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着浮光轻纱,随着走动似是湖面荡起的涟漪。
她的长相无疑是纯净的,碧蓝色衣裙,在暑热之际看着格外清凉舒适。
让人恨不得多看她两眼,好消解晚间燥热。
虞荷月开口,声音也是清清凉凉如珠玉,“相爷现下可在?”
守卫听到她声音才回神,“在。”
他转身进去禀报。
但门是大开的,楚御听着禀报,几乎一抬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虞荷月。
也不知是不是汤的作用,楚御的视线一落到她身上,虞荷月就感觉自己开始发烫。
仿佛能被他的目光烧穿。
守卫禀报过后,虞荷月欢快地走上前行礼,“相爷,今日暑热,我准备了冰蜜酥消暑。”
她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自然而然地将东西送过去。
像是纯真少女只顾着将自己所喜爱的东西分享给旁人。
少女馨香随着她的动作萦绕在桌案旁。
虞荷月在他面前站定,将手里的东西摆在楚御面前。
她能感觉到楚御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只不过,那目光说不出来的怪异。
甚至有些……阴森。
虞荷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强装镇定地与楚御说着那冰蜜酥如何香甜可口。
说到一半,虞荷月心跳愈发快,匆忙补了一句,“我方才给阿姊送了一份,阿姊爱吃。”
楚御眼睫压低,兀自冷笑一声,“爱吃?”
他抬眼,“你阿姊看起来与你很亲近?”
虞荷月触及楚御的目光,愣是没敢与他对视,“姊妹间总是亲近一些,阿姊也很是喜欢我。”
楚御听着那一句“很是喜欢我”捏住了碗中的勺子,缓慢地舀着那冰蜜酥,“早先就听说过,虞府二姑娘招人喜欢,百闻不如一见。她竟也这么喜欢你。”
“如今瞧着,你与你阿姊意趣相投,我倒是外人了。”
虞荷月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阴冷。
尚且沉浸在他说她招人喜欢的言辞中,心神动荡。
眼前的公子衣袖蹁跹,在夜晚烛灯之下如玉质温润。
楚御是多少贵女肖想过的少年权臣。
如今褪去少年稚气,添了几分沉稳,更加惑人。
她与许多贵女一样,也做过嫁给他的梦。
只可惜差了一步。
她小声暗示,“相爷与我也是一家人,我们也可以更亲近些。”
楚御盯着瓷碗,唇角带起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
但虞荷月没看出来,她瞧见楚御笑了,再度主动道,“相爷,您近来军政劳累,会不会头疼乏累,我会一点解乏的手法……”
虞荷月说到不安之处,又将虞绾音搬了出来,“阿姊每每都要我这般帮她解乏。”
楚御听着她的话。
躁火疯狂蔓延滋长,在他的体内缓慢地幻化成杀意。
“你阿姊到底有多喜欢你?”
吃食用她,解乏用她,连闺房闲谈也是她。
甚至谈得都是不曾跟他说过的话、是如何与他疏离的话。
楚御眼下嫉妒得发疯。
凭什么虞绾音与他见面就客客气气地像是外人。
与他就是没感情,与这个道貌岸然的妹妹倒是有感情了。
“那倒要辛苦你了。”楚御言辞幽然,“想如何帮我解乏?”
他想,虞荷月死了最能帮他解乏。
虞荷月听这话却脸颊一红,“相爷……可来我房里,今晚我帮相爷解乏。”
楚御扬眉,没有吭声。
虞荷月说完这句也不等他回话,退了几步离开。
这欲拒还迎的姿态最是能拿得住刚起了心思的男人。
楚御看她身影消失在书房,轻轻一抬手,却径直掀翻了面前的书案!
书房内瞬间叮叮当当一片混乱!
