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徽五年最后一次请安在十二月中。
一大早,各宫就忙碌起来。
今日不光各宫娘娘们,就连采女选侍也要去给太后请安,场面很是隆重。
天光熹微,水房就开始炊烟袅袅,热水氤氲出雾气,熏红了小宫女们的眼睛。
她们各自笑着,被大宫女们一瞪,立即缩手缩脚,低头干活。
姜云冉早起差点没睁开眼。
昨夜里那厮不知又高兴什么,非要带她感受一下贵妃榻的软硬。
贵妃榻究竟好不好姜云冉不知,反正她也没实打实坐在贵妃榻上。
一想起来,姜云冉就咬牙切齿。
折腾大半夜,又累又困。
还是青黛连哄带劝,她才勉强起身洗漱。
“陛下一大早就去上朝,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搅娘娘。”
姜云冉冷冷哼了一声:“他倒是生龙活虎。”
青黛笑了一下,指着一边一早准备好的袄裙:“娘娘,穿这一身可好?”
姜云冉回过头,就看到一套紫罗兰色的流光缎袄裙架在衣架上。
成串的紫藤萝在月华裙上蔓延,婀娜多姿。
姜云冉笑了一下:“有劳红袖了。”
这是昨日红袖送来的。
随着姜云冉高升,尚宫局也很会审时度势,知晓姜云冉在织造局时颇得甄姑姑关照,如今正巧韩司衣另调尚典局,便借此把甄姑姑提拔为司衣。
而红袖也跟着甄司衣高升,成为司职宫女。
如今红袖姑娘在各宫行走,颇有些脸面。
姜云冉想起昨日红袖那仔细打量,斟酌审视的目光,就不由想笑。
“她就是爱操心,”姜云冉道,“新来的几个小宫人都很乖巧省事,偏不放心。”
现在想来,红袖其实一早就看出了她的身份。
但她同青黛不同,她思虑长远,以为出宫是最好的选择,何苦还要回来陷入这一滩富贵泥沼中。
所以每每看见姜云冉,总是板着脸,做出一幅不近人情的模样。
心里却比谁都关心她。
姜云冉又不是阮含珍,看不出真心假意,她自然知晓红袖的真心,因此才惦念她过得好不好。
甄司衣能高升,可不光是尚宫局懂事。
这些话不必多说,聪明人自己心里就有数。
青黛笑道:“红袖姐姐倒是擅长织造局的差事,这眼光是极好的。”
说了几句话,紫叶就端了一碟点心过来。
“娘娘吃几只蒸饺吧,光吃糕点噎得慌。”
姜云冉尝了一口,这蒸饺是素馅的,味道很轻,吃了不会有口气。
“你有心了。”
一通梳妆打扮,等姜云冉出门坐上软轿,时辰刚刚好。
今日是青黛陪着她出门,队伍刚行几步,前面就出现另一队身影。
似也瞧见了她,那队伍顿了顿,竟是停下来等待。
青黛便让抬轿黄门加快脚步,很快就赶了上去。
“见过端嫔娘娘。”
姜云冉笑着同吴端嫔见礼。
时间紧促,两人也不多寒暄,吴端嫔直接吩咐软轿继续前行,两人并肩而坐,也好说说话。
久未见吴端嫔,姜云冉此刻才发现她比上次王栩诺事发时,还要丰腴一些。
其实说丰腴有些不够严谨,吴端嫔身上的软肉,瞧着有些肿胀,并非普通有孕妇人的模样。
她想来也知道自己这模样不好看,因此只穿了一身暗青色的袄裙,也好显得腰身苗条一些。
姜云冉顿了顿,想起王栩诺的哭泣之言,最终只道:“姐姐快要生了吧?”
吴端嫔大约四月有孕,到如今已经八个月有余。
大约过了年,出了元月,小皇嗣就要落地了。
吴端嫔笑了一下,神情很温柔,她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肚子,笑道:“是啊,也就两个月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叹气:“现在永福宫可真冷清,只剩我一个人,都无人能说说话了。”
这话姜云冉不好接。
总不能说王栩诺心思歹毒,非要谋害旁人吧?
