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PUA

姜凌也有点无语。

“帮你把钱存着, 等你结婚的时候一起给你。”赵红霞所谓的“存钱说辞”,纯粹就是骗局。

陈安平初中还没毕业就在餐馆帮厨,到现在他27岁独挡一面成为主厨, 近十年辛苦劳作竟未换得半分报酬。

偏偏陈安平对赵红霞帮他存钱一事深信不疑, 甚至还对她感恩戴德。

姜凌双手捧着玻璃水杯, 抬眸仔细打量着陈安平。

陈安平身高167厘米,体重最多只有55公斤,体型瘦小,胳膊因为经常劳动很有力量。

整个谈话期间,陈安平的双手一直老老实实平展放在膝盖上, 只有处于焦虑的状态的时候,两只手的手指才会拧在一起。

忽然, 姜凌目光一凛。

陈安平的左手小指弯折角度不对劲,不能自由伸展,似乎有旧伤。

姜凌指了指陈安平的左手:“你的小指怎么了?”

陈安平像触电一样将左手缩进衣袖内,洗得发白的袖口被攥出褶皱:“没, 没什么。”

姜凌并没有给他退缩的余地:“陈旧性骨折未愈,这应该是外力击打导致的指骨畸形愈合。”

说完这句话, 姜凌将手里一直捧着的水杯放在桌面。

厚厚的玻璃杯杯底与冰冷的水泥台面发出“嗒!”地一声轻响。

陈安平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 陡然打了个寒颤。

姜凌问:“谁干的?”

陈安平没有说话,但他的露在外面的右手开始颤抖, 不自觉的想要去抓左手的手指。

姜凌忽然向他凑近了一些。

陈安平呼吸一滞,下意识身体后仰, 明显不愿意与陌生人有身体接触。

姜凌撩起左边刘海,指着额角那个Y字形的伤疤:“看到这个疤了吗?这是我小时候被人贩子用火钳砸伤的。”

陈安平被迫抬头,安静地看着姜凌额角的那块疤痕。他的嘴唇不自觉地抖动了几下,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记忆像被撕开的旧纱布, 带着股血腥味。

10岁那年的冬天,陈安平刚刚来到赵红霞身边。他在后厨帮忙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盐罐子,雪白的食盐颗粒撒在地面上,就像是冬天刚刚下过的雪。

“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赵红霞顺手拿着手中的擀面杖,狠狠的砸了过来。陈安平伸手去挡,左手小指被擀面杖砸中,十指连心,当时的痛楚,直到现在陈安平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陈安平不敢哭,他刚刚被养父母抛弃,只有赵红霞愿意收养他,如果他哭了、闹了,说不定会被赵红霞卖给人贩子。

他不想再过漂泊不定的生活,只能忍着。

左手小指后来慢慢的也养好了,但因为骨折没有及时处理。直到现在都没办法自由伸展。

陈安平保持沉默,左手小指微微蜷起,那根手指始终无法完全伸直,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捆住了关节。

姜凌看得出来陈安平并不信任自己。

他的自尊被长期碾压,早就遗忘了自己也是一个独立的、有尊严的人。他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缺陷,哪怕只是一道旧伤,也不愿意向外人倾诉。

如果想要帮助他真正立起来,第一步必须建立信任关系。

想要接近关系,最快速的办法是“一个秘密交换另一个秘密”,心理学名为“共鸣性自我表露”,意思是通过暴露个人脆弱性引发对方情感共鸣的深度表露。

原本,姜凌是不愿意回忆往事的,但现在遇到一个将灵魂藏在厚重外壳之内的人,她选择坦诚展示内心最脆弱的一面。

前世她和陈安平一样,将苦痛深深压在心底。可是今天,她想将这份痛苦的记忆说出来,救自己,也救陈安平。

“你们知道吗?福利院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能抱孩子。哪怕孩子哭得再厉害,也不能抱着哄。”姜凌的声音很低,仔细听的话带着丝细微的颤抖。

李振良三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孩子哭了不就是想要人抱着哄哄吗?那就哄啊,干嘛不抱?”

