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宫中的沉水香总是很雅致。
窗边一枝红梅,点亮了冷寂的冬日。
贵妃榻的方几上不光摆放有茶水点心,还有一个小笸箩。
里面放着姜云冉日常拿来打发时间的针线,仔细看去并非什么稀罕物,不过是花样简单的荷包。
一本话本被压在笸箩之下,只依稀能看到两三个字。
大约是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没想到贵嫔娘娘也喜欢读。
这间雅室,充满了姜云冉生活的痕迹。
仔细看去,却并不让人感觉局促,反而能慢慢放松下来。
夏岚每一次来听雪宫,总能感受到贵嫔娘娘的怡然自得。
这宫里来来去去,左不过那些事,即便之前丹凤卫只行陛下口谕,却也多行走于后宫之中。
对于娘娘小主们,夏岚不敢说了解,却也多有见识。
像姜贵嫔这样的性子,还真是后宫中的独一份。
或许就因为她的特别,才引得陛下这样牵挂,把她们都安排在贵嫔娘娘身边。
说是为她所用,其实还是担忧她的安危。
丹凤卫重新设立不过一载有余,虽然时间尚短,却也足够夏岚摸清宫中事宜。
她可以肯定,姜云冉是唯一一个,让景华琰这样上心的宫妃。
若非她入宫时日尚浅,恐怕早就……
此刻夏岚站在姜云冉面前,心中百转千回,但面上神情却严肃无波,她听见姜云冉的笃定,便没有迟疑:“是,娘娘放心,臣知道如何行事。”
姜云冉浅笑一声。
她眉眼舒展,笑容干净明亮,柔声道:“夏指挥使,你无需这般紧张,案子也不用太过着急,若能一点点摸索清楚,是最好的结果。”
夏岚又拱手:“诺。”
对于她的干脆,姜云冉很满意。
她道:“至于第二件事,我需要你查一查阮家的家底。”
对于查案,夏岚是老行家,立即便道:“娘娘的意思是,阮家还有其他财富,都隐没在后。”
姜云冉赞许道:“夏指挥使不愧是仪鸾卫中的翘楚,难怪年纪轻轻能成为一卫之长。”
论说夏岚已经不年轻了。
她年过而立,但姜云冉的称赞却也很受用。
她入仪鸾卫已过十载,可这十载中她一路高升,最终成为丹凤卫之首。
的确有过人之处。
夏岚拱手:“娘娘谬赞了。”
姜云冉浅浅笑了。
此时她心情越发放松,时隔多年之后,她终于能看到一丝曙光。
尤其身边有夏岚这样的能臣,更让人心安。
姜云冉思忖片刻,才郑重道:“夏指挥使,此番皆是本宫的私事,能得你们相助,是我的福运。”
“个中辛苦自不必说,你们的忠心我都记在心里,无需真相大白那一日,只要有机会,我定会同陛下上禀,给你们记上功劳。”
姜云冉从来不说空话。
做朝臣,谁不想出人头地,位极人臣?
数千年历史烟云之中,真正为家国天下的忠臣又能有几人。
人人皆有私心,这并不是错误。
这才是人之常情。
出力当差,为的就是奖赏和官位,若此事都不能应允,那姜云冉当真无法昧着良心,让人替自己当差。
“多谢娘娘。”
夏岚也很利落,当即便道谢。
说到这里,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姜云冉又同夏岚说了几句阮家的疑点,夏岚便告退了。
等人走了,姜云冉长舒口气。
青黛端着一盏银耳莲子羹进来,道:“娘娘润润口,这一次熬得火候短,很轻润。”
姜云冉这几日忙得嗓子冒火,只能靠着银耳莲子羹压火气。
“有劳你了。”
姜云冉接过汤盅,正要捏起勺子,就听外面传来交谈声。
不多时,紫叶便陪着彭尚宫快步而入。
“见过贵嫔娘娘,娘娘大喜。”
姜云冉笑道:“尚宫谬赞,赏。”
今日自然是姜云冉的大喜日,只要来说一句恭喜的,都会给赏赐,这是宫中的惯例。
彭尚宫也不扭捏,干脆就接过红封,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笑容:“贵嫔娘娘,太后娘娘传召。”
姜云冉愣了一下:“太后娘娘?”
