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朕不会让你落入危险之中。

正午的阳光灿烂,此刻却忽然尽数被拦在在高大宫殿之外。

御书房内忽然幽暗一瞬。

两人面对面,却似乎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姜云冉忽然冷笑一声。

她伸出手,抵在景华琰的胸膛上,并没有太过用力,却还是一点点把他推离身边。

景华琰慢慢松开手,满面冰霜,垂眸睨着她。

姜云冉后退一步,摆脱了他的禁锢。

“陛下,您说执迷不悟?”

姜云冉挑了一下眉,声音不似往日温柔,是前所未有的冷肃。

“我们因何执迷不悟?难道卫新竹不想好好活着,难道银坠就该死,难道我不想一生平顺,阖家幸福?”

愤怒浇灭了姜云冉的理智,她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满心满眼都是控诉。

“陛下,我们平凡普通,生于小民之家,长于凡俗市井,不曾见过繁华,也从未掌握权力,”姜云冉盯着景华琰的眼眸,一字一顿,“我们本想安然度日,可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可又曾放过我们?”

“当我只是个寻常绣娘时,不过只见我一眼,屠刀就已经落了下来。”

“被害只能忍气吞声,即便是病了死了,*也不能反抗吗?”

姜云冉的诘问一声更重一声,说到最后,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眼泪就噙在眼眶里,坚强着不肯落下。

她的怨恨,第一次清晰呈现在他面前。

景华琰忽然没了言语,他安静凝望她,听着她一句句的质问。

“陛下,你告诉我,若是你又该如何?”

景华琰的怒火在碰触到姜云冉眼泪的刹那间,便烟消云散。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情绪激荡在胸口中,让他完全无法平复。

怒气消散,他冷静解释。

“朕从未说过不能反击,也从未制止你任何行为,朕只是不愿你落入危险境地中,”景华琰呼了口气,想要伸手握住姜云冉颤抖的手臂,“你可知世事无常,若你没能把控全局,受伤流血,又当如何?”

姜云冉却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她眼底一片赤红,此刻只有激烈的怨恨。

她对于阮氏的愤懑从一开始就展露无遗,景华琰也曾查过,却不知这些恨意究竟来自于何处。

淮水溧阳县的姜云冉,同阮氏没有任何瓜葛。

她同他好似说过许多真心话,可唯独这件事,她一字都未吐露。

这是姜云冉的禁忌,是她无法宣之于口的束缚。

经过昨日之事,景华琰已经能确定,她同阮氏的仇怨不死不休。

这让他心中难得升起不安。

这股不安,也渐渐化为了愤怒。

愤怒她的隐瞒,愤怒她的偏激,愤怒她的不信任,也愤怒她不顾自己,也……不顾念他。

“我不怕。”

姜云冉语气异常坚定,她盯着景华琰的眼眸,眼眸中没有任何悔过。

从始至终,她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我相信我自己,即便真的受了伤,我也一定要让对方付出千百倍代价,为此不惜一切。”

“陛下当初选中我,不就是因我坚定聪慧,不会为任何人折腰,”姜云冉看着景华琰,此刻却反过来质问他,“怎么,陛下可是不信任我了?”

姜云冉后退一步,几乎要逃离他的所有掌控。

“若陛下不信任,我们不如一拍两散,”姜云冉毫不迟疑,“省得陛下日思夜想,不能安寝。”

“姜云冉,你放肆!”

景华琰本来已经软下了心肠,此刻听到姜云冉说要一拍两散,怒火再度冲到头顶。

自从被立为太子,至今七载时光,景华琰从未这般生气过。

怒火几乎要烧光理智,他的眼睛也赤红起来。

若是旁人在场,定要吓得跪倒在地,但此刻面对景华琰的是姜云冉,她从不会惧怕他。

她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脸上甚至有讥笑。

景华琰一把揽住她的腰,不顾她的挣扎,炙热的吻便汹涌落下。

他不想听她说话了。

“唔。”姜云冉推他,无济于事。

景华琰的手臂犹如铁钳,牢牢固定在她的后腰上,把她整个人扣在自己身上,完全无法逃离。

这个吻有别于平常。

他似乎要夺取她的全部呼吸,让她只为自己一人,让她只与自己知无不言,不曾隐瞒分毫。

让她身心都属于自己。

姜云冉的挣扎都是徒劳。

她终于生气了,一口咬在他的舌尖,只听闷哼一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然而即便如此,男人都没有放过她。

