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怎么接?
苏筱圆冷不防对上男人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离群索居的缘故,他看人的眼神格外专注,直勾勾地盯着你,仿佛要让一切心思无处遁形。
她不由自主想起付时雨,可是比起境灵野生动物般赤1裸裸的眼神,凌岳仙尊更多了几分大能的压迫感。
有一瞬间她简直有种他在撩自己的错觉,不过旋即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高高在上的超级大佬仅凭几面之缘就对平凡女主“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爱得死去活来,这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信这个不如信她是秦始皇。
三界第一大能不可能这么不值钱吧。
也许大佬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和人交往太少,掌握不好社交尺度,没必要草木皆兵想太多。
她不带任何暧昧地回答:“当然,担心师兄是应该的。”
凌岳仙尊不依不饶地问:“换作其他师兄,你也会担心?”
苏筱圆心脏又提了起来,这问得也太奇怪了,真不能怪她想多。
她斟酌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和宗门里其他师兄还不太熟悉……”
凌岳仙尊这回似乎满意了些,长睫颤了颤,黑沉沉的眼睛里像是有涟漪荡开,虽然嘴角还是平平的,双眼却像是在笑。
苏筱圆心脏受到暴击,一阵头晕眼花,只觉周遭世界瞬间调高了亮度,同时加了个柔光滤镜,眼前的男人站在花园里,却比身边的任何奇花异草都耀眼,每根头发丝都仿佛在发光。
男人美而不自知,担忧地看着她:“师妹怎么了?可是这里太阳太大头晕了?”
苏筱圆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不要紧的师兄,我们练剑吧,不好意思我基础太差了,总是麻烦你……”
“练剑不急,”凌岳仙尊道,“上了一整日的课,肚子饿不饿?我叫傀儡备了茶点,师妹先去里面用点。”
苏筱圆哪里敢久留,连忙道:“我不饿,午饭吃多了,还有点撑呢。还是练剑吧,免得叨扰师兄太久。”
凌岳仙尊确认了一遍,也不勉强她,将她带到上回习剑的花树下,和上次一样凝出那把漆黑无光的剑,将她缺的那课原速演示了一遍,又0.5倍速来了两遍,边演示边讲解要领。
不知道为什么,私下看他演示总觉得和上大课时不一样,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同样淡然的神情,举手投足间就是特别勾人。
苏筱圆竭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剑法上,可是几秒钟就开始心猿意马,目光不由自主流连在他劲瘦柔韧的腰肢、袍摆下时隐时现的长腿线条、骨感的手腕、修长手指和手背上的青筋、微动的喉结上。
“看清楚了么?”男人收起剑,走上前来,捏着剑身,将剑柄递给她。
演示了三遍,他仍旧气息平稳、清凉无汗,肌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更显得眉眼鲜明,真是冰雕雪琢一般的人。
苏筱圆怔怔地去接剑,他握过的剑柄干燥微温,苏筱圆却像是被那残余的体温烫了一下,脸更烫了。
“脸有点红,可是太晒了?”凌岳仙尊一边说,一边猝不及防地用左手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苏筱圆如遭雷击,连忙退后了两步:“没事……我没事……”
这举动要说暧昧是真暧昧,可是偏偏他做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仿佛只是师兄正常关心师妹身体健康。
苏筱圆心里一团乱麻,不敢多想又忍不住多想。
“师妹试试。”
苏筱圆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剑,忽然想起自己带了剑过来,就放在一旁的石台上。
“我带了自己的剑……”她连忙道。
“若师妹不嫌弃,用我这把便是,”凌岳仙尊道,“此剑有灵,可以引导你行剑。”
“好的。”苏筱圆点点头,气沉丹田,开始练剑。
其实她刚才只顾着欣赏顶级美貌,几乎什么也没学到,好在认真研读了好几天剑谱,招式都是记得的,不至于抓瞎。
练完一遍,她心虚地看向凌岳仙尊,只见男人微微蹙眉,一脸若有所思。
她顿时内疚不已,大佬特地抽时间教她练剑,她却一直在分心。
“对不起师兄,我悟性太差了……”
“不怪你,是我不得其法,”凌岳仙尊很是宽容,沉吟片刻道,“你的问题不在剑招,是因为体弱气虚的缘故,气机不畅自然事倍功半。”
苏筱圆:?
