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还没进宫的时候,准确地说,是七、八岁的时候——其实是学过琴的。
琴棋书画,德妃都曾经试着学过。
只是到最后,夏侯老爹跟夏侯夫人不得不遗憾地承认,他们的女儿是个格外美丽的普娃……
夏侯老爹自己是会弹琴的,虽然琴技不算多么的精湛,但也算得上是中上水准。
所以他不能明白,女儿都开蒙了啊,该认识的字也都认识得差不多了,为什么她会觉得琴谱很难看懂呢?
学习《尚书》这种相对高深的内容,需要老师领路讲读,但是琴谱不一样啊。
左右手的指法标注得明明白白,照着练就成了,哪里难了?
七、八岁的德妃:“……”
她痛苦不已。
说真的,不服气的就自己去看看吧,真的好难啊!
琴是这样,棋也是这样。
入门简单,再往深处走走,需要的计算量就大了,难度骤升。
鸡娃到最后,德妃也就是能写一笔还算不错的欧体字,捎带着画技马马虎虎罢了。
并且因为书画这两项占据了太多的时间,还要兼顾国子学的课业,以至于她真的没有精力再去准备别的专业考试了……
我们这种笨人跟天才不一样,能顺利毕业就已经很辛苦了!
因为有着童年的阴影在,所以后来宫里边有女官给大公主讲琴的时候,德妃虽也带着儿子去旁听了,但是并不十分地将此事放在心里。
自己淋过雨,所以就愿意给儿子打伞。
但是!
她哪里知道,她的岁岁居然是个琴道天才呀!
再仔细回想一下……
德妃坐在马车上,懊悔不已地跟圣上说:“其实从前仁佑听女官讲琴的时候,岁岁在旁边听得很认真的,只是我那时候没在意,白白埋没了他的天资!”
圣上:“……”
阮仁燧:“……”
圣上忍不住问儿子:“你还有这个天赋?”
阮仁燧赶忙摇头:“没有,我都不记得这事儿了——那时候肯定是跑神了,发呆呢!”
圣上:“……”
然而德妃的鸡娃之心已经升起来了,哪里是轻而易举就能落下去的?
她踌躇满志,不以为意:“岁岁,你那时候还小呢,可能都没记清楚当时的事情。”
又狐疑之中带着一点兴奋地跟圣上揣测:“难道说天分这东西其实是隔代遗传的,我没有,但是岁岁有?”
圣上不无同情地瞧了好大儿一眼,由衷地道:“……但愿他真的有吧。”
阮仁燧:“……”
……
这天傍晚下起了小雨。
起初淅淅沥沥,过了会儿,雨点便逐渐地大了起来,转瞬之后雨水汇成一线,终于连绵起来。
易女官从外头回来,到廊下将手中雨伞收起,轻甩两下,还跟燕吉说呢:“夏天就这样,要么不下雨,下了就是大雨。”
燕吉手里边端着一盘金黄色的枇杷,正要往内殿去,闻言笑道:“好在天快黑了,听着雨声睡觉,再舒服没有了。”
“是呀,”易女官从小宫女手里边接了条干巾帕,擦拭裙摆飞溅上的水珠:“睡觉倒好,赶路的话,怕就辛苦啦!”
……
荀侍郎(前)夫妇乃至于世子夫人(前),现在就很辛苦。
当日屈大夫走了一趟荀府,不仅仅将徐太太和荀老夫人肩膀上的枷锁解开,捎带着也将荀侍郎夫妇和世子夫人赶出了神都。
德庆侯府以最快的速度走完了和离手续。
在两边都能接受这个结果,且皇室乐见其成的前提下,太常寺没有任何迟疑,果断地在和离文书上加盖了印鉴。
这段持续了许多年的婚姻,就此宣告结束。
麻太常颇觉唏嘘。
麻夫人因与世子夫人交好,此时也是百感交集:“德庆侯府的心也太狠了,不为了她,也为了几个孩子呢,何至于此!”
