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烟花

梁九善这回算是立了功。

因为他擅长各地方言, 迅速锁定小勇家在浏阳市,晏城警方与浏阳那边电话联系之后,很快就有了消息。

小勇的父母找到了!

父亲胡建国, 母亲杨翠芬, 妹妹胡丽, 在大瑶镇开了家建国副食店,兼营烟花爆竹零售。

儿子失踪后,夫妻俩一直在努力寻找胡勇的踪迹。

因为失踪那天曾经出现过一辆红色、幸福250摩托车,因此杨翠芬一看到红色摩托车便会追上去问个清楚,一次在追车时摔倒, 导致左耳失聪。

夫妻俩不敢离开副食店,总觉得儿子有一天会找过来。

他俩在镇上墙壁、电线杆上贴满了寻人启事, 给每一个到镇上买烟花的外地人送一份,还一咬牙在1989年安装了全镇第三部私人电话。

胡建国前后接听过23个虚假线索电话,每次都是满怀希望去,却以失望而归。

杨翠芬一次次咒骂那些为了骗钱给假消息的人:“短命鬼!骗我一个失崽妇人, 你屋里绝蔸死绝户!”

接到晏市警方电话时,胡建国差点哭了。

他第一时间拨通金乌路派出所的电话, 刚听到电话这头小勇的声音, 胡建国就大声叫了起来:“勇伢子诶,你记不记得爹爹教你放‘窜天猴’?回来咯, 爹爹留哒一箱把你……”

杨翠芬一把抢过电话,边哭边喊:“崽啊, 赶快转来啰,娘跟你留哒你顶爱呷嘅大白兔奶糖,年年跟你裁新衣衫。”

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话语,小勇的童年记忆全都被唤醒, 哭声凄厉:“爷娘,赶快来啊。拐子坏死哒,我怕得颤……”

胡建国与杨翠芬早从警方那里了解到儿子的惨状,再听到他那凄厉的哭声,一颗心痛得似在油锅里煎。这些该枪毙的人贩子真是歹毒!竟然把儿子的脚给砍了!

胡建国对着电话喊:“莫怕,莫怕咯,爷娘即刻来接你。天塌下来也莫慌,留条命就得,爷娘日日寻你,转来哩就好!”

姜凌在一旁听着,心肝也跟着颤。

家人团聚,原本是值得欢庆的事。可是小勇断了双足,父母恐怕一见到就会痛苦万分。

爱孩子,是天性。

父母哪里舍得孩子吃这样的苦头?他们恐怕更愿意是自己断了手脚,以此换来孩子一生平安健康顺遂。

梁九善这几天来得勤,看到姜凌抿着唇冷着脸,眼里却有细碎的光亮在闪动,便知道她在为小勇受苦而难过。

梁九善性格敏感尖锐,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谁若欺负他,他便以死相争。

旁人觉得姜凌强大、冷静,可梁九善受过她关照,再加上这段时间总缠着她,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柔软与善良。

梁九善伸出手,悄悄扯了扯姜凌的衣角,轻声道:“凌姐,没事,小勇爸妈说了,受伤了不要紧,留着命就好。幸好有你救下小勇,不然他爸妈得多难过。这是好事,也是喜事,你该高兴才对。”

姜凌没想到竟被一个小小少年安慰了。

她转过脸看向梁九善,拍开梁九善拉扯她衣角的手:“别动手动脚。”

虽是教训之语,但梁九善却知道姜凌对自己人容忍度很高。他展颜一笑,乖乖地收回手:“嗯,好,听你的。”

被梁九善这么一打岔,姜凌内心的沉重感消散了许多。

是啊,她如今改变了小勇的命运,让他与父母团圆,已经做到了最好。

至于小勇受的苦、骨肉离散的痛,那就让人贩子来承受吧。

梁九善看得出来姜凌心情变好,便打蛇随棍上:“凌姐,我这次帮了你的忙,可不可以小小地奖励我一下?”

姜凌微微颔首:“可以,你想要什么奖励?”

