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心中忧虑,一夜辗转不能安眠。
次日,又设宴邀请了几个同僚,酒到酣处,纷纷大吐苦水。
“陈贼欺男霸女,将我家婢女全都抢走”
“老夫昨日还看到那贼人麾下的昭明军当街杀人,可怜那无辜百姓,不过是饿惨了,忍不住抢了些粮食,便遭横死。”
“郿坞里那么多钱粮,都入了陈贼之手。”
更有鬓发皆白的老臣垂泪涕泣:“老夫去找她讨要道理,她非但不尊老,还”
“还如何?”王允追问,说话的这个老者乃是朝堂上德高望重的老臣,莫非陈昭连三朝老臣都随意呵斥吗?
老者嘴唇哆嗦着,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她辱骂老夫‘老而不死是为贼’,还要送老夫去见董卓。”
王允神色大惊,抚须:“此人竟如此嚣张。”
“卢植和她沆瀣一气,陛下又信任卢植,只怕陈贼操纵朝政,比董贼更易。”
“是啊,连另立新帝的工夫都省了。”
“汉室危矣,不知何人还能救我大汉。”
王允心中越发焦虑,有对汉家天下的担忧,还有一丝他自己不愿承认的窃喜。
在三公之中,他的处境最为尴尬。太傅卢植因救驾有功,深得天子信任,名望极高;司空杨彪家族四世为太尉,袁隗死后,杨彪便接替了士人领袖之位,权势显赫。
唯有他,原本打算对董卓忍辱负重、明奉暗抗,却未料到董卓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行动,董卓便已身亡。结果,他反倒成了董卓的党羽,百口莫辩。若非曹操为他作证,说明刺杀董卓的七星宝刀是他所赠,只怕他连三公之位都难以保全。
可位列三公,却有名无实,此事让王允一直耿耿于怀。
他必须做些什么来提高名望。
王允扫视席上众人,挺直腰背:“老夫有心除贼,诸位谁有对付陈贼的法子?”
一群人顿时不说话了。要是有法子,董卓那时候他们早就用了。
王允有一句脏话想骂。
一群猪队友。
好在从董卓那时候王允就已经习惯了同僚都是废物,他气定神闲抚摸胡须:“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想必过不了多久,陈昭小贼便会露出马脚。”
“是极!”听到不用他们出主意,众人松了口气,纷纷应和,场面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风和日丽,洛阳城中的事务终于在她的多日梳理下恢复了井然有序。得益于严苛的治安条例,洛阳城里连小偷小摸的贼都消失不见,生怕丢了小命。
陈昭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散朝之后往外走。
“昭侯,且等等老夫。”
王允气喘吁吁赶上来,他刚一下朝就寻找陈昭的背影,奈何陈昭走的太快了,他老胳膊老腿追了半天才追上。
“王司徒平日也该习武强身了。”陈昭放缓了脚步,嘴毒道。
王允噎住了,讪讪道:“老夫年老体弱,不似昭侯年轻力壮。”
“也是。”陈昭深以为然。
王允:“”
其他大臣说的果然没错,陈昭这厮一点都不知道尊敬老人!
王允八面玲珑,打了个哈哈,把这一丝尴尬化解过去,又借着商讨公务之名与陈昭攀谈。
能得董卓信任,旁的不说王允一手拍马溜须的本事炉火纯青,净捡着陈昭爱听的话说。
陈昭也乐意和他聊天,这老头长得虽然相貌平平,可说话好听,她乐得提前感受一下佞臣谄媚的感觉。
行至宫门处,远远看到吕布带兵巡逻,陈昭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吕布这家伙不太吉利,还是离远点好。
王允心思一动,直觉这其中有他的机会,试探道:“昭侯与吕将军曾有旧怨?”
似是开玩笑一般,王允笑道:“那时老夫曾听闻董贼因虎牢关不利而大发雷霆。想必吕奉先亦不是咱们大汉义军的对手啊。”
陈昭玩味瞥了眼王允。
她察觉到了某人的小心思。王允这个性格,就是自诩正义的性子,他操控朝政是正义,旁人操纵朝政就是大逆不道。
陈昭悠悠道:“王司徒错矣,那日虎牢关下,吕布单骑冲阵,杀的六路诸侯丢盔卸甲。后十八路诸侯齐至,亦奈何不得他。”
“你不上战场,只知吕布勇猛天下无敌,你上战场,见吕布才如蜉蝣见青天。”
王允诧异:“吕奉先竟有如此之勇?”
陈昭笑吟吟道:“正是。”吕布可是要勇猛有勇猛,要智商有勇猛,要道德还有勇猛啊。
吕布一死,关羽看谁都是插标卖首,人人都有吕布之勇。吕布活着的时候,可谁都不敢嚣张。
“昭亦是用了一点小小计策,才与吕布打了个旗鼓相当。”陈昭伸手比划了一个小拇指指节,“若吕布还在虎牢关,昭也无法那般快就攻破虎牢关。”
就要在等个数日,等攻城器械搭建完才攻破虎牢关了。
“原来如此。”王允喃喃道。
王允心思活跃了起来,看来赶走陈昭的关键就在吕布身上了。
要让吕布和陈昭反目成仇虽然难,可有方向可以努力总比没有头绪要强多了。
王允回到府中,想了整整半日主意,丝毫没有头绪。
昔日他与吕布同在董卓麾下,有些交情,王允也了解吕布性情。吕布此人,勇猛无谋,好色好财,想要挑拨他倒是不难。
可陈昭年纪虽小,却城府极深,嘴巴淬毒,却从不动怒,不好拿捏啊。
该如何驱虎吞狼,除去陈昭呢?
