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朕倒要看看,谁敢在宫中装神弄鬼。

慕容昭仪的出现是个意外。

之前因卫美人之事,慕容昭仪同姜云冉也开始交好,她为人耿直洒脱,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看中一个人,就真心把她当成朋友,从不藏私。

因此,这些时日来,三人经常一起相伴,也算成为了这皇宫之中难得的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些话自不必多说。

后来银坠失踪,卫美人的身体急转直下,姜云冉数次出入望月宫,慕容昭仪都未多加询问。

姜云冉知晓她聪慧敏锐,一定猜到了些许真相,只不想让卫美人留有遗憾,才保持缄默。

而今日她的出现,也证明了这一切。

慕容昭仪蹙眉看着姜云冉,见她似乎并不那么惊慌,便瞬间福至心灵。

“你早有准备。”

她呼了口气,却又摇着头苦笑一声。

“难怪你敢跟她出来,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姜云冉却握住了慕容昭仪的手。

为了保护姜云冉,她一直在竹林外蹲守,一双手都有些冰冷。

姜云冉则是因为服药的缘故,手心温热,默默温暖慕容昭仪身上的冷意。

慕容昭仪的好意,姜云冉自然知晓,也不会拒绝。

真情难寻,热血不易,若还不知珍惜,她与阮忠良这等薄情寡义之辈又有何异?

“姐姐为保护我特地跟来,已经超出寻常情分,我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但今日事,我与她都不想让姐姐卷入其中,这才没有坦诚相告,还望姐姐宽宥。”

听到她提及卫美人,慕容昭仪的神情多了几分惆怅。

她是草原上的苍鹰,总是高昂着头颅,呼啸着振翅而飞。

而此刻,苍鹰折翼,也会哀鸣流泪。

“我舍不得她。”

姜云冉握了一下她的手,道:“姐姐,事情紧急,不便多言,我先处置了她,之后再同姐姐解释。”

慕容昭仪问她:“你们可会有事?”

她问的是你们,姜云冉心中一痛,无法回答,只能道:“姐姐放心。”

慕容昭仪盯着她的眸子,最终叹了口气*:“我去外面等你。”

不过一刻左右,慕容昭仪就同姜美人有说有笑回到了竹林轩。

坐在前面的皇帝陛下好似在看戏,但他的心神早就分了一分,放在了姜云冉身上。

此刻见她回来,竟是有一种松了口气的错觉。

倏然,景华琰自嘲似的冷笑一声。

皇贵太妃坐在他另一侧,听到这声音,不由看向他:“皇帝?”

景华琰顿了顿,指着前面的戏说:“太妃你看,这戏多精彩。”

皇贵太妃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道:“贵妃有心了,今日的戏很好看。”

景华琰冷冷勾了勾唇角。

“是啊,真好看。”

一阵冷风吹来,前方的白纱帐迎风飞舞,金乌忽然钻出云层,丝丝缕缕的阳光洒入大地,落在洁白的冰镜之上。

细碎的光芒在冰面上流光溢彩,冰上飞舞的伶人脚踩祥云,犹如在天宫漫步。

如梦如幻。

便是见多识广的天潢贵胄们,此刻也不由发出惊叹:“真是妙哉。”

忽然,一道高昂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啊!”

“啊啊啊!”

那声音又高又细,尖锐刺入耳膜,让人心神俱震。

景华琰蹙起眉头,他不用吩咐,梁三泰就躬身行礼,这就要退下查看。

就在这时,尖叫声越发刺耳。

“杀人了,杀人了!!!”

冷风呼啸而过,那声音伴着冬日的森寒,刺得人浑身战栗。

有些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南音阁的乐者们吓了一跳,有那胆小的手指不停哆嗦,一连弹错了好几个音。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梁三泰一贯的弥勒佛笑脸也骤然消失,他阴沉着脸,睨了一眼小柳公公。

今日这样的场面,宫里忽然出事,这可是落了皇室的面子,若是牵连到他身上,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正要吩咐小柳公公快去查看,一道人影已经仓惶地向竹林轩奔来。

来人身上穿着精致的大氅,头上的团花冠本来精致华贵,然而此刻发冠斜落,狼狈不堪。

有人惊呼:“惠嫔娘娘?”