姜凌摇了摇头:“你们没有去过福利院,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八十多个孩子,只有五个保育员,要同时照看这么多孩子,保育员的精力根本顾不上来。哭声会传染,拥抱会上瘾。婴儿不懂事,你越是抱越是哄,他就会越发渴望抱和哄。”

说到这里,姜凌喉头有些哽咽,停顿了片刻之后继续说:“所以我们从小就学会了不哭不闹,乖乖听话。”

姜凌看了一眼陈安平:“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大都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婴儿时期皮肤接触就是一种亲密关系的投射,一旦这种渴望被压制,成年之后会不自觉地对亲密关系产生心理抗拒。”

警务大厅突然陷入了沉默。李振良,刘浩然和周伟三个人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振良的钢笔“啪嗒”摔在笔录本上,满眼都是心疼。

周伟屏住呼吸,双手攥紧,指节泛白,恨不得回到过去好好抱抱那个缺爱的小小姜凌。

刘浩然突然起身,一不小心撞翻了椅子。这个阳光活泼、平时爱笑爱闹的年轻警察挥舞着拳头重重砸在水泥台面上,以表达内心的愤怒却又无奈的情绪。

在李振良他们三个眼里,姜凌坚强聪明、冷静,无比强大。

可是,今天听到她的话,看到她额角上的伤疤,他们都感觉心里酸酸的、眼角湿湿的,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难怪姜凌不愿意和人身体接触,难怪她吃饭的时候总喜欢坐在角落,难怪她看到人贩子那么愤怒……

她真的,吃了很多苦。

良久,李振良开了口,因为隐忍声音有些沙哑:“那个,我明天把闺女带过来,那丫头见人就扑,够你抱三天三夜。”

刘浩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姜,你莫怕,我们都支持你!以后你要做什么只管吩咐我,我帮你做。”

周伟起身拿来一个开水瓶,往姜凌的玻璃水杯里加了些热水。他说不出温暖的话,只能用行动表达。

其实,重活一世的姜凌已完成了自我疗愈。

今天之所以说这番话,是为了与陈安平建立良好信任关系,便于后续的沟通。

但是,姜凌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话竟然让三位同事反应如此强烈,努力想要用语言、行动来表达对她的关心与鼓励。

这样的温暖,已经超越同事的存在。

——他们是伙伴。

姜凌的遭遇明显激发了陈安平内心的认同机制,他一直很认真的看着姜凌,竖着耳朵,倾听她的每一句话。

当听到姜凌说,小时候福利院的孩子不让抱的时候。陈安平的右手停止了颤抖,内心的负疚感、自卑感,竟然莫名地消散了许多。

——原来他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不是他的原因,而是小时候没人抱的结果。

——原来他不爱说话,也不是他的原因,而是小时候没人哄的结果。

陈安平的眼中渐渐有了泪水,定定地看着姜凌:“你,你也是在晏市福利院长大的?你是哪一年进的福利院?我们有见过吗?”

姜凌摇了摇头:“我是1973年进的福利院,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被领养。不过,我们都被赵红霞照顾过。”

因为与姜凌有相同的遭遇,陈安平明显比刚开始活跃了一些:“真的?赵姨照顾过你?”

姜凌眼神冷冷的:“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虐待。赵红霞并不是辞职离开了福利院,而是因为长期虐待儿童被发现之后开除了的。”

陈安平声音有些颤抖:“真的吗?”

姜凌:“是不是真的,你不是最清楚吗?你左手的小指是怎么造成的?”

