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也知晓我擅长音律?”陈昭感兴趣挑眉。
没想到她的才名已经传到貂蝉这里了。
貂蝉笑语盈盈:“曾听父亲提起过一嘴。”王允费尽心思才打听到陈昭有这个爱好,貂蝉本身就是舞姬出身,自幼学习音律,早已做好了打算以此来接近陈昭。
“那等下职之后,汝来我府上,我再与汝把酒言欢,品鉴音律。”陈昭沾沾自喜,却依然不忘初心。
她可不能当只顾享乐的昏君。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貂蝉也十分知情识趣:“妾身晚膳之后再来寻昭侯。”
貂蝉跟着护卫走出昭侯府,来到一处屋舍前,屋舍上挂着刻有潦草的“昭明反映处”几个大字的匾额,一看就是随意找了个空屋改的衙署。
署内有一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清俊少年,正笑眯眯和一位老臣打着机锋,那位老臣貂蝉曾在府上见过,任尚书侍郎,官职不算高,却有实权在手。
郭嘉好不容易按耐住想命人直接把这难缠老臣扔出去的冲动,三五句暂且打发了他,正欲要喝口水歇一歇,鼻尖忽然嗅到一股脂粉香气。
抬头看到貂蝉,目露惊艳,转瞬反应过来,又好笑道:“嘉昨日才刚向主公讨要人手分担事务,今日主公便指派了人手,真是效率非凡。”
貂蝉猛然进入官署,周遭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正在适应这与后宅完全不同的环境之时,郭嘉一开口,貂蝉语调慢了半拍。
“貂蝉今日方才跟随昭侯。”貂蝉只是迟钝了一下就迅速调整了过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郭嘉命人给貂蝉在自己左下侧安了张桌案,正逢晌午,日头炽热,这一阵无人来访,二人攀谈。
几句话过后,郭嘉知晓了貂蝉是王允义女,联想到这几日他看过的情报,便对貂蝉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主公又把麻烦丢给他。郭嘉无奈,瞥了眼貂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暗叹一声。
此事该让贾文和那等铁石心肠的人来做才合适。主公怕口风不严,一时不察露出端倪,他难道就能守牢口风了吗。
就这小半个时辰,他就数次差点被貂蝉套出消息,好在他都及时反应过来,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貂蝉也暗暗诧异,她的脸男女通杀,在聊天时候有多大杀伤力貂蝉一清二楚,她也一直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最大。
面对正是热血方刚年纪的这个郭嘉,她今日却意外地碰了壁。
“五官中郎将周称想要拜见主公。”小吏入内禀告。
“将人请进来吧。”郭嘉挥手,看向貂蝉,“此人便交由从事打发。”
周称怒气冲冲走进来,见到貂蝉愣了一下,随即回复了怒气,语气略轻了些:“汝等为何要强拆我的宅子?”
“还请周中郎将细说。”貂蝉声音柔和,几句话就安抚了周称,又命人送上座席,呈上茶水。
周称气消了些,这才愤愤道来。
原来是昭明军招揽了有一技之长的百姓,要给他们安置住处,人数太多一时找不到充足的屋舍,就干脆雇佣人手新修建简陋屋舍。
一处屋舍规划与周称家中宅院重合了,昭明军行事向来只认军令不认官职,毫不顾忌周称的身份,当着他的面,便毫不留情地将他家府邸的西墙拆了个干净。周称眼睁睁看着自家墙垣轰然倒塌,气得怒发冲冠,这才找上门问个明白。
貂蝉听了半天没也没听出来周称的诉求,只能做好与周称纠缠的准备,安抚:“此事亦非昭明军有心之过,还请周中郎将先回去,昭侯得了空闲,自会处理。”
“哼,某最多等三等七日,尔等必须给某一个交代!”
却不料周称格外好说话,貂蝉安抚了几句,周称扔了句狠话就立即离开了。
让做好纠缠准备的貂蝉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郭嘉气定神闲端着茶盏,轻飘飘把自己分析出的真相道出:“他仗着权势,修宅院的时候占了额外的地方,自知理亏。”
“可他的府邸被咱们砸了,不来闹一闹,就会显得丢了颜面。”郭嘉舒适吹了口气,轻抿一口茶。
有人分担工作就是舒服。
貂蝉觉得不可思议,她诧异:“如此轻易便不追究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意外。
“追究?”郭嘉嗤笑一声,放下茶盏,“你已经安抚他了,他还想要什么,再追究下去,他有几条命?”
貂蝉抿抿唇,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应对,貂蝉愈发得心应手。无论是面对言辞火爆的武将,还是态度强硬的老臣,她都能几句话便让对方怒气消散,把人打发走。
倒是个学纵横之术的好苗子。郭嘉支着胳膊,偶尔指导几句貂蝉,心中思量。
上佳的口才、敏捷的才思,被王允派至“杀人如麻”的昭侯身边亦临危不惧的镇定,知难而上的勇气,还有锦上添花的芙蓉面。
郭嘉拖着下巴,忽然一笑。
天色渐黑,听到打钟声,郭嘉一反白日懒散,身手敏捷从席上一跃而起,招呼貂蝉。
“下职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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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
下午她还觉得此人心机深沉、年少老成来着。怎么一下职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郭嘉伸了个懒腰:“汝要往何处去?嘉乘马车而来,可捎你一程。”
“妾身与昭侯有约。”貂蝉温柔道。
“同去,主公府上厨子做饭好吃的很。你与主公约定了何事?”郭嘉随口一问。
貂蝉笑如芙蕖,步履轻快:“妾身仰慕主公精通音律”
“哎呀!”郭嘉忽然一拍脑袋,痛心疾首,“我与文若约好了品鉴诗赋,险些失信。”
“嘉先走一步,卿自去寻主公吧。”
郭嘉仓皇爬上马车,催促车夫:“快走!”
