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了夏天的末尾,那暑热便愈发难耐。
因这缘故,近来午间,宫里和政事堂那边都开始吃清风饭。
所谓清风饭,就是用水晶饭、龙睛粉、龙脑末、牛酪浆调拌在在一起做成的饭食。
制成之后放置在八金提缸当中,垂下冰池,等冷透了之后食用,以此解暑。
这向来都是三品及以上的份例,按理说田美人甚至于都得不到,只是朱皇后顾虑着公主的体面,还是嘱咐尚宫局,把田美人也添进了名单里。
德妃并不是爱吃之人,夏日里天一热,胃口也弱。
惦念着妹妹,便使人叫她来,捎带着也请了小时女官——她们俩一向玩得好,尤其后者又爱吃,把她落下,怪不合适的。
燕吉早早叫人在水井里放置了西瓜,估摸着凉得差不多了,便捞上来,切成小块儿,端过去给娘娘和皇子吃。
德妃用小银叉子叉了一块西瓜,慢慢地送入口中咀嚼,吃了几块,就觉得饱了。
再看小时女官跟妹妹还在那儿大快朵颐,实在是觉得很佩服她们俩:“你们吃这么多不难受吗?”
小时女官:“……”
夏侯小妹:“……”
小时女官麻木地握着筷子,心想:我才真是不理解你们会苦夏的人,一年到头,我从来没有胃口不好的时候……
还有什么七分饱、八分饱,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吃撑了……
唉!
德妃又扭头问妹妹:“小时给你列的书单,你都看完了吗?”
夏侯小妹:“……”
夏侯小妹无力地道:“姐姐,你不要在人吃饭的时候问这种事情,好吗?”
“我们来谈谈八卦不好吗?”
她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工部有个年轻官员在追求文惠姐姐,长相平平,又死抠门,舍不得送贵重东西,一天天地净写些没用又不好听的酸诗过去……”
小时女官默契地接了下一句:“文惠娘子,你是否知道,我是如何日夜不休地思念着你?”
她深情朗诵:“只要你一声呼唤,一个眼神,我即便是死去了,也会立刻从棺材里爬起来,飞奔着过去寻你!”
夏侯小妹坏笑着接了下去:“因这首诗,文惠姐姐得了一个雅号,唤作湘西赶尸人!”
阮仁燧原本还坐在旁边扒饭,实在是没忍住,一口喷了出去!
“湘西赶尸人,哈哈哈哈哈哈!”
德妃也是忍俊不禁:“你们这群促狭鬼啊!”
夏侯小妹理所应当道:“本来也是吗,要不然怎么一声令下,死人都能从棺材里爬起来?”
又哼哼着说:“姐姐,你不知道那个人多抠,想巴结我们,又舍不得花钱,送了我们一人一枝凌霄花。”
“禁卫向来不许低级官员夹带东西,鬼知道他是从哪处宫苑墙底下折来的,还美其名曰借花献佛,亏他说得出来!”
小时女官忍着笑补了一句:“赶尸人这几天除了当值之外,都不出门了,丢死人了,跟有了案底似的!”
德妃听得乐了,笑完之后就忘了鸡妹。
还附和了一下:“钱都舍不得花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滚得远远的!”
夏侯小妹问:“要是他真的没钱呢?”
德妃这边儿是舍不得花钱的一巴掌,没钱的也是一巴掌:“跟棺材里边那个一起滚——穷酸就自己过好了,拉别人下水干什么!”
话题楼就此歪掉,一群人愉快地说起了八卦。
夏侯小妹说:“你们知不知道,英国公府的裴六郎马上就要成亲了?”
德妃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不只是她,阮仁燧也知道。
他说:“小姨母,这都是老黄历了,我不只知道裴六郎要成婚了,我还知道他跟颍川侯府世孙的婚期撞了呢!”
夏侯小妹呵呵一笑:“岁岁,你知道的才是老黄历呢——颍川侯府把婚期给改了,你知不知道?”
阮仁燧与德妃同时吃了一惊:“什么?!”
……
这事儿是颍川侯世子拿的主意。
他知道有些话德庆侯府那边不会说,妻子呢,作为继母,也不会说,外人更没有置喙的余地,索性就自己说了。
颍川侯世子单独设宴款待亲家德庆侯世子。
两人要做儿女亲家,自然是年纪相仿,因都是世子,没有长辈,就算是商议不定,也都还有退路。
颍川侯世子姿态放得很低,见面先称呼世兄,而后说起了两边的婚事:“毕竟是英国公府那边儿先把日子给算出来的呀!”