她入宫以来,除了日常请安,平日里从来不往太后跟前凑合。
仁慧太后不喜宫人多打扰,日常除了几位管宫的娘娘回禀宫事,其余人等一概不见。
回忆起来,姜云冉同她甚至没说过几次话。
见她惊讶,彭尚宫便含笑道:“是关于宫事的,娘娘如今也是一宫主位,陛下有十分看重,自然能当大任。”
姜云冉了然。
宫里人手不足,太后估计是忙狠了,如今眼看姜云冉升位,立即便要拉去做壮丁。
之前景华琰的诏书写的明明白白,姜云冉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因此并不显得过分惊慌。
她放下汤盅,起身捋了捋发髻,笑道:“尚宫略等,我收拾片刻便来。”
紫叶立即倒了碗茶,请彭尚宫润口。
姜云冉回到寝殿简单上了妆,这就裹上大氅跟随彭尚宫出了宫门。
天气晴好,软轿行在宫道上,头顶是耀眼的日光。
两旁的宫人们见了她,依次行礼,态度越发恭敬。
有年轻的小宫人好奇张望,也被管事姑姑压住肩膀,狠狠瞪了一眼。
姜云冉并不在意这些,她只同彭尚宫道:“数日未曾得见太后娘娘,娘娘身体可好?”
彭尚宫客气说:“娘娘安好,多谢贵嫔娘娘关怀。”
礼尚往来一句,姜云冉就缄口不言。
很快,姜云冉就踏入寿康宫。
冬日里的玉京格外寒冷,许多耐寒的花朵也容易被冻坏,很不好种植。
但仁慧太后却格外喜欢花,御花园的宫人费尽心思,才在她的宫中繁育出了颜色缤纷艳丽的山茶。
刚一踏入,姜云冉就感受到了寿康宫中蓬勃的生命。
竟是花团锦簇,春意盎然。
有几名眼生的宫人站在游廊之下,姜云冉便看向彭尚宫。
彭尚宫低声道:“贵嫔娘娘,今日皇贵太妃娘娘和贵太妃娘娘都在,另外贵妃娘娘也在。”
姜云冉了然。
贵太妃平日里几乎不出宫门,她日常吃斋念佛,要么就是教养四公主,宫宴都不怎么参加。
姜云冉只记得她是个温柔的妇人,多余的记忆全无。
她颔首示意,彭尚宫便上前一步,掀开厚重的帐幔。
“姜贵嫔到。”
姜云冉端庄踏入寿康宫的寝殿,刚一进去就被暖香扑了一脸,热浪袭来,顿时就觉得热得慌。
青黛上前帮她解下大氅,姜云冉直接来到堂前恭敬行礼:“见过太后娘娘、皇贵太妃娘娘、贵太妃娘娘。”
顿了顿,她看向右侧:“见过贵妃娘娘。”
等都见完礼,仁慧太后才道:“好孩子,坐下说话。”
待姜云冉在姚贵妃左手边落座,仁慧太后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
她目光慈爱,看起来尤其和善,一边颔首,一边对皇贵太妃道:“之前就瞧着这孩子面善,果然能得皇帝喜欢。”
皇贵太妃抬眸看向姜云冉,那张总是平静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喜悦。
“是啊,”她道,“今日姜贵嫔封嫔大典,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姐姐可要重赏。”
仁慧太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一声。
“赏,都要赏。”
一身素服,面无波澜的贵太妃也迎合一声:“那我也要赏。”
姜云冉忙起身,同长辈们一一道谢,这才重新落座。
宫人们端上玉兰香片,芬芳宜人,让人心情舒畅。
殿阁中一时间笑声不断,气氛也越发融洽。
在一片其乐融融中,仁慧太后道:“近来宫中事务繁忙,贵嫔应该也知晓。”
“臣妾知晓,太后娘娘尽管吩咐。”
对于她的上道,仁慧太后很满意。
她笑道:“如今宫中采买之事实在繁杂,账簿颇多,哀家和几位姐妹都分身乏术,也才能勉强理清头绪,今日终于等到你晋升,哀家十分欢喜。”
除了仁慧太后,所有人都含笑听讲,无人多言。
仁慧太后继续道:“如今采买之事须尽快完成,哀家命贵妃从旁协助,以便从元徽六年伊始便按新政执行,因此……”
她的目光锁住姜云冉。
“因此,尚宫局的差事,就要由贵嫔来协助了。”
姜云冉并不意外。
今日她看到姚贵妃在场,已经猜到了八分,最后的结果果然也在姜云冉的意料之中。
她站起身,恭恭敬敬行礼,道:“诺,臣妾一定尽心,暂时替贵妃娘娘分担好差事。”
这话说得很漂亮。
她是暂替,等采买事宜彻底安排妥当,贵妃自然还要回到尚宫局,继续主理六宫事。
这是太后决计不肯放开的权柄。
