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犹如惊雷,在听雪宫炸开。
传信的是名黄门。
他头上的发髻都险些被吹散,好不容易支撑着走进听雪宫,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姜云冉让钱小多给他倒了杯热茶,才道:“怎么回事?”
那黄门很感激,忙道:“贵嫔娘娘,今日落日时分,吴端嫔娘娘忽然腹中绞痛,忙传召太医院,但太医还没赶到,端嫔娘娘就早产了。”
他一边说一边哆嗦,牙齿都打颤,显然吓得不轻。
吴端嫔四月初有孕,至今不过八个月。
若按照正常的时间推算,她最早也是元月生产。
现在还未至冬至,她就已经早产,事出反常必有妖。
传信的黄门就是永福宫的宫人,说到这里简直如丧考妣,面如死灰。
钱小多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稳:“莫慌,你仔细说来。”
那黄门深吸口气,才道:“吴端嫔娘娘发动之后,太医院白院正、岑医正和迎喜嬷嬷也到了,迎喜嬷嬷经验老道,一看便知端嫔娘娘难产,因此立即命小的通传各宫。”
也是巧了。
姜云冉今日刚开始管宫,吴端嫔就出事了。
她蹙眉问:“可上禀太后娘娘和陛下?”
那黄门连忙说:“已经禀报,小的是来请贵嫔娘娘和昭仪娘娘的。”
“昭仪娘娘如何说?”
听雪宫同望月宫毗邻,派一名黄门请人,倒也还算合理。
黄门道:“昭仪娘娘已经动身了。”
姜云冉没有犹豫,道:“青黛,你随我去,小多和紫叶,你们看好家。”
说到这里,紫叶和莺歌已经取来大氅,给她穿戴整齐。
姜云冉深吸口气,顶着风踏出宫门。
一瞬间,冷风裹挟着冰粒迎面扑来,刮得脸蛋生疼。
呼吸都被狂风撞了回去,根本没办法在外说话。
今日的天气太邪乎,加上吴端嫔出事,越发让人心中难安。
青黛也穿了斗篷,她牢牢扶着姜云冉,陪着她艰难前行。
两人呼出的白烟还没留下痕迹,一股脑就被吹散,四周还未取下的宫灯被刮得东倒西歪,就连屋脊上的瓦片都啪嗒作响,很是吓人。
不多时,刘晓瑞赶了上来,他稳稳扶住姜云冉,立即让三人顶住了风雪。
“娘娘,”刘晓瑞大声喊,“软轿不安全,永福宫就在前方,步行前往吧?”
姜云冉颔首,她没有刘晓瑞那样好的定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人顶着狂风艰难前行,平日里三两步就能到的永福宫,今日足足挪了一刻。
好不容易来到永福宫前,三人才松了口气。
刘晓瑞把姜云冉送入宫中,压低声音道:“娘娘,小的在门房等您。”
姜云冉颔首,才扶着青黛往里面行去。
因为住得近,所以慕容昭仪是第一个赶到的,姜云冉是第二个。
此刻整个永福宫乱成一团,孟熙嫔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地来回踱步。
慕容昭仪只比姜云冉早到一步,她此刻正脱下大氅,用温帕子擦手。
吴端嫔身边的汤姑姑正在同慕容昭仪禀报,见姜云冉也到了,她明显放松些许。
显然,即便有孟熙嫔在,汤姑姑还是对她不抱希望。
汤姑姑很是感激:“有劳昭仪娘娘,贵嫔娘娘。”
慕容昭仪和姜云冉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慕容昭仪同姜云冉一起落座,又招呼孟熙嫔坐下,别在外面绕圈子。
“等陛下和太后娘娘到了,再做定夺吧。”
她话音落下,东暖阁中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
那声音好似满含血泪,让人心惊胆战。
汤姑姑面色比孟熙嫔的还难看,却还没有彻底崩溃,她双手哆嗦,站在那几乎摇摇欲坠。
姜云冉让青黛给她搬来绣凳,汤姑姑也不肯落座。
她哆嗦着嘴唇,呢喃说:“怎么就早产了?娘娘一直很好的。”
是啊,怎么会呢?
