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芙颂说完这个秘密,自顾自地笑了许久。

谢烬用龙爪掖住她的袖裾,示意她把话讲清楚——更精确而言,是要她把入了他的梦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芙颂见应龙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就继续往下说道:“因为他入过我的梦,把我的过往和心事看了个一干二净,我在他面前仿佛没有秘密可言,这未免太不公允了。所以,当梦嫫问我,要不要入他的梦时,我就一口答应了。”

谢烬眸色一黯,原来是梦嫫在背后从中作梗。

他擅入芙颂的梦,从未与她坦白过,这一桩事终究是他理亏在先,自己无可辩驳。

入别人的梦,尤其是入心悦之人的梦,会生出很多好奇心与探索欲,心里负担没那么沉重。

但若是让别人来入自己的梦,就下意识会生出诸多的防备,唯恐别人会发现一些不该发现的秘密。

谢烬淡淡敛眸,刚刚听芙颂提到了“神院”二字,心道:“她莫不会是入了他在神院修习的梦罢?那被一剑捅了个对穿,又是什么情状?”

似乎是洞穿了应龙的所思所想,芙颂道:“我入了他的梦后,就看到他与碧霞元君在蟠桃酒坊里小酌,碧霞元君想让他当道侣,但他并不同意。随后不知怎的,两人打了起来。我当时变成了酒坊的小厮,花神吩咐我去劝架,要不然,整座酒坊就会被夷为平地,我只好去劝架……”

在谢烬沉寂的注视之下,芙颂作西子捧心状,身子后仰,且道:“我拦在他们二人中间,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听,我也来了脾气,与碧霞元君生出了争执。结果,就被她一剑捅了个对穿。”

“入了这个梦以后,我对碧霞元君产生了畏惧,在祭神节避她避得远远的。但是后来,碧霞元君帮我铲除了啖精气鬼,还捏我的脸,说我像个好吃的肉夹馍。我忽然发现,碧霞元君其实没有梦里的那么可怕嘛。”

谢烬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细线,有些忍俊不禁。

时不时有雨风飘了进来,他立在芙颂的面前,替她挡住漂泊进来的细细雨风。

芙颂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倏然之间,她的玉简传来了一阵提示音——

“你的天下第一号好师兄来电啦,你的天下第一号好师兄来电啦!请快快接听,要不然,你的师兄会生气的噢!”

夜游神忽然给她的传音匣打了电话,莫不是发生了紧急的事儿?

还是说,夜游神是代替师傅来寻她兴师问罪的?

毕竟,她偷走了师傅的钱袋子,师傅气得火冒三丈是肯定的。

芙颂战战兢兢地连忙起身接电话,然而,没有预想之中的谩骂或是指责,只有夜游神的一句叹息:“那个在白鹤洲书院教书的谢烬,师妹是真的非他不可吗?”

芙颂不懂夜游神为何会突然用如此沉重的口吻来说话,但她觉得接下来要探讨的事儿可能会比较严肃,故此,她刻意避开了应龙,寻至一个无人的角落。

芙颂道:“师兄,发生了何事?”

夜游神道:“师妹真的非得喜欢他不可吗?回答我这一句话,就可以了。”

这种问话好奇怪。

夜游神的语气严肃,声词清明,逻辑严谨,也不像是喝了假酒。

芙颂敛了敛眸,道:“师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这样问我?”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他?给师兄一个准应。”

“……”

芙颂拗不过夜游神,低垂着鸦黑细长的眼睫,腼腆地嗯了一声:“很喜欢,很喜欢。”

“好,师兄知道了。”

芙颂还想问些什么,夜游神唐突地挂了传音匣。

芙颂云里雾里,如丈二的和尚,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心中有个直觉,夜游神之所以这样问她,很可能是去白鹤洲书院调查谢烬,而且是调查出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才会这样问她。

既如此,夜游神到底是调查出了什么很不好的事?