阮含珍脸上有血,有泪,还有满眼的惊恐。

“陛下,救命啊,救命啊。”

景华琰眉目冷冽,漆黑的眼眸犹如深潭,没有一丝光芒。

顷刻间,有数名宫人奔跑上前,立即围住了阮惠嫔,制止住了她的惊呼。

之后小柳公公迅速出现,同宫人一起把她请入一边的嶙峋阁。

不过转瞬,一切都已恢复如常。

就连乐声都未停歇,依旧歌舞升平。

满朝文武即便知晓不能多看,都忍不住张望。

尤其阮忠良,此刻早就面沉如水,他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冲景华琰见礼:“陛下,惠嫔娘娘无状,定是受了惊吓,还请陛下宽宥。”

景华琰冷着脸站起身,他同皇贵太妃说了两句话,才搀扶着太后起身。

“诸位爱卿,继续看戏吧,”景华琰道,“这一场大戏,错过了可惜。”

皇帝一句口谕,满朝文武都不敢再关注分毫。

景华琰扶着太后起身,往嶙峋阁的方向行去。

“阮爱卿,你也来。”

此刻姚贵妃等主位娘娘皆起身,余下妃嫔眼睛一转,也跟着起身。

这热闹,谁都想看。

倒是皇贵太妃淡淡开口:“苏宝林,你们照料一下吴端嫔,外面天寒地冻,不好伤了身骨。”

这一开口,宝林之下的宫妃就又重新坐下,吴端嫔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平静看着眼前的折子戏。

另一边,众人从竹林轩出去,直奔嶙峋阁。

今日御花园只在竹林轩有大戏,因此其他宫室都未准备暖炉,此刻嶙峋阁中一片湿冷,刚一进去,就冻得人直打哆嗦。

事出紧急,无人在意冷热,也无人寻位置落座。

所有人都站在阁中,看着阮惠嫔坐在椅子上,满脸涕泪,瑟瑟发抖。

这是从未出现在众人之前的狼狈模样。

看来的确吓得不轻。

方才赶过去的是尚宫局的穆尚宫,她已经帮阮惠嫔梳好发髻,正在用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血泪。

阮惠嫔双眼无神,整个人哆哆嗦嗦,因为还在不自觉流泪,经常发出哽咽的抽搐声。

显得狼狈又可怜。

仁慧太后叹了口气。

她道:“贵妃,你来问。”

姚贵妃便上前一步,轻柔地问:“惠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阮惠嫔听到这一声,才仿佛终于活了过来,她眼睛慢慢聚拢神采,此刻才注意到面前有多少人。

当看到景华琰冷淡的眼神,和其他人直勾勾的目光,她尖叫了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脸。

“别看我,别看我。”

景华琰眉头紧锁,对这个场景有些不耐。

若是平日尚且好些,但今日是欢庆宫宴,竟闹了这一出,实在不妥。

阮惠嫔不仅不知低调行事,还大张旗鼓肆意吵嚷,好似非要破坏这一出欢庆才罢休。

看到景华琰的眼神,阮忠良忙上前一步,轻轻怕了一下阮惠嫔的肩膀。

“惠嫔娘娘,”阮忠良的声音沉稳,语气难得温柔,“你慢些说,可是出了什么事?”

阮惠嫔听到阮忠良的声音,倏然看向他,一把握住了他的袖子,眼泪又扑簌而落。

“父亲,父亲……我怕。”

阮忠良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依旧温柔:“娘娘别怕,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在,你有什么话直接便可以说,他们会为娘娘做主的。”

真会说话。

姜云冉挑了挑眉。

阮惠嫔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要做主了?

被阮忠良这样一“安抚”,阮惠嫔似乎真的回过神来,她呼了口气,接过穆尚宫手中的帕子,自己擦干净脸上的涕泪。

她努力摆脱方才的狼狈。

“陛下,”阮惠嫔站起身,非常果断跪了下去,“陛下,臣妾惊扰陛下,打扰宴席,是臣妾之过,还请陛下恕罪。”

先请罪,再求施恩,看来阮惠嫔还没被吓傻。

景华琰道:“起来说话吧,究竟怎么回事?”

阮惠嫔此时才小心翼翼在人群中搜寻,最后目光落在了姜云冉身上。

她脸上浮现出恐惧神情。

“方才宴会时,臣妾想同姜美人道歉,之前我同她多有龃龉,彼此很不愉快,我便想着即将年关,左不过十几日就是新年,想要与姜美人重修旧好。”

姜云冉心中冷笑。

她们俩可从没有旧好。

见姜云冉面无表情,阮惠嫔便垂下眼眸,柔柔弱弱地道:“谁知我们两人进了桃花坞,姜妹妹就……”

“就如何?”