守卫立马屏气,跪地行礼。
楚御吩咐道,“去吧。”
守卫听到楚御这语气,便知道是让他去干什么。
他一时惊愕,连忙开口,“相爷,这到底是夫人的妹妹,夫人若是知道……”
“妹妹又如何。”楚御简单擦拭着被那冰蜜酥弄脏的手,眼神像是在看死人,“留这个妹妹在府里,本来是因为她能陪夫人养病,若非如此,我早就想杀了。”
“杳杳不该有妹妹,不该有父母,她只能有我。”
他见到虞府那一家人起,就想杀干净杳杳身边的所有人,他们只剩下彼此。
杳杳就只能爱他了。
杳杳就只能和他有感情。
楚御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心情舒畅,仿佛撕开了往日清润的姿态,言辞鬼魅,听得人汗毛直立,“就算杀了他们,把她身边的人都杀光,杳杳怎能因为别人生我的气。”
他说着闲庭信步地离开了书房。
守卫硬生生承接住楚御的杀念,又怕又惧,但相府上下谁都知道忤逆这位相爷的代价。
虞荷月回到房中便是一脸喜色,“帮我准备准备。”
秋融看虞荷月这般,“相爷要过来吗?”
“应该吧。”虞荷月也不太确定,将楚御和她的对话以及反应告知秋融。
秋融听罢,激动道,“这自然是要过来了啊。”
“男人嘛,他要是不想,必定当场就拒绝你了。”
秋融喜不自胜,“我就说,谁能不喜欢我们姑娘。”
虞荷月脸颊越来越红,偏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这么快啊。”
“想必是相爷等不及了。”秋融催促着虞荷月进里屋,“我去开门。”
虞荷月赶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装,刚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乍然间传来秋融的惨叫!
凄厉的声音惊起一片飞鸟,久久地在脑海中回荡。
虞荷月脚步蓦的僵住,脊背一层冷汗。
她惊愕的回头。
看见一柄长剑刺穿了秋融的心脏。
那守卫瞥见虞荷月的目光,残忍地将长剑抽出。
鲜血瞬间溅了满地!
虞荷月汗毛直立,瞪大眼睛,还未从倒地的秋融身上回过神来,“你……”
“二姑娘恶疾未愈,暴毙于相府。”
虞荷月惊得连连后退躲开,还是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
守卫握着鲜血淋漓的长剑朝虞荷月走了过去……
*
而此时,后院夜深人静。
虞绾音坐在窗口,迎着月色和烛光在书桌舆图上标画印记。
这是从上安到鄯善的路,她想避开北蚩边境,因而路程遥远了些,约么要两三个月。
除此之外,虞绾音记得,这一路有三个关口。
如果是正常通行一般没有问题。
但现在牵扯到的恐怕是北蚩入关。
她不确定北蚩能不能入关,以及北蚩的进犯路线是如何的。
虞绾音坐在书桌前思索良久。
想起来,虽然她不知道,但是楚御知道。
楚御这几日都在和那些武将忙军中要务,想必对于这些都很是了解。
如果她想知道,可以通过他。
但是,这消息毕竟是她用于离开相府的……
虞绾音犯了难。
她必定是不能直接跟楚御说,她想要走,但不知如何走。
虞绾音思索片刻,叫来青颂,“相府中可有藏书阁?”
“有的。”青颂放下东西,“夫人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我这边的书看了无趣,想要找些有意思的。”虞绾音收好自己的舆图放在匣子里上锁,起身道,“你带我去一趟藏书阁。”
青颂茫然地答应下来,带着虞绾音出了门。
虞绾音不知道楚御如何。
但她知道她父亲,虞晟通常从朝中回来,会把很是机密、不能让人知晓的文书放进藏书阁上锁。
这些东西
不能放在书房,毕竟书房谁都知道,若是真有人想要探消息,目标是书房就很轻易地能找到。
藏书阁这等寻常时候不会去的地方,往往也就藏着最多的秘密。
虞绾音想着不论如何先去看看。
若是没有就再说。
相府的藏书阁在后院蜿蜒曲折的密林深处。
阁楼高耸,半数隐匿在树林里,曲径通幽,像是能把很多东西都藏在里面。
青颂提着灯带虞绾音过去,还是被这深夜密林弄得有些胆战心惊。
藏书阁外有侍卫值守,青颂说明来意,侍卫便放行。
虞绾音进去,将屋子里的烛灯点燃,四下亮堂起来,才让那股阴森感消散开。
除了特定的下人打扫,其他人未得许可不能随意翻看主家的东西。
因此青颂只是站在藏书阁大堂里等着,虞绾音进去找。
这倒是方便了她找东西。
虞绾音简单地熟悉了一遍藏书阁的布局,一层是各式各样的藏书。
有机密也不可能放在这里,一定是寻常人不会走到的地方。
她走上阁楼。
阁楼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放置藏书,另一部分是主人家看书的茶室。
虞绾音穿过藏书的环廊,走到了阁楼茶室内。
茶室布置与摆放矜贵清雅,和楚御往日里的气度很是相符。
这里的东西并不规整,有些书卷就随意的放在桌椅上,似乎下人不会来打扫,都是他自己收拾。
桌上还放着一壶茶,看样子时常会来。
满室都是一些清贵的檀木香气。
虞绾音在桌前坐了一会儿,瞥见一旁还有个隔间,藏在茶室屏风后面。
那里摆着一些杂乱的纸张,被阁楼晚风吹得呼啦作响。
看着像是认真描画过什么,但心境混乱潦草,又来不及规整。
兴许是近来军政舆图呢。
虞绾音这般想着,缓步走上前查探。
她绕过茶室屏风,走到隔间的一瞬间,愣在原地!