陈安平的左手小指抖了抖,嘴唇也开始哆嗦。

从陈安平的眼神与反应,姜凌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有了触动。

“不是只有你吃过苦。”姜凌的声音轻的像叹息,“我和你一样,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独自长大。受了伤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让我们受伤的人。”

心中的委屈化作泪水,喷薄而出。

陈安平突然抬起双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出,他的喉咙里不断发出压抑的呜咽,那呜咽声一抽一抽的,听的人心里发酸。

陈安平终于放下心防,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时光,一五一十的说给姜凌听。

“我养父母对我不好,他们不打我,也不亲近我,看我的眼神总是冷冷的,好像我是一个小偷。尤其在生下他们亲生儿子之后,他们嫌我吃得多,嫌我长得快。我在他们家里就像是个多余的东西。那嫌弃的眼神让我根本不敢发出大的声音,饿了、病了也不敢说。”

“后来他们把我送给了赵姨。赵姨总说如果没有她,我会被卖给人贩子,让我一定要感恩。一开始我真的非常感谢她。赵姨给我做好吃的,给我做新衣服,她和何叔让我好好看着美娜,我都做到了。”

“可是美娜病好后他们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如果不是我那个时候已经出师独立上灶台,恐怕他们真的会把我赶走。我害怕他们把我抛弃,在餐馆辛苦工作,想用劳动来换取他们对我的重视,但是不管我怎么做,他们总会不断的指责我,骂我。”

“我有时候也想离开的,可是每当我想离开的时候,赵姨又会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西红柿炒鸡蛋,她对我说,像我这样学历低、长相差、性格又不好的人,走到哪里都是被欺负的命。也只有他们家愿意收留,她让我要有感恩之心,在餐馆好好干,将来一定会帮我娶媳妇,让我拥有自己的家。”

“听她这么说,我又有了新的希望。”

“后来美娜找到了工作,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可是去年腊月我喝酒喝迷糊了,早上醒来发现和美娜睡在了一起。一个月之后她说有了我的孩子,让我负责。”

说到这里,陈安平抬头看向姜凌:“要说赵姨对我不好吧,可是她收留了我;要说美娜对我不好吧,她怀了我的孩子。有时候我真的很糊涂,不知道他们对我到底好不好。可能真的是我没用,所以他们才会那样对我。”

陈安平的眼睛里露出期冀的亮光:“现在美娜怀了我的孩子,我得对她负责。我虽然活得窝囊,但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希望,是我的盼头。我一定要把他养得好好的,没事就抱抱他、哄哄他,把我曾经缺的东西都送到他的眼前,让他有爸爸妈妈的爱,有一个温暖的家。只有这样,我的人生才是圆满的。”

同为孤儿,姜凌当然理解陈安平的心情。

只可惜,他知道自己有孩子之后内心的欢喜有多么强烈,那他得知女儿非亲生的时候就会有多痛苦。

做完笔录之后,陈安平回家了。

案件组办公室。

李振良看向姜凌:“小姜,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陈安平虽然可怜,但是他已经成年,赵红霞对他的虐待也没办法再追究,何况现在何美娜也怀了他的孩子……”

刘浩然也说:“对啊,陈安平是个可怜人没错,但是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我们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去帮吧。”

周伟补充了一句:“就算我们想帮,恐怕陈安平还不乐意呢,你没看他那么维护赵红霞和何美娜吗?”

姜凌没有说话,她捧着自己那个圆鼓鼓的玻璃杯子,看着杯子里随着热水上下舞动的茶叶,慢慢平复情绪。

半晌之后,姜凌冒出一句:“如果我说陈安平有暴力犯罪倾向呢?”

李振良万万没有想到姜凌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可能吧?我看陈安平挺老实的,被欺负成那样都没有任何反抗。”

刘浩然也摇摇头:“以前你分析钱大荣有暴力倾向、性犯罪倾向,我觉得有道理。但是你要说这个陈安平会有暴力犯罪倾向,我还真不太信。”

周伟相对沉稳一些,迅速的拿出自己的笔记本,认真的看着姜凌:“你说说,是不是又要用你那套犯罪心理画像理论来做分析?”