仁慧太后眼眸中的笑意更深。
她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是个聪明的,一定能当好差事,贵妃,若贵嫔有什么不懂的,你也要好好教导。”
姚贵妃起身,道:“是。”
差事吩咐完,姜云冉就准备告退了。
倒是姚贵妃轻声道:“贵嫔妹妹,尚宫局如今要紧的差事,我都会吩咐秋意姑姑送往听雪宫,有劳你了。”
姜云冉福了福,顶着众人的目光退了出去。
皇贵太妃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等她的窈窕身影消失不见,仁慧太后就好奇地问:“沈妹妹怎么这样看她?”
皇贵太妃慢慢捻着手心里的蜜蜡,道:“她生得真好。”
这话似乎引起了众人的回忆,就连贵太妃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仁慧太后脸上的笑容清减几分,她道:“巧合罢了。”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沉沉落在不悲不喜的姚贵妃身上,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希望她能处理好宫事。”
这一回,倒是姚贵妃开口:“太后娘娘放心,贵嫔妹妹聪慧果断,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
仁慧太后看着她,语气冷淡下来:“是吗?”
“哀家也经不起再一次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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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宫中,秋意姑姑坐在绣凳上,正认认真真禀报。
“贵嫔娘娘,这是冬日分发炭火的账目。”
她指着这其中一份折子道:“为防走水,各宫的炭火都按月发放,之前十一月和十二月的都已经发至各宫,如今到了年关上,元月的炭火要提前发放。”
姜云冉拿起折子,仔细翻看。
青黛、紫叶和钱小多都站在她身边,仔细听秋意姑姑讲解。
宫中的行走,宫事的调遣,都要由他们来完成,因此姜云冉并不想多费口舌,直接让三人一起听。
也方便行走办事。
对此,秋意姑姑倒是很惊讶。
这位贵嫔娘娘她接触不多,倒是个非常拎得清的利落人。
如此,差事就好办许多。
想起贵妃娘娘的吩咐,秋意姑姑讲解得越发用心。
“本来贵妃娘娘已经着手准备炭火发放,无奈差事太忙,就有些耽搁,”秋意姑姑有些抱歉,“有劳贵嫔娘娘多操心,尽快把炭火发放下去。”
姜云冉的目光在账簿上一一扫过,在一个名字之后,姜云冉目光微顿。
“尚宫局是谁来当差?”
秋意姑姑道:“穆尚宫、刘司簿和孙司正都是常年当差的老人,炭火一事主要由两位姑姑操持。”
尚宫局下设四司,负责各项差事,其中刘司簿和孙司正应是穆尚宫的心腹,专门负责同宫妃娘娘们沟通听令。
姜云冉的手指在折子上点了一下:“永福宫每月炭火,是其他宫室的一倍有余。”
宫中宫规森严。
每月炭火按照品级都有定数。
比如只有宝林娘娘以上可用红螺炭,以下小主只能用灰炭。
吴端嫔作为九嫔之一,她冬日每月可用红螺炭三百斤,灰炭九百斤,再加上太后娘娘和皇帝的赏赐,已经足够使用。
况且因为有孕,她的红螺炭已经格外恩典,但前两月的支取,每月也超过八百斤。
这个数量,已经远远超过贵妃的份例。
秋意听到她的询问,神情有些不愉,却还是低声道:“这是太后娘娘和皇贵太妃娘娘额外开恩。”
一般宫妃有孕,红螺炭都会加倍,吴端嫔大约能支取六百斤。
显然,在恩典之外,太后和皇贵太妃又给了她格外恩典,这应该是两位长辈分内的份例,一起分给了她。
并非宫中抠门,也不是景华琰不肯大方,只是这么多炭火,宫中根本无法堆放。
宫中最怕走水,不会多备如此多的炭火,想要多得恩典,必是其他人的恩赐。
看秋意对此有些不喜,就知道是吴端嫔越过姚贵妃,直接求了太后和皇贵太妃。
这其实落了姚贵妃的面子,难怪秋意会生气。
姜云冉颔首,她问:“这个月,太后娘娘可有吩咐?”