姜云冉看向慕容昭仪,慕容昭仪回望她,不经意地点了下头。
卫新竹故去之后,两人便少了走动,但曾经的默契却并未消失,一个眼神,彼此便心知肚明。
看来,她们两人都觉得今日事有蹊跷。
唯一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
孟熙嫔忽然哭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
她的哭声惹得人心烦,汤姑姑面色更难看了。
“这可怎么办,我要如何做?”
孟熙嫔根本不知要如何行事,整个人六神无主。
姜云冉没说话,慕容昭仪也没有理会,两人安静坐着,仿佛是一尊摆设。
就在这时,东暖阁的房门倏然打开,白院正面色严肃跨步而出。
不过也是巧合,他没看清脚下的路,刚一踏步就趔趄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还是守着房门的小宫女机灵,上前扶了他一把。
“大人,您没事吧。”
白院正呼了口气,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有劳了。”
他来到堂前,见已经有三位娘娘在场,顿时把面上的沉重表情扫去。
“昭仪娘娘、贵嫔娘娘、熙嫔娘娘,”他拱手见礼,“端嫔娘娘早产,生产十分困难,臣等不敢随意行事,需请娘娘们早做定夺。”
慕容昭仪打断了他的话。
“白院正,”慕容昭仪道,“稍等片刻,太后娘娘和陛下应该就能到场,这么大的事情,本宫等做不了主。”
白院正并未因这一句而慌张,他叹了口气,站在了一边:“是,娘娘训斥得是。”
他是太医院之首,在宫中侍奉已经超过二十载,今年也已四十有五,其医术声名在外,整个玉京人人都知道他白神医的名号。
或许这样的场面见得太多,因此白院正并不显得特别慌张。
他板着张脸,素手静立,一言不发。
这是太医院的老传统,若他们自己先慌了,回头出了什么事,即便自己一点错处都无,也要被问罪。
可他这副样子却让孟熙嫔误会,反而因此而放松下来。
她或许以为吴端嫔会逢凶化吉。
姜云冉睨了白院正一眼,才道:“老大人坐下说话吧。”
白院正还没落座,东暖阁中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本来孟熙嫔已经面有缓和,这一声再度把她吓得噤若寒蝉。
现在坐立难安的换成了汤姑姑。
她在殿中来回踱步,眼中通红,早就蓄满了泪水。
这宫中上下,最关心吴端嫔的怕只有她。
姜云冉和慕容昭仪都未训斥她,两个人只是不停看向刻香。
姚贵妃居于西六宫,一来一回,来得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但梅贤妃可也在东六宫,按理说,她只比两人慢片刻就能抵达。
可姜云冉两人已经坐了一刻,她却还未赶到,实在叫人忧心。
唰的一声,东暖阁的房门再度打开,宫人们行色匆匆,端出来两盆血水。
血腥气在殿阁中蔓延开来,透着一股心惊肉跳的死气。
汤姑姑脸上的泪水倏然而落。
慕容昭仪叹了口气:“汤姑姑,你进去陪吴妹妹吧。”
汤姑姑知道自己失礼了。
但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由眼泪汹涌而流。
她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又叫来两名宫女,这才匆忙进了东暖阁。
房门重新合上,似乎把那浓重的血腥气也一并隔绝。
就在这时,宫人唱诵道:“周宜妃到。”
姜云冉有一瞬惊讶,众人一起起身,便看到周宜妃满身寒意,大步流星走入寝殿之中。
她脱下大氅,露出清秀苍白一张脸。
她如今少出宫门,深居简出,此刻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袄裙,显得很是端方优雅。