隔间内挂着的纸张画卷随风轻晃,展露出浓淡相宜的笔墨。
但每一张都是她的画像!
生生摆满了整个隔间!
怪异的战栗感自尾椎开始向上攀爬。
晚风吹得虞绾音汗毛直立。
仿佛踏入这里像是踏入了未曾涉猎的紧密之地,发现了什么人的秘密。
甚至这些东西并非虚幻。
从六岁起,直至今日,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复刻在画纸上!
仿佛什么人从隐秘之处,一直病态的窥探、觊觎着。
她却浑然不知。
虞绾音一时间脚步似有千斤重,脑海中不可避免地出现这间茶室的主人——
她那清贵冷情的丈夫,和那张永远温润柔和的面容。
虞绾音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身后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
声声踩在了她的心头。
虞绾音回身,看着脑海中出现的男人,此刻就出现在她眼前!
阁楼晚风剧烈几分,吹拂着她进来时点燃的烛灯!
疯狂摇晃震颤的光影打落在男人柔和的侧颜上,他整张脸都忽明忽暗,诡秘无比。
他似是懊恼,“被杳杳发现了呢。”
虞绾音被这熟悉的声音却陌生的语气弄得浑身发软,踉跄着后退一步。
楚御瞥见她这几分惊惧抗拒的小动作,沉吟着笑了,“怕我啊?”
虞绾音脊背发毛。
她像是不小心跌入湖泊,看见了碧水蓝天之下那波谲云诡的漩涡。
生生要把她一并拽入窒息的泥沼!
楚御缓步上前,脚步声在这一室的幽暗中清晰得令人心悸,“怕我做什么?”
“我又不会伤害你。”
他的身形越来越近,影子先到了虞绾音的脚下。
仿佛无形的手缠住了她的脚踝。
她跑不掉了。
虞绾音还试图冷静地问,“这些是……”
“是你。”楚御似乎也不怕她知道得更多,“你我成婚之前,都是它们在这里陪我。”
虞绾音越听越无法冷静下来,“你,你别吓我。”
楚御眉梢微扬,越走越近,直到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住,“我怎会是在吓你。”
“我很爱你,”楚御伸手,冰润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杳杳,我疯了一样的爱你。”
虞绾音被他手指冰得一颤。
本能地偏头,那手指却完全躲不掉,变本加厉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至侧颈,“怎么想起到这来了?”
明明是极轻柔地抚,但却像是一点一点将她缠住。
缠得她有些窒息。
虞绾音实在是想要逃离这窒息的触感,一面解释一面试图绕开他,“我想找点书,不小心……”
不成想她刚走到楚御身侧,就被他握着手臂拉了回来。
虞绾音身形不稳,跌坐在身后的桌案上。
桌上还有未干的笔墨,下面压着的是尚未完成的画作。
形态初初可见,虞绾音惊得刚要起身,身前便被男人压住。
楚御单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惊惧不安的样子,“找什么书,我帮你。”
他怎能在浸满自己恶念的屋子里,被拆穿被发现,还是如此温和地说话。
虞绾音气息越来越混乱。
她此时断然不可能说,她想找的是能离开他的舆图,“一些闲散书本。”
“闲散书本在楼下,”楚御笑道,“这楼上都是军政要闻。”
“杳杳,你骗我。”
虞绾音屏气。
仿佛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能被他看穿。
楚御问,“你想做什么?”