这个吻越来越激烈,最终,她被按在御案之上。

呼吸随着鲜血,都被吞下腹中。

姜云冉双目泛红,她使劲推搡着他,口中不停发出呜咽。

“唔,不。”

景华琰根本不顾她的挣扎,他一步步前行,把她整个人控制在臂弯里。

衣带微松,炙热的手贴着细腰,一路攀升。

姜云冉终于急了。

她脚下一用力,狠狠在他的云履上踩了一脚。

景华琰吃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也就这半步,让姜云冉找到了机会,逃离出了他的桎梏。

“呼。”

“呼。”

两人在御案两边对峙,姜云冉衣着凌乱,呼吸急促,脸颊是不自然的潮红,比方才的强势和凌厉,多了几分柔美。

而景华琰则沉默站在黑暗里,只那双深邃的星眸漆黑明亮。

他慢慢伸出手,在唇边擦了一下,抹去了溢出的鲜血。

此刻的景华琰,完全不像是皇帝,反而犹如一头受了伤的狼犬,眼眸中只有嗜血的冷光。

御书房中一时很安静。

“目的达成,便不愿意朕再碰你了?”

景华琰声音低沉,满含冷意。

姜云冉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她抬起眼眸,平静回望景华琰。

“原来陛下也是这等俗不可耐之人。”

她声音低沉,因为一番纠缠,而显得有些嘶哑。

“我原以为,陛下光风霁月,从不为俗务烦忧,儿女情长,风花雪月,都不曾入陛下之心。”

姜云冉的神情异常冷清。

这种冷清,却莫名刺痛了景华琰的心。

所有的怒火都被那一个炽烈的吻挥散,此刻景华琰冷静得可怕。

“姜云冉,朕是在质问你,质问你不顾安危,肆意妄为,你不要左顾而言他。”

姜云冉回答:“陛下,可是您先左顾而言他的。”

对峙这两句,两人瞬间就又不说话了。

方才争执得那么激烈,差点上演全武行,如今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总觉得幼稚又可笑。

一个皇帝,一个宫妃,两个人在严肃的御书房里,犹如小儿那般争执。

真是不成体统。

景华琰拉不下脸,又不肯轻易绕过姜云冉,非要她给自己一个回答。

“朕问你话,你如实回答,”景华琰道,“念在往日情分上,昨日之事,朕可以宽宥与你,但你要保证以后再不能冲动行事,无论如何,都要以自身安全为先。”

这已经是景华琰第三次强调她自身安危。

姜云冉心中微动,她忽然意识到,景华琰昨日的气愤,并不来自于她的隐瞒,也不是她同卫新竹合谋算计阮氏,而是她自己主动跟阮含珍离开。

这个行为,触怒了景华琰。

为何会让皇帝陛下这般生气,又如此忧心?甚至今日还做出这样失态之举。

答案只有一个。

或许,景华琰比她以为的更要在乎她。

因为在乎,因为关心,所以他才会失去理智。

姜云冉浅浅呼了口气。

她抿了一下嘴唇,以致噙着的泪水终于缓缓流淌而下。

“陛下,您从不知下位者是如何挣扎求生的。”

景华琰的呼吸一滞。

姜云冉慢慢从御案之后走出,她一步步来到景华琰面前,她仰着头,眼泪婆娑。

“陛下,您可知,我们太过卑微,一无所有,只有自己这一身骨肉,是唯一能拿出的诱饵。”

“你以为,我流血不会疼,受伤不会哭?”

姜云冉握住景华琰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的心跳剧烈跳动着,带动了景华琰的手掌,那炙热的情绪随着血管流入四肢百骸。

姜云冉又一步上前,她道:“陛下那样训斥臣妾,臣妾觉得很委屈。”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如何能躲过那些是是非非?”

“先动手的明明不是我,要害人的也不是我,我不过只是自保反击罢了。”

景华琰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也跟随姜云冉的,一起跳动,一起呼吸。

噗通、噗通。

“我本来很委屈,很伤心,陛下不安慰我就算了,因何还要训斥我?”