头上的那支白玉簪瞧着有些年头,并不算名贵。
周宜妃面若寒冰,她道:“来的路上,风雪太大,梅贤妃不小心摔倒,本宫让她回去医治,自己孤身前来。”
姜云冉没想到,汤姑姑还命人去请了周宜妃。
此刻汤姑姑不在,姜云冉便看向孟熙嫔。
可孟熙嫔只知道哭,一双眼睛红肿得跟兔子似的,完全没看懂姜云冉眼神中的深意。
四目相对,孟熙嫔的眼泪再度坠落。
显得分外柔弱可怜。
姜云冉叹了口气,不再去看。
同周宜妃见过礼,周宜妃也落座,一言不发。
大家都是宫中的老人,最是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此刻都不多言。
一时间,整个永福宫除了东暖阁的哭喊和忙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或许还有凌冽的风,带来彻骨的寒。
忽然,一阵高亢声音响起。
“啊。”
那声音好似染着血泪,浸润着不堪,又带着不肯轻易妥协的悲哀。
那是对于命运的悲鸣。
姜云冉都不由心中一紧,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声响。
殿门打开,寒风呼啸而入,黑压压的人影站在殿门外,遮挡了忽然而至的风雪。
不知何时,玉京又落一场大雪。
在冰天雪地里,吴端嫔的哭喊声在狂风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一群人中,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鹤立鸡群,他的身躯高大挺拔,犹如一棵参天大树,牢牢矗立在众人之前。
“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
众人见礼。
景华琰的目光在殿阁中一一扫过,最后在姜云冉面上顿了顿。
四目相对,其声无言。
景华琰脚步一转,回神看向仁慧太后,声音难得温和:“太后赶紧喝一杯暖茶。”
仁慧太后这一路折腾得不轻。
寿康宫路途最为遥远,她这一路在软轿上颠簸,简直苦不堪言。
难得与平日优雅端方的模样大相径庭。
仁慧太后呼了口气,等众人重新落座,她才道:“今日大公主忽然高烧,贵妃要照顾大公主,不便前来。”
她的目光在殿中扫视,问:“梅贤妃呢?”
周宜妃禀报之后,仁慧太后又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
都赶在了一起,也是吴端嫔运道不好。
景华琰等太后说完话,才凌厉看向白院正:“你说。”
白院正拱手行礼,声音并不颤抖。
“回禀陛下,太后娘娘、诸位娘娘,”白院正道,“吴端嫔今日忽然早产,臣同岑医正即刻赶到,发现吴端嫔这一胎有些不对。”
他顿了顿,没有在此处盘桓,直接了当道:“臣等猜测,吴端嫔腹中的皇嗣已经十分孱弱,吴端嫔娘娘又因身体缘故,靠自己无法顺利生产。”
听到这里,景华琰面色冷峻,他道:“直说吧。”
白院正一咬牙,道:“如今之计,只有两种方法。一是用药引产,保护母体,但那药药力很强,无论皇嗣如何,生下来都难以成活,二是……”
“二是母死取子。”
————
事权从急。
景华琰并未直接追究太医院的责任,他直接问:“第一种,端嫔可能平安?第二种,皇嗣又会如何?”
他这个问题非常犀利。
让白院正完全无法回避,只能给出最准确的答案。
还好,白院正侍奉这位新帝已有五载,也算是知晓他的处事风格,在事发最初,他就已经想好了回答。
“若救母,则端嫔娘娘有五成生还,若救子,则只有三成。”
虽然早有准备,但说这话的时候,白院正还是感受到自己心中剧烈颤抖。
彷徨和无措充斥内心,他甚至听到自己声音打颤。
再老练,也无法面对这样的事端。
听到他的回禀,仁慧太后也不由有些失态:“怎么会!”
她满脸焦急,一时间不知要如何选择:“她不是一直好好的?脉案也都无碍?”