眨眼之间,马车就消失在了街角。
貂蝉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妙。
两个时辰后。
满面风霜的貂蝉乘坐马车回到王允府邸,焦急如焚的王允立刻向貂蝉打听。
“今日如何?”
貂蝉沉重叹息一声:“陈昭麾下文武,尽是溜须拍马之辈。”
“你与陈昭如何?”王允语重心长,“既陈昭爱这些佞臣,你也不可太过耿直。”
貂蝉更悲伤了,剪水秋眸中含着两团愁绪:“妾身更是溜须拍马之辈。”
她不但昧着良心夸了一晚上陈昭音律无双,还在陈昭吹笛的时候主动提出伴舞助兴!
王允欣慰道:“我儿聪慧,老夫也就放心了。”
“昭侯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官职。”貂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今日之事一一道出。
她自幼便被王允买回府中,偶尔从府中婢女口中听闻府外凄惨乱世,更对王允感恩不已。大小诸事,她都不愿意隐瞒王允。
王允沉思片刻,道:“不碍事,只是一个微末官职。老夫邀了吕布三日后来府上做客,你当为之献舞。”
一连三日,貂蝉都跟着郭嘉应付各处官员,到了后来,郭嘉更是直接当了放手掌柜,一至官署就钻到内室神神秘秘做些什么,留貂蝉一人在外应对。
董卓临走之前四处纵火,大半个东市、数条街道,都被火烧了,上万灾民无处容身。分发粮食、安置百姓,还要将投奔昭明军的人才户籍迁移至徐州青州,其中要和洛阳官吏打交道的事情一天少说也有十七八件。
貂蝉皆处理的井井有条。
洛阳官吏和不讲道理的昭明军中官吏打惯了交道,遇到貂蝉这个说话好听的美人更是如获至宝一般。
几乎要流泪长叹:终于遇上愿意和他们说废话周旋的人了!
“听闻从事乃是王司徒之女,当真是虎父无犬女。”洛阳长吏讨好称赞。
貂蝉淡然微笑。
她并非王允亲女,可似乎也没人在乎那个,他们只是想找个由头奉承她。
吕布已至王允府前,王允早早便出门迎接。
“吕将军,多日不见,吕将军风采依旧。”王允乐呵呵把吕布迎入后堂。
后堂中放有两张桌案,吕布下意识要往左下那张桌案后走,王允抢先一步,站在案后指着正座。
“这才是将军坐席。”
吕布慵懒道:“公乃司徒,布怎能为上座?”
“老夫非敬将军之职位,乃是敬将军之才。昔日虎牢关下,连昭侯都不是将军对手,将军盖世武功,世之英雄,唯有将军耳。”王允又拿出了恭维董卓和陈昭的一手拍马屁本事。
刚坐下的吕布却脊背一僵,慢吞吞道:“倒也不错。”
若没那车弩,陈昭亦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这话就跟他要是不穿甲胄不带方天画戟不骑赤兔马,就不是天下第一武将一样。不能那么算。
吕布心道,说出来怪丢脸的,既然陈昭不说,那他也不说。
思及此处,吕布又桀骜扬起了下巴。
酒过半巡,王允兴致扬扬:“来人,唤我孩儿来。”
珠帘轻启,一阵馥香之气先飘散而出。艳装浓抹,光彩格外逼人的貂蝉分帘而出,目光如水般温柔地落在吕布身上,眸中闪过一丝羞怯,轻轻低头,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含羞带怯的笑意。
吕布看直了眼,喃喃道:“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
听到吕布夸赞,貂蝉更加羞涩。心中颇为不以为然。
比起夸人,吕布这个武将比洛阳城中那些精通此道的官吏差远了。
“此乃小女貂蝉。”王允见吕布姿态,知其已经上当,笑道。
貂蝉为吕布送酒,一杯杯酒水下肚,好话一段段地吐,不多时,吕布就被貂蝉哄得眉开眼笑。
醉酒之间,吕布找话题讨貂蝉开心,眼尖看到了貂蝉手腕上一条五彩线缠成的手链:“汝之手链十分好看,此彩绳衬得汝神采更胜。”
貂蝉低头一看,五色彩绳编制成的手链上还七七八八系着许多金银小物,十分花哨。
这是那日她夸赞完陈昭音律无双,陈昭兴起从手上摘下给她的手串。
审美竟如此相似。
她古怪看了眼吕布,下意识问:“将军可喜音律耶?”
吕布早已看痴了貂蝉,本来就不多的理智抛之脑后,喃喃道:“喜欢、喜欢。”
他可以学。
貂蝉迅速转移了话题:“妾闻吕将军之名如雷贯耳,武艺天下无双,不知可否有机会一观将军武艺?”
“好说!只是今日我未带方天画戟,明日我带上画戟再来司徒府上寻汝。”吕布一听不用他回去熬夜现学音律了,精神一震。
音律,他一窍不通;武艺,他当世无双啊!
貂蝉见吕布已经上当,笑道:“白日妾有事务,下午妾身亲往将军府上寻将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