周伟这么一提醒,刘浩然也顿时兴奋起来,主动将晓黑板推到办公室中央:“来来来,小姜,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上课?我保证认真听讲。”

李振良看看姜凌,再看看刘浩然和周伟:“喂,你们这么积极干嘛?小姜和我刚刚搞完颁奖典礼,又被陈安平和何美娜折腾了这么一轮,哪有精力给你们上课?”

姜凌摆了摆手:“没事。我现在心里也堵得慌,不如和大家一起说说话吧。”

姜凌站起身,拿起一支白色粉笔,在小黑板上写下“心理评估”四个字。

“我们先从陈安平的成长过程来分析他的性格形成。”

“他三岁前在福利院长大,和我一样,应该经历过赵红霞长期的躯体与心理虐待,被陈昌德与吴萍收养之后又经历了冷暴力,从而形成了创伤型依恋障碍。”

前面姜凌说的话大家都听得懂,但是“创伤性依恋障碍”这几个字,大家都不明白。

李振良和姜凌使达到倒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小姜,这个创伤型依恋障碍到底是什么?”

姜凌说:“陈安平长期处于一个‘惩罚-讨好-再惩罚-再讨好’的循环,所以自我价值感泯灭,将受虐合理化。大家有没有发现,他经常自我检讨,一再强调是自己没用,对何美娜呵护有加,这就是长期遭受心理创伤之后,对施虐者产生的一种病态依恋。”

听姜凌这么一说,刘浩然和周伟都明白了,连连点头:“难怪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我们同情他,可是他却一直强调赵红霞对他有大恩,是因为自己没用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我们骂赵红霞、说何美娜他还不高兴。”

姜凌说:“事实上他来到赵红霞家之后,一直是赵红霞的免费劳动力、何美娜的照顾者,只有通过辛勤劳动才能够换取少量的情感认同。唉!长期接受PUA的结果就是……”

话还没说完,刘浩然已经举手发问:“什么叫PUA?”

姜凌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现在是1994年,人们对于心理疾病上的一些名词非常陌生,在后世短视频、公众号里常见的PUA还个名词没有被大家普遍接受。

好吧,只能停下来进行心理学知识科普。

“PUA的英文全称是pick up artist,搭讪艺术家,但是到后来被引申为一种情感操控术。指的是通过情感剥削来打击对方,让对方被自己操控。”

李振良他们三个听得一头雾水,眼神里满是清澈的迷茫。

姜凌只能拿以前在短视频里看到的段子来举例:

“你很胖。这是评价。”

“你很胖,需要节食、锻炼。这是建议。”

“你很胖,没有人会喜欢你,只有我才会接纳你。这,就是PUA。”

“哦——”李振良他们三个异口同声,“原来,一顿大棒、一颗糖就是PUA啊。”

姜凌摇了摇头:“不只是这么简单。PUA有一套成熟的话术,第一步先贬低打压,第二步大棒、糖交替进行情绪操纵,再接下来第三步就是诱导付出,哄着他不断地努力、表现;最后第四步,彻底驯化,即使当众受辱也要为对方找补。”

李振良顿时就悟了,走到黑板前写下“贬低打压”四个字:“啊,对对对,像赵红霞一开始就是骂人,说陈安平没用、没能力、没人喜欢……通过这种言语上的贬低打压,让陈安平自信全无。”

姜凌讲得明白,又有陈安平这个案例在眼前,刘浩然也兴奋地站了起来,在黑板上写下“忽冷忽热”四个字。

“我懂了!第二步就是忽冷忽热,让陈安平一颗心上上下下地。你看,当陈安平要走的时候赵红霞就给他做糖醋排骨、西红柿炒鸡蛋。可是一旦他情绪稳定下来呢,他们又开始对他进行打压说你没有用,除了我们没有人会要你这样的话。”

周伟停下做笔记的手,认真地看着黑板上写下的文字,走过去补上四个字“诱导付出”。

“俗话说得好,付出越多,越舍不得。陈安平在赵红霞开的餐馆里干了十年,又留级陪何美娜读书,他在这两个人身上付出太多,让他放弃肯定舍不得,也不怪他为她们说话。唉!这一步真的很残忍。”

姜凌冲大家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非常好。”

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彻底驯服”四个字,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通过贬低打压来摧毁对方的自尊,对陈安平进行情感操纵、剥削,真的是太残忍了!