事情太过突然,今日天气又实在不好,乌云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宜妃、慕容昭仪和姜云冉都面色沉郁,一言不发。
只有孟熙嫔的哭声断断续续。
“别哭了,你若是害怕,就回宫去,别在这里惹人心烦,”仁慧太后难的有些失态,她看向景华琰,“皇帝,此事不能拖。”
姜云冉抬起眼眸,跟众人一起看向景华琰。
四目相对,她感受到了景华琰的回望。
不知道为何,她在那张平静的面容下,看到了不忍和痛苦。
那毕竟是他的骨肉。
即便是景华琰这样冷漠无情的人,也会为之心痛。
姜云冉心中叹气,然而此时此刻,却不能把安慰宣之于口。
她已经看懂了景华琰的选择。
无人能知晓此刻皇帝的内心。
就如同过往二十几载岁月一般,他总是那样端方自持,沉稳练达,即便先帝忽然驾崩,他也没有惊慌失措。
更何况是现在了。
“引产吧。”
景华琰淡淡开口:“务必保证吴端嫔的平安。”
他的声音沉稳,吐字清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景华琰不会因感情行事,他从来都是权衡利弊。
救吴端嫔更容易成功,那就救她,至于皇嗣,只能在吴端嫔的寿命之前被舍弃。
否则,若选了皇嗣最后还无法保全,那才是最大的错误。
仁慧太后叹了口气,道:“就这样办吧。”
孟熙嫔惊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向景华琰。
景华琰冷漠地垂着眼眸,他明明选择了吴端嫔,却对东暖阁中的痛苦哀嚎无动于衷。
白院正愣了一瞬,才躬身行礼:“是,臣……尽力。”
景华琰的眸色幽深,他直勾勾看向白院正,通身威压让人脊背发寒。
“朕不想听到失败的消息。”
水房的热水再度送来,满头是汗的白院正跟宫人们一起消失在门扉之后。
血腥气被门扉一并拦在东暖阁中。
外面殿阁之中,天潢贵胄们一言不发,他们安静坐在寝殿之中,相顾无言。
过了许久,慕容昭仪才开口:“孟熙嫔,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被点名,孟熙嫔哆嗦了一下,连忙回答。
她的答复同那名黄门说得一模一样,只是声音有些颤抖,显得非常惊慌。
慕容昭仪蹙了蹙眉头,她没有继续询问。
景华琰却冷冷道:“吴端嫔的脉案一直没有任何疑点,她身形发胖,明显异于常人,朕多次质询,太医院都回复无碍。”
随着他的话语,殿阁中落针可闻。
所有人心惊胆战,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仁慧太后到底见多识广,她安慰了景华琰一句,才道:“会不会今日有什么异常?”
“否则吴端嫔好好的,不可能忽然早产,而且如今看来,她不仅早产,还是难产,这可不寻常。”
此刻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里面忙碌,另外两名值守的太医一个去了临芳宫照料大公主,一个则去临时给梅贤妃治伤,没有多余的太医再来会诊。
景华琰面沉如水:“谁在绯烟宫?”
梁三泰睨了小柳公公一眼,才上前道:“回禀陛下,是孙医正。”
“让孙医正即刻过来,临时由女医照料梅贤妃。”
梁三泰立即下去吩咐。
此时周宜妃倒是开口:“今日臣妾来过永福宫。”
景华琰看向她,目光无波无澜,可莫名叫人心惊胆战。
周宜妃却完全不惧怕他冷漠的眼神,她只是淡淡开口:“后日是明宣的周岁生辰,因明宣身体不好,所以也不准备操办宴席。”
此事宫中皆知。
虽然如今景明宣身体已经康复,听闻在正旦宫宴日就能亮相于众人之前,因此正旦之前的周岁宴,周宜妃就没有操办。”
想来也是为了给众人一个惊喜。
她不操办,各宫妃嫔却不能置之不理,姜云冉也一早就送去了礼物,庆贺大皇子的周岁。
周宜妃道:“诸位姐妹给明宣送去礼物,是姐妹们的心意,我总要有所表示,因此今日便想着过来道谢,顺便探望吴妹妹。”
毕竟吴端嫔月份大了,周宜妃即便不问宫事,也总要表示一二,最起码的关怀要有。
否则她就要被人戳脊梁骨,说她刻薄冷漠,不配妃位。
周宜妃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宫女,道:“这位是吴妹妹宫中的司职宫女,我记得叫柔羽。”
柔羽瞧着二十几许的年纪,面容沉稳,神情冷静,比汤姑姑要稳重许多。
她上前一步,福了福,道:“是。”
顿了顿,柔羽才继续道:“回禀陛下、太后娘娘,今日上午宜妃娘娘的确来过永福宫,娘娘给端嫔娘娘的回礼是今岁新分发至各宫的贡缎,端嫔娘娘自己也有,只颜色不同。”
“当时娘娘还说,到时候给小皇嗣做一样花纹的襁褓,肯定很好看。”
说到这里,柔羽也哽咽了一下。
当时的吴端嫔满怀欢喜,盼望着皇嗣降生,而如今,她自己都生死不知,更何况是已经被舍弃的小皇嗣了。
周宜妃颔首道:“是,吴妹妹是这般说的。”
周宜妃的回礼并不薄,看似不太用心,实际上是宫中定例。
给怀孕嫔妃或者皇嗣的贺礼,一般都是从尚宫局或典物局直接过宫,上面的封印原封不动,以免出事后分辨不清。
说到这里,周宜妃还感叹一句:“当时我还说,她宫里这般炎热,到时候这厚重的绸缎怕也用不上了。”
说到这里,姜云冉心中一动。
她抬眸看向景华琰。
殿阁中宫灯璀璨,而姜云冉那双美目,却比宫灯还要明亮。
她这一眼,就吸引了景华琰的目光,立即便回望过来。
四目相对,景华琰倒是福至心灵。
“姜贵嫔,你说。”
姜云冉便轻声道:“今日贵妃娘娘把宫中的宫例送到宫中,秋意姑姑也仔细讲解,臣妾才发现吴端嫔宫中的红螺炭,每月足发八百斤。”
就连仁慧太后都有些惊讶。
“这么多?”
