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父这话一出, 桌上的几个人的目光瞬间全都落到了孙父身上。
孙萱草的目光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她弟弟的则先是一愣,然后是惊喜和惶恐。
他作为家中长子, 自然没有夺取家中长姐前程的愧疚,这在他从小到大的教育当中是理所当然的。
他媳妇也露出惊喜之色, 要是她丈夫成了大学生, 将来当了干部, 她作为她丈夫的媳妇,自然跟着水涨船高,鸡犬升天, 自然是欣喜莫名。
就连孙母看看长女,又看看长子,都沉默地低下了头, 没有说话。
孙萱草震惊之后,就难以置信地说:“阿爸?你是不是忘了, 我是女的,阿弟是男的, 人家录取名录上性别都写的清清楚楚呢,再说了,到了大学还要考试, 阿弟考试考不出来, 还会被退回来, 你不会以为随便什么人顶替就行的吧?”她知道这样说服不了父亲, 想起她这么多年在临河大队学到的东西,打大脑飞快的动着:“要是顶替别人上大学这么容易,那古代学子还要考试做什么?谁考得好就让家中兄弟顶替就行了呗?”
她的话倒是让孙父想了起来,大女儿是女的, 大儿子是男的。
他目光不由落到大儿媳妇身上。
大儿媳妇才十七岁,与大女儿同岁。
大女儿再是聪慧,嫁到别人家去就是别人家的人,而大儿媳妇嫁到自己家,就是自己家的人,内外亲疏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他拍板道:“那就让大丫娘去!”
他大儿媳妇生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还没有大名,还大丫大丫的叫着。
孙萱草更是难以置信:“弟妹大字都不识得一个!”
孙父吃了口菜,也不搭理孙萱草,说:“让大山和大丫娘一起去,大丫娘不识字,你弟弟难道还不识字?有他在大丫娘身边帮衬着,怕个啥?”他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临河大队的书记不是给了你六块钱吗?你拿来给你弟弟。”
孙萱草又岂会同意,含着眼泪摇头:“我不……”
孙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连你老子的话都敢不听了!给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说说你一个女娃子,考大学有什么用?你弟弟要是将来当了干部,能不给你撑腰吗?”
见女儿还不同意,孙父更是怒气冲冲:“还不把钱拿出来!今后你弟弟当了干部,你这个姐姐不也沾光吗?”他直接吩咐一声儿子孙大山:“还不把你姐姐送到房间里去,把钱和那什么通知书拿着!”
“我不!我不!阿爸!”孙萱草哪里禁得住两个男人的抢夺,还有她的弟妹在一帮死死的摁住她,她挣扎无果,只能对着她母亲求助:“阿妈!阿妈!你帮我劝劝阿爸啊!”
可向来支持她读书的孙母,在帮助儿子还是帮助女儿之间,选择了坐在一旁无助的哭泣,并劝着她:“儿哎,儿哎,你听你阿爸的话……”
她的这一声声的‘儿’,喊得不是孙大山,而是孙萱草。
在她心中,女儿重要,可儿子丈夫更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在丈夫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前,她连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事情,可在丈夫选择了让她儿子去读大学后,她又选择了儿子。
她知道这样的做法愧对女儿,所以流泪不止。
外面其他人家也听到了孙家的喧闹声和哭声,还以为是她家激动的哭声呢,一直闹到后半夜,才听出来,是孙家想让儿子去上大学,把女儿关了起来。
她家石屋不大,这么多年孙萱草一直住在学校,一个月才回来住两天,家里早已经没有了她住的位置,人是被关在了厨房。
山里的厨房和柴房是一体的,山里的冬天比山外更加寒冷,可有柴草在厨房中,他们也不怕孙萱草冻死。
在孙父看来,别的父亲早早就让女儿回家嫁人,他还同意让女儿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哪家的父亲做的有他到位?