李振良一拍桌子:“妈的!太残酷了!”

刘浩然也很气愤:“我说陈安平怎么那么老实,被何美娜当众打了一巴掌,还把他辛辛苦苦做的饭、买的菜全部扔在地上,他竟然一点也没生气,后来我们要带何美娜过来,陈安平还帮她说话,简直一点自尊都没有。”

姜凌看向在座气愤的三位:“这就是PUA的四步情感剥削法。陈安平在经历了长期PUA之后,基本被驯服成为了赵红霞和何美娜的奴隶。”

三个人连连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李振良思路还是蛮清晰的:“陈安平被PUA成了奴隶,那干嘛你说他有暴力犯罪的倾向?”

刘浩然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小姜你的意思是不是压死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我看陈安平就像一只不停劳动的骆驼,赵红霞和何美娜不停地压榨他,往这只骆驼身上不断堆放稻草。总会有一天,当最后一根稻草落下的时候,这份负重超过了他的能力,骆驼被压垮,陈安平也会崩溃。”

周伟迅速接上:“陈安平崩溃,就是暴力犯罪的倾向?”

姜凌发现自己的小伙伴们全都越来越聪明,很是欣慰。

“说的对。像这种长期被PUA的人,已经形成了创伤性的依恋障碍,一旦这种依恋消失,产生暴力反抗的危险性非常大。不过他这种暴力倾向是定向性的,没有随机伤人的风险,也就是说他不会伤害别人,仅针对长期伤害他的人。”

周伟翻看着自己以前的笔记,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陈安平现在无怨无悔的替赵红霞,没有一分钱收入,每天给何美娜送饭送菜照顾她,哪怕被打也心甘情愿,这样的老实人,还能怎么欺负他?”

李振良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的眼睛照倒抽了一口凉气:“完了,你们还记不记得陈安平说的,他说何美娜现在这个孩子是人生中唯一的希望,如果这个希望破灭,你们觉得会不会……”

姜凌看了李振良一眼,微笑道:“方向正确,继续。”

李振良得到姜凌的肯定,整个人也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开始进行大胆的猜测。

“如果何美娜作天作地,把这个孩子作没了,你说陈安平会不会感觉异常痛苦。进而责怪何美娜,动手打人?”

刘浩然摇了摇头:“不会。如果说何美娜流掉了孩子,赵红霞可能更会以此为要挟,责怪陈安平没有把何美娜照顾好。陈安平这个人很善良,喜欢自我反省,有什么问题就开始觉得是自己的错,然后加倍的对她们好,怎么可能打何美娜?”

“嗯,也有道理。”李振良又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诶,你说……如果何美娜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陈安平的,会怎么样?”

不得不说,李振良真的很聪明,已经快触及到真相。

周伟皱了皱眉:“不会吧?”

李振良到底是当过爸爸的,经验丰富:“你们还记不记得,陈安平说过他是酒后和何美娜不小心发生了关系,然后一个月之后就有了怀孕的消息。”

他脸上挂着个神秘的笑容:“发生关系后一个月就能查出怀孕?以我的经验来看,几乎不可能。”

刘浩然与周伟对视了一眼:“你的意思是,何美娜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陈安平的,陈安平是个接盘侠?我的妈呀,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姜凌添了一把火:“商场处理纠纷的那个王经理,大家还有印象吗?”

“有啊,怎么了?”三人异口同声。

李振良:“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刘浩然:“处理问题的能力还蛮强的。”

周伟:“就,还行吧。”

姜凌:“我猜,何美娜的孩子是这个商场经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