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虞绾音泪眼朦胧间,仿佛看到了什么人。

偏巧这时,楚御因她出神而发难,握住她的下颚,将她脆弱之处显露给自己。

虞绾音惊惧又难耐地躲藏,“夫君……”

那令人心猿意马的婉转低求入耳。

戎肆安静地看着,烈酒入喉辛辣无比,燎起胸腹内蠢蠢欲动的火苗。

床幔被震得散落下来遮住屋内光景。

只能看到原本探出来挣扎的足踝被硬生生压制住。

骨肉匀亭,白腻柔润,被压制过后无力挣脱只能一晃一晃地垂在床榻边。

不用想也知道它的主人正在被如何疼宠。

更不用听那细如猫叫的嘤咛。

戎肆轻转了一下手里的酒坛,送到唇间。

堂而皇之地看着那只小腿,震动的床架和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画卷笔墨。

酒水滚入腹腔,火势就漫山遍野地开始灼烧。

烧得心肺滚烫,难以自抑。

床幔将被风吹得大开大合的窗户遮盖住。

虞绾音只能听见窗户碰撞的声音和自己发出的混乱声响。

缠在自己身上的毒蛇像是能绞榨干净自己身体的全部养分。

悠游地侵占着她的脆弱秘境,碰到哪里咬住哪里灌毒液,仿佛是在说“这里是我的”、“这里也是”。

游刃有余又势在必得。

他知道她跑不掉。

虞绾音身体发麻,先前所有的挣扎气力完全消散,渐渐沉溺于这般温柔陷阱。

思绪开始变得混沌,被他给予一层一层抛上去时。

他却忽然间停了下来。

虞绾音身体与思绪同时卡顿了一下,紧接着是无穷无尽的蚀骨酸痒。

她看着他,浸湿的眼底满是迷惘。

“杳杳。”

虞绾音水雾般的杏子瞳仁轻颤,羞怯又不安地别开头。

他富有耐心的诱导,“你要承认,你想要我。”

“缠着我。”

“像我缠着你一样。”

阁楼外,戎肆看着那小腿被一只大手握住,温情又残忍地收进了纱帐里。

那指骨分明的长指捏住时,她还颤了一下。

仿佛是被沾染的冰山雪莲。

戎肆习惯性地抬手,酒送到唇边时发现已经空了。

男人口中干涩无处消解,顺手扔了酒坛。

戎肆离开相府院落,走在寂静无人的夜色小巷中,最后停在了大门紧闭的镖局后院。

拆了插在门柱里面的一封密信。

上面是前面探子送来的消息。

他们蹲守在城外,发现楚御的几个心腹不久前从城外探路回来。

怀疑是北蚩入境,楚御计划离京的路线。

戎肆看完后,吹开火折子将密信焚尽。

火光映照在男人深邃面孔上。

楚御是肯定要死的。

等楚御踏出上安,他就在外面等着这位相爷。

清算他们的恩怨。

戎肆甩手散开指尖最后一缕烟雾,眸底浸着野性难驯的肆意与血腥。

日后,这位可怜的相爷夫人与其流落在外,不如由他照顾。

这也算是以德报怨。

烈火灼烧过的暖意还残留在空气中。

有些干涩燥热。

宗承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舵主。”

他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又问着,“明天走?”

戎肆粗粗地“嗯”了一声。

“好嘞。”宗承了然地去准备出城事宜。

刚走了没两步就被戎肆叫住。

“上安撑不了多久了。”戎肆深吸一口气,看向空荡寂静的长街,“走前,再送他们个礼。”

次日,台阁失火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滚滚黑烟从上安城一角盘旋而上,散出的烟雾遮盖了上安半片青天,空气中都弥漫着难以磨灭的硝烟气息。

上安城百姓们纷纷寻着高楼去看。

一时间唏嘘不已,“台阁怎会起火?”

连青颂也这般疑问。

那可是整个郢州权柄最盛的秘文要阁。

里面大大小小存放着郢州许多文书案则。

大则律例文史、官底案宗,小的民间户籍、奴仆身档,全都存放在台阁。

算是郢州王权统治的归档之处。

这一起火,近乎烧了郢州半边的政文,要补不知道需要多久。

所有人都知道此番严重性。

虞绾音闻言也有些难以置信,“台阁不是有许多看守随时巡察,涂泥近水,避免失火吗?”