梁九善整个人一下子就雀跃起来:“你不是说要送沈小梅去福利院吗?带我一起去吧。”

小勇被父母接走。

胡建国与杨翠芬到派出所接人的那一天,是开着辆小皮卡来的,不仅带来了给小勇做的新衣裳,一大袋奶糖,还有一包“窜天猴”、十大箱焰火。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看到被砍断双脚,只能靠轮椅行走的小勇之后,胡建国和杨翠芬夫妻俩依然痛得无法呼吸,抱着儿子泪如雨下。

杨翠芬一边哭一边骂:“天收咯人贩子,为么子要害我屋里崽伢子?天老爷啊,打道雷把佢俚都劈死哒去。”

胡建国稳住心神,将儿子一把从轮椅上抱起走了两步:“崽啊莫怕唻,爷老子在咯里,么子都莫怕,往哈子你想去哪个垱方,爷老子抱哒你、推哒你去。”

小勇紧紧抱着父亲的脖子,也开始掉眼泪。

只是他一边哭,一边笑。

终于等到爸妈来接,穿着妈妈亲手做的新棉袄,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到了晚上,胡建国将皮卡后面放的十大箱焰火取出,点燃引线。

轰!轰!

璀璨的烟花在派出所上空炸开。

一朵朵巨大的花朵,绽放开来,流金点翠,美不胜收。

十大箱烟花,足足放了二十分钟,把金乌路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烟灰色。硝烟味久久萦绕,引得无数路人驻足观看。

等烟花放完,派出所里的民警都张着嘴赞叹。

“真好看!”

“感觉像过年。”

“浏阳烟花,果然漂亮啊。”

周边群众看到派出所门口放烟花,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询问:“有什么喜事?放这么多烟花,要花不少钱吧?”

胡建国推着小勇出来,扯开嗓子喊:“金乌路派出所警察帮我们找到了被拐四年的儿子,我高兴!”

杨翠芬抹了把眼泪,也大声说:“姜警官、李警官救了我家崽,派出所民警帮我们照顾崽,他们是我家的大救星。我们没什么可以送的,浏阳人花炮做得好,就带过来放给大家看!”

群众纷纷鼓掌,都冲他们竖大拇指。

“放花炮好,辟邪!以后啥事都顺。”

“特地从浏阳带过来的花炮啊,我们有眼福了。恭喜!恭喜你们找到孩子。”

“派出所的警察都是好人呐,上次魏警官还帮我们申请了社会救助,帮我们度过了难关。”

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夸金乌路派出所警察工作负责、态度认真,是辖区的好警察。

姚所长笑开了花,一只手端着他那泡着浓茶的搪瓷茶缸子,另一只手冲大家挥舞着:“多谢,多谢大家都我们工作的肯定,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勇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姜凌。

烟花绽放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姜凌惊艳的目光,也看到了她灿烂的笑容。

小勇冲着姜凌伸出手。

姜凌走到他面前,弯腰问:“怎么了?”

小勇轻声道:“小姨,谢谢你!”他已经知道,姜凌不是小薇的小姨,可在小勇心里,姜凌是救他于水火的“神”。

姜凌微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勇的未来,将会像这烟花一般灿烂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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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姜凌和梁九善一起送沈小梅去晏市福利院。

福利院位于老城区北郊青螺山脚,距离市中心大约12公里,解放前是一个教会孤儿院,1952年改建为国营福利院。远离市区、背靠大山,面朝排污河,居住环境并不算多好。

去那里一天只有一趟郊区公交12路,每天三个班次。因为交通不便,姜凌警校毕业后分配回晏市,中间只回了福利院一次。

沈小梅没有告诉警察她的父母和老家在哪里,但沈三壮最先招供的,就是沈小梅的出身。

沈小梅是湘西黑石沟村,只有一条盘山土路通往外界,未通水电。

沈小梅的父亲名为沈大富,常年酗酒,左腿被野猪咬瘸,1987年带小梅到镇上赶场,卖女儿换了80块钱,外加两瓶白酒。他还签下自愿送养的契约,摁了红手印。

当警察与沈大富取得联系后,他醉熏熏地说:“这个女儿我不要,你们谁爱养谁养。你们要是送她回来也行,再卖一次换酒吃,值当得很。”

遇到这样的情况,警察也为了难。

沈小梅只有11岁,无法独立生活,征求过沈小梅意见之后,决定把她送到晏市福利院生活。

因此才有了姜凌今天这一趟差事。

下了公交车,再一次走上去往福利院的煤渣路,姜凌庆幸今天是个大晴天。

这条路她读书时走过无数次,一到下雨天就泥泞难行,鞋子、裤子沾满泥水。

只是这一回,她身边除了沈小梅,还多了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梁九善。

“凌姐,你是在城北小学、中学读的书吧?这条路以前你肯定经常走,有没有同学和你一起?”