他让女儿将读大学的机会让出来,也是为了家里好,为了她好,不光没有任何的愧疚之心,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他怕女儿晚上从厨房里逃走了,还特意在木门上绑了麻绳,绕了好几道圈,再用扁担在门强上拴上。
山里的屋子,为躲避野兽和豺狼,都是用石头砌成,厨房的窗户只有不到十厘米的小木框,以孙萱草如今的身形,根本钻不出去,倒也不怕她跑了。
晚上孙母担心女儿,孙父见她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对孙母道:“大丫娘和草丫一样大,娃儿都一岁了,草丫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早前我还想着让她多读几年书,嫁到山外头去,现在想想嫁到山里头也一样,你明儿就去山里问问,有没有出的起彩礼的人家,十块钱,就把她嫁出去吧。”
孙母听着厨房方向拍打的木门,揪心不已。
临河大队的老师同学们,还不知道孙萱草回家后的遭遇,之后隔不了三五日,就有信件送来,几乎全部都是录取通知书。
临河大队去参加高考的学生占据整个吴城下面所有公社之最,考上的人数也多的吓人,有时候一天有两三封信传过来,都是录取通知书。
其中以临河大队考中的本地学生最多,其中大山里出来的女生当中,除了孙萱草,还有两个女生也考上了大学,一个叫陈剑雨,一个叫杨诗雨,都是临河小学第二届入学的女生。
陈剑雨原名叫陈贱女,当初开学的时候,她说她叫陈贱女,负责报名的知青老师还以为她听错了,加上方言与普通话之间巨大的差异,她在写名字的时候,就给陈贱女的名册上,写上陈剑雨,乍一听以为是男孩子的名字,实际上是个皮肤黝黑,学习刻苦如命的女生。
后来她读了初中,读到知青老师们教的陆游的诗《剑门道中遇微雨》,再说起自己名字,她便说出自此处。
一直到过了很多年,她人到中年,才终于与自己的名字和解,已经是大学老师的她,才和下面的学生,说起自己名字的由来,并非什么‘剑门道中遇微雨’,而是她小时候,知青老师的一次空耳,才有了这个颇具武侠之气的名字。
杨诗雨名字的由来和陈剑雨类似,原名叫杨死女,可在知青老师们的笔下,她叫诗雨。
本地人结婚结的早,一般十四五岁就看好了婆家定了亲,十六七岁就结婚嫁人。
杨诗雨和陈剑雨两人在读书时,都是出了名的刻苦努力,成绩也算不错,自然都被临河大队的妇人们看中,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和临河大队的两户人家定了亲,就等着年后就嫁人结婚了。
哪晓得这两个姑娘如此争气,居然都考上了大学,一时间两人的未来婆家高兴坏了,敲锣打鼓的庆祝!
临河大队受许明月的影响,对女孩子考读书考大学当干部这事,接受度极高,况且两个姑娘都与他们家的男娃定了亲,年后就要成亲了,就是自家人,她们考上就是他们自家人考上,自然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未来婆家人比她们两人的娘家人都激动,还给她们增加了彩礼。
临河中学每天都热闹不断,敲锣打鼓的声音传遍了附近的大队。
一时间,临河中学在水埠公社和吴城都出了名!
虽然大多都是本地的中专院校和大专院校,但对本地的学生来说,也足够了。
原本这两人的录取通知书,本也该像临河中学考上的其他考生一样,让她们身披大红花,带着锣鼓队,一路敲锣打鼓的送她们回她们各自的大队和家里,对她们进行表彰和发奖学金的,可期间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大事。
临河中学考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在78年除夕夜的当天,穿着单薄的衣服,身上裹着茅草,赤着双脚,从下了一尺多厚的雪地里,跑出了深山,昏迷在了临河中学的校门口。
要不是临河小学的门卫听到外面发出咚的一声,以为是山里的什么动物下山,撞到了校门上,走出来看了一眼,才看到昏迷在雪地中的孙萱草,孙萱草恐怕就要这么冻死在除夕夜的皑皑白雪中。
门卫吓的不敢耽搁,忙喊了住在学校里的老师们出来,把孙萱草抬到了荒山的卫生院,一边抬一边喊:“出事喽!出大事喽!有人晕倒在校门口喽!”
卫生院距离许明月家不足五十米,自然是听到了门卫和学校老师们焦急的叫喊声,忙出来看怎么回事,这才看到数日不见,整个冻的快要僵硬,脚上已经冻的一片青紫之色的孙萱草。
有人立刻去许红荷家喊了许红荷和过年回来的许红桦等学校校长和公社干部们过来。
一直把她救醒之后,大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孙萱草的家人,居然想桃僵李代,让自己儿媳妇顶替女儿的身份去上大学。
“他真当大学是他家开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这样黑暗的事情,让一向顺风顺水,从没遇到过这样事情的许红荷破口大骂:“这还是亲爹?这可是他亲闺女!”