姜云冉的眼泪汩汩流淌,沾湿了她素白的芙蓉面。

景华琰的一颗心都要揪起来。

平生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会为另一个人的一颦一笑而心绪浮动,魂牵梦萦。

这不应该,这不可以。

可心脏自己要跳动,他阻止不了。

姜云冉幽幽看着他,方才的坚强不见了,此刻是那么羸弱可怜。

“陛下,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挨了打,吃了苦,就只能忍着吗?”

姜云冉向前一步,她伸出手,牢牢抱住了景华琰劲瘦有力的腰肢。

景华琰愣了一瞬,下一刻,他回抱住她,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抚。

姜云冉的眼泪蹭在他的素服上,染湿了一片水渍。

“你还有朕。”

景华琰嗓音低沉,似已经下定了决心。

“朕不会让你落入危险之中。”

姜云冉抱着他,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

与此同时,眼泪再度滑落,顺着脸颊潸然而下,似无法停歇。

她终于成为了母亲最厌恶的人。

仗着旁人的感情,仗着对方的心软,把真心待她之人玩弄在手掌之间,争取最大的权利。

这与阮忠良何异?

可那些生离死别,那些仇恨怨怼,曾经吃过的苦,流过的血,她都不肯罢休。

即便面目可憎,她也要让阮忠良付出代价。

否则,她寝食难安。

景华琰似乎没有感受到她内心的剧烈挣扎,他轻轻拍抚她的后背,用心安抚她。

“仪鸾卫中有一支丹凤卫,皆为女将,从今以后,随你调遣。”

————

丹凤卫顾名思义,从开国之初,便只为皇后一人调遣。

她们守护的是皇后一人安全,遵从的也是她一人之令。

先帝登基之初,丹凤卫被转入恭肃皇后手中,后恭肃皇后崩逝,丹凤卫却并未随之转给仁慧太后。

先帝取消了丹凤卫,把女将们打散并入仪鸾卫。

景华琰登基之后,彻底收服仪鸾卫,重新设立了丹凤卫。

因后宫无后,丹凤卫也一并由景华琰差遣。

现在他说要把丹凤卫给姜云冉。

今日姜云冉陪着景华琰唱念做打,为的就是丹凤卫,不过她以为自己要软磨硬泡纠缠很久,谁知这样轻松就到手了。

一时间,姜云冉竟没来得及谢恩。

景华琰见她有些惊讶,忽然嗤笑一声。

“你不就想要这个?”

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甚至带着些许戏谑。

不过转瞬功夫,他就已经想通了许多事情。

不愧是皇帝陛下,当真是能屈能伸。

“陛下如何会这般说?”姜云冉慢慢后退,佯装好奇,“丹凤卫是什么?”

按照姜云冉的年纪,正巧不知丹凤卫才是正确的。

景华琰睨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直接来到外面的雅室。

阳光透过窗棱,照在雅室方几上摆放的白瓷瓶上。

白瓷瓶光洁如玉,莹润有光。

一支梅花傲然挺立,在枝头只开了一朵孤独的花,却依旧优雅别致。

香炉幽幽燃着,雅室里一片静谧。

“姜云冉,”景华琰依旧用全名称呼她,“只要你把昨日之事坦诚相告,允诺以后绝不冲动,明日丹凤卫就会去听雪宫叩见你。”

还是有条件的。

姜云冉垂下眼眸,她乖巧坐在另一侧,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莫名有些口渴。

“陛下真想知道真相,可自己去查,相信以梁大伴的手腕,两三日就能知晓全部。”

“不,”景华琰道,“朕要听你说。”

姜云冉叹了口气。

“好吧。”

“陛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说要给我,就不能反悔。”

“臣妾如实相告,陛下也不能再查。”

景华琰哼笑一声,他伸手,用拇指蹭了一下唇角。

那里还有些红,显然姜云冉咬得不轻。

“朕说过要给你的,何时失言过?”