不是大佬,她真的只是开了个小差,和气虚什么的没关系啊。
可是大佬认定的事情当然是对的,不对也是对的。
“师妹这几日可曾去灵泉?”凌岳仙尊又问道。
苏筱圆仿佛被抓住没做作业的高中生,头皮一麻,自从那次灵泉事故之后她就没怎么敢去泡,尤其是傀儡人离开后,她一个人怕再晕倒,又不想麻烦开山,于是一次也没泡过,这几天就更不必说了。
“对不起……”
“前几日你身体不适,不能怪你,”凌岳仙尊道,“今夜师妹若有空,可以叫你那傀儡人陪你去,一边浸泡一边让他替你行气理脉。”
苏筱圆脱口而出:“傀儡人最近不在……”
“师妹可与我一同修炼,今夜我正好无事,”凌岳仙尊看着她道,“若是师妹不介意。”
苏筱圆还记得上次和他一起泡灵泉时的遭遇,怎么可能不介意,可是她不敢说实话,只是推脱:“麻烦师兄教我练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找朋友帮忙吧。”
“谢道友修的是外功,恐怕难以胜任,”凌岳仙尊道,“我本来就要去灵泉打坐,是顺便的事,不麻烦。”
苏筱圆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谢。
事情就这么定了,凌岳仙尊便像上次一样一招一招地给她纠正姿势。
或许是因为又熟悉了一些,这次他没再折花枝,直接上手,实在不方便的地方便虚指一下。
虚指比直接触碰还折磨人,苏筱圆仿佛在油锅里煎熬,练完所有剑招已是一身汗。
凌岳仙尊收回自己的剑,递了一条帕子给她:“师妹流了很多汗,可要先去沐浴?”
苏筱圆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回去洗好了,正好天也晚了,该回去吃饭了。”
“我已叫傀儡备膳,”凌岳仙尊道,“用罢晚膳径去灵泉,省得师妹来回奔波。”
顿了顿:“这偏殿是新修的,我平日不住此地,浴堂也无人用过,师妹不必介意。”
苏筱圆:“我……我没带巾栉和换洗的衣服,不太方便吧……”
“师妹不必担心,”凌岳仙尊道,“这里都有。”
说罢便叫来傀儡人:“去准备浴汤和衣裳。”
无脸傀儡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热水,捧了衣服来。
凌岳仙尊道:“师妹慢慢沐浴,我去打坐,晚膳时见。”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苏筱圆抱着衣服和布巾,跟着傀儡人进了浴堂,这里甚至还有个香喷喷的厕所,让她十分意外。
她将傀儡人取来的干净衣服展开看了看,竟然是全套的太衍弟子服,还是女装。
她对着墙边的全身镜比了比,发现尺寸比她大了一个号,袖子和裙摆都长了一截。
凌岳仙尊这里怎么会有女弟子的衣服?
不可能是为她准备的,正常强度的练剑她不会出一身汗,也就不会在这里洗澡,何况尺寸也大了一号。
那这是为谁准备的?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凌岳仙尊有女朋友?
或者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来这里,得他亲自指点的弟子?
苏筱圆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心里竟然涌出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她蓦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吃醋,原来她私心里一直以为凌岳仙尊待她是有些特别的。
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传讯时字里行间超过一般同门的关心,其实她潜意识里一直有所感觉。
她只是没想到,这些并不是独属于她的。
可是书里明明……对了,书里的凌岳仙尊与其说是真实的他,不如说是女主林菀滤镜八百米的想象。
真正的凌岳仙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林菀不清楚,她就更不清楚了。
他们才认识几天,凌岳仙尊就对她这便宜师妹这么关照,和他多年同门的那些弟子中有与他更亲近的也是理所当然。
苏筱圆把自己泡在洒了花瓣,清香扑鼻的浴汤里,明知道自己毫无立场,心里却“咕嘟嘟”往外冒酸水。
没经验的直男这么会知道要在洗澡水里洒花瓣、放香料?
这是撩了多少姑娘才积累的经验?
他该不会是海王吧?是海王倒也不错,她酸溜溜地想,海王反正来者不拒,应该更容易睡到。
不过随即她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如果凌岳仙尊是海王的话,他的元阳还好吗?
系统该不会是诈骗吧?