心烦意乱之下,王允来到后院透气,突然看到有人在牡丹亭边上叹气。走上前去,见到是自己府中的歌妓貂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貂蝉是和外男有了私情才会深夜在此哭泣。
“贱人有私情耶?为何在此啼哭?”
叹气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梨花带雨,娇艳无比:“妾身见大人忧愁,思及承蒙大人深恩,却不能为大人排忧解难,故而在此叹息。”
王允心思一动,打量貂蝉,见貂蝉和陈昭年纪相仿,心道他猜不透陈昭心思,貂蝉这样的女郎或许更能猜到同龄女郎的心思。
“老夫确为一事发愁。”王允将貂蝉带至屋内,把对陈昭的担忧和陈昭为人处事细细说与貂蝉。
王允打量着貌美胜花的貂蝉:“汝以为陈昭会因何事与吕布翻脸?”
他曾想过该如何对付董卓,本已构思出了一个美人计。唉,可惜陈昭为女郎,美人计用不到陈昭身上。
若陈昭为男儿,亦或者吕布为女郎王允脑中浮现出一个身高一丈,穿得花花绿绿,下巴看人的性转版吕布。
呕,王允忍住呕吐的欲望,连忙摇头打散脑中幻想。
貂蝉细声细语道:“妾身听大人所言,倒有一计。”
王允眉毛一挑:“你且说来。”
貂蝉附耳低语,王允听得频频点头。
陈昭回到府上之后,唤来赵云和太史慈。
“近来或许有不安稳,还要劳烦两位爱将暂且给我做段时日护卫。”
太史慈迅速应下,他如今领了个突击营,专门负责机动性强的侦查游击,在洛阳城内也暂且没有用武之地,给自家主公当护卫这是心腹才能干的活,他十分乐意。
待到太史慈离去后,赵云才忧心忡忡:“主公,可是吕布?”
若是旁人,只需他一人护卫即可,不必再加一个太史慈。
陈昭微微颔首。
“吕布既威胁主公性命,便该早杀了他。”赵云不甘心攥紧了拳头。
倘若他有能力打过吕布,那日便能直接将吕布斩于虎牢关外,不至主公今日还要受其威胁。
陈昭笑着拍拍赵云的手:“子龙不是还想多练几年,再去堂堂正正打败吕布吗?以计策杀他,胜之不武。”
“万事都比不上主公。”赵云低声道。
“无碍,乃是我故意引王允去鼓动吕布。”陈昭安抚赵云,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
“若我真想杀吕布,他也活不到今日。”
两军交战她尚能以兵器之利威胁,可如今同朝为官一城之内,吕布脑子又不算好使。
半瓶毒药便足以毒杀吕布。
“虓虎不足为虑,毒蛇才最为可恶。”陈昭轻扬下巴,恶劣道,“我要让王允赔了女儿又折命。”
想用吕布除去她,哼。
翌日,王允起了个大早,带着貂蝉来到昭侯府邸。
王允陪着笑脸:“这是小女,名唤貂蝉,自幼饱读诗书。老夫甚爱之,先前无处为用,老夫一直顿足叹息。”
“听闻蔡公之女在昭侯麾下效命,老夫越想越觉得昭侯麾下是好去处。不知昭侯可愿给老夫个面子,收下小女?”王允珍惜望着貂蝉,仿佛貂蝉当真是他如珍似宝养大的亲女一般。
王允注意到陈昭的眼神在貂蝉脸上停了许久,心中把握更足。
他曾听小道消息说,陈昭最好美色,麾下文武各个都是好颜色。先前听闻原先牛辅麾下的贾诩归顺了陈昭,王允还以为此事是谣传。
今日一看,却不尽是谣传。
“好漂亮的女郎,当真是王司徒之女?”陈昭目中划过惊艳,越看越满意。
她也见过不少美人,如蔡文姬之温婉,如何皇后之明艳,如荀彧之文雅,如赵云之俊朗,可抛开气质,单论相貌,竟无一人能与貂蝉相提并论。
王允看看目露惊艳的陈昭,沉思。
原来那个美人计好像也不是不能用啊
“貂蝉虽非老夫亲女,却是自幼在老夫府中长大,情同父女。”王允道。
陈昭笑眯眯拉住香香的貂蝉,嫌弃望向王允:“昭明军中风水好,自不会亏待貂蝉。至于王司徒我事务繁忙,就不送了。”
王允连口茶都没喝一盏就被送出了侯府,也不恼,反而笑眯眯牵着马往自家府邸走。
这边解决了,凭借貂蝉之智谋,接近那没脑子的吕布轻而易举。
堂内,貂蝉柔情似水,轻轻拜下,声音婉转如珍珠落玉。
“妾身从父亲口中听闻昭侯事迹,心生向往,特求了父亲能来昭侯麾下效力。”貂蝉说着,频频投以崇敬的目光看陈昭。
没曾想陈昭翻脸不认人。
“嗯,我已经给你想好了职务。”陈昭冷酷无情,“你既为王司徒之女,想必对朝中人事熟悉。”
“那些老家伙总来试探我,他们不烦我都烦了,从今日起,你负责打发他们。”
说话之间,几个宛如罗刹女在世的高大女郎走进来,陈昭指着:“有人敢再三纠缠,你就关门放她们,该揍就揍,该杀就杀。”
貂蝉噎了一下,柔声道:“妾身擅音律,听闻昭侯亦精通音律,不若妾身与昭侯探讨一番?”
得先建立感情,才能上演接下来“吕布强抢昭侯好友为妾”的剧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