再想起世子和荀氏夫人的长女周娘子才刚跟颍川侯世孙订婚,不免又觉得那小娘子可怜:“娘家和外家连遭变故,她以后到了颍川侯府,日子可怎么过啊!”
怎么过?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
荀氏夫人膝下有三子一女,长女已经预备着要出嫁了,小儿子却还只有六、七岁。
因先前在霞飞楼摔下楼梯的缘故,如今尤且起不来身,正卧床休养。
荀氏夫人在跟兄长荀侍郎商议之后,便决定将自己的嫁妆一分为五,四个孩子各占一份,还有一份荀氏夫人自己留下养老护身。
因小儿子年幼,他的那一份,暂且由荀氏夫人这个母亲代为执掌。
其余三份,长女那份作为陪嫁,这会儿已经交付到她手里边了。
再底下的两个儿子,因还没有娶妻,心性未定,便白纸黑字地立下契书,交由德庆侯夫人这个祖母代管。
最后收拾完日用的器物和相关细软,荀氏夫人带着小儿子,坐上了返回娘家的马车。
德庆侯夫人迟疑着,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荀侍郎要往东都去给荀相公守孝,你要是与他同行,带着六郎,一路上只怕不便,不如把他留在侯府,交由我来顾看……”
荀氏夫人冷笑了一声:“然后等你们家再娶个新媳妇,指望着这个继母来照顾我儿子?”
她没有大闹一场,是因为近来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接近于精疲力尽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憎恨德庆侯府的冷酷和无情。
荀氏夫人怎么可能把自己身受重伤的儿子留给他们呢!
德庆侯夫人见状,也就没再说什么。
周大娘子领着两个弟弟,眼睛红红的送母亲离开。
荀氏夫人原本还强撑着呢,见到他们,也忍不住流出泪来。
“我是被有心人给算计了,才会沦落至此,你们……以后你们行事,一定要多加小心。”
两个儿子都已经接近于长成,荀氏夫人并不十分担心,只是格外叮嘱即将嫁进颍川侯府的女儿一句:“小心唐氏!”
她加重语气,恨恨地说:“你不知道那些上赶着给贵人做继室的女人有多会钻营,再生一窝狼一样的崽子,专门吃兄姐的血肉!”
周娘子含着眼泪点了点头:“阿娘,你放心吧,我有数的……”
荀氏夫人同几个孩子辞别,回到娘家,亲切之中,又有一种异样的感伤笼罩着她。
她的境况不如意,兄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荀侍郎上疏请辞,往东都去为已故的荀相公守墓三年。
按理说朝廷无论同意与否,都会先行挽留一次,以表礼敬的,只是这回上疏,竟没有经过任何拉扯,直接就结束了。
准奏。
这个结果让许多朝臣窥见了一些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潮。
荀侍郎离京在即,前来送行的竟都寥寥无几!
荀氏夫人回到娘家,便见兄长形容憔悴,短短几日之间,鬓边竟然已经生了白发。
她心里一阵酸楚。
荀家举家奔赴东都,外头要忙碌的事情实在不少,勉强聚在一起用了午膳,荀侍郎便匆匆离开,忙活去了。
荀氏夫人心里边积攒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和怒火想要同人倾诉。
德庆侯府里边儿,她没有能聊得来的妯娌。
麻夫人呢,虽然交情不错,不久之前也专程往德庆侯府去宽慰过她,但荀氏夫人现在凤凰落地,情状狼狈,还真是不太想见到从前的朋友。
对她来说,再没有比荀夫人这个嫂嫂更适合倾诉衷肠的人了。
荀氏夫人打开了话匣子,怨囿、愤恨,以及难言的委屈,如夏雨一般,酣畅淋漓地撒了出来。
荀夫人的脸色如何,她是没有在意的——她什么时候会在意别人的心情呢!
又说了会儿,荀夫人忽然间端起茶盏,一甩手,凉凉地将杯中残茶泼在了面前地砖上。
荀氏夫人为之愕然!
荀夫人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似的,一扭头,没好气地说自己的陪房:“你当的好差事,这样的茶叶沫子,也敢送到我面前来!”