芙颂从他那里得不到明确的答案。

——要不用一下读心糖丸,读一下师兄的内心想法?

——这样就能知晓他在白鹤洲书院遇到了什么情况了。

这时,内心深处有一个想法,如一株狗尾巴草,冒了出来,有一下没一下挠着芙颂的心口,痒痒的。

她有些踌躇,若是因为这一桩私事,又浪费了一颗读心糖丸,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但她时下的思绪,全被夜游神那些问话钓了起来。

好想知道夜游神为何要突然问这些话。

芙颂脑袋上闹出了两只小莲花,一个代表理智,一个代表情感,双方在相互打架,厮打得难解难分,最后是情感占据了上风。

芙颂从腰间里摸出了糖罐子,正准备取——

倏忽之间,雨檐下的风变得极其猛烈,如一道长鞭狠狠鞭笞了下来!

芙颂手腕一颤,糖罐子先是坠落在了湿泞的雨地里,被狂风肆无忌惮地卷走了,卷入翳色的高空,不断往北侧游弋而去。

芙颂连忙召来瑞云,速速冒雨直追而上。

上苍似乎成心与她不对付,每次快要捞到糖罐子时,糖罐子又被风吹向了更前方的位置,显得弥足狡猾。

芙颂使劲向前打捞,就是打捞不上来,她离糖罐子的距离,总差那么一点点、一丢丢。

在晦暝的风雨之中,芙颂不得不用更快的速度来驱动瑞云。

雨丝不断抽擦在芙颂的颊侧,硬邦邦地生疼。

狂风将糖罐子吹向了低处,芙颂俯低身躯,一路向前追缴,数息后,她看到糖罐子坠地,一直朝北边的方向滚去,她遂是撤下瑞云,一路小跑过去。

眼见着要捞到糖罐子了,下一刻,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却撞见糖罐子滚落在了一只贪鬼的脚前。

贪鬼绕着糖罐子一周,嗅了嗅,露出了一抹贪婪垂涎的容色。

它把糖罐子伶俐地抱了起来,跑入附近的炼丹房里,敬献正在那儿坐镇的泰山三郎,道:“吱吱吱!老大,有好东西!”

芙颂太阳穴突突直跳,扫视四遭,她这才发觉,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闯入了绿石庄以北的地界,此则泰山三郎的地盘,到处皆是敌军暗桩,

她不能冒然硬抢,只能暂先把自己藏起来。

——

泰山三郎对贪鬼捡回来的脏东西,其实没有多大兴趣,他满脑子都是在思量着怎么抓住芙颂这一伙人。

前夜被芙颂卫摧甩丢后,泰山三郎遣犼和啖精气鬼镇守炼丹坊,守了一整夜,无事发生。

泰山三郎不死心,遣禁军去搜刮宾客的厢房,甚至连桓玄帝驻跸的行宫也搜刮了一轮,竟是遍寻无获。

问了戍守绿石山庄入口的司阍,称夜里无人离开山庄。

结界也没有破损亦或是人为擅闯的痕迹。

这就说明芙颂一行人还在绿石山庄里。

但为何就是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影?

……难道说,绿石山庄里暗藏内鬼,内鬼包庇了芙颂他们?

泰山三郎愈是往这个方向去思量,愈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那内鬼会是谁?

很多个名字浮现在心头上,但又被泰山三郎逐一打上了红叉叉,最后,他将怀疑对象定在了承安公主身上。

据中郎将说,昨夜去搜了承安公主的寝殿,还特别搜了温泉水浴,没搜到芙颂一行人,但温泉里出现了多名裸身男宠。

呵,这就很有些意思了。

承安公主近几个月都在国寺吃斋念佛,为雪獒和那三个死去的孩子念经超渡,如此克己守礼之人,如何可能一夜之间拥有这么多个男宠?

定是芙颂他们伪装的!

