪,眼睛会坏掉吧。
任舒眼睛睁大了一些:“不会的,散伙要把利润一半给他还要还本金,那我就,干不下去了。”
他们之间签了合同,承担风险的同时也共同获利。
任舒询问过专业律师,对合伙开店前任何准备都尽详尽细。
厍凌卸下力气:“自己做。”
任舒眼睛都睁大了一分。
“我没……力气。”
任舒额头抵着他肩膀靠着。
“任舒,听话。”厍凌的声音分明温和,“我们说好的。”
“下次我也可以吗?”任舒声音沙哑,胡乱零碎地想。
“可以。”
可以。
可以。
她想要什么呢?
厍凌感觉到肩膀处温热的眼泪,眼底也没有什么温存怜人的情绪。
“太慢了。”他轻拍了一下。
“我又不是你。”
厍凌暂时由着她跟第一次一样咬住他的肩膀,用她喜欢的姿势贴着他。
最后任舒被他抱进浴室洗澡,又困又累差点溺水,又被他在旁边盯着捞起来。
任舒还正迷糊,忽然一瞬间睁开眼惊悚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漆黑的眼眸中,脑海宕机,有些着急,但想不起上次他说的那个安全词。
是什么来着?
“厍凌。”
“下次可以吗?厍呃厍凌…”
厍凌只是冷静又失控看着她,慢慢把她往下放,到最后看到她泛红的眼睛一直在流眼泪。
“这是真哭吗?还是只是泪失禁。”语调里带着笑。
任舒抓紧他的胳膊,死死咬着唇,最后晕过去时还抓着他喊了一声。
“下次厍凌。”
“听到了,但是说错字了。”
她带的套太少,厍凌还有些遗憾,又落在睡在他怀里蜷着的任舒身上。
迷迷糊糊间任舒好像听到了厍凌在说什么,随后把她扔在床上,扯了一下被子后坐在了床边,从冰箱中拿出舒缓眼睛的冰块,放在她眼睛上。
“自己拿着。”
声音迷迷糊糊的,于是脑袋被他移动了一下方向,眼睛贴着冰块睡,又在没多久被拿开,眼睛里被滴了眼药水,任舒瞬间就觉得眼睛没那么疼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房间离开。
她缓缓闭上眼,抱着被子盖住下半张脸,这一晚睡得格外沉。
次日清晨七点。
任舒睁开眼,脑海一片空白,盯着陌生的水晶吊灯愣神了好一会,随后坐起身时全身袭来剧烈的酸痛感,像是被打了一架。
大概是失心疯了。
任舒洗漱完,从客厅出来看到厍凌已经离开了。
桌面放了一份早餐,不知道是不是他点的。
任舒慢吞吞趴在客厅桌面吃早餐,脑子空荡荡的,室内的这种安静让人不习惯,任舒便打开客厅的电视机,随机选了虹猫蓝兔的动画片看,雀跃的声音淡化清晨的安静。
把手里一次性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时,看到垃圾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打劫套,不光卧室,客厅垃圾桶里也有两个。
晃了晃脑子,继续吃饭。
她决定下次就带一个,就很好。
房门被打开,厍凌从外面进来,身上还穿着一件运动装。
任舒看到了他臂膀的肌肉,在光线下蓬勃有力,他有健身的习惯,偶尔早上偶尔晚上,在工作之余见缝插针,身材练得很好也极度自律。
偶尔任舒都会艳羡他的高精力,她在刚跟乔亦然合租时还一起买过普拉提的课程,后来俩人双双翘课,忙到只想回家躺着。
大概是任舒的目光太过坦诚,厍凌扫了她一眼,进了卧室冲澡。
她吃饭速度慢,早上起来也总是没有胃口,吃了两口筷子就不动了,剩下的一些都是为了不浪费。
在开放式厨房漱完口,任舒看到最近新上市的AI控温烤箱,是那天她在烘焙展上看到的,打开看了一眼设备,以及旁边放着的说明书。
身后传来声音,厍凌从旁边冰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
“在看什么?”