陪房连连告罪。
荀夫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她几句,这才转过脸来瞧着小姑子。
她打个哈欠,不好意思地说:“妹妹,你接着说。”
荀氏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几瞬之后,不由得面露愠色:“嫂嫂,你——”
荀夫人不解地看着她:“我怎么啦,妹妹?”
荀氏夫人铁青着脸,盯着她看了会儿,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荀夫人冷笑了一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这才慢慢地靠回到椅背上。
说到底,荀家这回的风波,不都是她惹出来的?!
她受了委屈,荀侍郎还丢了官呢!
底下那么多孩子,都在指望着某个前程,这下子可倒好,一杆子打回原形了。
荀夫人还美的诉苦呢,小姑子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到她面前来叽叽歪歪?
真亏她能这么厚颜无耻!
荀氏夫人跋扈归跋扈,却也是一根直肠子,遇事直接莽上去。
相较之下,荀夫人行事,就要绵里藏针多了。
晚上荀侍郎回来,她直叹气:“家里边出了事,下人们都惫懒了,今下午我说了他们几句,正巧妹妹也在这儿,脸上不大好看,只怕是多心了……”
荀夫人面带愁色:“明天见了,你跟妹妹说说,我真不是故意想针对她的。”
荀侍郎累了一天,听了这事儿,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说:“没事儿,她就是猫脾气,好一阵坏一阵的,你多包涵点。”
怎么不让她安生一点,只知道叫我包涵?
荀夫人心里边憋了口气,脸上倒是不显,微笑着应了下来。
荀氏夫人很快便体会到了从前徐太太在荀家时候的滋味。
虽然是自己的娘家,但却深有寄人篱下之感。
荀夫人没有赶她走,也没有刻意地做什么,但只是在一些细微的地方说几句话,递几个眼神过来,就够叫人难受的了。
启程在即,荀夫人的儿媳荀大奶奶来商量路上须得置办的东西和资费,彼时荀氏夫人也在。
荀夫人就说:“这趟往东都去,公中每房支二十两银子来用,有孩子的,每个再贴补五两,再有不够的,自己补上。”
说完扭头看荀氏夫人,语气亲昵:“你姑母是客人,没有叫客人花钱的道理,她和六郎的资费,咱们家给补上。”
荀大奶奶瞧了荀氏夫人一眼,微笑着应了声:“是。”
荀氏夫人如坐针毡:“客人?我怎么会是客人?!”
她不能接受:“我是荀家的女儿,这也是我的家——嫂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荀夫人故作愕然:“妹妹,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就是觉得你已经嫁出去了……”
荀大奶奶刻意地咳嗽一声:“母亲。”
她流露出一点尴尬的神情来:“别说了,姑母心里边正为这事儿难受呢!”
荀夫人好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歉疚不已:“妹妹,真是对不住,我忘了,你和离回来了……”
荀氏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简直像是青天白日里见到了鬼!
荀夫人和荀大奶奶曾经联手排挤过徐太太,现下再去联手排挤荀氏夫人,自然是轻车熟路。
先前是荀夫人说话,这回是荀大奶奶在公公面前忐忑不安,自陈过错:“我准备得不周到,惹得姑母生了气,都是儿媳做的不好……”
一次两次的也就罢了,次数多了,所有人都在说荀氏夫人的过错,到最后荀侍郎也有点烦了。
本来丢了官就很难过,举家搬迁,这么大的事情,又忙又累,惹出事情来的妹妹又不安生!
荀侍郎就说荀氏夫人:“你也消停一点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耍大小姐脾气!”
