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挂满了大红帐幔,很空旷,很大。这里不像其他楼层那样,有许多候命的下人。
宋显一时间没找到人,就继续往里走。
“汪!”怀里的狗儿突然跳了下去,朝右侧的窗边跑去。
宋显顺着狗的方向去看,这才发现在西窗边坐着一个人,正在对着铜镜梳头。
一袭红衣逶迤拖地,如绸缎般的黑发柔顺地垂到地上,比洗发水广告里的头发还要亮泽飘逸。
“岫渊,你来看看,这口脂颜色适合我么?”
声音偏中性,以宋显对声线的了解,他会觉得这声音更像男性。
但眼前人涂口脂,穿女子衣裳,戴女子发饰,被尊称为姑姑,所以他的个人感觉有时候也不可信。
宋显走近些,看见了李老板的侧脸,很优美的五官,每一处都长得很标致有。唯一要从这张脸上硬挑些毛病的话,便是眼角有点细纹,但在宋显看来,这并不影响颜值,反而是增加她成熟的魅力。
“如何?”李红袖扭头看向宋显,浓密的睫毛在一双杏眸深邃勾人。
宋显看向她朱红色的唇,目光下移落看到她脖颈处明显的喉结,然后又注意到了她明显有女性特征的身材。
有点乱。
宋显胡乱点点头,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掩藏了他完全不平静的心。
“怎么这么呆,以往那张巧嘴儿呢。”李红袖不满地睨一眼宋显,转过头去,继续对着镜子涂口脂。
“这口脂颜色很提气色,显得人更温柔稳重。”宋显把口红测评的话术套给了李红袖。
李红袖笑起来,很满意宋显的话,“就知道你最懂我!知道这口脂如何得来?要十六岁少女的心头血配以千朵洛神花、红蓝花和紫草而得。”
呕——
宋显立刻捂住嘴,硬生生忍下了呕吐之意。
“怎么了?”李红袖突然侧首,锐利的目光地落在宋显身上。
“急着赶路,没来得及吃早饭,胃有些受不住了,对不起。”
“你啊,我早说过,就算再忙也要按时吃饭,身体最重要。不然你出事了,我的乖乖小侄女该怎么办,是吧,我的侄女婿?”
李红袖说着就抱起身边的小白狗,怜惜地抚摸着一下又一下。
宋显:“……”更呕人的地方来了!
没错,原身曾经是一只舔狗,真舔狗。他讨好了李红袖最喜欢的狗,心甘情愿地跟李红袖的狗配对。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称呼李红袖为“姑姑”。
人固有一死,但万万不能社死啊,而此刻就是宋显社死的高光时刻。人生中没有什么污点能比过这一刻了。
他以为他能装李红袖的侄子,但真没想到他还要装小白狗的丈夫。
“任务办得怎么样?”
宋显正要开口,突然被李红袖打断了。
“算了,不必说与我,能安全回来就行。”
宋显:“???”
李红袖抱着狗起身,踱步到宋显跟前,她身高刚好与宋显平齐。
“陪我去楼里走走。”
宋显应承,伸手要抱小白狗,小白狗却不肯让宋显抱了,使劲儿拱着脑袋往李红袖怀里拱。
李红袖笑着打掉了宋显的手,直接往外走。
“谁叫你这么久才回来,小乖不认你了。”
宋显:“……”
做人难,做狗丈夫更难。
宋显跟在李红袖的身后下楼。
李红袖突然驻足,瞥了他一眼。
“怎么又开始呆了。”
李红袖刚要将一条丝帕丢给宋显,宋显立马拿出一条粗麻布,蒙上了自己的脸。
夏雪侯跟他说过,他们的身份始终是杀手,所以为了行动方便,在红袖楼见外人时都要蒙面,不能让外人知道红袖楼住着他们这样的杀手。
在后院都是自己人的时候,倒是可以不蒙面。
红袖楼二到八楼是雅间,来雅间的宾客们非富即贵,每一间房间都有小厮或护院把守,隐私性极强。
这些所谓雅间的房间里,时常传出各种各样不堪入耳的声音,兴奋的叫、惨叫、惊声尖笑……
李红袖巡楼的时候,这些人纷纷躬身行礼,安静地表达敬意。
“李信之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宋显点头,“听说了。”
“我知道你们是多年的兄弟,你希望他好,但这么长没时间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九层主楼巡完了,李红袖带着宋显去东侧楼。
“呜呜呜,你们放开我们!”