秋意只能说:“依旧例。”
也就是说这个月发给吴端嫔的还是这么多数。
姜云冉又反复看了看,目光又在周宜妃的名字后停顿。
“锦绣宫没有额外加份例?”
秋意摇头,道:“贵妃娘娘询问过宜妃娘娘,娘娘说宫中足够用了,不需要再加。”
宫中只有两位娘娘膝下有皇嗣,姚贵妃的临芳宫,份例要加上大公主的,一般也有陛下额外赏赐,因此份例会比常例多一些。
按理说锦绣宫也是如此。
在额外赏赐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份例了。
也就是说周宜妃没有索要恩赏。
姜云冉仔细看了,又问:“各宫的水缸、水车可都备好,可需要重新安排?”
冬日防火是重中之重。
秋意神情也很严肃:“月前已经排查过,都无大碍。”
她顿了顿,还是说:“贵妃娘娘说,既然宫中事宜暂时交给贵嫔娘娘,娘娘便可按心意行事,若尚宫局的宫人不好差遣,娘娘便来吩咐奴婢便可。”
这次真让姜云冉惊讶。
姚贵妃居然真把权柄给了她,甚至还让自己宫中的姑姑奉命听她差遣。
姜云冉也不含糊,直接道:“那就有劳秋意姑姑了。”
“宫中防火还是要重新排查一遍。”
年关底下,姜云冉不希望宫中发生事端。
除了这两件事,随之而来的还有冬至和小年宫宴。
冬至宫宴是由梅贤妃和慕容昭仪一起督办,而小年宫宴则由姚贵妃操持,现在看上去,只能姜云冉独自操办小年宫宴了。
万幸姚贵妃已经拟定了章程,只需要再调整细节便好,姜云冉仔细看过,取消了几样华而不实的冷盘,多加了热锅子。
才道:“我再仔细看看,若有其他差遣,再来劳烦姑姑。”
秋意临走的时候,姜云冉给封了厚厚的红封。
秋意客客气气谢过,很平静离开了听雪宫。
等她走了,姜云冉才让人去请赵庭芳。
等人的空闲,她吩咐钱小多会同尚宫局的宫人,仔细排查宫中的防火防盗事宜,钱小多领命退下。
另外又让紫叶青黛把所有的折子都仔细通读,即便不能滚瓜烂熟,也要做到烂熟于心。
只有熟悉起来,才能当好差事。
一时间,听雪宫飞快忙碌起来,自是各司其职。
姜云冉终于得了空闲,她靠坐在贵妃榻上,才发现此时刚过申时。
忙碌了一整天,竟还不到晚膳时分。
姜云冉无奈笑了一下,自言自语:“日子倒是越发充实了。”
青黛道:“这不是挺好,平日里娘娘总嫌无趣,如今倒是得趣起来。”
“你啊,真会哄我。”姜云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也发现自己真是闲不住的性子。
都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姜云冉深以为然。
她从来都是不服输的性子,九重宫阙这样的争斗场,其实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旁人避之不及,她却乐此不疲。
有趣得很。
主仆两个说了几句闲话,赵庭芳就到了。
姜云冉把事情同她说了,赵庭芳也只能叹气。
“吴端嫔这一胎,是白院正和岑医正一起督办,我同钱院使也不过只是看过脉案,私下里讨论过。”
景华琰说话算话,一道口谕,钱医正就升为钱院使。
赵庭芳声音很低:“看脉案,似乎没有太大问题,不过吴端嫔胃口好,饭量比怀孕之前大了一倍不止,暂时只能这样定论。”
姜云冉抬起眼眸,看向赵庭芳。
两人都是坊间真正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许多事情都见过,吴端嫔这种,一看就不正常。
可仔细思索,却又瞧不出什么端倪。
姜云冉顿了顿,问:“陛下如何说?”