姜云冉面上一红,飞快收回视线。

她睨了一眼朱漆木门,发现大门严丝合缝,一点缝隙都无,便歇了叫茶的心思。

姜娘娘认命取出炭火茶炉,开始煮茶。

炭火慢慢燃着,莲花方壶放在茶炉上,玉泉山水慢慢沸腾。

咕嘟嘟的声音在雅室里回响,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

两个人方才的百转千回,都被这水汽冲散,慢慢安然下来。

“之前银坠失踪,陛下已经知晓,其实在之前,银坠恰好看到邢姑姑在太医院做手脚,才道他们要对卫姐姐行不轨之事。”

景华琰蹙眉:“怎么不上报?”

姜云冉叹了口气:“她没有证据,而且当时也没看清楚正脸,直到那日长春宫宴请,她才确定就是邢姑姑动的手。”

“银坠担忧卫姐姐的安危,她在宫中多年,最是知道这些肮脏,因此只想大事化小,只要不在太医院熬药,阮家就动不得卫姐姐,并且以此警告阮家不要再动歪心思。”

谁知,阮家胆大包天。

姜云冉抬眸看向景华琰,她言语清冷:“不瞎不聋,不作家翁。”

“大楚数万万子民,山川四海,九州中原,皆在陛下麾下,偌大一个国家,有太多事,太多人。”

“从不可能有完人,也不会有一心只为家国的忠诚者,这一点,陛下比臣妾更清楚。”

景华琰沉默不语。

是,阮忠良权欲重,心机深,不用细查他的根底,就知道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但那又如何?

一是从未有过明确证据,证明他亲自动手犯罪,二则是他从未危害过宗室。

更重要的是,如今阮忠良想要更上一层楼,他就必须要做好景华琰手里的这把刀。

他主动出头,拿下赵氏,如何不知会得罪忠义伯府?

可他还是那样做了。

为的就是彻底摆明态度。

他要成为景华琰一朝的新贵。

他的投诚,景华琰看在眼中,也给了奖赏。

阮婕妤入宫不过三个月便殒命,哪里来的用情至深?不过是抬举的借口罢了。

对于皇帝来说,想要抬举一个人,再简单不过。

所以之后才有阮含珍入宫,对于阮含珍这个人,景华琰其实颇为嫌弃,他平生最不喜欢蠢货。

因此,别看阮含珍在宫中仿佛花团锦簇,实际上无论在丹若殿还是长春宫,景华琰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

这也是为何当时只见了姜云冉一面,阮含珍就要痛下杀手。

她要被猜测折磨疯了。

也一如现在的姜云冉。

从她成为宫妃那日起,不过四个月,她就已经升为美人。

距离九嫔不过一步之遥。

按年限无她,按皇嗣亦无她,论说功劳也瞧不见踪影,更没有显赫的家世,唯有陛下的宠爱是真的。

这四个月来,姜云冉在宫中做了许多事,景华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也从不制止。

他可以做装聋作哑的家翁,却不会做耳聪目明的昏君。

一旦阮氏证据确凿,触及了景华琰的权柄,那阮氏就留不得了。

毕竟,大楚万万子民,读书人不知凡几,诸如阮忠良之流不胜枚举。

那些未曾上位的官员们,只是不如阮忠良胆大而已。

也缺了南安伯这一股东风。

景华琰睨了她一眼,提醒:“水开了。”

茶香四溢。

自从用六安提片案彻底彻查司务局之后,景华琰就格外爱吃这味茶。

时常能在御书房和知不足斋闻到熟悉的茶香,惹得朝臣们胆战心惊。

老王爷父子俩还在诏狱里蹲着,这茶就是明晃晃的警告和威慑。

姜云冉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他喜欢吃,他只是用这种方式逗弄朝臣们,恐吓他们老实一点。

茶汤清亮,流入茶盏之中。

“陛下,这整件事都很简单,银坠还是低估了廖淑妍的狠心和大胆,因此她在出宫的那一日,被邢姑姑掳走杀害,生死不知,借此,廖淑妍要打击卫姐姐,让她重病不治,以此拖累卫氏。”

整件事都无阮忠良的手笔,姜云冉见好就收,只单独说廖淑妍。

想要插手科举,就是动摇国本。

因此廖淑妍已经再无活路。

姜云冉说得很直白:“银坠失踪,卫家出事,卫姐姐当即就明白其中深意,但她也想寻找银坠,不想让银坠白白殒命,她深知这样会让自己病情加重,却还是奋不顾身。”