开口询问的是梅贤妃。

阮惠嫔深吸口气,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父亲,又去看景华琰。

她眼角泛红,眼底含泪,柔弱无辜,很是惹人怜爱。

“姜妹妹,就打晕了我。”

此话一出,满是哗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中皆是努力掩藏的兴奋,有好奇看向阮惠嫔的,也有打量姜云冉的。

短短八个字,就掀起轩然大波。

阮惠嫔的确是厉害人物,尤其这一套玩弄人心的手法,完全是廖淑妍亲传,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梅贤妃看向姚贵妃,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景华琰却面色不变,只问:“你这样不顾体统跑出来,可是因为此事?”

不顾体统这四个字用得很妙。

阮惠嫔脸上一僵,很快却又道:“不是。”

“臣妾方才醒来,是在桃花坞中……”阮惠嫔眼泪扑簌而落,“臣妾在桃花坞看到了,看到了邢姑姑的尸体。”

“什么?”

抽气声不绝于耳。

众人皆十分惊骇。

景华琰睨了梁三泰一眼,梁三泰就立即退了下去。

此刻景华琰才道:“姜美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姜云冉的面上,语气冷淡,似乎之前一月的独宠不过尔尔,并未因此而多加垂怜。

姜云冉上前一步,她此刻满脸疑惑,懵懂无辜。

“回禀陛下,太后娘娘,臣妾同惠嫔姐姐离开竹林轩后,就在桃花坞之外说了几句话,”姜云冉顿了顿,她也委屈地低下头,“惠嫔姐姐出身名门,似不知怎么与我这等寻常百姓相处,说了几句不太投缘,臣妾就离开了。”

“惠嫔姐姐怎么会这样说呢?”

她眨了一下眼睛,显得纯洁又无辜:“惠嫔姐姐怕不是……怕不是发了癔症,把刚发生的事情都记错了吧?”

阮惠嫔听到她的说辞,顿时急火攻心,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立即爆发,愤怒直奔头顶。

“你胡说!明明是你……”阮惠嫔声嘶力竭,“你如何能证明?”

就在这时,一道高挑的身影向前一步。

慕容昭仪也诧异地看向阮惠嫔:“本宫能证明。”

————

这宫中千人千面。

有人肆意妄为,有人隐藏真心,有人心恶面善,有人枉做小人。

慕容昭仪身在其中,五载沉浮,但她哪一个都不是,她就是她自己。

之前性情大变,只是因为中毒生病,如今痊愈,才慢慢展露出她本该有的光彩。

苍鹰永远都是苍鹰,他们不会伪装成柔弱的喜鹊,也不会为了荣华富贵,放弃广阔的天空。

能让她抛却苍穹的,唯有肩膀上的责任。

她入宫五载,从不沾染宫中任何俗事,唯一与其他宫妃有所牵扯,便就是听雪宫大火、阮婕妤薨逝一案。

而与徐德妃之间的误会,也并非起源于她,是徐德妃自己隐瞒了敏症。

平日里,她不同旁人交好,也不同人结怨,只活在她一人世界中,便是对陛下和荣华,也都并不过心。

这宫里,总有许多特立独行之人。

不过慕容昭仪也并非乖张孤傲,因卫美人与她同住一宫,两人才彼此往来,也算是熟稔。

似乎也仅此而已。

然而今日她却站了出来。

阮惠嫔愣了一瞬,就连阮忠良的眉心也轻轻蹙了一下。

无论是谁,都没想到为姜云冉作证的居然是慕容昭仪。

她的证词是很有分量的。

“回禀陛下,太后娘娘,臣妾不知阮惠嫔和姜美人一起离开了竹林轩,正巧也要更衣,恰好便在那时离开。”

准备给天潢贵胄们更衣的是牡丹楼,上下共有两层,正巧就在桃花坞左近。

“臣妾行至竹林之前,远远就瞧见两位妹妹在闲话,不过因表情不甚愉快,臣妾就没有走近,也并未打扰。”

这的确符合慕容昭仪的个性。

慕容昭仪面色如常,平静说道:“臣妾能看到,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就不欢而散,姜美人往牡丹楼行去,而阮惠嫔则转身进了桃花坞。”

这一番证词,同姜云冉的都能对上。

慕容昭仪口齿清晰,条分缕析,以旁观者清的姿态,把事情完整讲述清楚了。

“后来臣妾同姜美人一起在牡丹楼更衣,出来时恰好碰见,便一起回了竹林轩。”

说到这里,慕容昭仪看向景华琰。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阮惠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胡说!胡说!”