他说:“咱们两家要真是选在同一家办喜事,那不是给英国公府难堪,是让咱们的亲朋故旧们难做,神都城里亲戚扯着亲戚,让人家上哪家去才合适?”
“向来都是希望客人们宾至如归的,哪能还没开始呢,就让人家先不舒服的?”
德庆侯世子是个真老实人,也觉得这话有理。
他只是有点担心女儿的反应:“毕竟都已经定下来了,要是再改,怕也会叫人议论,大娘那边儿……”
颍川侯世子就说:“世兄且听我说,家母同悬空观的灵慧道长有些交际,专门请道长出手,另外选了一黄道吉日……”
悬空观的灵慧道长,在三都城内都有声名,只是很久不在世人面前出现了,颍川侯府居然能说动他出手?
德庆侯世子有些意动。
他其实未必就是真的信奉灵慧道长,只是颍川侯府既然给了下台的梯子,情面上也说得过去,何不赶紧趁机下了?
回去将此事说给德庆侯夫妇听,那两位又匆忙往周文成府上去走了一趟,听取他的意见。
周文成不喜欢的是已经和离的荀氏夫人,现在人都远赴东都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
他诚心实意地道:“颍川侯世子是个有主意的人,能拿这个主意,也算是有担当了。”
“有这么个公公在上边,即便婆婆不是亲婆婆,只要大娘稳得住,别行差踏错,这辈子就稳当了。”
德庆侯夫妇听做相公的堂兄弟都这么说,哪里还能有二话?
到底退了一步,重新改了婚期。
消息传出,至少在表面上,英国公府那边是感念不已,舆论上多少也有所挽回。
至于底下暗潮究竟如何汹涌,那就不得而知了。
裴六郎与褚小娘子的婚事,就在这盛夏的尾巴当中开始了。
一边是开国公府,另一边是储相独女,神都城里,也算是有数的婚事。
婚礼只办一天,但流水席吃了整整三天。
连圣上都给新人做脸,赏赐了一对如意过去。
如意送到了褚家,作为褚小娘子的嫁妆,与她一起进入英国公府。
消息传出,政事堂里的宰相们对此心知肚明。
褚继津拜相的日子,就在眼前。
德妃跟这两边儿都没什么交际,自然也无需额外表示。
倒是宫外夏侯府,因人际往来的缘故,免不得要往这两府去走动一趟。
对于阮仁燧和德妃来说,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小事。
真正要紧的是,夏侯小舅进羽林卫了!
虽然还是实习阶段,但毕竟是进去了嘛!
因这缘故,德妃还专程请俊贤夫人进宫来坐了坐。
俊贤夫人的丈夫杨少国公正任羽林卫中郎将。
德妃对于夏侯小舅如今走的这条路,脸上赞许,心里边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十六卫向来都是勋贵自留地,说得再清楚明白一点,就是天龙人云集扎堆的地方。
真的进去之后,家世所能带来的助益,就微乎其微了。
遥领羽林卫大将军职的,是皇朝四柱之首的镇国公。
再之下的两个中郎将,一个是杨少国公,另一个是靖海侯世子。
跟夏侯小舅同期进入羽林卫实习的,甚至还有东平侯府的世子……
大家都是天龙人,你在跟我装什么?
阮仁燧反倒不怎么担心。
大家都有关系,那就相当于没有关系了。
都没有关系,那就靠实力说话嘛!
他小舅最不缺的就是实力!
夏侯夫人进了宫,也是忧心忡忡的:“起初入选了,我倒是还挺高兴的,结果前天收到羽林卫下发的公文,说让带两件贴身的衣裳,两双鞋,再带上自己的坐骑和兵器,别的什么都不用带,军营都都有。”
说着,她眼圈儿红了:“一去就是一个月,期间什么消息都送不出来,你弟弟才多大?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又说儿子:“我给他收拾了两口箱子出来,他还生气了,说公文说了,就带两身衣裳两双鞋,不让带别的,真弄过去,同僚会笑话他的,没良心的,不知好歹!”
德妃这才知道,弟弟这一去就是一个月。
她也有点担心,只是瞧着夏侯夫人有点心慌,要坐不住了,所以她更得稳得住。
德妃就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脸上带着点嘲弄:“不然您再给小怡找个奶妈?毕竟他还小嘛!”
夏侯夫人给噎了个半死。
德妃就说:“小怡大了,这个年纪,正是要脸的时候,叫人笑话他,比杀了他还难受呢!”
又给夏侯夫人画了个饼:“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寻个时机,打听一下羽林卫那边的动静。”
夏侯夫人红着眼眶嘱咐她:“你得当个正经事来办啊!”