“唉,这条路坑坑洼洼的真不好走,旁边那条臭水沟可真臭!”

“凌姐,你以前肯定吃了不少苦。没事,等我以后当了警察,我来罩着你。”

姜凌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梁九善这个小弟真的很呱噪,但姜凌并不讨厌他。

虽然活过一世的她内心已然强大,不需要这样的安慰,但听到有人说要“罩”着自己,还是有些小温暖的。

沈小梅一直在默默听着梁九善的话。

身边有个人不停地说着话,声音清朗,透着蓬勃朝气,这让恐惧陌生环境的沈小梅心安一些。

来到福利院,大门铁栅栏旁边挂着的木牌子已经掉了漆,头发花白的姜院长和当年教过姜凌读书识字的黄老师站在大门口,笑眯眯地看着走过来的三个人。

姜凌并不觉得回福利院是件多么快乐的事。

被抛弃的痛、被忽视的苦、被保育员冷漠对待的伤,日积月累地攒在她心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心想要逃避,想要离开这里。

但是,她也有必须回来的理由。

眼前这两个人,就是姜凌重新回到福利院的理由。

李老师是一名语文老师,丈夫、儿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之后,她主动来到福利院当义工,教小朋友们读书认字。是她发现了姜凌的学习天赋,坚持送她读书,并鼓励她读高中、考大学。

姜院长也是姜凌的贵人。

她平时很忙,福利院有八十多个孩子的吃喝拉撒发也要管,五个保育员的工资支出她要管,孩子们打打闹闹争资源她要管,善心家庭前来领养也要她管,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实在是没有办法顾及。

但姜院长很重视孩子们的学业。

只要是能读书、愿意读书的孩子,她都会送去北城小学、北城中学读书。至于大学,她会帮助孩子们申请贫困补助、助学贷款。

警校免学费,发饭菜票,定期发衣服鞋袜,基本用不了什么钱。但女孩子免不了有些卫生用品支出,幸好有贫困补助,姜凌才能安心读书。

如果没有姜院长、李老师的托举,姜凌不可能成为一名警察。

忆及往事,姜凌快步上前:“姜院长,李老师,你们怎么等在门口?外面风大,冷。”

姜院长看着走近的姜凌,眼里满是欣慰:“小凌,你长大了。”

李老师满面笑容:“真的,长高了,也长胖了些。”因为失去独子,李老师一度差点寻死,若不是来到这家福利院,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与勇气。在福利院的这些年,她是真心把孩子们当亲生的对待。

姜凌将沈小梅推到姜院长面前:“就是这个孩子。”

姜院长摸了摸沈小梅的头顶,温和地说:“就在我们这里住下吧。虽然条件不太好,但也是一个温暖稳定的家。”

沈小梅很紧张。

透过铁门栅栏,她看到宽敞的院子、一栋两层青砖楼房,一栋平房。院子里树着一杆国旗,还开辟了菜地,菜地里种着萝卜和白菜。

这就是她将来的家?

这么大,这么漂亮,这么好!

沈小梅结结巴巴地问:“我,我在这里能吃饱饭吗?”

姜院长笑了:“不一定顿顿有肉,但能吃饱。”

沈小梅哪里敢要求顿顿有肉?谢家燕说就得饿得骨瘦如柴,才能讨到钱,所以她根本吃不饱。每天晚上胃里饿得烧心,难受得想吐,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这种感觉她真是怕了。

沈小梅心中欢喜,却还有些不放心:“要是我不听话,他们会把我卖了吗?”