哪怕偶有地方失火,按理说也能被人及时探查。

这么大的火势,少说是烧了一两个时辰才被发现的。

那这段时间守卫干嘛去了。

“说得就是这个,想来是值守疏忽,”青颂一面帮虞绾音梳妆,“相爷一大早就去了王宫,处理问责台阁。”

提起楚御,虞绾音身体还发软。

她不敢细想昨晚那极尽痴狂的一切。

也不敢想那平日里温润公子,会那般如蛇蝎一样病态的绞缠她。

缓慢而窒息。

他甚至不凶,一直在哄她。

可是越哄越让她害怕。

总归是她睡到日上三竿,楚御已经接了消息入王宫。

再度恢复了那人前清贵自持的模样。

虞绾音更是怕他了,她看着铜镜出神。

其实台阁这事跟左相关系不大。

她阿父作为御史,倒是曾经与台阁有些监察关系。

总是吃顿饭,给点好处,阿父就放过了。

台阁如何混乱,虞绾音即便不了解,也耳闻一二。

内部官宦勾结,劳民敛财,分赃好处。

虞晟装模作样地去监察一番,收点东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监察与台阁沆瀣一气。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是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就相安无事。

一个腐烂的地方,一次值守疏忽背后实际上是根本无人在意自己的职责。

这么想来也就不奇怪会出这么大的事。

风雨将至大厦将倾,是里面早就被蛀虫啃烂。

怪不得风雨。

虞绾音忽然就明白了楚御那句,“他们的悲惨不管是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永远无法让他们满意。”

他是朝中新贵,说白了才入朝不过几年,可这里实在是太多蛀虫。

他们都是被洪流裹挟至此的人。

她也并非认同他的许多做法。

只是有些事情无法细想。

也无法论对错。

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好了。

虞绾音长叹道,“烧了就烧了吧,烧了干净。”

“那律例法文和那些官底案宗让大家过成这样,也该烧了。”

颂听着虞绾音的话,多少想起来那天虞绾音摇到的下下签。

那国破家亡的解签。

她抬头看见外面的滚滚黑烟,心下发憷。

虞绾音收拾好就去了后院闲逛。

其实闲逛的理由她自己心里清楚,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后院。

众人都在闲聊台阁失火的事情,说话的是徐管事。

他显然有些着急,“相爷差我择吉日给他和夫人把婚档送去民曹来着。”

“眼下是送不了了,那边大火还不知怎么着呢。”

郢州的婚事单单三书六礼走完是不行的,婚后还要前去官邸归入卷宗才算完婚。

否则不被律例认可,当做没成婚。

徐管事一连几声哀叹。

旁人劝他,“相爷和夫人的婚事又不是只过这一两天,过阵子没事了再去送一样。难不成过阵子夫人就不是夫人了?”

“这倒也是。”

虞绾音并没有在意他们说什么,只是远远地看向马厩之处。

马厩里有几个马夫在打理马匹。

只是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好像走了。

虞绾音暗自松了一口气。

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以楚御昨晚的反应来看,若是真的察觉到他们有点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会有人那般温柔又那般会折磨人。

甚至虞绾音觉得,她一点都不能透露出,她想要离开相府的念头。

所以……虞荷月是失败了吗。

虞绾音不知怎么的有点失落,这才想起来她在府中的妹妹。

虞绾音这般想着停下脚步,调转方向想要去虞荷月的厢房。

不成想刚拐进僻静的林苑,朝越便急匆匆地前来找她,“夫人。”

虞绾音对朝越有些印象,知道是楚御的亲信之一。

但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来往。

虞绾音问,“怎么了?”

朝越面目严肃,“您快去看看您妹妹吧。”

虞绾音闻言凝眉,跟着朝越去了虞荷月的屋子。

虞荷月的厢房门窗紧闭,外面有些侍卫值守,而厢房门口地面上出现了一大片血迹。

夏日的闷热将血腥气扩散开,闻得虞绾音很不舒服。

朝越推开房门,侧身让开。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虞绾音多看了朝越两眼才走了进去。

一进门发现虞荷月蜷缩在角落里,神思都很是恍惚。

看起来是大受惊吓。

她听见虞绾音的脚步声才惊慌失措的抬头。

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一个猛子扑到了虞绾音的腿边,“阿姊!”

青颂先一步将虞绾音往后拉了一下。

虞荷月跪行到虞绾音面前,“阿姊救我!”