德妃满口应下:“放心吧,放心!”
等夏侯夫人走了,她有点犯了难。
要是从前,作为一个纯粹的草莓小蛋糕,估计她就直接去问圣上了:“小怡在羽林卫那边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叫他回家去住一晚,或者送点东西过去?”
但现在她能写书了,还通过专业考试了,是一个有思想、有内涵的草莓小蛋糕了!
德妃就觉得这么干不太妥当。
她悄悄问易女官:“是不是不能直接问?”
易女官惊出来一头冷汗,赶紧拉住她:“千万不能这么说啊,娘娘!”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披香殿的人,所以此时说得格外恳切。
“陛下不会乐见娘娘掺和十六卫的事情的,这跟您是否别有用心没关系,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暧昧,尤其您有皇嗣,更得慎重!”
同时易女官也说:“您让夏侯郎君往十六卫去,不就是盼着他早日成熟长大,担当起夏侯家的门庭来吗?”
“这样一日三问,不只是让陛下轻看他,将他视为年幼的小孩子,更叫他在同僚和上官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呢?”
关键时刻,易女官抛出了相当重要的一个论据:“娘娘,可不是说进去了就能留下来,依照往年的成例,集训结束之后,每年都有人被遣返回家的!”
德妃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事儿:“什么?!”
易女官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前些年赵国公府、邢国公府还有中山侯府的郎君,都被金吾卫遣退了。”
“当时他们吵得很厉害,说评议不公,但是朱少国公很坚决,一定不许他们留下,最后闹到了太后娘娘面前……”
她压低了声音:“那时候陛下还没有亲政呢,太后娘娘彻查此事,知道是那几个年轻人贿赂士卒带了酒水进去,醉酒生事之后,大为恼火,最后……”
易女官一抬手,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德妃看得心头一凉:“全杀了?”
“那几个年轻人,带主管金吾卫营地出入军纪的主官,全都杀了!”
易女官点点头:“太后娘娘说,不如此,不足以整肃军心。”
德妃听得后背发凉。
她忽然间意识到,虽然都觉得太后娘娘为人冷肃,不苟言笑,但实际上她们见到的,已经是亲和版本的太后娘娘了……
那边易女官还在说呢:“您可千万别提这事儿啊,别说陛下了,叫太后娘娘知道了,也是没好果子吃的。”
德妃听她絮叨了这么多,就有点逆反了。
不敢对着太后娘娘逆反,就只能窝里横,对着易女官逆反。
她说:“易女官,不用你说,我都知道,我就是考验你呢!”
易女官:“……”
德妃若无其事地摸着自己耳畔垂下来的玉坠子,说:“哼,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我还不明白?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易女官:“……”
易女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德妃被她看得心虚起来,眼珠狡猾地往别处一转,小声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就是知道嘛!”
易女官继续注视着她。
德妃开始恼羞成怒了:“好了好了好了,难道生来你什么都知道?再闹就没意思了!”
她悻悻地说:“我知道这件事情很要紧,不会乱来的,这总行了吧?”
易女官板着脸,轻轻“嗯”了一声,又问:“还有呢?”
德妃想了想,后知后觉地打了个补丁:“我也会告诉我阿娘,也不让她乱来的!”
易女官这才露出来一点笑容。
她福身行礼:“娘娘聪慧。”
德妃忍不住嘀咕出声:“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讽刺我呢……”
易女官微笑不语。
德妃清了清嗓子,又问她:“岁岁呢?”
今天可是休沐日呀!
易女官说:“不久之前,大公主使人来请咱们小殿下,说是有事商议,阿好娘子也去了……”
……
勋贵那边的成绩统计表已经有结果了。
大公主神神秘秘地问弟弟:“你来猜猜看,排第一的是哪一家?”
阮仁燧想了想,试探着问:“定国公府?”
他知道,朱皇后在弘文馆读书时,成绩很不错。
定国公府另一个有资格参与评议的朱正柳,同样表现不俗。
没想到大公主居然摇了摇头:“错啦!”
紧接着,她就给出了一个令他意外的答案:“是越国公府!”
阮仁燧实在是吃了一惊:“越国公府?!”
“是呀,”大公主很确定地说:“是越国公府。”
阮仁燧不可置信,接过统计表来从头瞧过,不由得怔住了。
如今的越国公还很年轻,只有十九岁,去年才刚娶妻。
他没有担当世俗意义上的要职,而是挂了一个从四品的职缺,在秘书省修书。
圣上先前点了邹处道去修书,是让他坐冷板凳,而越国公去修书,则是纯粹地兴趣所在。
他不缺钱,也不醉心仕途,因为喜好读书,所以出于爱好去做这件事。
可想而知,他念书时候的成绩必然很好!
