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芙颂一直觉得应龙就是应龙,完全没有把它跟谢烬联系在一起,直至听到它能口吐人言,而且嗓音是她熟悉的那种低沉沙哑,她一下子就识别出,这是谢烬的声音。

芙颂怔怔立在原处,大脑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她在思考应龙是否能与谢烬画上等号。

好像应该可以。

以前她在不二斋蹭睡时,就看过谢烬冒过两次龙角,龙角是那种根部黧黑、顶端赤红的形态,圆滚滚的,好生可爱。

应龙的龙角,跟谢烬偶然冒出来的龙角差不多一模一样。

纵然如此,芙颂也从未想过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现在听及应龙发出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她脑海里晃过了许多细碎的片段和线索——

诸如占卜凶吉的樟柳神说过谢烬是应龙一族。

诸如应龙从天而降掉到了她的云层里,伤愈后一直赖着她不走,似乎跟她熟的样子。

诸如她给谢烬的传声匣打电话而温泉水浴那儿就传来了提示声。

诸如应龙会将獬豸踹到床底下,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

诸如抱着应龙睡觉,她睡得特别好,还做了不该做的香艳绮梦。

诸如应龙会对弈,谢烬也擅于对弈。

……

这些片段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底下暗藏紧密的联结。

一个荒唐的真相,浮上了芙颂的脑海,整片心河掀起了惊波巨澜,水花四溅,波涛不止。

没错,应龙就是谢烬,谢烬就是应龙。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她早该觉察到的。

他们拥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不论是情态、举止,还是气质。

意识到了这一点,芙颂的心绪便有些复杂起来,谢烬为何不告诉她真相呢?她被蒙在鼓里,还将这么多心事话与他知,说好喜欢他,说偷偷入过他的梦境,还被碧霞元君捅死了。

现在姗姗反应过来,她又尴尬又生气,还极其羞耻,足趾可以直接抠出十座极乐殿。

恰逢此时,应龙看到了立在楹柱下的芙颂,脸上的冷淡表情很快如冰雪消融了一般,化为呆萌柔软的表情,主动敞开了两只龙爪,扑上前去,想要她的抱抱。

芙颂下意识朝后退后了一步,双手掩藏袖裾里,没有抱它。

应龙扑了个空,差点绊倒在地面上。

它抬起小脑袋,困惑地望向芙颂,啾啾啾了一声。

芙颂心绪芜乱,不知要如何面对应龙了,她不清楚要把它当成一只纯粹的毛绒绒,还是谢烬。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应龙相处,太过于疏离好像也不太妥当。

她也不想让对方知道她发现真相了。

在一片微妙的氛围里,芙颂打了个哈哈,恢复成惯常轻松自洽的神态,笑道:“我有些倦了,就不抱龙龙啦——我们去找梦嫫,商榷一下今夜的任务安排。”

芙颂说完,掠过应龙,吩咐卫摧跟她去了配殿的庭院。

卫摧经过谢烬时,扮了个鬼脸,落井下石道:“扮茶翻车了罢?芙颂现在可不吃你这一套了。”

谢烬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个淡薄的眼神,随后,视线落在芙颂近乎逃之夭夭的背影上。

直觉告诉他,她方才在躲自己,虽然表面功夫做得无懈可击,但他到底感受到了她的疏离。

芙颂是个什么心事都会放在脸上的人,脑海里的想法就差自己跑出来说了,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

难道说,方才与卫摧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抑或着是离开配殿时遭遇了什么事,她才有意避开他?

谢烬眸色黯了一黯,行到了楹柱之外。

此际,日薄西山,鎏金色的残阳幽幽缓缓斜照下来,与日晖斜照下来,还有一只烙印着火麟纹的传音纸鸟。

它通过虚空飞进来的,不需要特地穿过结界。

传音纸鸟隐秘地落在了谢烬的掌心里,谢烬摊开纸鸟,毕方的声音传了过来:“主子,查清冒牌货的底细了。”

“它是一只来自青丘的九尾狐,三千年修为,擅魅惑,爱伪装成凡间男子的模样猎取女子的心。”

谢烬扯了扯唇角,原来是狐狸精。

当然,他也并不那么意外。

毕方继续道:“过去有过一桩剖食人心的犯罪前科,在归墟蹲过五百年天牢,后被青丘族长保释,现在在庐陵郡白鹤洲一带活动,目前盯上了一位名曰阿钰的姑娘。”

一抹凛意浮掠过谢烬的眉庭,他的修长手指在楹柱的柱身慢条斯理地叩了叩,奏出了一片轻微的声响。

阿钰乃是学生子慎的长姊。

九尾狐盯上了阿钰,还是借谢烬的身份来做坏事,看来不仅是早有预谋,还打算找个背黑锅的。

毕方道:“阿钰姑娘对这只九尾狐很上心,每日都来送饭,卑职一直在暗中观察,九尾狐似乎并没有对阿钰姑娘下手的打算。主子,您打算怎么做?”