几名护院正拎着五名十二三岁的少女往东侧楼去,见到李红袖后,他们马上恭敬行礼。
因为怕少女们出声吵到李红袖,他们立即用大手将她们的嘴捂住。
这时另有一队人带着五名约七八岁的男童也走了过来,以同样的方式向李红袖行礼。
李红袖挥手,毫无兴趣地打发走了带男童的队伍。
“这五个女孩倒是水灵,尤其是她。”李红袖打量中间穿紫色粗布裙子的女孩。
宋显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孩,是徐英,三户村刘大娘的女儿,曾经要把幸运石送给他的善良纯真女孩。
她怎么会被红袖楼的人抓了?
徐英看起来比其他四名孩子淡定些,她并没有哭,但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宋显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他把手背在身后,唇紧紧抿着,再三忍耐住了呕吐感。
万幸他现在蒙着面,表情被遮盖住了,不然早就暴露了。
“你叫什么?”
因为李红袖的问话,徐英才被允许说话。她整张脸露出来时,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大汉刚刚留下的五指印。
“徐英。”徐英声音发颤,她没敢看李红袖,战战兢兢地垂眸。
李红袖挑起徐英的下巴,徐英惊得一哆嗦,清澈的小鹿眼里瞬间含满了泪水。
李红袖仔细欣赏了一番徐英的脸后,随即就飞速地抬手,给徐英身旁的护院狠狠打了一巴掌。
“娇花要怜惜,看你毛手毛脚的样儿,下次再这样,手可以剁了!”
护院立刻跪地磕头赔错,他现在浑身颤栗发抖的样子比徐英还剧烈。
“滚。”
护院们应声,连忙像逃难一般,牵着五名女孩立刻跑了。
跑在最后的那名护院,身材瘦小了些,身上还带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宋显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会儿,引来李红袖的侧目。
李红袖看着宋显,她怀里小白狗仿佛也通人性一样,睁着黑漆漆的大圆眼盯着宋显。
正当宋显以为李红袖在怀疑他的时候,李红袖忽然叹了口气。
“你觉不觉得永州郡近来与以前不同了,似乎有一股暗势力存在,在针对我们?”
宋显点头,“这种势力其实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最近更厉害了些。不知姑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李红袖皱眉,与宋显目光相交对,眼底迸发出杀意。
李红袖扑哧笑了,信步闲庭地继续往前走,“岫渊,你的意思是说我欺辱的人们越多,反抗我的人也就越多?”
宋显手抚着袖口,毫无畏惧地点头应是。
他知道自己这一刻不该冲动,但他有点忍不了了,生理性的呕吐感让他厌烦极了,无法继续让自己在李红袖面前装卑微。
没关系,就算是死,他也会拉一个最厉害的垫背。
“岫渊,你说得对。”李红袖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你提醒我了。”
宋显:“???”我提醒你什么了?
“斩草要除根,以后决不能再留后患。”
李红袖说罢,就吩咐宋显传话下去,把抓来的那些孩子的家眷们全都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宋显:“……好。”
话他是不可能传的,但杀李红袖的决心他下得很彻底。
这人绝对不能再活了,不然会有更多无辜的孩子受死!
宋显回到房间后,就问夏雪侯李红袖的饮食习惯,她都喜欢吃些什么喝些什么。
夏雪侯预感不妙,打量宋显:“你要干什么?”
宋显:“不干什么。”大事儿当然要偷偷干。
“姑姑入口的东西很严格,只有她身边六名亲信做的东西她才会吃。外人包括我们送东西,她不仅不会吃,甚至还会怀疑你的用心。”
夏雪侯还特意解释了这六名亲信做饭实施轮班制和连坐制。三人负责看着,三人负责做,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会连坐,且鼓励举报。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李红袖的吃食从没出过问题。
“永州郡郡守在三年内已经被毒死五个了。”
宋显冷哼一声,心想祸害遗千年,“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嘘,这种话题你也敢提。啊对你失忆了,这些都不记得了。
你记住,你千万千万别在红袖楼任何地方你讨论或提及这个话题,隔墙有耳,很多耳。他们为了那百十两举的报金,随时都可能有人出卖你。”
夏雪侯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左右探看,用食指堵嘴,示意宋显什么话都不要说,写在纸上给他。
宋显提笔欲写,然后就把笔扔了。
他不会写繁体字,即便有几个会写的字,因为笔画过于繁复,他用毛笔写完后就晕成一团黑墨了,相当于没写。
所以他的五天计划才会用各种符号代替。比如一个圈里画一个短小弯曲的线,代表的意思就是推广除虫水。
懒惰可耻,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繁体字和毛笔书法。
也不知道今天以后有没有以后了,希望有吧。
宋显弄来一个玉碗,一个玉碟,一个檀木托盘。他将玄头草粉末倒进了水中搅和溶解。
“你干什么?”夏雪侯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你要干什么?”
