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沉默半晌之后, 应松茂的眼中闪着怒火,声音却很平静。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平静的表面, 却蕴藏着滚烫、炽热、摧毁一切的熔浆。
姜凌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袁队没和你联系?”
她原本以为袁毅打完电话之后会立刻告诉应松茂这个消息, 但现在看来他俩并没有联系, 不知道袁毅到底忙什么去了。
应松茂摇了摇头:“没。昨天我没回办公室,和我妈轮流看着玉华,就怕玉华晚上想不开又做出什么傻事。”
自杀病人的家属都有类似心理:好不容易救回来,害怕再次失去,恨不得一天24小时地盯着, 哪怕上厕所都得隔两分钟问一句。
应松茂看着姜凌:“你知道他是谁,是不是?请你告诉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 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姜凌能够理解应松茂的心情:“我们昨天从医院走廊那带走了一个小伙子,人长得挺漂亮,带着一束小雏菊, 应该是想探望玉华。”
应松茂眯了眯眼:“我一直都在,没看到他。”
他守在妹妹身边, 就是防着再有谁影响她的心情, 却没料到走廊外有人候着,竟然没亲手把他逮住问个清楚。
姜凌看着他的眼睛, 眼眸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怜惜:“昨天袁队把他带去市局做了尿检,尿检呈阳性。”
应松茂听到这个消息, 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身体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抖着。仿佛有一记重锤狠狠在砸在心上,痛得无法呼吸。
毒品!
那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身为公安局鉴定技术人员, 应松茂参与过多起涉毒案,深知毒品的危害性。
怎么会?
玉华的身边怎么会有涉毒人员出现?
怎么能?
玉华怎么能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和这样的人谈爱情!
应松茂真想立刻冲去病房找妹妹,可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冷静,要先想办法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玉华。
深呼吸之后,应松茂控制住情绪,哑声问:“到底怎么回事?那小子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详细说说。”
姜凌将陈暮的基本情况告诉了应松茂:“现在他还在市局。”
“好!很好。”
应松茂点了点头,咬了咬牙,脸部肌肉因为咬牙的动作而显得有些僵硬。他低头看着身上穿的警服,压下内心的愤怒。
如果不是身穿这一身警服,应松茂真想狠狠的把那小子揍一顿。
他自己不珍惜生命也就罢了,还想拉玉华下水?
简直无耻!可恶!
姜凌知道他心里不好受:“那小子嘴很硬,他不承认自己认识玉华。如果你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恐怕很难,你要有思想准备。”
应松茂缓缓点了点头:“嗯。”
他颓然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我,我等下给玉华做个尿检。”
毒品一沾,倾家荡产。
玉华和吸毒人员恋爱,天知道她有没有沾染上?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应松茂内心的愤怒便似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别急,这花你拿着。”姜凌看得出来他此刻情绪激荡,转身将刘浩然抱着的一大捧花拿了过来,一把塞进应松茂怀里。
花朵开得热烈灿烂,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应松茂被动地接过花束:“这,是送给玉华的?”
姜凌“嗯”了一声。
她的这一声“嗯”和往常的冷静不太一样,尾调微微上扬,有种别样的温柔。
或许是花朵太美、花香太甜,抱着花的应松茂有一种宛如置身花园的迷幻感。
心跳在不断加快,这种感觉太过陌生。
应松茂有些手足无措,抱着花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姜凌没有察觉到应松茂因为这束花而心跳加快,见他安静下来,估计已经将愤怒压制住,这才开口问:“她喜欢花,对吧?”
应松茂依旧有些呆呆的,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对,玉华从小就喜欢花,还喜欢养花,家里面的小院子里种满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挖过来的花。化工厂靠山而建,我家那栋楼后边就有一座山,每到春天山花开得很艳。玉华最喜欢往山上跑,我们看她喜欢,也就没有阻止。后山不高,没什么野兽,我们从小爬到大,都不怕。”
李振良在一旁与刘浩然交流了一个眼神。
——我的天啊,应队今天话好密!
——估计是受刺激太大。
姜凌继续问:“玉华还喜欢什么?”
应松茂想了想:“玉华喜欢跳舞,她虽然听不到音乐,但是可以通过地板的震动感觉到旋律。她跳舞的时候整个人像会发光一样,可是现在……”
姜凌知道应松茂在想些什么。
在他的描述里,应玉华是个热爱生活、阳光开朗的女孩。虽然她不能说话,但因为有父母和兄长的疼爱,生活处处充满阳光。
她爱花、爱跳舞、善良可爱。
有没有一种可能,应松茂了解的应玉华,并不是真实的应玉华?
在应玉华的世界里,不只有阳光,还有雷霆、暴雨与阴霾。
谁敢说自己的内心,只有爱没有恨,只有感恩没有怨言?
