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颂今日与卫琏约好去巫山跟她一起玩,自从两人在莲生宫相识之后,关系便情同姐妹。芙颂在卫琏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怜惜,把她当做自己的师妹来看待,再说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卫琏本来就是自己的师妹。
不过,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卫琏居然是卫摧的妹妹。细观之下,两人的眉眼确乎有一丝相似之处,但芙颂并没有仔细留心就是了,今次在卫琏的寝屋里与卫摧狭路相逢,她才幡然醒悟过来,这两人居然是兄妹。
卫琏对自己的面容有一些不自信,芙颂就教她怎么学摹状,怎么把自己画得好看一些。
作为回报,卫琏就不断给她提供一些自家亲哥的小道消息,比如——
“小颂姐姐,外院里有三个弟子今日是不是向你道歉啦?”
芙颂有些纳罕道:“你如何知晓的?”
稍作停顿,“我看他们鼻青脸肿的,也不知是谁将他们揍了一顿。”
卫琏骄傲地挺了挺胸:“是我长兄啦!”
卫摧?
芙颂心神一顿,只听卫琏继续解释道:“当时是我看到他们三个去斗姆面前打小报告,诽谤你暗中勾结了魔道,我非常愤怒,但明面上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去求助长兄,长兄为人仗义,眼不容沙,马上就去寻了他们仨,将其狠狠揍了一顿,并让他们必须向你道歉,若不道歉,他就会他们的骨头拆掉挂神都上来打鼓。”
芙颂:“……”
芙颂一阵失笑,心道一声:“原来是卫摧的手笔。”其实也无甚稀奇的了,当时看到少年们鼻青脸肿还心惊胆颤向她道歉的模样,她心中就隐隐约约有了自己的猜测,但还没有正式确认,今次卫琏亲自证实了这件事,才佐证了她心中这一个猜测。
芙颂给卫琏一晌描摹妆容,一晌道:“替我谢谢你的长兄。”
被人背刺的确是挺不爽的事,但发现卫摧替她撑腰出气了,芙颂心中一团褶皱彻底被捋平了去,心河上一片水平如镜,偶有波澜。
“不用跟长兄言谢啦,他爱众生,爱世人,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哪里有不公与罪恶,哪里就会有他。”
芙颂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起来,我也有一位师兄,他也是一个眼不容沙的人,难以忍受一切不公和罪恶。不过,比起你的长相,他会刻薄与毒舌很多。”
“小颂姐姐的师兄是谁?”
“夜游神。”
“夜游神……”卫琏细细忖了一忖,“听过一点点,据闻其乃司夜之神,掌生死簿,负责对那些犯下滔天大罪的妖魔罪鬼动刑。”
说着,卫琏小声道:“他还戴着跟傩很相似的面具,是不是长得很凶悍啊?”
芙颂一阵失笑,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他长得很好看噢。”
卫琏好奇道:“有我长兄好看吗?我在莲生宫修习的时候,很多师妹师姐都说我长兄格外好看,端的是英俊倜傥,还好我隐瞒了家世,要不然她们非得委托给长兄递呈情书不可。”
芙颂扶着眉心道:“容我想一想呀……”
过了一会儿,芙颂道:“不分伯仲,两人的气质完全是不一样的,容色各有千秋,不能分出个好坏,但你见到夜游神后,会觉得他很好看。当然,个人审美差异啦,我也不敢打包票。”
看芙颂这样说,卫琏更是好奇了,掖了掖芙颂的袖裾道:“小颂姐姐,你有机会带我看一看夜游神,好不好?”
“自然可以!”