苏筱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胡乱洗了一下,爬出来擦干身体,换上那身大了一号的弟子服,趿着木屐拎着裙摆走出去,沿着廊屋走回偏殿。
天已擦黑了,殿堂被灵石灯照得像水晶宫一般,凌岳仙尊已经在里面等候,见了她,目光从她袖口移到裙摆,面露歉意:“衣裳是不是太大了?目测果然不准,我让傀儡人重新去领一身。”
这句话像一缕风吹进苏筱圆的心里,心脏像风帆一样鼓了起来。
所以说这身衣服还是特地为她准备的,她想象中的其他人并不存在吗?
她忙摇头:“不用不用,只是大了一点点,不碍事的。”
傅停云看着少女倏然亮起的脸庞,她在竭力隐藏自己的心思,殊不知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方才见他的时候满脸的失落,听了他的解释顿时展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都衣裳尺寸,衣裳下的身躯他不知多少次整夜整夜地流连抚1摩,用手描摹,用唇舌丈量,她的每一寸都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有意为之,她真的胡思乱想为他吃醋了。
傅停云喉口干涩,差点克制不住对她做点什么,移开视线,吩咐傀儡人摆膳。
苏筱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心里喜滋滋的,胃口都比平时好些,只是想着一会儿泡灵泉不能吃太撑,这才及时放下了筷子。
凌岳仙尊还是陪她为主,不怎么动筷子,待她吃完又让傀儡人换了灵茶来。
傀儡人给苏筱圆上的是花果茶,给凌岳仙尊端来的却是黑乎乎的药汁,闻着便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师兄又要喝药吗?”苏筱圆捧着茶杯,同情地看着他端起碗凑到唇边。
喝药的人只是微微蹙眉,她却忍不住皱起了脸。
凌岳仙尊即使是喝苦药也像饮甘露一样优雅,修长的脖颈弧度优美,手腕的姿态赏心悦目。
待他放下药碗,用傀儡人端来的清茶漱了口,苏筱圆忍不住问道:“药很苦吧?”
“还好,”凌岳仙尊道,“习惯了。只是口中药味久久不去,不太舒服。”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我带了糖,师兄要不要吃两颗?含在嘴里可能会好些。”
她以为会被婉拒,没想到凌岳仙尊却道:“好啊。”
苏筱圆从乾坤袋里掏出半满的糖罐子递给他:“对不起这罐我吃过了……”
凌岳仙尊接过去,打开盖子拈了一颗放进口中,然后自然地把剩下的糖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很清甜,多亏师妹,以后见到药再也不会发怵了。”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原来大佬也怕喝中药吗?
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她捧起茶杯低头啜了一口,心里像是生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由于刚吃饱饭泡温泉不养生,两人等了半个时辰才出发。
他们去的还是上次苏筱圆不小心误闯的大佬专用泉池。
凌岳仙尊似乎完全没有避讳的意识,从鹤车上下来,将装着干净布巾和衣裳的藤箱放在池边平整的大石头上,便开始当着苏筱圆的面解腰带。
动作眼神都没什么挑逗的意味,可不自知的擦更是涩气撩人。
苏筱圆连忙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
“师妹可将衣裳脱了,方便按揉穴位和行气。”
苏筱圆吃了一惊,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脱……脱了?”
凌岳仙尊不解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不明白她在震惊什么,随即恍然:“师妹可是不好意思?”
他走进池中,从脑后解下自己的发带,蒙住眼睛:“如此便看不见了。”
苏筱圆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
大佬还在水里等着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是在修炼,是修炼。
她做着心理建设,一咬牙解开衣带。
下到池中,温热的灵泉水很快没过她腰际,她把身子往下坐,让泉水没过她肩膀,羞耻的感觉才减轻了些。
各自占据灵池一端,相安无事地泡了大约半个时辰,凌岳仙尊忽然开口:“师妹可感觉到灵气渗入经脉了?”
“感觉到了,师兄。”苏筱圆道。
“好。”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凌岳仙尊又问:“感觉到丹田鼓胀了么?”