她看了一眼轿子边跟着的汤姑姑,就道:“这不是还有汤姑姑吗?汤姑姑这样细心温柔,姐姐可与汤姑姑说呢。”
吴端嫔温柔一笑:“说的也是。”
姜云冉见她坐了一会儿就不停挪动,以至于软轿都有些摇晃,不由关心道:“姐姐小心一些。”
“无事。”
吴端嫔叹了口气:“月份大了,肚子里这小家伙沉甸甸的,坐着也不舒服,站着又觉得累,要是躺着,腰上更是沉重,一日到到头都没有一刻舒适的。”
“快过去了,”姜云冉安抚,“等生下来,姐姐就该高兴了,好事多磨。”
吴端嫔又笑了起来。
她的脸仿佛被充了气,整个人都很肿胀,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肉堆在一起,好似年节时特意做的福气娃娃馒头。
姜云冉见过不少有孕妇人,没有一个如同她这般,不过坊间百姓穷苦贫寒,即便有孕也不会暴饮暴食,没有那么多蕴养身体的食物,想要胖也很难。
宫里日子自然不同。
姜云冉入宫之时,姚贵妃和周宜妃都已经生产了,她没见过富贵人家的妇人有孕是什么模样。
但吴端嫔如此,显然并不正常。
交浅言深是大忌,姜云冉也没多言,只陪着她说了会儿闲话,就到了寿康宫。
彭尚宫还是老样子,总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挑不出任何错处。
等姜云冉陪着吴端嫔进入温暖的花厅,便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近来国事繁忙,从十一月至今,景华琰几乎不怎么踏足后宫,唯一能侍奉皇帝的,只有姜云冉。
就连昨日,也是她侍寝。
姜云冉神情自若,先同周宜妃和梅贤妃请安。
周宜妃虽称病,大多是因周氏之事,周氏一案虽然已经发落,可到底没有牵扯到周宜妃母子。
不过总归不是件好事。
同以前乖张尖刻的面貌不同,现在的周宜妃多了几分内敛,平日轻易不在锦绣宫之外走动,最多就是过来给太后请安。
对于宫中的所有事情,无论是侍寝也好,争斗也罢,她都不感兴趣,从无过问。
她的世界只困于锦绣宫,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和孩子一起平安度日。
此刻见了姜云冉,她也不如以前那般剑拔弩张,只是淡淡扫她一眼,点头算作回礼。
梅贤妃今日穿了一件颇为厚重的鹿皮长褙子,把平日里的窈窕身段都掩盖了下去,她轻轻拍着胸膛,显得不是很舒适。
“坐吧,”梅贤妃开口,“都是自家姐妹,坐下说话便好。”
两人坐下,姜云冉关心了两句,梅贤妃就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贪凉,吃坏了肚子,这几日都不对付,并无大碍。”
她话音落下,慕容昭仪、崔宁嫔、司徒美人等就到了。
一起来的还有苏宝林、韩才人和冯采女。
花厅里一下子呼啦啦来了一群人,顿时就热闹起来。
冬日寒冷,宫妃们都在各自宫里避寒,嫌少出外走动,御花园不去了,叶子牌也不怎么打了,就格外寂寞一些。
这会儿时间尚早,倒是能聊上几句。
姜云冉安静吃茶,听着她们闲谈,脸上是温柔笑容。
就在这时,她发现冯采女正眯着眼睛,盯着手边的茶盏瞧。
她离得有些远,却也把这场景看得很清楚,便对冯采女比了个手势,吸引她的主意。
“冯妹妹可是眼睛模糊,瞧不清远景?”
冯采女眼睛一亮。
她瞧着呆愣愣的,满身书卷气,并不像宫妃,反而像是国子监的博士。
冯采女也从不做那表面功夫,起身来到姜云冉身边,道:“娘娘好眼力。”
姜云冉笑道:“以前曾见过视物模糊的人,不过你这般年轻,怎么就把眼睛用伤了?”