承安公主包庇了他们。

泰山三郎敲定了思路,将玉骨折扇一收,准备吩咐贪鬼集结成团,往承安公主的行宫走一遭。

偏偏这时,犼从结界之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他面前,挡住了泰山三郎的去路。

泰山三郎挺了挺胸膛,昂了昂下颔,傲然道:“让开,小爷要去捉逆贼了!”

犼衔着一块椭圆魔镜,放置在泰山三郎面前。

魔镜紫气萦绕,镜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戴着骷髅面具的男人身影。

男人的骷髅面具的形制,与凡间的傩十分相近,细看之下,却又完全不同。傩是荡平鬼神的善灵,但男人的骷髅面具之上錾刻着玄紫色的螣蛇血咒,在昏晦的光影照射之下,衬出了一份诡谲而幽旷的邪祟气质。

他的背后是由万千具神魔骸骨堆砌而成的宫殿,宫殿悬浮在荒北的虚空裂隙之中,无数怨灵游弋在男人的周身,发出接踵而至的泣鸣声。

男人一身紫晶魔铠,肩罩玄色披风,双腿交叠坐在骷髅王座上,散淡地一手支颐。

他什么话也不曾言说,但一个轻描淡写的睥睨,便彰显出了压倒性的震慑。

只一眼,泰山三郎蓦觉腿软得厉害,扑通一声就原地跪了下去:“魔神尊上。”

“吾交代之事,办得如何?”

魔神嗓音凛冽如锋刃,极具攻击

性与侵略性,哪怕隔着磨镜传声,甫一出口,泰山三郎便觉有铺天盖地的寒意,疯狂地往骨缝里钻。

他不敢抬头直视魔神,视线落在地面上,克制住两股颤颤,从袖囊里摸出一本厚厚的工作手册,恭恭敬敬地述职道:“尊上尊禀,以凤麟草为药引的长生丹尚在炼制当中,今天工部在盛都以南的七个郡新修魔寺十余座,预计信徒数量还会扩增,香火翻倍增长,给信徒们筹措的粮米也在从各郡的粮仓借调……”

给领导汇报工作,泰山三郎自然报喜不报忧。

犼则不然,泰山三郎刚说完,犼用一种没有声音的沉默语言,跟魔神对泰山三郎上述的工作成果作了补充。

魔神听罢,修长冷白的手指在骷髅王座上很轻很轻地叩了叩,藏在骷髅面具背后的一双紫瞳危险地眯了眯:“昭胤上神。”

四个字,裹挟着一股子阴鸷切齿的意味。

魔神修为尚未完全恢复,需要大量凡人精气作为滋补,但每次即将得手时,皆被昭胤上神半途截了和。

不论是当初架空王栩吸食女子精气的□□妖,还是将所有宾客引入十刹海的泰山三郎,抑或着是祭神节上吞食了许多稚子的犼,它们替魔神办事的计划,无一皆以失败告终。

从明面上来看,都是昭胤上神阻断了他的好事。

魔神十分忌惮昭胤上神,对方似乎毫无软肋与弱点,完全无懈可击。

数万年的神魔大战,魔神与之鏖战了七日七夜,最终以被镇压在封魔塔而告终,如今魔神好不容易从封魔塔内逃了,天帝又命昭胤上神下凡缉捕他。

魔神只能另觅出路,就是与泰山阉党联手,架空桓玄帝,占据朝庙舆论高地,广修魔寺,不断吸食十万信众所供奉的香火,这种方式比直接吸食人的精气要保守,但胜在稳妥。

泰山三郎瞟了犼一眼,责怪它白长了一张嘴,怎么什么事儿都往魔神面前抖。

泰山三郎肃声道:“昭胤上神固然难敌,但我最近发现,他与天庭极乐殿一位名曰芙颂的日游神走得十分相近。若是从日游神身上下手,兴许就能引出昭胤上神,并制敌先机。”