两人相谈甚欢,入夜后,卫琏还留芙颂在家里用晚膳。
膳席上,除了卫琏,还有卫摧和两人的母亲巫山楚女。
卫摧佯作若无其事的埋头吃饭,一声不吭,只有烫红的耳根出卖了他的心事。
芙颂比卫摧倒是坦荡许多。
巫山楚女很喜欢芙颂,觉得小姑娘可爱乖巧,越看越是喜欢,席间一直各种给她夹菜,态度很热忱:“小颂呀,把这儿就当作自己家,别拘束,吃多一点菜嘛,我们都很好相处的。”
芙颂看到堆叠成小山的碗,艰涩地吞咽下了一口干沫。
卫摧注意到了芙颂的容色,对巫山楚女道:“妈
,人家吃不了这么多,你不要给她夹了,等她吃完了再夹——唔,好痛。”
巫山楚女横了自家儿子一眼,屈起手指赏了他脑袋一个暴栗:“怎么对你妈说话的?家里很久没来新客,我能不热忱招待吗?”
说着,搁放下筷箸,又对芙颂笑道:“小颂呀,我这儿子说话不中听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芙颂正在吃一块狮子头,见到此状,狮子头差点从筷箸上掉落下来,她笑道:“……好的。”
看到巫山楚女,她没来由有一股子亲切感,生出了一种想要与对方亲近的心思。
在芙颂很小的时候,她就不知晓自己的母亲和父亲是谁,他们可能早就不在了——或许,他们还在存活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里,只是他们还没来找她。芙颂曾经也想过,他们如果还或者,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看到卫琏和卫摧与巫山楚女共桌一起吃饭的场景,芙颂很是感慨,原来,一家人一起吃饭是这样的滋味啊。
趋闹,才是生活志趣之所在。
芙颂以为自己喜欢安谧,却从未想过,自己如此喜欢热闹。
她也喜欢跟谢烬与师祖一起吃饭,看到师徒俩斗嘴,一个不高兴一个没头脑,她也觉得十分生动鲜活有趣。
席间,巫山楚女问了芙颂许多问题,问她家住何处,在天庭哪个部门当差,什么生肖,人脉关系如何,就差把生辰八字问出来了。
卫摧多次给巫山楚女使眼色,偏偏巫山楚女看不到,一直热忱地问芙颂各种各样的问题。
芙颂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一直从善如流地作答。
直至巫山楚女问她:“小颂呀,你有没有男朋友呀?”
“噗嗤——”卫摧原本正在喝汤,听着此话,差点坐不住了。
芙颂也噎着了,咳嗽不止,卫琏连忙端了一盏茶给她。
芙颂喝茶压了压惊。
巫山楚女吃了一吓,完全没料到芙颂和儿子的反应会这么大。
巫山楚女很轻很轻的拍了拍芙颂的肩膊,“小颂,你没事儿吧?”
芙颂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巫山楚女这句话,该让她如何作答?
芙颂忖了一忖,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巫山楚女露出了一副弥足遗憾的神情,她忍不住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
卫摧受到了母亲递来的眼刀,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
巫山楚女太喜欢芙颂了,不懂如此好的一颗白菜,为何会平白无故就被猪给拱了。
一顿饭吃完,芙颂陪巫山楚女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巫山楚女给自家儿子递了个颜色:“傻小子,愣着跟啥,还不快去追!”
卫摧揉了揉后颈,道:“人家都有喜欢的人了,追什么追?”
巫山楚女“哎哟”了一声,拿起玉简,把屏幕展示在卫摧面前:“你这小子是不是对芙颂有意?”
玉简屏幕上赫然是神界CP投票链接,第二名芙摧CP一栏显示“狱神已投票”。
卫摧微微愣怔住了,自己给自己的CP投票,居然还能看的到排名吗?
“儿子啊,你喜欢人家芙颂就直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呢?对自己母亲还要隐瞒,像个什么话?”
巫山楚女傲然地挺了挺胸:“你放心,你妈我这就发动所有亲朋好友,一起给芙摧CP投票,争取芙烬CP给干下去!”
卫摧:“……”
他遭罪了似的压了压眉心,道:“妈,真的不用。”
“别遮掩了,遮掩就是狡辩!妈不想让你后悔啊,儿子!妈现在心意已决,这就去发动巫山上下所有的亲朋好友!”