“有时候,感情在前,也没那么多理智可言。”

景华琰那双深邃的星眸,浅浅一抬,就落到了姜云冉脸上。

除了夜里帐子里求饶的时候,他还真没见过姜云冉失控。

就连方才咬他,似乎都不是。

“那时卫姐姐就计划好了一切,她不想苟延残喘,因此定了这个计谋,只是想不到……”

姜云冉声音冷寂:“想不到廖淑妍和阮含珍居然这样恨我,做这一切非要也把我拖下水。”

卫新竹跟姜云冉讲述的时候,逻辑异常清晰,她说:“我对阮含珍说的那些话,实际上是说给廖夫人听的,邢姑姑一定会告知于她,误导她们我手中握有证据。”

“之后廖淑妍一定要想办法除掉我,这应该也是廖淑妍一贯的手段,所以她会择日进宫,伺机安排此事,”卫新竹面容冷静,犹如运筹帷幄的谋臣,“要说最适合的日子,就是大捷欢庆宫宴,届时满朝文武,王公权臣都会入宫,那么多人在宫中,所有人都是嫌疑人,阮家在其中就不甚明显了。”

“而邢姑姑的失踪,更让廖淑妍确定,我已经盯上了他们,她若不动手,就是鱼死网破。她在宫里没有其他人手,又不能差遣长春宫的宫人,所以是我逼着她亲自动手杀害我自己。”

姜云冉重复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我不同意,但卫姐姐一意孤行,她的寿命只剩三月,她说想要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茶壶里咕噜作响,两人都未再言语。

姜云冉看似言辞恳切,句句都是实话,但其中真假参半,隐没了许多细节。

所有关于青黛琥珀等人的行动,都被姜云冉全然掩盖过去,在这个故事里,除了姜云冉、卫新竹就只剩下那一对母女。

她继续道:“当日廖淑妍一定会选择御花园动手,而潇湘馆是位置最佳的一处宫室,只要廖淑妍守住大门,即便卫姐姐反抗也于事无补,她跑不掉。”

说到这里,姜云冉垂下眼眸,抿了一口茶汤。

这个动作,掩盖了姜云冉眼眸中的嘲讽。

廖淑妍自以为机关算尽,可她精挑万选的潇湘馆,却也成了她自己的埋骨地。

最不易攻破的潇湘馆,没有困住卫新竹,反而困住了廖淑妍自己。

她说得的确都是真话。

当天那她们进去之后,琥珀就用冰柱插好了房门,而青黛趁着被素雪带走的空挡,过去打晕了琥珀,并确认冰柱是否能融化。

当日正午,阳光明媚,冰柱越来越脆弱,最终崩断碎裂在地,化成了雪水。

青黛会跑这一趟,是为了确定事情已成定局,回来告知姜云冉。

所以,当众人赶到的时候,房门并没有上锁,廖淑妍的话又成了谎言。

作茧自缚这四个字,多么清晰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些,自然不必让景华琰知晓。

姜云冉轻叹一声:“我原本只要在当日引陛下过去便可,谁知……谁知他们连我都不放过,一开始,我以为阮含珍喊我离开,是为了羞辱我,后来发现她手里拿了利器,我才意识到他们想让我成为那个杀人凶手。”

景华琰因何不知?

当他看到潇湘馆中的场景时,他就明白阮含珍为何要在那日对姜云冉“道歉”。

谁知姜云冉聪慧逃过,反手打晕了她,把她扔进了桃花坞。

后面的事情,就是众人看到的那样。

景华琰冷冷问:“邢姑姑是谁杀的?”

姜云冉抬眸,看着他灿然一笑。

“臣妾不知,这所有的事情中,臣妾只用引众人去潇湘馆即可,其他都是卫姐姐亲自动手。”

这是卫新竹一早就交代的。

人死如灯灭,况且在这件事情上,她是苦主。

所有的事情,都推个一干二净,景华琰也不会更多怪罪她。

也更不会牵连卫氏。

这一点,两人都把景华琰看得透彻。

景华琰的目光重新落在姜云冉面上,忽然问:“你同廖淑妍又有什么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