任舒才抬起头:“烤箱,这个烤箱好像是新上市的。”
厍凌扫了一眼,创始人在还没流入市场时的一号产品,送给他后一直放在厨房荒废。
“水。”厍凌递给她一瓶。
他少见穿了件无袖黑T,有型健硕的身材无处遁形,任舒朝着他的方向,接过说了声谢谢,象征性喝了两口,又捧着。
她并不是很渴,但隐约记得这瓶水要一百多。
喝完垂下眼,寂静在周遭蔓延,朝阳透过玻璃窗从身后照进来,任舒移开脸看向别处,他站在开放式厨房出口的位置,自己占据大半位置。
“接吻吗?”厍凌忽然问她。
家庭培养出来浑身自带的气度,会让他的任何话都显得礼貌而合理。
任舒拧瓶盖的手指一顿,侧头看他,没吭声,全身都静止了。
只是脑海里还没真正识别出他这句话。
接什么。
什么吻。
目光就落在他脸上,清晨让人清醒又爽朗,面部的棱角都变得清晰分明,任舒站在他面前,都能想象出来他薄唇贴过来时的动作。
在她不声不响的瞬息,冰凉的吻落在她嘴角,厍凌又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腹部带,另一只手用虎口扣住她的下颌,有些冰凉带着水汽扑面而来。
刚健身完后的肌肉会比平常线条感更足,指骨下的凹凸像是一块块带着血液跳动的鹅卵石熨贴在腹部。
“喜欢吗?”厍凌的视线带着梭巡,描摹她的五官。
任舒眼睫微颤,保持着平稳视线看他的脸。
厍凌很享受这段关系。任舒忽然意识到。
“嗯,不行吗。”
清晨的光线明亮,五官在眼前格外清晰,一张冷漠面孔低下声音,摄人心魂。
“这就好。”
厍凌又低下头跟她接吻,掌心从脸颊变为挟着她的后颈,退无可退循序渐进,像是在品尝一块美味的点心。
任舒闭着眼,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唇部有些发麻,手臂被虚无空气束缚在身侧。
任舒有些呼吸不过来,他才稍微退出些距离,又用鼻骨贴了下脸颊的肉。
任舒眼睫微闪,还没平稳呼吸,被他捧着下巴吻上。
等吻停了,呼吸有些乱,任舒才低垂着眼,又被厍凌用力桎梏住她的手腕。
“往哪摸?”
“不做吗?”
任舒看向他,距离靠得太近,仿佛眼睫都能数清楚,呼吸都不知道谁是谁的。
“不疼?”
厍凌给她涂过药,恢复没那么快。
他伸出左手在外面拂了下,又低下头继续跟她接吻。
任舒不自觉伸出胳膊,缓慢地去环着他的脖颈,回吻后像是两只贪吃的饕餮,她少不经事不知界限被迷得一直往下坠。
手机铃声在客厅响起。
任舒独自站在厨房,嘴唇发麻,他去接了一条工作电话。
大脑像是无数条电缆在纠缠,紧得难以挣扎,神经也痛。
厍凌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大概是对面在汇报工作,他面色淡冷,说话也都是命令式的语气。
任舒站在原地呆着,又侧过头看向交叠着长腿疏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光线投进来模糊的人的侧脸轮廓,像是晕了层光。
结束了吧。
是的。
任舒去拿着自己的包,安静了几秒,等他的视线看过来,任舒指了指门,做着口型说:我走了。
厍凌看她蹑手蹑脚走路的样子,双腿还有些打颤,挂断电话说:“送你?”
任舒站在玄关,她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听出厍凌的语气,他很多时候的询问都只不过是敷衍,面容冷肃,语气平平,并没有想要送她。
天亮了。
“不用的。”任舒也就往后退了两步,一贯顺从地回应。
任舒打车回去的,司机是个女司机,车内干净还喷了很清新的香水,开车窗,窗外燥热的海风吹拂进来。
经过那条环海路,任舒看到有女孩抱着花往远处少年身上扑,怀里的花都被压扁,却也没放开手臂的力气。
任舒似乎都能闻到花香。
她下车后去了附近的花店,也给自己买了一束花,家里的花大多数都是乔亦然买的,她很有文艺细胞,大学跟她同行业,但刚毕业就当了花艺师,后来又转行扎进保险行业。
风吹得头发往肩后落,任舒闻着花香时忽然摸了摸还有些发麻的唇。
下次不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