景华琰那般谨慎,不可能对吴端嫔和孩子视而不见。
赵庭芳仔细回忆:“我不知晓。”
“毕竟吴端嫔并非我的病人。”
姜云冉颔首,她道:“我之后会问一问陛下,你同钱大人一定要谨慎一些,万不能沾染此事。”
说到这里,姜云冉才问:“还有岑医正,你们少与他来往。”
之前慕容昭仪的病症,就是经由岑医正的手,虽然最后是他发现了其中的疑点,却依旧让人放心不下。
当时姜云冉就让赵庭芳仔细查了查岑医正的底细。
他也出身御医世家,父亲之前也在宫中侍奉,最擅长骨科,也擅长敏症及儿科,因此在其父告老还乡之后,就由他入宫,继续侍奉贵人们。
他今年已经三十有五,入宫超过十五载,为人勤勤恳恳,口碑极好。
不过先帝时他曾有过一次误诊,导致先帝的刘美人腿伤难愈,因此才被降了官位,熬到现在才重新成为医正。
因为当年的误诊,所以之后岑医正都非常谨慎,医治起来越发用心,因此才能得以留在长信宫。
宫中贵人多,大夫却不足,先帝也仁慈,才把他留到了今日。
这个履历,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
甚至岑医正比其他太医都要小心谨慎,因为他若再出错误,不光自己保不住太医官位,就连家族以后也不能继续在宫中侍奉。
要知道,若是家中有太医在宫中,那医馆可谓是水涨船高,靠着御医的名号,生意都比其他医馆要好得多。
之前宫中一共四名医正,赵庭芳主治姜云冉、太后及皇贵太妃等太妃,钱医正主治姚贵妃、周宜妃及大皇子、长公主,孙医正负责徐德妃、梅贤妃等,岑医正恰好负责慕容昭仪、吴端嫔和卫婕妤等。
除非哪一位贵人病情加重,太医们才会一起会诊。
也就是说,岑医正会负责吴端嫔这一胎,并非临时起意,他本来就侍奉吴端嫔。
两位院正之前也查过,都是医术精湛的*老太医,有他们从旁监督,不会有错。
姜云冉呼了口气。
赵庭芳见她还在为此事疑虑,便拍了一下她的手:“阿冉,你顾好自己便好。”
“若是以前,我也不甚担心,但如今你要负责后宫事,我只能劝你多加小心,还有两月,吴端嫔就要临盆,到了那时更要经心。”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钱姐比我精明,我跟着她行事总不会错。”
姜云冉颔首,她看向赵庭芳,终于还是放松下来。
“我知晓。”
夏至前一日,钱小多匆匆回了听雪宫。
他压低声音禀报:“娘娘,今日梅贤妃和周宜妃都去了永福宫。”
梅贤妃还好说,她如今要操心各宫娘娘的身体,灵心宫也经常会踏足,会去永福宫也在情理之中。
但周宜妃可是许久都不曾出宫了。
“周宜妃去做甚?”
钱小多摇了摇头:“并不知,不过周宜妃娘娘进出前后,神情都未改变,也没有什么异样,可能只是单纯去看望吴端嫔。”
忽然,外面传来啪嚓一声。
钱小多神情一变,门边的宫人掀起帐幔,忙道:“娘娘,无碍,是金桔盆栽倒了。”
姜云冉抬眸向外看去。
外面一阵昏天暗地。
呜咽的邪风乖戾刮过,呼啸着席卷整个长信宫。
起风了。
姜云冉心中一紧,慌乱的情绪瞬间涌上心房。
庭院中那棵茁壮的四季桂几乎被刮的东倒西歪,险些就要从中间折断。
宫人们手忙脚乱收起回廊处挂着的灯笼,以防垂落走水。
狂风肆虐,身形单薄的小宫人东倒西歪,甚至有跌坐在地的。
姜云冉立即道:“让黄门来收拾,宫女都回宫。”
说到这里,姜云冉道:“去关上宫门,闭宫,谁也不准出宫。”
然而,姜云冉话音刚落,邪风呼啸里,一道凄厉的嗓音在宫外炸开。
“吴端嫔娘娘早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