“阿姊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招惹相爷了。”

“我这就回家,我不要在这里,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虞绾音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转头看向朝越。

朝越这才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虞绾音。

他回来的刚好,拦下了楚御遣来了结虞荷月的守卫。

“若说是她死,也是她咎由自取,给相爷送了生旺心火的汤。”朝越解释,“但如此关键之时,相爷不可因小失大。”

朝越看着她,意指当下军情和计划,“如果虞荷月突然死在相府,那虞府自然会发作,倘若这个节骨眼上有任何针对相爷的言论……”

那后面,都非常不利于他掌控局势。

朝越不能跟虞绾音说太多,但虞绾音也能听明白。

可能牵扯到很多政事。

朝越提及,“卑职不敢擅作主张,还得夫人做主该如何处置您的妹妹。”

虞绾音与朝越对视良久。

四周落针可闻,每一分每一秒对虞荷月来说都是煎熬。

虞荷月始终忘不掉昨晚长剑刺到她喉间的冰凉与尖锐。

在她喉间划出一道血痕,被朝越挡下。

那是死亡的恐惧最为剧烈的时候。

虞绾音无奈,“送她回虞府,相爷问起来……”

虞绾音顿了一下,“就说是我授意。”

“多谢阿姊!”虞荷月忙不迭地叩首谢恩,“阿姊大恩大德,荷月……”

“好了,送她走吧。”虞绾音不爱听这些虚言,只是如果虞荷月出事,虞晟和聂氏肯定要找她,麻烦的还是她自己。

何况在虞府中,虞荷月算是没怎么对她做过不妥之事的人。

朝越答应着,将虞荷月带走,“是。”

虞府对于虞荷月突然回来很是意外。

聂氏缠着虞荷月追问,“你怎的回来了,昨日不是说……”

“不要再提昨日了,阿母你不知道要不是阿姊,我差点就回不来了!”一向是听话温顺的虞荷月经受刺激过后,便再也无法乖顺,“我不明白为何非要我去做妾室。”

聂氏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懂……”

“我一直听阿母的话,我有何不懂的,我只知道我费尽心思,丢下脸面,却差点横死堂前!”

“谁让你横死了?相爷岂敢杀你,何况你又没有做什么错事。”

“相爷他是个疯子,我再也不要去相府,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去相府。”虞荷月捂住耳朵,躲在床榻角落里,愣是不肯再听聂氏说一句话。

聂氏急得团团转,“不去相府,你难道想要做北蚩莽汉人尽可夫的姬妾吗?”

没有用,虞荷月心下对相府的恐惧早就胜过一切。

不论聂氏如何说她都无动于衷。

聂氏气冲冲地从虞荷月房里出来。

碰上从宫中回来的虞劭。

虞劭吊儿郎当地问,“谁气阿母了?”

“还不是你阿姊。”

虞劭一听是虞荷月,不屑一顾地扯了扯唇角。

聂氏不与虞劭隐瞒,一向是把儿子当未来家主养,此番也就将事情来龙去脉与他说。

虞劭听个乐子,也不理解聂氏着急在哪,起身扔下一句,“她还不如虞绾音有用,跟个废物一样。”

“阿母若是有事尽管跟我说,我肯定能帮你办到,近来在王宫我可认识不少人。”

聂氏附和道,“真是白生她了。”

昨日她以为事情能成,那他们就不用担心日后了,不成想这个不争气的就这样被人撵了回来。

指不定相爷要杀她这回事,是虞绾音怎么诓骗她说的。

聂氏写了一封拜帖托虞晟的随侍送去相府,千叮咛万嘱咐是送去给相爷。

不能给虞绾音。

哪怕不说虞荷月的事,就是拉近关系都好。

小厮前去相府扑了空,楚御邻近傍晚还没有回府。

台阁的大火还没有扑灭,连带着周围旺盛的草木烧起来没完没了。

刚扑灭一点,那边火星子吹过去又燃了起来。

前去清查的人跟楚御和姜王禀报,“律例章程先起的火,火势最大。”

“除此之外主要是民曹的东西,关于罪籍、奴籍、民籍、官籍损失很大。”

“日后怕是需要补。”

姜王皱着眉思索,“民曹的东西很重要吗?”

臣下噤声,不得不看向楚御。

楚御眉头紧锁,“重要。”

姜王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没了,本王就不是王了?不可能。”

楚御看了他一眼,并不反驳。

有些东西的确不是文书能够栓住,但一个郡国,文书是铁链架构。

没有就是一盘散沙。

尤其是如今边境境况危机,若是在没有重补之前,国郡覆灭。

那很多事情都不作数。

很明显有人想要毁掉这个郡国的一切。

虽然这与楚御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他并不希望这件事以脱离掌控的形式发生。

楚御起身,“我去看看。”

姜王随口道,“去吧。”

楚御跟随禁中卫尉前去台阁。

台阁里外还有许多侍卫忙着去救火。

民曹那一片的火势最大,连人都进不去,外面侍卫泼洒的水一点用都没有。

他们瞧见楚御前来反倒是

认真严肃起来干活,但这会儿用处已然不大。

楚御眉头紧锁地看着那阁楼。

伍洲突然拿了个东西上前,“相爷。”

伍洲拿着的白色绢纱上放着从火场里捡出来的东西。

是几个被烧得残破不堪的火折子,只余留外面不易灼烧的竹壳。

但那竹壳眼熟,是来自相府的竹壳!