谢烬人还在绿石山庄,不方便直接下决断,毕竟九尾狐还没真正对阿钰下手。

谢烬忖了一忖,道:“再观察一段时日。”

毕方领命称是,忽地思及什么,且道:“对了,有一桩事,不知当提不当提。”

“说。”

“夜游神这两日都在调查主子的身世背景,阿钰给九尾狐送午膳这一幕,亦是教他看了去……”

话至尾稍,毕方仔细斟酌了下,“他看起来似乎很不爽的样子。”

“……”

谢烬压了压眉心,毕方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的话,他马上就想起芙颂对自己的疏离态度。

她出去接了电话,莫不是这通电话就是夜游神打给她的,告诉她“谢烬与一位叫阿钰的女子走得十分相近”,以致于她误会了

,心情不虞,所以也不想抱抱了?

谢烬第一时间就想寻芙颂解释这一桩事体。

但囿于现在的应龙形态,实在不方便开口说话,他权衡了一翻,决定等这一回任务完成后,再话与她知。

——

夤夜,在承安公主的率引之下,芙颂一行人趁着皇族在举行晚宴,偷偷摸摸来到了桓玄帝的行宫。

行宫外有一群巡守的禁军,这对他们构不成很大的阻碍,芙颂捏了个隐身诀,让所有人都隐身了,潜伏入行宫的内殿,一路都还算通畅无阻。

穿过巍峨的门阙,白玉须弥托起内殿的雄浑轮廓,十只脊兽列阵于重檐庑殿顶,似欲乘风归去。

大殿中心置有一座金铜鼎,吞吐着袅袅升起的龙涎香。

梦嫫忽然烟瘾犯了,缓缓行上前深深吸了一口,露出了迷醉的表情,吟呻道:“唔,好香。”

芙颂见状,赶忙将梦嫫拽走,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醉生梦死。

梦嫫慢悠悠道:“不着急啊,殿里又没人,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吸上几口。”

说着,他乜斜看了芙颂一眼,状似讶异道:“咦,你怎么不抱小应龙了?”

梦嫫用烟筒指了下跟在芙颂身后不远处的毛绒绒,喟叹道:“还让它落了单,真可怜呐。莫不是有了新欢,就忘记了旧爱罢?”

被点名的一人一龙,下意识看了一眼对方,芙颂面颊如遭烈火燎过,沸热无比,很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掩唇轻咳了声,并未应答梦嫫的话,另起话题道:“桓玄帝还没回来,也不知要等多久,若是中途有伏寇入内,怕是不妥,需要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望向承安公主:“殿下,可有推荐的藏身处吗?”

承安公主也体察到了芙颂与应龙之间的微妙氛围,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思忖了一番,道:“父皇的床很是宽大,床底下位置也很多,不若藏在床底下罢,届时催眠父皇做梦的时候,也方便。”

芙颂觉得这个主意很妙,遂是吩咐卫摧他们:“快,藏到床底下罢。”

众人对藏在床底下这个意见将信将疑,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梦嫫存了一丝小心机,他先让卫摧和翊圣真君进去,随后吩咐芙颂进去。

芙颂不懂他为何要这样安排,梦嫫道:“我在最外面,届时等桓玄帝睡着了,方便施法布阵,让你们进入他的梦境。”

这话听着还是挺靠谱的,芙颂俯身藏进了床榻底下。

谁知,刚藏进去,一转身,一团毛绒绒就拱入了她的怀里。

是梦嫫将应龙塞了进来。

床榻底下容下三人,绰绰有余,但四个人刚刚好,但五个人就显得很逼仄了,尤其是最外面的梦嫫还不断朝里面挤,芙颂几乎与应龙——哦不,现在她识破了它的身份,应该是谢烬——严丝合缝地、面对面贴在了一起。

应龙温热的吐息喷薄在她的脖颈上,如一根小羽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刮着,芙颂觉得很很痒,想用手挠,但囿于自己在谢烬面前的形象,只好暂且隐忍住了。

床榻底下的光线很昏暗,谢烬能感受到女郎温柔的躯体,还有她逐渐加快的心律。

彼此在黑暗之中面对面对视着,吐息如凌乱的毛线,若即若离地交缠在一起。

谢烬一直淡淡地望着她,目光却深邃如炬,仿佛视线烧穿她那故作疏离表象,洞察她内心的真实。

芙颂感受到了那灼灼的注视,又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些羞耻的往事,下意识撇开视线。

她身侧是翊圣真君,翊圣真君不清楚芙颂与谢烬之间的弯弯绕绕,他身量本就庞硕魁梧,被挤压在了一个逼仄的空间里,腾挪转身就显得很困难。

翊圣真君皱着眉头,道:“好挤啊,能不能别往里面挤,老子都要被挤扁了。”

芙颂闻及此,视线转了过来,她错开谢烬,径直望向梦嫫:“梦嫫,你往外挪一点位置。”

梦嫫呷了一口烟:“不太行呐,人家藏在最外边的位置,最容易被发现,可不得往里边藏一些么?”