“献灵药,你不懂,别掺和。”
“你——”
夏雪侯把声音压得极低,他警惕看看四周,纠结了好一阵才下定决心。
“我知道你想对她动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永远站在你身后。所以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我。”
“我这真是灵药,你别多想。”
夏雪侯狐疑地看着宋显:“真的?”
“真的,你想多了。”宋显再三强调。
夏雪侯勾住宋显的肩膀,“咱们可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你不能丢下我独自去冒险,要死一起死,活一起活,你记住了吗?”
宋显点头表示记住了。
夏雪侯看向碗里的水,“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乃真灵药,告诉你效用,只怕你会馋死,所不能说。”
宋显把行李里剩下的切糕都给了夏雪侯,让他拿这个解馋,别再多问了。
这切糕夏雪侯之前只吃了两块,根本没吃够。用料太扎实了,小小的一块,甜丝丝的,嚼起来全是果仁香,而且吃完之后饱腹感很强,浑身都有劲儿。
夏雪侯当即就啃起切糕来,让宋显等吃了晚饭再去找李红袖。
夏雪侯让宋显等着,他去厨房端饭。
……
半个时辰后,宋显端着托盘上了主楼九层。
李红袖坐在临窗的位置,冷淡看着宋显把东西端到了他面前。
托盘内,玉碗里装着半碗白汤,玉碟里装着两片草叶子。
李红袖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狗,问宋显:“这是什么东西。”
“灵药,此番我出去执行任务,在古树林中偶然所得。”
“是吗?”、
李红袖目光阴沉地盯着宋显。
“岫渊,你此番回来变化很大,有很多事都没跟我主动交代。”
“姑姑想知道什么事?我定知无不言。
至于为何没主动交代,实在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儿太过繁杂,我怕说多了聒噪,给姑姑添忧。我只想给姑姑分忧。”
“是吗?”
李红袖嗤笑一声,仿佛在嘲讽宋显,目光里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杀意。
李红袖突然伸手,捏住宋显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嗯?才叫你有恃无恐,敢如此胆大妄为。还是说,你现在不知者无畏了?”
宋显迟钝又安静地看着李红袖,表情没太大反应。
李红袖猛地松手,眼里戾气横生:“你可知道给我送入口的东西,你会付出什么代价?”
“我只想给姑姑分忧。”宋显敛下眼眸,重复之前的话。
“哼!哈哈!”
李红袖怒极反笑,看宋显仿佛像看死人一样。
“我倒要看看你献的灵药有什么神奇的效果。你先吃!”
宋显先捡起一片草叶送进嘴里,咀嚼后,喝了一口玄头草水咽了下去。
李红袖眼都不眨地盯着宋显,静等他毒发。
“宋岫渊,我本以为你是一条最忠诚我的狗,故才给了你几分脸面,没想到你这般让我失望。你还很蠢,蠢到让我觉得你不配死在我这里。”
“来人!在他咽气前给我丢出去!”李红袖拂袖转身。
四名武功高强的护院立刻入内,欲对宋显动手。
夏雪侯随后也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显。
在与宋显四目相对时,夏雪侯故意挑了挑眉,仿佛在对宋显说:“意外吗?”
宋显的双臂已经被护院擒住,他顾不上去回应夏雪侯的挑衅,只摆出一脸真诚的模样看李红袖。
“姑姑为何觉得我会咽气?我所献灵药都对身体大有裨益。至于这灵药到底灵不灵,姑姑回头看我一眼就知道了。”
“他的脸——”
“怎么会!”