一直以来,家里最不重视女儿的家庭,他们的女儿早早就从临河小学或毕业、或辍学,早早就嫁人生子去了,他们都认为,还能留在学校读书的女孩儿,家里对女儿应该是有几分尊重和看重的,尤其是像孙萱草这样,第一届入临河小学,还能继续读书的女孩子,家里应该是很看重她才对。
这也是他们敲锣打鼓的想要以孙萱草为榜样,宣传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也能考大学,未来也能当干部,也能光宗耀祖,想要提高山里女孩子的地位,改善她们的生存处境的方式之一。
没想到正是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孩子,居然也遭受了这样的对待,让儿媳妇去顶替女儿的身份去读大学,这样荒唐又荒诞的事情!
可这样荒诞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许红荷和江春水等人是又气又怒。
许红荷作为临河中学的校长,作为许金虎的女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向来好脾气的她,当下就要喊上村里的青壮,去山里大队,去将孙萱草的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给抢回来!
她做事冲动,回到家里过年的许红桦可不冲动,拉住了妹妹,说:“现在天这么黑,山里这么冷,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就算要去也是等天亮了!”
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同样来卫生院看情况的许明月。
见大家都看向自己,许明月也没有回避,而是对同样回到临河大队来的晁立伟道:“看来还要麻烦你站好最后一班岗,再进山里抓些人出来开一次批斗大会,不然真以为我们许家村人都是菩萨,连我们临河中学的学生也敢欺负了。”
晁立伟这次也参加了高考,只是和所有外地来的知青们一样,尚未收到录取通知书。
晁立伟觉得自己肯定是没考上的,毕竟这几年他都在五公山公社那边革委会干的风生水起,根本没时间看书。
他依然还是五公山派出所的所长,闻言恨不能立刻就出发抓人。
但他到底还有理智,冬天的山林很危险,冬季夜晚的山林更加危险!
明明很高兴的一个年,大年初一的一大早,晁立伟就带人进山抓人了,不光将孙萱草的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抢了回来,就连她父亲和弟弟,都被抓到了蒲河口做劳改,挑石头去了。
临河大队这一次的雷霆出击,也让大河以南一些家中女孩子考上了本地院校,生出些心思的人家,顿时偃旗息鼓起来。
经过这一遭,许红荷开始犹豫,对于考上大学的女孩子,还要不要敲锣打鼓的去她们家中报喜,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留在学校,报喜照报,并将孙萱草的事情宣扬给整个大河以南的人知晓,让他们知道,冒充他人去上大学的下场。
这事虽然圆满解决,但这件事情的造成的印象和阴霾并没有停止。
因为孙萱草父亲和弟弟大年初一被抓到蒲河口做劳改,使得孙母吓的亡魂皆冒,来到临河大队的学校,跪在雪地中,哭求孙萱草原谅她父亲和弟弟,让她去求公社书记和领导,放了孙父和孙大山。
就连赵青山的母亲,她的姑姑孙彩花,也过来找她,指责她不该这么狠心。
他们都忘了,是他们想要抢夺孙萱草上大学的机会,差点逼死了孙萱草。
可这时候所有人都在指责孙萱草。
这件事也让临河中学长了个教训,在今后的很多年里,学校学生的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都要先寄存到学校,学生上大学报名前,要先来学校拿她们的录取通知书,以确认是她们本人去读大学。
而这件事,也告诉了吴城的江天旺和许金虎,乃至市里的周市长,全市开始彻查可能存在的冒名顶替上大学一事。
年后,又有三人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分别是报考了本省省城两所大学的许金凤和许爱红,以及本省一个工业发展的很好的城市的一所工业大学。
如果说之前收到的,还都是中等院校和大专院校寄过来的通知书的话,这三个人前后脚收到的,就是真真正正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了。
一时间,三家人喜气洋洋,高兴的要命,就差在村里大摆宴席了。
虽没有大摆宴席,可吹锣打鼓是少不了的。
倒是他们三个的知青丈夫和知青妻子,都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心情十分复杂。
许金凤拿到录取通知书,更是得意不已,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放到了丈夫张树鸣的面前,“怎么样?我就说我能考上吧?”