荀氏夫人怔怔地看着兄长,眼圈儿慢慢地红了。
时过几年,她终于意识到从前妹妹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人都是这样的,针不扎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她有心想说句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荀侍郎举家前往东都,荀氏夫人自然同行,至于一路上还会发生多少碰撞和摩擦,就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
大公主很讲义气。
因今天下午弟弟没有跟她一起回宫,所以相应地对于外戚部分的统计工作,也小小地暂停了一下。
或许这也是镌刻在年幼的政治生物骨子里的一点敏感——不要在利益相关方没有参与、且对方也有能力影响到自己的时候,完成一项涉及到对方利害的工作。
而对于阮仁燧来说……
大姐姐,其实你可以自己先干着活儿,不用非得等我的……
阿好专门看了眼座钟上显示的时间——她觉得座钟是一件非常神奇的宝物,为此,甚至于还专门学了怎么看钟表上的时间。
“岁岁,为什么你今天回来得晚了?”
阿好就觉得有点奇怪:“晚了整整一个时辰呢!”
知道内情,并且跟汪明娘和庞君仪再三强调他们只是表姐弟关系的大公主有点小小的心虚。
阮仁燧随口使出了大糊弄法:“哈哈,就是一点小事儿,都过去啦!”
阿好瞧瞧他,再瞧瞧大公主,心下狐疑,只是也没有再问。
相较于宗室,外戚的人其实更少,就只有那么几家罢了。
阮仁燧有点悲哀地发现,朱皇后的弟弟朱正柳真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小孩。
他今年才九岁啊,居然已经通过了围棋的高级考试!
这么卷干什么?!
且居然还能很流利地说好几种番国语言,弘文馆里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再去看朱皇后的履历和就读弘文馆时候的成绩……
亮,亮瞎眼了!
阮仁燧和大公主想了想自己的外家,不约而同地缄默了一下。
承恩公府的表现让人有些意外,居然不是零!
刘五娘子没有通过专业考试,但是在弘文馆的成绩比较靠前,可以计入考量当中!
大公主实在松了口气。
夏侯家这边的惊喜来自于夏侯小弟。
阮仁燧惊觉他小舅舅不久之前才在十六卫组织的少年组选拔赛中拿到了第一名,且骑射的成绩只差一点儿就超越了前任们留下的最高记录!
这是什么情况?
他很确信:前世可没有这回事儿!
姐弟两个心满意足地对视几眼,忽的想到阿好还在这儿,心里边不禁生出了一点微妙的赧然。
承恩公府和夏侯家不是0%,他们俩脸上倒是好看了,只是阿好作为田家的代表,不免显得尴尬……
阿好明白他们俩的意思,自己反倒不觉得有什么。
她神情自然,坦然地说:“我本来也不能跟你们比呀!”
皇子和公主是什么起跑线,她是什么起跑线?
怎么可能一样呢!
要是因此觉得气馁,觉得自己不争气,岂不是自己欺负自己吗?
阿好笑盈盈地说:“我现在其实已经很厉害啦,认识那么多字,还学会了算加减乘除,要是进京之前的我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到这里,她忽的微微一怔,好像有一只蜻蜓,迅速地飞掠过了她的心池。
阿好忽然间意识到姐姐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跟小伙伴们碰头结束,再度回到瑶光殿,田美人和吴太太看她的眼神是一样的。
希冀,期许,还隐藏着一点忐忑与黯然。
明天是二公主洗三的日子,可是直到现在,圣上都没来看过一眼。
反倒是只有阿好,接连两天,都有机会到崇勋殿去面见圣上。
她们没有逼迫阿好说什么,亦或者做什么。
但与此同时,也的确希望从崇勋殿回来的阿好能做报喜的青鸟,带来一个令她们振奋的好消息。
自从小外甥女出生之后,阿好的眉头还是第一次如此舒展,脚步也是如此地轻快!
她没有说圣上,也没有说刚出生的小外甥女。
她只是把刚刚崇勋殿里发生的这件事情讲给姐姐和母亲听:“知足常乐,自知者明。”
阿好握着姐姐光滑柔软的手掌,很认真地说:“姐姐,你不能把别人得到了,而你却没有得到的东西,当成你失去的。”
“那本来就是不是你的呀——你要多去想你已经得到了的东西,你成了天子的妃嫔,你是公主的生母。”
……
披香殿。
德妃洗干净手,剥了枇杷喂给儿子吃,同时又故作不经意地道:“外戚那边儿,最终的统计数据出来了吗?”