哪怕是姜凌,也曾在内心诅咒过抛弃她的父母,也曾在暗夜里对着纸上那些难缠的罪犯名字画叉叉泄愤。
如果想要帮助应玉华,就必须深入了解她的内心世界。
想到这里,姜凌道:“我们准备好了,现在就上去和玉华交流吧。”
应松茂看了看姜凌身后站着的三个人:“人,是不是多了点?”
姜凌挥了挥手:“放心,只有我和良子,浩然和大伟守门。”
李振良负责从笔迹学角度出发甄别真假,姜凌则根据应玉华的反应抽取不同的问题。兼之昨天李振良昨天探望时与应玉华打过照面,因此姜凌这回依旧和他搭档。
至于刘浩然、周伟,他俩昨天设置问题很积极,姜凌特地把他们带上,派了个守门的活,这样才是一个团结的小组嘛。
应松茂点了点头,将花交还给姜凌,带着他们走进303。
看到梳洗干净,扎着两个小辫子躺在床上的应玉华,再看看坐在床边满眼担忧却强颜欢笑的杨素娥,姜凌知道刚才为什么应松茂等在楼下。
晨起梳洗如厕,这些事情一个大男人的确不适合留在病房。
看到抱着花走进来的姜凌与李振良,杨素娥站起身,语音温柔:“小李、小姜,你们来了。”
姜凌将那一大捧花放在病房床头柜上。
花束用粉色玻璃纸、金黄丝带包扎,稳稳立在床头柜,看着热烈而明朗,让整个病房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应玉华的目光也被那束花吸引。
她歪过头定定地看着灿烂盛开的花朵,眼睛显得比平时亮了许多。
应松茂和母亲轻声说了几句话。
杨素娥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你们同事帮忙,我这就去和医生说,让他们这段时间不来打扰。”
病房虽然是双人间,但目前只有应玉华一个病人居住。
应玉华的病床靠窗,窗外晨光正好,微风拂过浅绿色窗帘,显得很有生机。
杨素娥轻轻拉上布帘,冲姜凌、李振良点了点头,走出了病房。
应松茂站在床边,用手语和妹妹交流。
虽然姜凌看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感觉应松茂比划手语的动作很好看,隐忍而温柔。
原来,他有一双漂亮的大手。
他的手掌宽厚,手指纤瘦修长,骨节处微微凸起,显得既坚韧又充满力量。当他比划手语时,手指稳健地挥舞着,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在空中奏响一曲无声的乐章。
仿佛有什么,在悄悄地浸润着姜凌曾经冷硬的心窝。
曾经的她,喜欢独来独往,讨厌被人打扰。她就想缩在自己的壳里,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重活一世,姜凌明白了一个道理。
安全感是自己给的。
走出封闭的内心,感受这个世界的多样化,才不枉重来一回。
观察着兄妹俩的相处模式,姜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自己还未见面的妹妹。
虽然没有一起长大,但血缘的牵绊很神奇,姜凌忽然很想见到她。
林念霄,她的名字里带着对自己的怀念。
她在父母身边长大,有长辈疼爱,一定很活泼可爱吧?
都说幸福的人废话多,她一定话很多。
她一定很爱笑。
因为她的生活里充满阳光。
今天傍晚就能见到妹妹了,姜凌内心升起了浓浓的期待。
和应松茂、李振良、刘浩然、周伟一样,她也是有手足的人了!
一个可以聊天、逛街、吐槽父母、分享小秘密的妹妹。
姜凌在这里思绪翩翩,应松茂在那里努力劝说妹妹。
“姜凌是我的同事,她想问你一些问题,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就好。”
“你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你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姜凌心理学很厉害,她是个很温暖聪明的人,你和她聊聊,好不好?”
“爸妈和我,都是你的坚强后盾,我们都希望你勇敢一回,就当为了我们,努力活下去,好不好?”
应玉华认真打量着站在床尾一声不吭的姜凌。
姜凌今天没有穿制服,打扮很素净。
白底碎花圆领衬衫,外面罩了一件米黄色毛衣外套。她腰细腿长身形纤瘦,这样的打扮再配上那张清秀的瓜子脸、明亮的杏眼,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邻家女孩,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信任感。
或许是感觉到了家人的痛苦,应玉华终于点头。
此刻的她很无助很绝望,她也想勇敢起来,现在的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她需要外界的帮助。
见到妹妹同意,应松茂长吁了一口气,微笑着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只要她愿意接受姜凌的帮助,那她一定可以走出心理的阴霾。
应松茂对姜凌很有信心。
应玉华看到哥哥的夸赞,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自己这么怯懦、这么不懂事,给家人带来这么多苦难,哥哥竟然还夸她!