说着,又往内拱了拱臀部。

芙颂因此与谢烬挨得更近了,两具存在体型差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彼此的身体轮廓与内在变化在相互的感知之下一览无余。芙颂的皮肤是偏凉的,反而衬得谢烬的体温很高,她知道他属火,体温便来就很高,但现在他的体温好像不知为何,越来越高了,这些热意透过一层衣物传导至她身上,渐渐的,芙颂的后颈和掌心腹地也沁出了潮腻的薄汗……

直觉告诉芙颂,梦嫫就是故意这样挤过来的,但她又不能直言挑破他的诡计,那岂不是变相作证了她在故意疏远应龙吗?

“啾啾啾。”思忖之间,应龙忽然出了声。

这一回,芙颂听懂了它的意思,它俯低姿态,想对她示好,用毛绒绒的龙角蹭了蹭她的颈窝。

芙颂故作疏离道:“别蹭过来,痒。”

应龙委屈巴拉的眼神,一个劲儿地瞅着她看,看得芙颂心又忍不住软了,但她想起对方隐瞒身份的事,并且现在丝毫没有要澄清的打算,心中又存了一些气恼,到底是硬下了心肠,低声道:“我心情不太好,先绝交一个时辰。你莫要与我说话。”

绝交一个时辰。

一抹黯色浮掠过谢烬的眉庭,她果真是因为误会了自己与阿钰姑娘的关系,才生了闷气的么?

生了闷气后,就谁也不想搭理了。

都是那只九尾狐惹的祸。

不过,谢烬还是第一次见到芙颂生闷气,他还挺纳罕的,她生气时两腮高高的鼓了起来,面色涨得红彤彤的,像极了奓毛的刺豚,样子并不凶,恰恰相反,好生可爱。

他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腮帮子,但思及她还在气头上,只好暂且克制住。

她是为了他而生气的,那就说明,她心底里是有他的,是在乎他的,至少比卫摧要多那么一点儿。

众人在闷热的床底下待了近乎半个时辰,还是没等到桓玄帝,人心开始有些浮躁起来,卫摧打了个哈欠,闻到梦嫫吸烟的气息,吩咐道:“分我一点,不然会困。”

梦嫫大大方方地将长杆烟筒递了过去。

翊圣真君道:“也分老子一点儿,老子也困了,哈欠……”

卫摧与翊圣真君各自呷了一会儿烟,精神头变好了一些。

卫摧主动问芙颂:“要来一点儿吗?打发漫漫长夜。”

芙颂摇了摇头:“我没有呷烟的习惯。”

斗姆说过了,修行之人须节欲,不沾染烟和酒,酒她已经破戒了,所以不能再破第二次戒了。

不知为何,不知是不是等得太久了,加之今夜喝了不少水,芙颂忽然又有了尿意。

但她旁边是应龙,应龙旁边是梦嫫,要穿过两个人去厕室,好像有些困难……

而且,她主动跟应龙提出了绝交,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都不和它说话,若是率先找他说话,那不就是变相打了自己的脸了?

芙颂深吸了一口气,决计先憋着。

一行人正说话间,忽听承安公主道:“父皇来了。”

——

桓玄帝喝得酩酊大醉,搂着一个妃子你侬我侬摇摇晃晃地行进来,看到最宠爱的小女儿等候在配殿,桓玄帝酒意一下子清醒了几分,将胸前敞开的衣襟拢了回去。

正了衣冠后,桓玄帝道:“韶韶,这么晚了,你怎的来了?”

承安公主是熹德皇后所生,熹德皇后早逝,中宫空虚,桓玄帝虽并未再立后,但夜里常常缠绵后宫。

他缠绵过的那些妃子,都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要么五官相似,要么声音相似,要么衣品相似……反正,总有一处是相似的,哪怕选秀,桓玄帝也要按照先皇后的标准来挑选。