她顿了顿,道:“她之前来寿康宫,说自己宫中红螺炭不足,当时皇贵太妃也在,我们就各拨给她百斤。”
这么一算,的确有八百斤。
姜云冉低声道:“周宜妃娘娘宫中,即便有大皇子,也不过才六百斤,而姚贵妃娘娘宫中则是七百斤。”
她们是两人的数量,加上额外赏赐,才显得数量众多。
周宜妃听到她提自己,就道:“明宣并不怕冷,我宫里也没有那么多要用炭的地方,说句实话,六百斤已经足够。”
可在永福宫,吴端嫔一个人就用到了八百斤。
方才姜云冉踏入永福宫正殿,发现不光明间摆放有暖炉,就连寝殿中也有。
问题是永福宫有火墙,只要烧火墙,基本上宫中就很温暖。
尤其前几日天气晴好,姜云冉甚至把殿中的暖炉撤了,也一直没有重新取出。
可永福宫的暖炉太多了。
景华琰的眉心微微蹙起,他看向柔羽,冷冷问:“怎么回事?”
柔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满脸惶恐,却并不显得特别害怕。
“回禀陛下,娘娘,娘娘只是畏寒。”
景华琰淡淡道:“畏寒到什么地步?”
柔羽说:“如今正殿中烧了火墙,娘娘也觉得不足,日常都要在寝殿中加两个暖炉,到了夜里也不能熄灭。”
“即便如此,娘娘还是觉得冷,经常手脚冰凉,”柔羽说着,又忍不住哭了,“奴婢们都很担心,也请白院正和岑医正都诊过脉,可娘娘的脉案就是很正常,一点错处都无,后来甚至孙医正也来过两次,都没看出任何端倪。”
“也因为畏寒,娘娘腹中总是饥饿,每日饭食逐渐增加,现在已经比有孕之前的食量超过了一倍有余。”这也能解释,为何吴端嫔胖成这样,整个人几乎都变了形。
可她这种肥胖,姜云冉并不以为是因为用膳增多,反而有一种不正常的病态。
按理说,若人肥胖之后,反而不会畏寒。
但看吴端嫔宫中,她的畏寒反而变本加厉,就连明间和雅间都摆放有暖炉。
众人在此处坐了片刻,早就已经汗流浃背,景华琰直接让宫人把暖炉都撤掉。
听到柔羽的话,在场众人表情各异。
景华琰正待吩咐彭逾,忽然,就听东暖阁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
“啊,好疼,好疼。”
“我不行,我生不下来。”
这声音让人害怕。
在场只有周宜妃和仁慧太后生育过孩子,此刻也听得面色苍白。
“让我死了吧。”
声音太过凄厉,让人胆战心惊。
景华琰都蹙起眉头,下意识向东暖阁看去。
“怎么回事?”
周姑姑忙进入东暖阁,不多时,跟白院正一起出来。
白院正满脸是汗,即便是他,现在脸上也只有慌张。
“陛下,是臣无能。”
他的声音剧烈颤抖,仿佛在天上飘荡。
“小皇嗣是逆位,端嫔娘娘生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