“我比较喜欢熬夜读书,”冯采女有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眼睛就不太好了。”
姜云冉想了想,说:“尚宫局的库房中应该有琉璃镜,可让造办处的工匠打造一对眼镜,你戴来视物,应该会便宜许多。”
冯采女道:“谢姐姐关心,已经让宫人去寻了,不过会做眼镜的工匠不多,还得等上些许时候。”
说起这些事,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拉进,冯采女本来不善言辞,倒是能同姜云冉聊一聊最近读过的书。
引得一侧的司徒美人一直看她们两人。
不多时仁慧太后就到了。
她今日依旧妆容精致,一丝不苟,通身上下大都是太后娘娘的气派,让人不容小觑。
行礼过后,庄懿太后就看向姚贵妃。
“德妃的身体还没好吗?”
徐德妃这一次并非装病,的确是病来如山倒。
姜云冉听闻,太医院日日都有太医在灵心宫值守是,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过去了。
今日只有徐德妃没有到场,就连一贯病歪歪的卫美人都来了。
“回禀太后娘娘,徐德妃之前中毒,已经坏了根底,后来又遭逢重创,便一下病倒不起,”姚贵妃叹了口气,“如今缠绵病榻,只能用续命汤吊着。”
之前重封德妃,本来景华琰已经开恩,允她不出席封妃大典。
但她还是强撑着去了奉先殿。
大抵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那是她最后的荣光。
典礼结束,人就昏了过去,之后再无人见过她。
只有姚贵妃和梅贤妃去过几次,也都是探病关怀,再多也无能为力。
仁慧太后也跟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道:“再过三日,大军归来,到时宫中要开盛大宴会,欢迎将士们凯旋,徐将军英勇无畏,少年多才,也不知兄妹俩能否再见一面。”
大军凯旋本是好事,可最后那一句,却徒增几句伤感。
梅贤妃便安慰道:“太后娘娘仁慈,到时候会开恩,让徐将军入宫看望德妃姐姐。”
仁慧太后这才浅浅笑了一下,道:“这是自然。”
她说着,又看向周宜妃,关心大皇子的身体。
格外叮嘱道:“转眼就要到年节时分,待正旦宫宴时,明宣也得出来见见人了。满朝文武都等着盼着,就等着看大皇子是什么俊俏模样,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一定要把明宣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周宜妃这才开口:“是,太后娘娘放心,明宣如今已经大好,到时臣妾一定不辱使命。”
说了这几句,又过问了几句宫事,太后才道:“年关了,我知你们都想念家人,若是谁要见家人,便往寿康宫递折子,都让你们高高兴兴过年。”
这是格外加恩。
宫妃们自都高兴起来,本来都要散了,可就在这时彭尚宫快步而入,对仁慧太后低语几句。
仁慧太后平静听完,才笑着看向众人:“方才礼亲王府来报,礼王妃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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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王妃有喜是大喜事。
先帝盛年驾崩,留下儿女多年少,彼时景华琰也刚满十八,还是青葱少年郎。
至今登基五载,也不过二十有三。
两位年长的皇弟都比他小三岁,今年刚及弱冠。
不过婚事早定,小王爷与王妃也都年少相识,去岁成婚之后感情甚笃,只一直没有喜讯。
如今大军凯旋,礼王妃又有喜,好事成双,难怪能让仁慧太后展露笑颜。
宫妃们立即恭喜,一时间气氛分外欢腾。
一直等到仁慧太后让宫妃散去,阮含珍也一言不发。
她没有求仁慧太后,更未求姚贵妃,邢姑姑失踪一事已经过去数日,最初几日她大闹之后,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如今只是秀眉轻蹙,一脸忧愁,并未因此而大闹寿康宫,显得还有些脑子。
虽很凉薄,但对于天家而言,邢姑姑和银坠并无区别,都是宫中的女官,仅此而已。
失踪便寻找,已是天恩,寻遍不着,最后也只能自己认了。
姜云冉看对面阮含珍装腔作势,心中冷笑。
阮含珍可绝对不会认了。
她只会想办法一报还一报,无论是否是她害人在先,受害之人只要敢反击,就一定是对方的错。
就比如曾经的姜云冉,也比如现在的卫美人。
似乎感受到姜云冉的目光,阮含珍回过头来,却对姜云冉愁苦一笑。
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云冉也客气回了一个善良的笑容。
两人并肩而出,阮含珍柔柔弱弱地道:“之前去听雪宫,是我太过鲁莽,也是实在急火攻心,失了分寸。”
她眼含泪珠,欲说还休。
“妹妹不会怪我吧。”
这么多人听着,又这么多人瞧着,姜云冉怎么会说怪罪呢?