她不顾阮忠良的阻拦,神情很有些扭曲:“你们是一伙的,一伙的。”

仁慧太后沉声开口:“够了。”

阮惠嫔的声音瞬间卡在喉咙里,她眼睛瞪得很大,整张脸狰狞可怖。

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癫狂。

阮忠良适时上前,沉沉看向阮含珍:“惠嫔娘娘,许是娘娘今日吃了酒,有些醉了,记错了事也不一定。”

事已至此,还是先把事情掩盖过去再说。

若是再任由阮惠嫔发疯,还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

阮惠嫔虽然同廖夫人离心,但她已经数月未曾与父亲好好说过话,同他倒是还有信任之情。

她委屈,愤怒,又很无奈。

甚至此刻她思绪乱作一团,神情恍惚,不知究竟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姜云冉和慕容昭仪合起伙来坑害她,一时间竟是神游天外,完全没了反应。

众人看她这般,都以为是她吃醉了酒,犯了癔症。

仁慧太后看向景华琰:“皇帝,既然有慕容昭仪作证,那阮惠嫔所言便做不得数,不如先让宫人送她回去,让太医诊治,还是宫宴要紧。”

此事可以稍后再议,皇家的颜面总要守住。

即便朝臣不敢随意打听,可心里难道就不好奇吗?宫里闹了这一出事,的确于皇室颜面无光。

景华琰却道:“待梁三泰归来再议。”

他话音落下,梁三泰就匆匆踏入嶙峋阁,他面容沉寂,一进来就对着景华琰点了一下头。

景华琰淡淡道:“说。”

梁三泰躬身行礼:“陛下,太后娘娘,方才下臣至桃花坞,路上巧遇吃醉酒的康亲王,王爷一直叫嚷着死人了,还好遇到了下臣,已经请王爷去牡丹楼小憩。”

听到遇事的是康亲王,阮忠良一颗心直往下沉。

康亲王是先帝的弟弟,文韬武略样样不通,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主,最可怕的是他还爱凑热闹,东家长西家短,就没有不好奇的。

一旦事情叫他知晓,明日起,怕是整个玉京都要传遍,宫里的阮娘娘碰巧遇到死人,吓疯了惊扰宫宴。

阮忠良狠狠攥紧手心,闭了闭眼。

怎么就这么凑巧?

可他从不信世上有巧合。

就在阮忠良心中恼怒的时候,梁三泰继续开口:“下臣往桃花坞查看,发现惠嫔娘娘身边的素雪姑姑晕倒在地,桃花坞大门敞开,进入后于厅堂中并未发现异常,后下臣看到雅室隔间的门未关,上前探查,便发现了……发现了已经死亡多日的邢姑姑。”

话音落下,嶙峋阁中满是抽气声。

娘娘们哪里听说过这等耸人听闻之事,不由都吓白了脸,就连一贯稳重的姚贵妃都有些迟疑:“邢姑姑不是失踪了?算起来,已经失踪超过七日了。”

梁三泰恭敬回道:“下臣仔细查看过,的确是邢姑姑无疑。”

众人下意识看向景华琰,都等他定夺。

谁能想到,阮惠嫔此言倒是真的。

阮惠嫔自己也似忽然福至心灵,她忙道:“臣妾所言并无虚假,如今梁大伴已经查明,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景华琰淡淡睨了她一眼,然后道:“那名姑姑呢?”