上面刻了楚字!

很明显是相府的人擅自纵火。

还留下了东西,完全是对楚御挑衅。

楚御周身气场缓慢地沉了下来。

清淡冰寒一声,“回府。”

相府中,聂氏送进来的拜帖还是递到了虞绾音的手上。

虞绾音草草将拜帖撕掉扔进火盆。

屋外便传来禀报,说相爷回来了。

虞绾音一时纳罕,“相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相爷一回来就进了后院,叫所有下人全部过去。”青颂说着,跟虞绾音支会一声,“夫人,我也得过去了。”

虞绾音听着这话头不太对劲,楚御像是要查什么人。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戎肆。

虞绾音原本平静的心绪又被拉扯起来。

她下意识起身,片刻之后又缓慢坐下。

不行。

她现在不能去看。

去了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她还是等消息的好。

楚御坐在府邸后院官椅上,看着府中下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前来,恭恭敬敬地低头颔首等候主子吩咐。

楚御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座椅扶手。

眉眼扫过众人。

徐管事在旁边查人,查了半天人也不全。

少了两个。

徐管事急得满头大汗,催人赶紧去找。

与赖婆子相熟的婢女战战兢兢地与徐管事道,“她好几日不在屋子了,我以为她是去了虞府。”

徐管事看着府中名册,“那她先放放,另一个戎……”

“戎肆。”出声的是楚御。

楚御等这个人出现在队伍里等了很久。

可偏偏就是这个马夫没来。

楚御近乎瞬间就知道,纵火烧台阁之人是谁。

他也必定不是一个普通的马夫。

“对对对,戎肆。”徐管事催促着其中一个马夫去找人。

“不用找了。”楚御打断他们,“他不可能还在府中。”

“不如找找那个婆子。”

很巧,楚御隐约记得,那个婆子是虞绾音的陪嫁。

从前戎肆与虞绾音的种种异样,失踪的又是她的陪嫁,实在是让他很难不怀疑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徐管事接了命令,张罗着去找赖婆子。

楚御叫来那婢女闲聊赖婆子与虞绾音的事。

一个下午过去,他们果然在府中池塘里捞出来了赖婆子的尸身。

眉宇间插了一枚短箭。

伍洲将短箭取出,呈到了楚御面前。

这会儿,那个戎肆到底是谁,楚御已经心知肚明。

那是一枚民间爱用的短刃箭,草草一扎就能用。

多见于草寇、匪贼之中。

原来杳杳之前护着不让杀的匪贼,就在他府里。

她是悲天怜人无意中保了他,还是有意护着他。

*

一下午,虞绾音都如坐针毡,手里的书卷根本看不下去几页。

傍晚青颂才回来帮虞绾音准备晚膳。

虞绾音旁敲侧击地问。

青颂回答,“相爷在后院查到了有两人不见了,对了,这两人夫人你都认识。”

“谁?”

“一个是那日送咱们上山的马夫,还有一个是跟夫人你陪嫁过来的赖婆子。”青颂说着,“那赖婆子后来倒是在池塘底下捞出来了。”

虞绾音没想到,“池塘?”

“是啊。”青颂想想就觉得可怕,“被短箭射杀的。”

“不知是什么人动的手,相爷叫我们都回来了。”

短箭。

虞绾音闻言心下已经有了答案,也想起来戎肆曾与她说过,可以帮她解决个麻烦。

楚御叫他们都回来那也说明。

楚御知道那是谁干的了。

那……

虞绾音正忐忑着,楚御春风和煦地进门。

她立马起身行礼,被楚御扶起,“不过是来看看你有没有用膳。”

“若是没有,我们可以一起。”

“相爷今日不忙?”

“可以不忙。”

他说着便坐在了桌前。

青颂噤声退下,将晚膳送上来。

虞绾音先开口说了句别的,“我听说台阁失火了,可还严重。”

“严重。”楚御不置可否,“不过不必担心。”

“就是我们的婚档还没送,怕是要过上一阵子才行。”

虞绾音了然点头。

楚御突然看向她,“你可知纵火的是谁吗?”