虞绾音脑袋一片混乱,一时间根本想不到什么说辞来隐瞒她其实想离开这里的事实。
楚御沉吟片刻,“又是不能与我说的话。”
他身形压低,“可以与你妹妹说吗?”
虞绾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跟荷月有什么关系?”
“荷月,”楚御筋骨修长的手指寻到了她的裙带,“叫得好亲。”
虞绾音被他手指触碰得身形一僵,急忙按住他的手,“等等!”
楚御瞬间被这般推拒和生疏的称呼引燃一夜不休的躁郁!
他语气仍是温柔的,“为什么要拒绝我?”
虞绾音猝不及防地被他咬到了耳尖,怪异的酥麻从厮磨之处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本能的仰起头,露出了纤细脆弱的颈。
这般轻而易举地暴露弱点,也很容易被人盯上、捕获。
楚御手指顺着拆开的裙带滑入那白雪腰身深处,轻柔地纠正她,“杳杳,你不能拒绝我。”
“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我。”
他冰凉的指尖激起虞绾音层层战栗,“相爷……”
楚御反而越探越深,手指力道加重,“是夫君,我才应该是你最亲近的人。”
虞绾音这会儿怎么也叫不出口,眼尾余光瞥见一旁自己的画像,身体比初次颤得还要厉害。
这分明是一座,由他恶念生成的囚笼,入目所及皆是锁链。
四面八方地围聚禁锢着她。
他仍旧不急不躁,仿佛知道她根本逃不掉,将掌心玉瓷般的人捏住细吻千万遍。
这般游刃有余又尽在掌握的温吞,让虞绾音有种被架起来,一点一点凌迟揉搓的感觉。
她身上衣衫被一层一层扯落,每一件都被揉搓得不成样子才会从她身上脱离。
最后才是她。
她的下场与她的每一件衣衫一样。
可他还不满意,压在她身后,“为什么不叫夫君?”
虞绾音被他突然之间地占有惊得尖叫一声后便噤了声,仓皇地想要往前躲。
她在这种事情上是不爱出声的。
楚御却因她的噤声,心头躁火越烧越旺,“为什么不叫?”
他从她身后掐着她纤细脆弱的颈,温柔而坚决地将她按向自己,让她与自己紧密相贴,“是你觉得,我们没什么感情吗?”
“这样还算没有感情吗?”
虞绾音被他严丝合缝地缠住,被捏住的颈时不时传来窒息感。
她久久未曾落地的心脏又被他抛了起来,随着他的颠簸而震荡,“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感情,我都给你。”
“都给你好不好?”
“杳杳……”他埋在她的肩窝,贪婪地索取着他所有荒谬念头的源泉。
桌案上的笔墨画卷早在不知何时全部散落在地上。
虞绾音战栗到身上每一寸都开始发酥发麻,“相爷,别这样……”
“相爷别哪样啊?”他不满她的称呼,病态地曲解,“这样吗?”
“这样发现我想你想得发疯,是不是很爽?”
“不是,夫君!”虞绾音压抑的声音也快压不住,不得不喊出他想要的称呼。
楚御还是不满意,将她翻了过来。
他看着虞绾音水眸濡湿,眼尾红润,一副被折磨狠了的样子。
他爱怜又残忍地告诉她,“杳杳叫晚了。”
虞绾音身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再度与画像中的自己对视时,仿佛知道了自己和画中的她一样,无法离开这里。
月色清明澄澈。
原本淡雅的茶室被旖旎艳香覆盖,阁楼窗口的风阵阵吹动着内室画卷。
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混乱而躁动。
有许多挂着的画被掀翻在地。
而此时无人在意之处,戎肆正坐于相府高耸的围墙之上,长腿懒散斜支,手中握着一坛酒,静默无声地俯瞰整个相府院落。
忽而在某一瞬间,他瞥见内室光影震颤。
戎肆闲散一瞥。
瞥见屋内被角掀开,露出一只纤细足踝,似是想要挣脱什么。
戎肆神色淡漠,刚要挪开视线,忽而与那床笫之上娇泣承欢的小夫人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