小时女官也在旁边,听完之后就捧着自己的脸蛋,语气轻柔,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哦,越国公啊~”
阿好不明所以:“越国公怎么啦?”
小时女官就笑眯眯地告诉她:“下个月太后娘娘的生辰,越国公肯定会进宫来的,到时候我指给你看——他长得特别特别好看,跟朱少国公不一样的那种好看!”
她一脸幸福:“丑得人就像沙子,看一眼,磨得你眼睛疼,而好看的人就跟秋天的露水一样,看过之后,眼睛都很清爽!”
越国公有个同母所出的弟弟,现下还在弘文馆读书,成绩也颇优异。
除此之外,他还有三个不同母的姐妹,也都小有才名,或者琴棋,或者书画,全都有不同的专业考试证书在手。
阮仁燧和大公主还没有说话,但阿好却若有所思地开口了:“他们一定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阮仁燧一时缄默,大公主对这些还不甚熟悉。
倒是小时女官接了一句:“是啊,甘氏夫人出身赵国公府,品行贵重,才华横溢,昔年也是勋贵女郎中的翘楚人物。”
几个小孩儿啧啧着,唏嘘不已。
大公主想起自己满是混子的外家,深以为恨,这会儿再看越国公府遍地精英,不免觉得十分眼馋。
她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来,跟两个小伙伴儿继续商量承恩公府的事情:“针对承恩公府那边,我做了一个月度计划……”
……
承恩公府。
承恩公因与已故淮安侯夫人一起参与过小金榜试案,被圣上勒令居家反省,至今都没有出门,不免郁郁寡欢,整天在家酗酒,动辄打骂侍从仆婢。
昨晚又是一夜纵饮,至今未醒。
大公主因不喜欢这个外祖父,捎带着看他做什么都不顺眼。
知道他还没醒,当下就很鄙视地大声说:“太阳出来之后还没有起床的人,统统都是猪!”
阮仁燧:“……”
阮仁燧就弱弱地道:“大姐姐,你不要这么说……”
好哇,混子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大公主反应过来,赶忙改口:“除了岁岁之外,太阳出来之后还没有起床的人,统统都是猪!”
小时女官在旁默默地说了句:“……能把我也加上吗?我也爱吹懒觉。”
阮仁燧:“……”
大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们俩一眼,但还是很体贴地重又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说辞,惹得阿好抿着嘴笑。
他们今天是来办正经事的。
承恩公乃至于承恩公府里的诸多子弟小姐,全都被集中到了一起。
大公主背着手,面对着承恩公府众人,开门见山地说:“皇祖母跟阿耶都已经点头了,从现在起,你们所有人都得听我的话!”
她年纪还小,却一本正经,做出大人的模样来,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大公主板着脸,问:“刚刚是谁在笑?站出来。”
场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吭声,也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承恩公昨天晚上又喝到深夜,这会儿还没怎么清醒,蔫眉耷眼地坐在椅子上,眼皮一个劲儿地往一处碰。
大公主又问了一遍:“刚刚是谁在笑?”
她说:“要是没有人站出来,你们就一起受罚。”
刘家众人脸色顿变。
种种目光几番变化,最终共同投向了年少的刘三郎。
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大公主又表现得这么冷漠无情,他不免有些忐忑。
只是同时他也的确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就是笑了一声吗,这怎么了?”
一直以来,刘三郎受承恩公影响,都很看不上贤妃对承恩公府的漠视和冷淡。
有没有良心啊?
要不是因为姓刘,要不是因为是承恩公府的女儿,她能进宫做皇妃?
做了贵人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嫌弃娘家丢脸了!
贤妃是这样,大公主也是这样!
之前居然还领着人来往承恩公府门前泼粪……
刘三郎忍不住同大公主道:“殿下,说句大胆的话,在这儿的哪个不是你的长辈?按理说,您该叫我一声三舅父的!”
他说:“就算是见了宫里娘娘,我叫一声姐姐,难道娘娘能不答应?”
“我可能没有跟你们说清楚,或者说,是你们对于自己的处境还不明白。”
大公主瞟了他一眼,说:“老鸭……承恩公参与了小金榜试舞弊案,这是要灭门的大罪,你们所有人,实际上都是带罪之身。”
“阿耶没有治你们的罪,已经是看在太后娘娘和九华殿的情分上了,你居然还有脸当着我的面说什么长辈不长辈,舅父不舅父?”
“如果一定要论亲戚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大公主抬手轻轻一指:“来人,赏我三舅父十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