许金凤是许家村大房的姑娘,许家村大房所有的钟灵毓秀都仿佛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从小就很聪明,老师教的内容她一学就会,从不感到吃力。
哪怕班上还有两个成绩更好的江映荷和许爱红,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差。
江映荷是大队会计的女儿,从小就受她父亲亲自教导,她本身性格也更细致沉稳,热爱学习,几乎任何时候看到江映荷,她都是在学习。
许爱红的情况和江映荷差不多,几乎看不到他在外面玩的时候,同样是老师们最爱的好学生。
可许金凤的情况和这两人都不同,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她自小受全家人的宠爱,这便也养成了她容易骄傲和贪玩的性格,别人都在学习的时候,她和小伙伴们在玩,别人在干活的时候,她也和阿锦在玩,任何时候看到她,她都在玩。
她只在上课的那四十五分钟好好听课,回家写作业也写的极快,写玩就出去玩了。
可只要她想学,她总是能轻易的学会老师们教的知识,她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简单的知识,别人学的那么慢,那么累。
所以哪怕同龄人中,江映荷和许爱红两人总在争班里第一第二的位置,而她总是在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中间轮流徘徊,她也从不曾妄自菲薄过,觉得自己不如他们。
只要她想,她就能当第一、当第二,只看她自己愿不愿意努力,愿不愿意去争而已,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
张树鸣和许金凤结婚几年,也知道自己妻子的聪慧,反应极快,可在他心中,他在面对妻子和岳家一家时,仍有几分仿佛与生自来的优越感。
优越自己是高中生,而妻子只在乡下读完了初高中,优越自己是城里人,父母是城中双职工,优越自己即使下乡了,也在临河小学招聘老师的第一年,就考上了临河小学的老师,不用和其它知青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夏割稻子冬挑堤坝。
可同样参加了高考的他,还没有任何消息,妻子就已经被本省省城大学录取了。
他目光闪烁,原本还想着自己回城之后,妻子孩子怎么办的想法也随之消散,连带着夫妻两人的感情都仿佛更深了些。
随着许金凤和江映荷两人的来自省城两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到来,那些填报了他们各自城市的知青们的录取通知书,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先是距离他们较近的海市的叶甜。
叶甜是正儿八经的高中生,虽然读书时成绩并不算很好,在班里也只算中等,可她下乡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停止过学习。
刚开始,自然是为了考上临河小学当老师,当上临河小学的老师后,她也和罗喻义、张树鸣他们一样,开始认真的教学生,那些课本自然也就放下了。
可谁让临河小学五年之后,又开办了临河中学。
他们这些第一批当老师的老教师,为了教学生,没办法,只能去听蒲河口来的那些专家教授们上课,顺便把初中课本也拿出来重新复习、学习,他们不复习不学习,怎么教上了初中的学生?
至于后面来的新知青们,新知青们也都是初中生、高中生,他们即使考上了临河小学,成为了新老师,也只能从小学开始教,只有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成绩特别好的,才能从初一开始教。
教导初中学生的重任,便落到罗喻义、叶甜、李欣、杨红霞等老教师们身上。
他们这些老教师,为了当初中老师,真是一边学、一边教,为了学通初中的知识,几个老师晚上都是连夜写教案,连夜学习,几个人中,罗喻义、张树鸣、杨红霞当初学习成绩最好,罗喻义性格大度沉稳,自己学通了后,就在办公室里当老师,教叶甜等人,谁学通了,谁就上去当老师。
几个人第一届考上的老教师们,谁都上去当过老师的老师,唯独叶甜,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成绩真一般,脑子也一般,就靠罗喻义给她私下讲课。
两人讲着讲着,讲成了一对。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读书时,成绩明明只有中等的叶甜,在这次高考中,居然也勉强考上了海市的学校,虽不是特别好的学校,可只要能回城,能回家,不管是什么学校,都是大学。
叶甜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哭肯定是哭不出来的,她是抱着罗喻义激动的又叫又跳,绕着她在临河大队的家就跑了三圈,又抱着她的儿子猛亲!