虞绾音舀了半勺粥,摇头。

楚御弯唇,“是之前,你说好看的那个马夫。”

他故意加重了“好看”两个字。

听得虞绾音心口一跳,“啊?”

她对上楚御的视线,才发现他正笑着看她,似乎是在等她的反应。

虞绾音咽下粥,硬是憋出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楚御也不知是不是满意这个答案,“是啊。”

“他可不只是一个马夫,还是京中抓了这么久的匪贼。”

虞绾音听他就这么轻易地探查到了来龙去脉,一时间汗毛直立。

她连舀粥的动作都停滞下来。

她似乎愈发明白楚御的可怕之处。

年纪轻轻位高权重,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别怕,”楚御见她的反应,无比温情地将她抱坐在自己身上,捏过她舀粥的手喂食,“还好杳杳没有与他过多来往,不然我该要担心了。”

楚御长身玉立,能将她环住,这般柔声关切却听得人不寒而栗。

虞绾音分不清这是不是试探。

“我怎会与他来往。”虞绾音话说到一半,楚御的勺子喂到了她唇边。

虞绾音抬眼,对上他温和的视线。

他仿佛在照顾心爱的玉瓷花,但这动作其实禁锢感很足。

虞绾音被动地张嘴,吃下他喂过来的食物。

楚御这时又开口,“说来也怪我,放下了剿匪的事情,才让他有可乘之机。”

虞绾音心跳越来越快,实际上楚御放下的原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因为她跟他的那次争执。

虞绾音赶忙接话,“怪我,我不知道他就藏在府中,不然定是要……”

她知道楚御在看她,小声说出后半句,“赶尽杀绝。”

楚御却笑了,“撒谎。”

他慢条斯理地喂她吃饭。

这话听不出来是说她前半句撒谎,还是后半句撒谎。

虞绾音随着他喂食的动作张嘴。

楚御又提起另一件事,“听说杳杳把妹妹送回家了?”

虞绾音实在是受不了他这般考验她的心脏,伸手捏住他的手腕,“相爷……”

她察觉到异样后,改了口,“夫君别生气。”

“我不生气。”楚御唇角微扬,反握住她的手,“就是杳杳想护的人好多,让我有点烦闷。”

他低头,距离近在咫尺,“她死了不好吗,你又不喜欢她。”

他们这般远远看起来,就像是新婚燕尔,感情无比倦浓的夫妻。

只有虞绾音知道,楚御自从昨晚被拆穿,他踏进这屋子的一瞬间,就显露出些许蛇蝎面目。

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咬她一口。

等待危险的时候最为煎熬。

“我是怕,给你惹麻烦。”

“杳杳与我好生客气。”楚御又将食物喂到她唇边,看她吃下,“客气地让我觉得你的心不在我这,你随时都能离开我。”

楚御又一句话直戳到她心虚之处。

这个男人聪慧、敏锐到了绝佳的程度。

虞绾音轻声否认,“我能去哪啊。”

“是啊,你哪也不许去。”

楚御低头靠近许多,鬼魅一般地出声,“能把杳杳藏起来就最好了,让你只能见到我。”

虞绾音尾椎窜起层层麻痒,“不要这样,我怕。”

楚御笑了,“杳杳放过他们的时候,不怕吗?”

“既然你放过了他们,我就不能放过你了。”

虞绾音知道,她又被

缠上了。

*

夜色深重,上安城郊风声鹤唳。

暂时驻扎的营帐内早早的灭了灯盏,与四周草木融合在一起,无人察觉。

直至深夜,男人突然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凝望着头顶营帐出神。

戎肆眼眶干涩,眸色晦暗。

他坐起身缓了一会儿,依然压不住梦中的浮躁。

他顺手拿起备用衣物出了营帐。

营帐毗邻水域,旁边就是山林中一处小湖泊。

湖水沁凉,很适合消暑。

戎肆下水静神,但冰凉泉水未能让他冷静分毫。

反倒像极了她天生冰润的肤质触感。

眼前还是方才梦中的场景。

而欺凌那朵娇贵铃兰的人变成了他。

枝蔓横生的丛林是野性与欲-望得天独厚的温床。

高大挺拔的身影张狂地倚在泉水石岸边。

仿佛是山林里的猛虎雄狮,只是在那便没有生灵胆敢靠近造次。

男人静静地看着湖面某一处出神,半截身子没入水中。

手里的动作迅猛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