护院们突然惊呼。
李红袖马上回头去看宋显。
就见宋显那原本清隽却肤色略显暗沉的脸,如今变得白皙细腻有光泽,甚至更紧致了。明明五官没变,但他整个人看起来更俊美,比之前更光彩照人了,叫人总忍不住将目光驻留在他脸上。
“你——”李红袖急忙凑近了瞧宋显的皮肤,的确变得更加白皙无暇了。
刚才他钳住他下巴的时候,明明看到他脸颊上有几颗浅淡的雀斑,现在都不见了。
“姑姑可见到灵药之效了?只需要服下这一片叶子,姑姑的容色就会更上一层楼,眼角的细纹也会消失不见。”
宋显将托盘呈到李红袖跟前。
“姑姑不可!他在骗你,他想杀你,这是毒药!”夏雪侯急忙阻拦。
宋显冷笑质问夏雪侯:“你觊觎我的位置很久了吧?所以才这么颠倒是非,在姑姑面前抹黑我。”
李红袖也怀疑地看向夏雪侯。
夏雪侯急切分辩:“我没有,分明是你自己说——”
“又开始编谎了,想空口白牙诬陷我?一个阴险狡诈连自己兄弟都背叛的人,说话有几分可信?”
宋显对李红袖行礼,请她明鉴。
“姑姑,指认要有证据,否则就是空口白牙的诬陷。”
“说的有理,夏雪侯你说宋岫渊受伤失忆后性子就变了,还想杀死我,可有证据?”、
李红袖目光始终落在玉碟里的那片草叶上,眼没都抬一下。
“我……”夏雪侯哽住,他本来想让宋显把他的想法写出来,谁知宋显没写。本以为宋显要毒死李红袖,他只需要等待时机抓他一个现行就行了,谁曾想他竟然真的在献灵药。
明明他之前杀意尽显,不像是在说谎!
“这美人草只剩最后一片叶子了,我若再试就真的没有了。姑姑若还不信我,大可以再命人一试,如有任何意外,您就当场杀了我。”
李红袖根本抵抗不了荀草的诱惑。她太爱美了,一个小小的口脂她都心狠手辣地用了少女的心头血。这种可以抚平皱纹、令人容光焕发的灵草,她不可能不试。
事实也确实如宋显所预料的那样,李红袖吃下了荀草,随即她就立刻去照铜镜,竟然真的亲眼见证了自己容色变美。
“这太神奇了。”李红袖抚摸着自己光滑没有皱纹的眼角,惊喜不已。
夏雪侯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玉盘那两片草叶看起来那么熟悉,“那不是我们昨晚在路边随便采的野草?”
宋显不理会夏雪侯,只对李红袖解释:
“您看,他又开始扯谎了,这等奇异的灵草怎么可能长在路边。
分明是我在古树林历险时,亲眼见一只猴儿吃了这草后容色不同了,才采下后剩下的两片叶子想着献给姑姑。
这灵草很神奇,采下来放了两月之久都不会干枯。
可惜了,明明有两片的,让我白吃了一片,我这种常要蒙面的糙男人哪儿需要吃这东西呢。”
是啊,这等珍贵稀有的灵草,明明两片都可以属于她,就因为夏雪侯的撒谎和挑唆,才叫她痛失了一片。
李红袖三两步走到夏雪侯跟前,猛地抽出旁边护院腰间的佩刀,捅进了夏雪侯腹部,利落地拔出来。
鲜血翻涌,流淌到了地上。
夏雪侯惊慌得瞪圆眼,还没来得及反应怎么回事,就倒下了。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显的方向,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错漏在哪儿。
明明宋显已经失忆了,明明他看起来很善良可欺,还那么信任自己……为什么他最终反被算计了?
他本来不打算背叛他们的兄弟情的,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在红袖楼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他劝不回宋显就只能选择出卖他……果然,背叛兄弟的人不得好死。
夏雪侯的尸体马上就被护院们拖走,小厮随后就清扫完毕,退了出去。
地板洁亮如新,好像这里从来没有死人过。
屋内只剩下沉迷于自己美貌的李红袖,以及心绪复杂的宋显。
李红袖端起玉碗:“那这碗东西是什么?”
“古树林内百花粉所冲泡的水,我花费了很久的功夫才搜集到一小包,还险些丧了命。”
“这百花粉也有养颜驻颜之效,由内至外调节,如此才能长久驻颜不老。”
草叶已经证明了宋显所言非虚,况且碗里的水宋显已经喝过了,一点事儿没有。
李红袖迫不及待想变美,一口干了玉碗里的水。
宋显顿时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叹:“好险!”
“你——”
水里有毒!