她自然满脸惊讶:“惠嫔姐姐这话说的,仿佛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我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她甚至伸出手,拍了一下阮含珍的手背。
“姐姐您也安心,说不得过些时日,就能重新见到想见之人。*”
“咱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阮含珍心里嫌恶,面上却是舒朗的笑。
“多谢妹妹宽宏大量。”
“姐姐谬赞了。”
两人姐妹情深,一连唱念做打,好不精彩。
天寒地冻,宫巷里冷风嗖嗖刮过,本来宫妃们都想赶紧回宫,现在宁愿顶着寒风,都不着急走了。
被众人这样看着,阮含珍和姜云冉两人却表现得非常亲热自然。
仿佛两人真是好姐妹一般。
“姐姐,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妹妹的地方,尽管开口。”
阮含珍感叹一声,道:“好,难怪我与妹妹投缘,你是这般胸怀宽广。”
等两人在路口分别,众人立即就散了。
不为看热闹,谁乐意吹冷风。
宫巷一空,阮含珍就沉下脸来。
她阴森森看着姜云冉远去的窈窕背影,冷声道:“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邢姑姑失踪了,长春宫得有管事姑姑,于是阮含珍不顾廖夫人劝阻,一力推举素雪高升。
如今,素雪已经成为阮含珍身边的第一红人,之前还能凑到主子跟前的凡霜,已经成了素雪的手下。
素雪跟在软轿一侧,同阮含珍道:“娘娘,这几日……”
她犹犹豫豫,含含糊糊,反而让阮含珍不悦。
阮含珍冷冷斥责:“有话就说。”
素雪才压低声音道:“娘娘,这几日奴婢瞧着,凡霜经常在夫人身边伺候,奴婢派她当差,她都推三阻四,说要伺候夫人。”
的确,这几日根本瞧不见凡霜的影子,跟素雪一起侍奉她的,是之前长春宫的几名二等宫女。
阮含珍听到这事就心烦。
因邢姑姑之事,她又跟廖夫人争执一回。
若非她失踪,阮含珍都不知廖夫人竟私下吩咐邢姑姑杀害银坠。
不是说银坠不能死,她尤其在意的是,邢姑姑已经是她身边的管事姑姑,就只能听命她一人。
廖夫人有事想要处置,应该先同她商议,然后一起命邢姑姑行事。
而不是直接就安排,而邢姑姑也很顺从,甚至办好之后也没同她禀报。
她竟成了长春宫的外人。
而邢姑姑的忠心,也立即就被阮含珍质疑。
阮含珍也并非真的蠢笨,银坠之事一发,她就察觉不对,当即就质问邢姑姑。
当时邢姑姑可是矢口否认的。
后来出事了,廖夫人才吐露实情,并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到处闹事,好把银坠之事掩盖过去。
为了自己的前程,阮含珍到底忍耐下来,听从了廖夫人的安排。
但回宫之后,她把被景华琰训斥的怒意全都撒到了廖夫人身上。
想起当时廖夫人的嘴脸,阮含珍就一阵恶心。
卫美人根本与她没有任何仇怨,甚至她也完全不受宠,针对她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她不明白廖夫人为何要这般针对卫美人。
即便怒气攻心,阮含珍也并不蠢笨,她一直针对姜云冉,难道就因为一开始的仇怨?