魔神玄紫的眼瞳悄然流转了一下,视线的落点落在泰山三郎身上,勾起了一丝兴致:“噢?此话怎讲。”

泰山三郎殷勤地解释道:“□□庙、十刹海、地下鬼市,皆是日游神去过的地方,每次都是她最先搅扰了我们的计划。且外,每逢日游神落难,昭胤上神皆会现身救她,照此看来,日游神在昭胤上神心目中地位非同一般……”

泰山三郎摊开折扇,在掌心间把玩着,笑道:“换言之,日游神在何处,昭胤上神也就在何处。倘若我们挟持了日游神,等同于拿捏住了昭胤上神的命脉,昭胤上神也势必会现身,落入下风——彼竭我盈,彼寡我众,故能克也!”

魔神对这一番话不置可否,唇畔抿起了一个冷哂的弧度。

他不关心日游神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但她若真是昭胤上神放在心尖上的人,那可就有意思了。

他与昭胤上神隔着不共戴天之血仇,他势必要让这厮血债血偿。

魔神以手撑颐,语声慵懒:“两日之内,务必将日游神挟持到手,送至吾面前。”

泰山三郎:“不……”

魔神淡掀眼睑,语气隐隐生霾:“怎么,不行?”

泰山三郎雄赳赳气昂昂道:“不成功便成仁!”

魔神这才满意了,漫不经心地晃了一下冷白手指,魔镜很快焕发出一片暗紫色的辉光,辉光笼罩着整片镜面,待辉光散去之时,魔神也在镜中化作紫烟消失了踪影。

魔神消失后,泰山三郎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庭渗出了大片潸潸冷汗。

他手持玉骨折扇不断扇着风,扇却额庭上细密的汗珠,毫不客气地冲着犼低喝道:“魔神来找小爷,你个挨千刀的犬彘,怎不事先通禀一声!”

犼懒得搭理泰山三郎,将魔镜收纳入识海里,又飞回至结界上空了,飞走前,犼将臀部对准泰山三郎,也毫不客气地放了个屁,端的是震天价响。

泰山三郎被屁香糊了个满面,差点原地去世。

四遭的贪鬼连忙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泰山三郎。

泰山三郎气急败坏,偏偏又奈何不了犼,一旁的一只贪鬼,将糖罐子献了上来,嘻嘻一笑:“老大,要不吃颗糖开心一下?糖能舒畅情志。”

泰山三郎没好气地接了过来,往嘴里扔了一颗,一边咀嚼一边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寻日游神,魔神点名要她!”

话音刚落,泰山三郎蓦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周遭静默如迷,哪怕那些贪鬼还在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没了,但他全然听不见了。

隐隐约约间,一些声音,化作了具象的云雾,源源不断从炼丹坊外飘了进来——

“泰山三郎应该不会把读心糖丸吃了罢?”

“如果他吃了,那我们今夜要入桓玄帝的梦境的计划,就会暴露。”

“成败与否,就在今夜,若是能让桓玄帝改变觅求长生的主意,那么,取到凤麟花就轻而易举了。届时不管泰山阉党再如何咄咄逼人,也根本奈何不了我们。”

这些声音源源不断地进入泰山三郎的耳朵里,他认出声音的主人,恰是日游神芙颂。

外头正落着滂沱大雨,蛛丝般的冷雨敲打着炼丹坊的檐顶和窗槛。穹空低沉,装满了厚重的雨水,仿佛涨破了,雨水流泻入绿石山庄。绿石山庄像泰山三郎口中的糖丸一般,开始融化了,变作一片泥浆。只余下那一片清晰明朗的叙话声。

泰山三郎神态变得阴鸷起来,舌头顶了顶上颚,轻喃了一句:“呵,原来如此。”

原来芙颂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争抢凤麟花,而是先打算利用梦境篡改桓玄帝的心念,只要帝王的心念变了,那凤麟花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小脑瓜子还挺灵活的嘛。

也难怪前夜芙颂与卫摧逃跑时,并没有率先去炼丹坊,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凤麟花,而是桓玄帝!