她和家人关系亲近,下乡十年,她也只回去探亲过几次,早几年她爸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乡下结婚,要想办法回城,谁知道她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年,从十八岁,熬到二十八岁。
因为她考上了临河小学的老师,家人不用再担心她在乡下受苦,可还是让她不要在乡下结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年一年没有了回城的希望,她家人从让她坚持不要在乡下结婚,到开始松口,让她不要嫁给乡下人,要是在下乡的知青当中有合适的,可以找个和她一样的不错的知青小伙子结婚。
亲完了儿子,她又忍不住扑到罗喻义的怀里:“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我能回家了!”
罗喻义也同样为叶甜高兴不已。
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别的知青都在为考上后和妻子孩子分别,要不要带着妻子孩子回城的拉扯中纠结,他为了陪叶甜,没有填报他自己家乡的城市,而是跟着叶甜一起,填报的海市的大学,在叶甜的录取通知书下来没多久,他的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
两张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自然让一直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知青们振奋不已。
一直看着本地学生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知青们,见他们知青当中,也终于有人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激动了起来,开始等待他们的录取通知书,很快,这些报考了他们各自城市的录取通知书,也逐渐的到了。
他们这些人,为了回城,不管他们是不是看了多年的书,考的好不好,为了稳妥起见,他们都没有敢报太好的学校,基本上全都低于他们高考成绩的一大截,导致水埠公社、临河大队的大学录取率超级高。
恢复高考的第一届高考,光是一个临河大队的大学录取率,居然高达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几乎要占据了整个吴城考中大学的名额的三分之二以上!
就好像吴城的文气有八斗,水埠公社独占了七斗半,临河大队占去了六斗!
剩下的一斗两斗的文气,才分到了吴城下面的其它的公社去。
让人比较吃惊和意外的是,许金凤、许爱红、江映荷三人的知青丈夫和知青妻子,都没有考上大学。
许爱红的知青妻子就不说了,这年头没有什么避孕的措施,许爱红妻子嫁给他的第一年就怀孕了,之后就是生子、哺乳,根本没有时间看书,也就在高考恢复消息通知下来后,勉强看了两个月的书,还有孩子纠缠着,并不专心,不像许爱红,为了研究加工厂的机械和水电站所有机械的维修,这么多年,他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学习。
江映荷的丈夫不是临河小学的老师,他是包装厂的一名工人,当了工人,有了工作,谁还看书学习啊?
张树鸣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是个私心较重且对自己很是自信又自视甚高的人。
别的知青生怕自己回不了城,哪怕考的好,也不敢把自己报考的学校往高了报,他则是相反,报了他自己老家所在省份最好的大学!
在结伴学习的过程中,罗喻义就经常教成绩较差的叶甜学习,自己也温故而知新。
张树鸣则是生怕教会了徒弟,自己没了饭碗,敝帚自珍,即使是初期有几次教学,也教授的十分浅薄,和许金凤结婚后,又将心思很快放到自己的小家庭中,在后面的两三年,更是没有再学习。
导致三个本地人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他们三人的三个知青妻子和丈夫却都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的知青很多,最早下乡到临河大队的沈志明、苏向阳、张菊、楚秀秀、叶冰澜,以及被临河大队所有人都瞩目着的许明月、阿锦、阮芷兮等人也都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最后连瘦瘦弱弱的杜晓雅,都等到了她的录取通知书了,张树鸣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到,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内心早就着急了。
村里人也基本默认,许明月和阿锦她们也都没考上大学了。
这好像在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让大家比较意外的,是阿锦也没有考上大学。
连山里的三个姑娘都考上了大学,许书记的姑娘居然没考上。
村里私底下谈论这事,但都不敢当着许明月的面上,但眼神都表现了出来。
许书记一个小学都没读过的人,怎么可能考得上大学嘛?当初就不该辞去书记的职位,现在好了吧?鸡飞蛋打!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知青们,在年后开始一个一个的告别临河大队,怀着激动的心情,带着行李回城。
可就在二月中下旬,接近二月底的时候,邮递员终于又往临河大队送来了四张录取通知书。
这四张录取通知书,都来自最为遥远的京城,分别是楚秀秀、叶冰澜、许明月和许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