不。
是因为她清晰感受到姜云冉对她的威胁,无论是争宠,还是争权,她都不能放任姜云冉肆意而为,她都必须要除去这个强大的对手。
事实也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眼看姜云冉步步高升,荣华加身,而她,就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惠嫔份位。
距离姜云冉超过她,只一步之遥。
素雪分析得非常正确,这件事上,她跟廖夫人根本就不是一条心。
而廖夫人除去卫美人,肯定不是为了她。
这让阮含珍不能容忍。
从小到大,整个阮氏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会落于人后。
而现在,阮含珍清晰感受到,廖夫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出手,为的肯定另有其人。
那日争执的结果也清晰可见。
她为的是阮含栋。
原来家中上下都以她为先,可现在再听廖夫人那些他好你就好的言论,阮含珍却并不这样认为了。
争执之后,母女两人不欢而散,阮含珍委屈至极,回到寝殿就痛哭一场。
当时素雪就安慰她。
说她家中姊妹四个,只有幺弟是个男孩儿,家中贫困,为了养活弟弟,她们姐妹才入宫。
她从小看惯爹娘偏心,当即就知道,即便女儿也能立女户,也能科举为官,可这世上,还是男娃娃吃香。
他们生来就拥有的,是女儿们需要耗费一切,努力到比他们优秀千百倍,才能换来的微薄的公平。
可这公平里,更多的还是利益考量。
阮含珍深以为然。
她为何信赖素雪,并非因为素雪是最忠心的那一个,而是因为素雪懂她。
就像这样陪着她说话,剖析事情,分析对错,素雪都比邢姑姑要强得多。
邢姑姑陪在她身边的时候,说不定心里惦念的,也是廖夫人的嘱托。
根本不会全心全意为她着想。
阮含珍想着,脸色越发阴沉,她道:“既然凡霜这样忠心,就调她去伺候母亲吧,另外你选个机灵点的,提拔为大宫女,入寝殿伺候。”
素雪低眉顺眼,道:“是,奴婢领命。”
冷风呼啸,高高扬起的彩仗花盖随风飘扬,犹如振翅欲飞的苍鹰。
队伍安静前行,最终没入长春宫的门楣中。
忠义军是在漫天风雪中归京的。
虽然天寒地冻,风雪交加,满地都是雪泥,但百姓们还是裹着补丁斑驳的棉袄,站在街边等候。
呼出的白眼飘到苍穹上,被洁白的雪花掩盖了尘埃。
百姓们冻红了脸,搓着手,踮脚遥望远方。
那一队人马里,可能就有他们的儿女亲人。
他们等待的是亲人重逢,热闹欢庆。
不多时,马蹄声响起,脚步声踢踏作响,好似地动山摇。
“来了?”
“到了到了!”
“二小子,你在哪?”
“我的三丫,可能归来?”
呼唤的声音此起彼伏,盘旋在玉京上空,在这个年关之下,有着别样的热闹和欢喜。
很快,先行仪仗就出在百姓们面前。
一瞬,欢呼声爆炸开来。
“英雄,英雄,忠义,忠义。”
那声音如潮水,如海浪,如烈风,如暴雨。
兜头而下,却温暖而绵长。
将士们跟随前方将领,他们一路前行,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容。
“三叔,我回来了。”
“娘,娘,是我啊!”
这热闹似乎属于所有人。
朱雀大道尽头,是气势磅礴的朱雀门,皇帝陛下及仁慧太后、皇贵太妃一早就等候在了城楼之上。
除此之外,还有姚贵妃、周宜妃和梅贤妃。
很可惜,这样的欢庆日子,徐德妃身体依旧病弱,实在无法亲迎兄长。
在皇亲国戚们身侧,就是文武百官。
大军行至朱雀门前,徐如晦翻身下马。
他一身斑驳的锁子甲,身姿英武,器宇不凡。
他右手捶胸,弓步颔首,对景华琰行军人之礼。
“参见陛下!”
身后的将士们异口同声:“参见陛下。”
欢呼声不绝于耳,山呼海啸涌来。
一贯冷面冷情的皇帝陛下,今日也笑容满面,他含笑看着鏖战而归的将士们,万分感慨。
“国朝因你们而幸。”
“乌城的百姓们,大楚的子民们,包括朕,都要感谢你们的英勇和付出。”
“英雄无畏!”
这三句话,把将士们说得热泪盈眶。
紧接着,又是地动山摇的呼唤。
“英雄无畏!英雄无畏!”
景华琰大手一挥:“今日忠义军大营已经准备好了宴席,让我们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