贪鬼问:“老大,咱们现在要去行宫捉人吗?”

“暂且不必了。”泰山三郎摆了摆手,坐回原位,叠起了二郎腿,笑道,“夜里再去。”

——

与诸同时,魔神结束了与泰山三郎的议事,在骷髅王座静坐了一会儿,他又召来魔镜,手指在镜面画了一个传像符,很快魔镜出现了一个戴着嵌宝金冠、手托岁印、骑乘在凶兽背上的年轻武将。

此人身着玄青鳞铠,肩吞兽首,腹护镜光,外罩锦袍。面上着不苟言笑,凸显出一种冷峻的威严。

魔神问:“殷元帅,可有寻到那个孩子的下落?”

殷元帅是魔神座下的右护法,与身作左护法的犼具有同等地位。他在天庭上还有另一个尊称,号曰“太岁魔君”,负责掌管人间的动土兴造、迁徙、嫁娶等诸项禁忌事宜,与民生关系密切,凡间流传着一种“不宜在太岁头上动土”说法,若是动了太岁的脑袋,则会举家丧命。

魔神在民间兴修的魔寺,就是殷元帅负责的。

眼下,殷元帅面色沉凝,缓慢地摇了摇首,道:“末将在凡间搜寻过许久,暂且还未寻到。”

魔神垂下眼,双掌交叠在膝面上,缄默不语,气场凝寒成霜。

殷元帅知晓魔神从归墟出逃后,一直在找寻他的女儿,搜山检海,不惜一切代价地找。

当年神魔大战让三界陷入一片涂炭之中,魔神的女儿流落凡间,颠沛流离,下落不明。

唯一的线索,就是她的身上有一道螣蛇枷,是满岁时魔神亲自錾刻下的身份徽记,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当然,螣蛇枷也继承着三界最强悍的毁灭之力,它足以在刹那崩坏一个大千世界。

这三个月以来,殷元帅找过了许多地方,问过了凡间各处宫观庙宇的神灵鬼怪,都杳无音讯,它们从未见到过魔神之女。

一直都找不到,那很可能是……

殷元帅不能当着魔神的面,将这个可能性说出来。

魔神是个不折不扣

的女儿奴,他一直坚信女儿还活着,出关后,一直从未放弃找寻。

魔神扬起骷髅面具,寒光镀在面具的嶙峋轮廓线上,衬出了一抹极其凛冽的弧光,淡声道:“继续找,找到为止。”

殷元帅恭谨地领命称是,退了下去。

偌大的虚空裂隙里,重新恢复一片死气般的沉静。

那些漂浮在空气里的怨灵,觉察到魔神的气场不对劲,连忙止住了鸣泣,大气也不敢出。

魔神心想,囡囡还活着,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

芙颂蹲守在炼丹坊外一整日,都没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夺回糖罐子。

泰山三郎一直待在炼丹坊里,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打算,贪鬼里三层外三层围守在坊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炼丹坊里面那么闷热,他是怎么做到闷在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真是奇葩。

快入夜了,雨势稍歇,芙颂不能继续在这个地方耗着了,只好掠身踅回行宫。

回入宫里,她看到应龙在与獬豸窝在中庭里对弈,双方对战得难解难分。

真好,和平共处的一幕。

芙颂正想上前夸赞一番,哪承想,还未走近,忽然见到獬豸掀了棋盘:“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败给你,没劲儿。”

芙颂微微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应龙对弈这么厉害,连卫摧都甘拜下风。

她不由多看了应龙一眼。

应龙表情很冷淡的,与在她面前那种呆萌样儿全然不同。

应龙任由獬豸掀了祈盼,随后起身朝外走。

獬豸问:“你要去哪儿?”

应龙道:“找人。”

此话一落,芙颂愣在了当场。

这个声音……不正是谢烬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