最近有个妃子极为受宠,经常陪桓玄帝左右,晋封为了淑贵妃。

承安公主对此不置可否,当桓玄帝想让她过继到淑贵妃的膝下当女儿时,她直言峻拒了,她只有一位母亲,不是任何一个床上功夫好的女人都可以当她的妈。

承安公主一直认为,父皇因为熹德皇后早逝,才有了觅求长生的念头。

毕竟人的生命是何其脆弱啊,病来如山倒,在天地面前,就如朝菌一般微不足道,赤条条地来到人间世,也赤条条地离开了,带不走任何。

人在近距离频繁接触了死亡之后——诸如亲人的陆续离世——会变得极为惜命,意识到到活着的可贵,但也有一些矫枉过正的,开始求神拜佛觅求长生。

历代帝王到了晚年

,就会变成这种模样,桓玄帝也不例外。

承安公主借助纯臣集团之口向桓玄帝纳谏,让他莫要荒废朝政,莫要亲近阉党小人,莫要频繁服用一些来路不明的长生丹药,但桓玄帝弗听,愈发刚愎自用。

前夜寿宴上,泰山三郎敬献上了一枝凤麟花,声称若炼成了丹药,必会延年益寿。

承安公主不知泰山三郎是从何处找来这种药草的,但她颇觉不妥,担心扰乱了天道——她想起了畴昔王栩送给自己的獒毛大氅,那完全是用三条无辜的生命换来的。

同理,泰山三郎送来的这枝凤麟花,会不会也是以某种悖逆天道的方式夺取来的呢?

她委婉地劝过几回,桓玄帝并不以为意,反而对泰山三郎所送来的寿礼极其满意,给了不少人封官加爵。

这几日在绿石山庄上,桓玄帝命礼官举行着流水席般的夜宴,泰山三郎一直是座上宾。

整座朝堂上下,已经没有纯臣说话的份儿了。

承安公主归属于后宫阵营,不得干政,哪怕是帝王最宠爱的小女儿,她也需要在合适的场合说合适的话。

眼下,承安公主吩咐高嬷嬷端来一碗汤药,道:“此则安神助眠的醒酒汤,儿臣亲自在小厨房里煲的,父皇今夜应酬想必是累了,喝醒酒汤正合适。”

桓玄帝展颜笑了,道:“不愧是朕的好女儿,这般体贴朕。”

他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一旁静静听着的淑贵妃,眼波盈盈,莞尔不语,纤纤细指却勾着桓玄帝的腰带,作势要将他勾到床上去。

桓玄帝感受到了她的暗示,将汤盏给了高嬷嬷,掩唇轻咳了一声,提醒在孩子面前注意点。

淑贵妃淡扫了承安公主一眼,把手识趣地从帝王的腰带上松开。

承安公主挂念着伏喜师傅,他们还在床榻底下。

为了要让任务顺利完成,她往安神汤里加了些酸枣仁、干百合与合欢皮,此则助眠的特效方子,准保一觉睡到天亮。

承安公主离开去,往床榻底下看了一眼,与芙颂确认了眼神后,她快步离开了,先在隔壁配殿里候着。

——

芙颂静静等着桓玄帝入睡,不一会儿,床榻上就响起了宽衣解带的窸窣声,她心内一喜:“桓玄帝终于要更衣了吗?”

她敛声屏息,示意身边所有人都安静。

烛火温黄的光影一路摇曳入内,宁谧的寝宫里,响起了一声淑贵妃的娇吟:“人家今天想在上面,好不好?……啊!”

桓玄帝命令:“小声点,韶韶在隔壁睡着,你咬着丝帕,别教她听见。”

芙颂微微蹙眉,怎么这两人对话这么奇怪……

忽听什么东西忽然撞在一起的声音,好生激烈,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床榻上已经传了女子娇软销魂的叫喊以及男子粗嘎厚重的呵喘。

芙颂:“……”

饶是她再迟钝,此一刻也明晓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啧,”躺在最外边的梦嫫漫不经心道,“他们在做-爱啊,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了呢。”

芙颂听得面红耳赤,面颊也开始痉挛起来,耳根掀起了一片滚热,热意朝着身体蔓延开去,掌心腹地和后颈等处慢慢溢出了冷汗。

承安公主不是给桓玄帝喂了助眠汤吗,桓玄帝应该马上入睡才是,为何、为何要有如此旺盛的精力做这些事儿呢?

哪怕她在羲和的熏染之下,对男女之事也没什么太深的忌讳,但第一次撞见现场直击。隔着一张床板,那震床的声音从上面源源不断地传至下方,她不知所措,开始有些懊悔当初轻易听从承安公主的话,躲在床底下了。

躲哪里不是躲,偏要躲在床底下!

芙颂无措又焦灼,尿意愈浓,她忍不住并紧了双膝。

那个……如果桓玄帝没那么快睡觉的话,能不能先容她去上个厕所?

好急,憋得好难受。

尴尬又古怪的气氛弥散着床榻底下,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彩纷呈。

躺在她右侧的翊圣真君低声骂了几句。

当然,他是修行之人,骂也还算是温和了,至少没直接问候桓玄帝的祖宗十八代。

卫摧没说话,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躺在左侧的应龙没说话,但她感觉它的躯体变得很僵硬,体温明显烫了起来,芙颂偎着他,像是偎着一座火炉。

芙颂忽然很好奇,撞见这一幕,谢烬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