苏筱圆摸了摸肚子:“感觉到了。”
“好,”男人道,“若有胀满到快要撑裂的感觉,及时告诉我。”
苏筱圆:“……”总觉得这对话不太对劲。
然而过了几分钟,她果然感觉丹田快爆炸了,说话都有点困难:“师,师兄……差不多了……”
“过来。”男人一边说一边迈开长腿往水中央走。
苏筱圆也艰难地涉水迎向他。
两人近在咫尺时,凌岳仙尊伸出手,掌心向上:“将左手给我。”
苏筱圆依言把左手放在他手里,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摸索到脉门:“我会将一缕真气打入你经脉中作为导引,你试着调动经脉中的所有灵力,跟随它移动。”
话音甫落,仿佛有一股灼热的电流从她手腕流入,沿着她手臂向上游走。
苏筱圆连忙按照他教的办法运气,可惜那缕真气移动得太快,她调动灵力不够熟练,很快便不知真气去了哪里,差点没岔气。
凌岳仙尊感觉到了她的手忙脚乱:“先别管真气,跟着我的手指。”
说着并指搭在她脉门上,顺着手腕内侧的经脉缓缓往上移动,苏筱圆这回总算是跟上了,经脉中的灵气就像铁屑,他的手指就像磁石,手指移动到哪里,灵气便跟随到哪里。
每到一个大穴,他便稍加力道按压下去,起初在手臂上游走还好,过了肩膀,他的手指开始沿着任脉走,苏筱圆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凌岳仙尊却似乎全然察觉不到她的尴尬,手指毫不留情地摁在她锁骨中间:“天突。”
然后顺着她身体的中线慢慢划下去,挤进中间,打着圈揉了揉:“膻中,师妹切勿走神,小心乱了气机。”
苏筱圆哪里还管得了气机不气机,只是绷紧身体忍住不发出一丝声音就耗费了她全部的心神。
可那要命的长指还在往下移动:“神阙……气海……关元……”
苏筱圆屏住了呼息,蒙眼男人从湿润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字:“会1阴。”
与此同时,手指抵住穴位按揉了一下,苏筱圆再也忍不住,原本往一个方向流动的灵气突然变成无数条没头的蛇,在她经脉中左冲右撞,时而顺行,时而逆行,她眼前一黑,往后一仰,“哗”地跌进了水里。
好在凌岳仙尊反应很快,立刻把她捞出来,没让她呛到水。
可是经脉中乱行的灵气还在横冲直撞,苏筱圆只觉喘不过气来,心脏疯狂地跳动,好像下一刻就会撞破胸腔。
凌岳仙尊扣住她脉门探查了一下经脉,蹙了蹙眉:“忍耐一下,我帮你把灵力抽出来。”
苏筱圆正纳闷灵力怎么抽,男人忽然托着她的后腰将她打横抱起,将她放在水中的大石头上,然后抬起她的下颌,俯身将湿润微凉的唇贴了上去。
苏筱圆耳边仿佛有几百个雷同时炸开,“轰”地一声,然后林子里的风声、虫鸣声、流水声……全都消失了。
那算不上真正的吻,他只是用唇贴着她的唇,缓缓地将她体内紊乱的灵气吸出去。
可苏筱圆却觉得自己像聊斋里被狐狸精吸取精气的老实书生,浑身发软,魂魄都快被他勾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凌岳仙尊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用指腹擦了擦她的嘴角:“好些了么?”
苏筱圆茫然地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他蒙着眼睛看不见,艰难地发出声音:“好多了,谢……谢谢师兄……”
“那便好,”凌岳仙尊一抬手,他方才脱在岸边的衣裳便飞到他手中。
他将衣裳盖在苏筱圆身上:“小心着凉。”
是有些冷,苏筱圆将衣裳往上拉了拉,偷偷嗅了嗅,干净好闻的味道像被子一样把她裹了起来。
“再歇息片刻,我送你回去。抱歉今日是我操之过急,下回一定会多加小心。”
苏筱圆一愣:“下回?”
凌岳仙尊公事公办地道:“你前几日身体不适与经脉有关,还需调理数次,过三日再来吧。”男人一边说一边顺着池边的石阶走到岸边,用灵力将身上的水蒸干,开始穿衣服。
他好像一点也没受影响,好像只是帮她做了个人工呼吸。
的确也和人工呼吸差不多,苏筱圆突然意识到。
可是她心里却像是有飓风刮过,一片狼藉。
那个不算吻的吻,至少明确了一件事。
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