这一下,姜院长和李老师眼里都有了心疼。

姜院长在电话里已经知道沈小梅的遭遇,见面之后看她一只耳朵被扯掉,耳根疤痕凹凸不平,一只手只有三根手指头,整个人瘦得脱了形,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大得出奇,不由得长叹一声。

“孩子,莫怕,福利院是政府拨款建的,也受政府监管。过一段时间会有人来检查工作。你是市公安局送过来的,已经建档,没谁敢把你卖了。”

沈小梅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建档”,但并不妨碍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是归政府管的人,是有身份的人,没谁敢卖她。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沈小梅笑了。

能够吃饱饭,有张床睡,没人再卖她——对沈小梅而言,这就是天堂。

小梅、小勇、小薇,这三个孩子都有了着落,姜凌终于安心。

在她与李老师、姜院长聊天的时候,梁九善在福利院里跑来跑去,和这个搭搭话,和那个扯几句闲篇,颇有点如鱼得水的架势。

不一会儿,梁九善跑了进来,直愣愣地问姜院长:“我凌姐送到福利院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凭证,像玉佩、香囊、纸条啥的?或者,能不能从衣服上发现点线索?我得想办法帮她找找亲生父母,好去当面骂骂他们,凭什么生了不养?为什么要把凌姐丢了!”

姜凌喉咙口似乎被什么哽住,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萦绕心间。

前世几度寻找却音讯全无,她潜意识里认定自己被父母故意抛弃,因此遇到困难便会退缩,拒绝深查。

没想到这一世,梁九善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虽是少年意气,却比自己勇敢直白。

梁九善看了一眼姜凌的脸色,赶紧换了个口风:“当然,也可能凌姐你爸妈去世了,或者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才没有找过来。像电影里说的那样,有坏人故意把你抱走,害你与爸妈分离?”

姜凌上一世思考过无数种可能。

可能她父母不是本地人,突然在晏市生产后因为特殊原因不得不把她丢下。

——如果是这种可能,她父母一定会回到福利院寻找。姜凌从一出生到16岁上警校都没有离开福利院,所以这种可能性被排除。

可能她是被人偷偷抱走,嫌她太小养不活才丢在福利院门口。

——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她父母一定会寻找她的下落。可上一世姜凌查找过几乎所有寻人档案,都没有与自己情况匹配,所以这种可能性被排除。

可能她父母的结合并不光彩,匆匆产女之后觉得姜凌是“罪孽的花朵”,于是狠心将她丢掉。

——如果是这样,姜凌何必寻找他们?

可能她父亲早逝或离开,母亲生产时出了意外,她母亲的亲人不想抚养姜凌,所以将她丢弃。

——如果是这样,姜凌的父母恐怕早就不在人世,还费劲寻找什么?

因此,姜凌的潜意识其实是抗拒寻亲的。

不管是父母已逝,还是被父母抛弃,都证明自己是不被期待、不被肯定、不被爱的孩子。

单纯稚嫩的年纪,她或许期待过父母将她带回家,一家人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经历过一次次寻找、一次次失望之后,姜凌这一世对寻亲一事并不执着。

偏偏,梁九善主动跳了出来。

姜凌不忍拒绝他的好意,便对姜院长说:“当年的襁褓还在不在?”

姜院长摇头:“这么久时间,应该不在了吧?我只记得当时你是保育员赵红霞抱进来的,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脐带都没结痂,小小一只,唉!可怜。当时是11月下旬,早上秋凉,你身上卷着个黄色的襁褓,上面有红色的凌霄花图案,所以给你取了个凌字。”

李老师在旁边回忆:“我以前好像在育婴室看到过一床包被,和你说的有点像。已经洗褪了色,颜色是浅浅的黄。”

姜院长想了想,眼神茫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二十年过去,她哪里还能记得育婴室里的一床包被?

姜凌知道会是这样。

二十年前的婴儿襁褓,福利院不可能保留这么久。

梁九善却锲而不舍:“你说凌姐是被保育员赵红霞抱进来的,她人呢?叫过来我们问问。”

姜院长道:“赵红霞?她80年就被开除了。”

梁九善很好奇:“为什么开除她?”