看着巫山楚女风风火火离去的样子,卫摧蓦然感到有一丝无语。
一旁的卫琏拿起玉简,道:“长兄,我也给你和小颂姐姐投了一票,你要加把劲哟!积极撬墙角,把小颂姐姐撬过来噢!”
卫摧:“……”
为什么全家人都这么支持他啊!
——
芙颂离开巫山的时候,带着一堆大包小包的吃的,听到身后有人漫不经心扯了扯她的鬓发,鬓发是她刚打理的,一扯就容易乱,她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是卫摧。
卫摧主动替芙颂替那些吃的,肩并肩走在她身侧。
芙颂有些奓毛了:“你干嘛抓我鬓发?“
卫摧其实也不知晓为什么情急之下,就抓乱了她的鬓发,当下有些不自在,“抓就抓了,有什么?”
芙颂道:“这是卫琏给我绾得堕马髻,我可喜欢了,你怎么能将它弄乱了呢?”
卫摧嘴硬道:“不就是堕马髻么,我也会。”
芙颂并不十分相信,乜斜了他一眼:“别猪鼻子插葱装相了。”
卫摧道:“你不信?”
芙颂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看我的。”
卫摧捋起袖裾,走到了芙颂身后,徐缓地掬起她过肩的长发,开始为她绾髻。
独属于男人身上的朱滦香盈鼻而来,芙颂觉得他靠得太近了,忍不住想要别开他的手,却听他哑声道:“别动。”
芙颂只好不动。
卫摧替芙颂绾发时,看到了她发丝底下露出了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在月色的髹染之下,俨若上好的羊脂玉瓷器,焕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卫摧喉结一紧,绾发的手指下意识绷紧了几许。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他感觉自己的指腹沁出了一小片细密的薄汗。
芙颂浑然不觉,仍然静静等着他快点绾好发丝。
忽然之间,她听到身后穿了一阵低哑的嗓音,道:“谢谢你救了卫琏。”
“谢什么?”
“卫琏其实是个孤僻的性子,朋友非常少,在莲生宫经常收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偏偏她个性要强,回家从来报喜不报忧,我公务忙,很少照看她,哪怕她在莲生宫受了这么多委屈,我也是不清楚的。那三个少年弟子欺负过她,我也是那时才知晓,你给卫琏撑过腰,出过气。”
听着卫摧娓娓道来,芙颂幡然醒悟,原来卫摧是在为这件事道谢。
芙颂听着有些感慨:“不用为此感到愧怍,卫琏一定会因为有你这样的长兄感到骄傲的,你就是她的榜样。”
卫摧嘴角勾了起来,绾发毕,他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你看看现在的堕马髻怎么样?”
芙颂蹲在巫山山麓处的河面上,对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照了一照:“还不错诶,你居然真的会绾堕马髻。”
卫摧傲然地挺了挺胸,“怎么样,还不赖吧?我以前帮妹妹挽发髻的,时而久之,就熟练了。”
芙颂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地思及什么,道:“其实吧……我都听到了。”
卫摧没反应过来,道:“听到什么?”
芙颂笑而不语,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卫摧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我此前对卫琏说过的话,你都听到了?”
芙颂将双手负在背后:“听到了呀。”
说着,就驱策着祥云,朝前走了。
她三言两语一下子将卫摧所有尴尬的回忆都调动了起来。
身前传了一阵轻盈的笑声,让卫摧的耳根濡红了好一阵。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谢烬去极乐殿接芙颂下值,却是没有看到她人影,去她常去的渔阳酒坊,也没有看到她。
酒坊里的胡掌柜也纳闷道:“日游神好久没有这里喝酒了。”
谢烬心道:“她现在在何处?’
这时候,他收到翼宿星君的消息:“上神殿下,魔神来九莲居了,说是要找芙颂!您快来救救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