李红袖喝下水之后就感觉不对,但她整个身体都不受控了,连话也说不出口,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逝。
怎么会……
为什么……
为什么同一碗水,她喝了有事,宋显没事?明明宋显喝的时候她认真观察过,宋显没做过任何小动作。
李红袖已经没办法得到答案了,身体倒地的那一刻,她失去了全部意识。
宋显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一段玄头草的根,放在嘴里咀嚼着。
玄头草茎叶有毒,少量食用的话,中毒之人会昏睡七日而亡。大量服用的话,即刻死亡。
在少量服用范围内,毒发时间会根据服用药量的长短而变化。比如当初李大郎中玄头草的毒时候,就是在两个时辰后才陷入昏睡。
宋显让方小圆帮忙研究了玄头草的毒性,为了精准即刻昏睡和即刻死亡的边界含量,方小圆没少下工夫拿小老鼠做实验。最终,方小圆确定一个即刻昏睡的药量,分包成了纸包给他。
宋显本以为玄头草水被他喝了一口,李红袖可能要多等一会儿才能昏睡,没想到效果没差太多。
宋显的那一口喝的少,至少要两个时辰后才发作。所以他现在嚼了玄头草根,就给自己解毒了,没有任何问题了。
宋显将李红袖抱到床上,手不小心擦过了腰下的位置,他愣住了。
宋显当即扒衣服查看,很震惊自己眼前所见。
李红袖身上全是疤痕,伤口大小不一,像是被不同形状的利器刺伤形成的疤痕。很难想象这些伤口刚造成的时候,给她带来了多大的痛楚。
这些伤有年头了,疤痕增生都已经变得平滑。
宋显猜测这些伤痕可能跟她或他的身体有双性特征有关。
这会种情况在医学发达的现代都很少见,更不要说在封建的古代了。
愚民们可能会视他为异类,认为他是妖魔,歧视排斥他,对他造成了很重的伤害。
总之,李红袖是一个有痛苦经历的坏人。他跟很多走歪路的坏人一样,将痛苦转化为报复和沉沦,施加到其他无辜者身上。
宋显从九层下去的时候,碰见周管家带着两名护院上来。
周管家对微微行礼。
宋显:“姑姑睡下了,叫人不要打扰他。”
周管家微笑点头,还是继续往九层去,临走时他特意留了两名护院看守宋显。很明显,他并不完全信任宋显的话。
宋显就在原地等待。
不一会儿,周管家下来了,脸上带着的笑容比之前真诚几分。大概是去查看发现李红袖真的只是睡着了,以为没什么问题。
周管家问宋显:“老板可还有什么别的交代?”
“今晚都不要去打扰她,服了灵药变美后,她要好好睡一个美容觉。对了,姑姑为了嘉奖我献灵药有功,告诉我今晚的红袖楼随我安排。”
宋显当即下令,今晚红袖楼停业休息,大家宴会聚餐,为庆祝李红袖焕新颜。
周管家犹豫:“这——”
“怎么,你不信?那你上去把姑姑叫醒,问清楚呗。事先声明啊,出了事儿我可不担责。”
李红袖的脾气大家都清楚,一言不合就会要人命,没人敢随便叨扰或忤逆他的命令,周管家也不敢。
况且,刚才夏雪侯的尸体刚抬出主楼,周管家更不可能选在这种特殊时候去冒险。
暂且听岫渊公子的话就是,反正出了问题,明早自有岫渊公子去顶着,跟他没关系。
晚间,红袖楼歇业,大家都很高兴又能休息了,尽情地在大堂狂欢。连红袖楼正在巡逻的守卫,都被岫渊公子照顾到了,赐下了美味和桂酒喝。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早在宴席庆祝之前,有四个人影去过酒窖。
第一个人影是宋显。
他把失忆药都洒进了那些酒里,目的想让红袖楼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记忆消除。
第二个人影是白歌。
她戴了一张宋济民给她安排的假面皮,偷偷应聘成了红袖楼的护院。
今日是难得的好机会,她把她准备的蛇毒全都倒进了这些酒里,想要毒死红袖楼这些祸害人的畜牲。
第三个人影是徐英。
她应大公子之命,前来暗探红袖楼的秘密。她把泻药都下在了这些酒里,打算来一个打草惊蛇。
等所有人喝酒之后拉了肚子,肯定会引起大家警惕,率先保护最重要的东西和机密,到时她就更容易查探到红袖楼的秘密。
第四个人影是宋陆远。
他跟踪宋显和夏雪侯进了郡城后,就找不到宋显的人了。
他排查的时候排查到了红袖楼,听说红袖楼今晚内部设宴,他觉得是个全歼好机会,所以就偷偷摸到酒窖,将瘫软散全都下进了酒里。
杀人当然还是要自己亲手杀才爽,但人太多,他怕有人跑。方小圆独家研制的瘫软散就是个很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