应松茂从口袋里取出一条蓝白格子手帕,细心替妹妹拭泪。
姜凌与李振良对了一个眼神。
——应队真细心,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
——传说应队有洁癖,他那手帕一定很干净。
李振良想到自己家那个用袖子擦鼻涕的宝贝女儿,不由得抚额叹息。啊,妍妍我不怪你,这是遗传,你爸就是个粗汉子。
待妹妹收了泪,应松茂托住她手背扶坐了起来,再往她背后塞了两个枕头,再在她面前摆上了小桌板。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应松茂看向姜凌:“可以开始了。”
姜凌拿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病床北侧,这样不会遮挡住南面的阳光,便于观察应玉华的面部表情。
李振良坐在姜凌左手边,将事先准备好的问题卡片摆在膝上。
昨天熬夜看书,他终于将《笔迹学》那一厚本看完,还认真做好了笔记。睡觉前脑子里全是笔迹分析的原理与方法,现在便是理论指导实践的机会,他必须全力以赴!
姜凌拿出一张卡片放在应玉华面前。
应玉华抬起一双犹带泪光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卡片上的字,拿起姜凌准备好的笔,在上面写下三行字。
——是、不。
——是、不。
——是、不。
她的字迹清秀工整,看得出来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学生。
姜凌微笑着比划了一个“谢谢”的手语。
复杂的她不会,这么简单的她还是可以很快学会的。
应玉华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她现在其实有点紧张。
第一次接受心理辅导,还是以笔交流,虽然姜凌态度很温和,但依旧让应玉华心中忐忑不安。
因为应玉华的配合,第一阶段的对话很顺利。
“喜欢我送你的花,是吗?”
“是。”
“喜欢红、黄、紫这样颜色的花,是吗?”
“是。”
“看到这样颜色的花,心情会很好,是吗?”
“是。”
“不喜欢白色的花,是吗?”
“不。”
“看到白色的花,会感觉到忧伤,是吗?”
应玉华犹豫了一下,最后写下“不。”
“喜欢玫瑰,是吗?”
“是。”
“你知道红玫瑰的花语代表热烈的爱情,是吗?”
“是。”
她的落笔力度明显加重,李振良冲姜凌使了个眼色。姜凌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知道桔梗则代表永恒的爱和无望的爱,是吗?”
“是。”
应玉华的手有些抖,最后一笔很深。
当第一阶段测试完毕,姜凌发现应玉华是个心思敏感、文艺气息很重的女孩。她喜欢花,熟悉各种花语,将心事都寄托在花朵之中。
或许因为第一次有外人和自己谈及花和花语,应玉华明显态度放松了一些。
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说着自己最喜欢的话题,应玉华感觉很愉快。
转入第二个阶段时,应玉华再一次紧张起来。
“你自杀之前,痛苦纠结了很久,是吗?”
“是。”
“割腕很痛,是吗?”
“是。”
“疼痛让你感觉心里好受一些,是吗?”
“是。”
应玉华的笔锋变得锐利起来,她的情绪开始激动,这说明问到了点子上。她割腕是想通过身体的道道来缓解内心的痛苦。
“你现在对自己的未来还有期待,是吗?”
“不。”
“要是能回到过去,你不会选择自杀,是吗?”
“不。”
“你觉得家人和朋友能给你带来力量走出阴影,是吗?”
“不。”
“有没有想过和家人和朋友聊一下心中的痛苦呢?”
“不。”
一连串的“不”字下来,姜凌望向李振良。李振良点了点头,意思是通过笔迹鉴定,应玉华说的是真话。
姜凌的心似乎被什么压着,沉沉的。
应玉华自杀的意志很坚定。
她觉得没有人可以帮助她摆脱现在的困境。
如果不及时心理干预,这一次因为家人及时发现救了下来,但依然可能会有下一次。
应玉华的心结不解,此事绝不会是喜剧收场。
上一世或许正是因为应玉华的离世,应松茂发现与毒品有关,所以才化悲痛为力量,全身心投入到缉毒事业。
同时失去一双儿女,应松茂的父母该是如何绝望啊!
一想到电视采访时,应璇玑含着热泪说出最优秀的侄儿英勇牺牲的场景,姜凌便胸口闷闷的,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这个家庭,完全被毒品毁了。
试探过应玉华的内心承压能力之后,话题进入第三个阶段。
姜凌的话题变得尖锐起来。
“你有个男朋友,是吗?”
“不。”
笔划飘忽、字体不稳,假话。
“他知道你喜欢花,经常送你花,是吗?”
“不。”
同上,假话。
“你很爱他,是吗?”
“不。”
“他很爱你,是吗?”
“不。”
写到最后一个“不”字之后,应玉华放了笔,眼里有了恼怒之意。似乎在说:我已经说过没有男朋友,你为什么总在不停地问这样的问题?