梁三泰一挥手,宫人们就搀扶着素雪进来了。

素雪显然已经醒了,却还是面无血色,吓得浑身哆嗦。

阮惠嫔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

素雪似乎看懂了阮惠嫔的眼神,她膝盖一软,跪下磕头。

“陛下明鉴,今日惠嫔娘娘想要与姜美人重修旧好,便请姜娘娘至桃花坞前叙话,因是要道歉,总觉得失了面子,便让奴婢领青黛离开。”

这是阮惠嫔一早就同她商议好的证词。

此刻听来并无异常。

与阮惠嫔和姜云冉所言皆能对上。

唯一对不上的,就是棍棒一事。

阮惠嫔心中慢慢升起一抹喜悦,但素雪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惊失色:“后奴婢同青黛一起瞧见了姜娘娘和慕容昭仪娘娘,得知惠嫔娘娘进了桃花坞,就赶忙回去伺候。”

“谁知……”

素雪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谁知奴婢进入桃花坞,就看到有一扇雅室的门大开,进入之后,奴婢就瞧见……瞧见了邢姑姑。”

说到这里,素雪痛哭起来。

而阮惠嫔满脸茫然。

这一段,完全是意料之外,因此素雪只能实话实说。

可事情当真如此吗?

梁三泰问她:“当时你可瞧见惠嫔娘娘?”

素雪摇了摇头。

“未曾。”

“奴婢太害怕了,就吓晕了过去,还是梁大伴唤醒的奴婢。”

此时,事情已经清晰明了。

根本就不是姜云冉殴打阮惠嫔,把她同邢姑姑的尸体关在一起,是阮惠嫔自己进入桃花坞,本来想歇一歇。意外看到了邢姑姑,惊吓过度,记忆错乱,奔逃而出。

不过,她记忆错乱,也硬要栽赃陷害姜美人,足见她心中对姜美人的不喜。

众人的目光隐晦地落在阮惠嫔身上,仿佛要把她身上的所有伪装一并祛除,只剩下内心洗不净的脏污。

这一刻,阮惠嫔毛骨悚然。

恍惚之间,怒气骤升,她表情狰狞,看向姜云冉的表情满是怨怼。

“胡说,胡说,就是她打的我,打的我。”

“姜云冉,你这个贱人!”

“住口!”

景华琰冷冷开口,一瞬间,嶙峋阁落针可闻。

此时此刻,景华琰的目光犹如冰凌,狠狠刺入阮惠嫔的心口上。

嶙峋阁的所有人皆不敢言语,素手静立,生怕再惹怒帝王。

眼泪扑簌而落,阮惠嫔膝盖一软,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无声哭泣着。

她不懂,她明明说了实话,为何无人信她?

就在此时,阮忠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躬下身,一向高昂的头颅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嘭嘭”声响。

“陛下,惠嫔娘娘定是被惊吓过度,以致思维混乱,癔症病发,肯请陛下饶恕则个。”

景华琰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道:“阮爱卿,之前惠嫔数次无状,肆意栽赃陷害其他宫妃,朕都看在阮婕妤和阮氏的忠心上饶恕则个。”

“今日本是欢庆乌城大捷的喜日,阮惠嫔不顾皇室颜面,肆意妄为,争执不休,依旧不肯宽容,便是朕再宽宥,也不能寒了其他人的心。”

阮忠良的心沉入谷底。

可今日之事已经与计划错位,不能再一错再错,为今之计只有拼命找补,挽救一二。

思及此,阮忠良老泪纵横:“是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责怪于臣,惠嫔娘娘惊吓过度,实不是真心,定是被癔症扰乱思绪。”

景华琰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道:“阮惠嫔宫宴无状,栽赃陷害宫妃,不堪主位大任,着降为从五品美人,闭门思过一月不得出。”

“阮忠良教女无方,扰乱宫宴,夺俸半年,阖府思过一月不得出。”

这个处罚相当之重。

可见景华琰对之前阮美人数次胡闹,已经失去了耐心。

前几次宽宥,是看在阮婕妤的面子上,如今,斯人已去,再大的面子,也在一次次的消磨中使用殆尽。

景华琰的态度很明白。

从今以后,对于阮美人和阮氏,再无宽宥。

阮忠良跪地磕头:“谢陛下宽仁,臣一定好好反省,他日以功补过。”

阮美人似乎此刻才回过神来,她一张嘴,就要嚎哭求饶。

还是素雪眼疾手快,扑上前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景华琰刚一皱眉,仁慧太后就叹了口气道:“把阮美人送回长春宫,好好养病。”

宫人一拥而上,瞬间就把阮含珍“请”走了。

嶙峋阁倏然安静下来。

此时景华琰开口:“摆驾桃花坞。”

他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姜云冉身上。

“朕倒要看看,谁敢在宫中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