姜院长看向姜凌,眼中带着一丝歉意:“我们发现她虐待孩子,不仅克扣孩子们的伙食,私下里经常体罚孩子。”

姜凌点了点头,却没有吭声。

在她六岁逃离福利院,被人贩子拐走,阴差阳错被江守信所救,又将她送回福利院之后,她鼓起勇气告诉姜院长赵红霞虐待、殴打她,赵红霞这才被开除。

梁九善:“那,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姜院长摇摇头:“1973年11月17日,这是小凌来到福利院的日子,我们就用这个日期作为她的生日,其实她真正的出生日期应该在此之前。襁褓里包着的婴儿什么也没有穿,就用个包被裹着,身上冻得青紫。”

梁九善越听脸色越难看,到后面气得牙齿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小心翼翼看向姜凌,有心要安慰两句,可对上她那双无喜无嗔的眼睛,所有话都堵在嗓子眼。

他的脑子里却翻涌着无数念头:

——啊,凌姐好可怜……

她连自己的真实生日都不知道;

她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连件衣服都没穿;

她爸妈到现在都没找过来,多半是不要她了。

姜凌迎上梁九善的视线,发现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一副要哭的模样,主动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我没事,回去吧。”

梁九善的肩膀被一双温暖的手触及,他惊喜地看着姜凌,咧开嘴笑了:“好,凌姐,我们回去吧。”

与沈小梅告别之后,梁九善和姜凌回派出所。一路上他欢喜地蹦蹦跳跳,一会装猴子窜来窜去,一会装狗在一旁汪汪叫,闹腾得厉害。

姜凌看到他像发神经一样献宝,努力想要逗自己开心,不由得抬手抚额。

明明在省城第九监狱见到的他,阴郁沉闷内向;怎么现在的他完全变了个样?

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两人一起回到派出所时。

李振良一看到姜凌便兴奋地说:“快快快,刚刚袁队打电话过来,说行动开始了。”

姜凌看一眼梁九善。

梁九善很懂得眉眼高低,知道姜凌有正事要办,和她挥手道别,乖乖回家温习功课。

姜凌问李振良:“确认了?”

李振良的神情间难掩兴奋:“是!袁队他们有经验,很快就发现他底下有个摩托车销售点,兼营摩托车维修,养了七、八个摩托车手经常跑乡下。上次小勇不是说,有辆幸福520的红色摩托车经过家门口,把他拐走了吗?”

外面冷,姜凌搓了搓手,往手心里呵了口气:“呖,看来这群摩托车手负责拐孩子。”

李振良起身给姜凌倒了杯热茶:“暖暖手。”

姜凌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杯子。这是她新买的玻璃杯,胖墩墩、圆滚滚,玻璃够厚,倒上热茶暖手再好不过。

姜凌不爱喝浓茶,因此李振良只给她放了一小撮茉莉花茶。看着小小的茉莉花和茶叶一起在热水中翻腾,姜凌的心情很愉快。

李振良继续说话:“袁队他们已经掌握了摩托车手拐走儿童的证据,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将这群人全部绳之以法。”

姜凌:“还有没有其他证据?”

因为兴奋,李振良的语速很快:“有啊。今天袁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就直接去了趟局里开会。他们正在布置收网计划,听得我热血沸腾!”

姜凌安静倾听着。

“沈天鹞的客运公司背后也有猫腻。不光是开黑车、收黑钱这么简单,他们联系购买报废车辆,改装后继续运营,并以报废巴士为移动据点,团伙成员白天乞讨,晚上便住在车内。”

“沈天鹞的电话被监听,目前已经掌握五个据点,每个据点三对假夫妻,九个孩子。被他拐来乞讨的孩子,至少有5、60名。”

“哦,对了,沈天鹞的老家有处老宅,目前是他奶奶住在那里,条件一般。但村民说沈天鹞隔段时间会开车过去,给他奶奶送点吃的。人人都说他有孝心,我们的人上门打听,她奶奶坚决不同意拆迁,说要守着老房子过一辈子。”

说到这里,李振良压低了声音。

“据袁队的人说,他们悄悄观察了一下老宅后院,那里荨麻、蒲公英快速生长,形成什么‘绿斑效应’。”

姜凌“嗯”了一声:“尸体分解会释放大量氮、磷、钾,短期内显著提高土壤肥力。其中氮元素激增会促进喜肥植物,比如荨麻、蒲公英快速生长。看来,老宅后院有问题。”

李振良恨不得手舞足蹈:“所有证据都指向沈天鹞,姜凌,你的犯罪心理画像定的性质、范围、脸谱都是对的!一旦袁队收网,将沈天鹞团伙一网打尽,你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吗?”

不等姜凌回答,李振良迫不及待地说:“你立大功了,姜凌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