姜凌将一张卡片放在应玉华面前的小桌板上。
应玉华的目光忽然凝住。
“他叫陈暮,是吗?”
应玉华呼吸一滞,惊恐抬头,定定地看着姜凌,内心似有刀割。
她知道了?
他们都知道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应玉华忽然手中甩开笔,整个人顺着枕头往下滑,扯过被角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
被窝里,发出一阵阵呜咽声。
应玉华是先聋后哑,并非喉咙有问题不能发声,只是因为听不到,无法掌握声音。
她的哭泣声像鸭子一样呱呱叫,十分难听。
姜凌没有打扰她,静静地守在一旁。
李振良悄悄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姜凌眼神冷静:“等着。”
等她情绪平稳,等她发泄完毕,等她慢慢将羞愧转为愤怒,到时候再来交流。
过了一阵,被窝里的哭泣声渐渐收住。
应玉华拉下被子,正对上姜凌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
应玉华扁了扁嘴,露出委屈的表情。
姜凌却没有笑,冷着脸轻轻拍了拍架在床架上的小桌板,示意她继续起来答题。
应玉华有些烦恼。往日她只要哭泣,父母哥哥都会慌着过来安慰;只要她露出委屈的表情,他们都会小心翼翼地哄着她。
可是姜凌不为所动,这让她感觉有些无助。
因为她是聋哑孩子,因为家人的偏爱,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其实很顺利。
唯一的挫折,来自陈暮。
现在这个秘密被人发现,应玉华遮住半边脸,悄悄观察姜凌的反应,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姜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应玉华这幅模样,像极了犯错的孩子面对盛怒的父母,小心翼翼地琢磨是继续再哭一下让父母心软,还是老老实实认错低头。
心智还没成熟呢,就敢和那个漂亮有毒的男人谈恋爱。
姜凌板着面孔,再一次拍了拍小桌板。
小桌板就架在床栏杆上,轻拍的震动应玉华能够感知。
事实证明,姜凌的决定是正确的。
当她严肃起来,应玉华便会下意识地服从。
发现姜凌不会像父母、哥哥那样无条件包容之后,应玉华从被子里冒出头来,乖乖地爬起来坐着,拿起笔,赌气似地拍了拍小桌板,比划了一句手语。
虽说姜凌不懂应玉华手语,但她却明白了应玉华的意思——把纸笔拿来,我要答题!
姜凌将先前那张卡片往前推了推。
“他叫陈暮,是吗?”
“不。”
字体飘浮不定,明显底气不足。
看来,应玉华打算嘴硬到底。
姜凌并没有惯着她,重新取了一张卡片放在她面前。
“他很漂亮,是吗?”
应玉华抬眼看向姜凌,眼神里带着丝犹豫。
姜凌伸出手指,在卡片上点了点,眼神坚定而严厉。
应玉华感觉自己面对的是学校老师,心虚却不敢说谎。
她低下头看着卡片,终于在上面写下一个字。
——“是。”
李振良在一旁看着,不得不佩服姜凌的临场应对能力。
如果是他,面对柔弱、娇气的应玉华,肯定不忍心继续逼问。
但姜凌就能硬起心肠,不纵容、不放弃。
不知道为什么,李振良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姜凌结婚有了孩子,家庭结构一定是严母慈父。调皮的孩子若是犯了错,想要哭一哭蒙混过关,在姜凌这里绝对行不通。
想到这里,李振良悄悄瞟了一眼姜凌,琢磨着得给她配个什么样的丈夫。
先前姜凌说不想找对象,那是因为在福利院长大缺乏安全感。现在她找了父母,而且还有个那么牛逼的爸,安全感满满,她应该不会再那么抗拒结婚了吧?
冷静、聪明、内心强大的姜凌,会找个什么样的丈夫?
这就很让人期待了啊。
李振良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姨母笑。
姜凌察觉到李振良有些分神,斜了他一眼。
李振良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坐直了身体,集中注意力观察应玉华的笔迹。
姜凌的问话还在继续。
“他会手语,是吗?”
“是。”
“他很会说话,是吗?”
“是。”
“他经常送你花,是吗?”
“是。”
“第一次认识他,他帮助了你,是吗?”
“是。”
果然,免不了英雄救美的俗套。
原本刘浩然准备了几个相识、相爱的版本,但姜凌拿出来第一个就得到了肯定答复,其余的都用不上了。
李振良观察到应玉华写字的速度缓慢而稳定,字迹工整漂亮,字体微微向右方倾斜。
这说明她在回忆爱情的甜美时,内心是欢愉的。
姜凌没有让应玉华快乐太久。
当她将一张卡片推到应玉华面前时,应玉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