圣上原本还歪在美人榻上看书,闻言嘴角微弯,掀起眼帘来瞧了她一眼。
阮仁燧肚子里藏不了事儿,已经眉飞色舞地打开了话匣子:“阿娘,你知不知道小舅舅……”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德妃其实早就知道了。
但现在看儿子这么高兴,还是装出第一次听到的样子,一时惊讶、一时欢喜地配合他:“是吗,有这回事?我们岁岁不说,我还真是不知道!”
阮仁燧用力地点点头,还说呢:“小舅舅一个人通过了两项标准,考校头名是一个,成绩逼近历史最高记录,是另一个!”
后边这件事,德妃还真的头一次知道。
她实在高兴:“多亏了小怡,如若不然,这回真得丢个大人了!”
高兴完之后,不免又觉黯然。
夏侯家本是文官门庭,到最后,居然是靠偏武将的考校来挽回情面的!
阮仁燧明白他阿娘的心思,当下也劝呢:“阿娘,主要是那边儿的舅舅姨姨们还太小了嘛!”
德妃是夏侯家的长女,也才二十出头,底下的弟妹们都没怎么长起来呢。
德妃起初轻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皇后娘娘的弟弟只有九岁,人家怎么就长起来了?”
她由衷地道:“还是家里人太懈怠了,觉得宫里边有咱们娘俩儿在,成了外戚,先失了志气。”
夏侯老爹的去世,对于夏侯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异常沉重的打击。
彼时他正当盛年,夏侯家失去了朝堂上风头正劲的家主,夏侯家的其余子弟们,也失去了可以鞭策和教导他们的人。
他去世至今,也有四年了,正是德妃下边弟妹刚刚开始入学,跌跌撞撞成长的时候。
半大的孩子,没有一个可靠的长辈领路,又有宫里娘娘和皇子的捷径可以走,贪图安逸,向下滑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德妃有念及此,倍觉心惊。
好在发觉得早,还来得及纠正。
这几天,她专门拟定了一份书单,删删改改,预备着叫人送到家里去。
德妃自己不算是聪明人,所以她要求放得很宽,不求家中子弟高中进士,先把弘文馆亦或者国子学安安生生地读完,拿到毕业证书就成。
捎带着还要狠抓家规家风。
她听岁岁说了,这个统计表是一年一度的,今年是来不及了,但是还有明年呢!
阮仁燧吃了两个枇杷,肚子就有点饱了。
德妃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小岁岁,洗脚去吧,准备睡觉觉啦!”
看碟子里边儿还有两个没吃完的枇杷,眼珠一转,端着往圣上面前去了,娇声道:“别看书啦,来吃一口,这可是我专门给你剥的……”
圣上:“……”
圣上把没看完的那本书倒扣在桌上,问她:“不是岁岁没吃完,所以才给我的吗?”
德妃“哎呀”了一声:“你总计较这个干什么?”
她间接地跟阿好共鸣了一下:“不要把别人得到的当成你失去的!”
又往圣上旁边一坐,跟他商量:“曹家那个小郎君,跟岁岁很要好呢,这回的事情,也是替岁岁受过……”
圣上对于有功之人,从来都不吝啬于赏赐:“既然如此,就给个皇商的名头,给他们找点事做吧。”
德妃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
又殷勤地喂圣上:“吃枇杷吃枇杷!”
阮仁燧卷起裤腿儿来,坐在他特制的小椅子上泡脚。
还专门把他养的几只小鸡放出来,看几个小黄毛团叽叽喳喳地叫着,一摆一摆地往前走。
真可爱!
德妃靠在圣上怀里,笑吟吟地瞧着他,也心想:岁岁真可爱!
有只小鸡溜达着走到了他们俩面前来,圣上看德妃喜欢,一伸手,轻轻把它给捉到了案上。
小鸡啾啾叫了两声,发觉没什么危险,遂又闲闲地溜达起来。
德妃轻叹口气,有点感慨:“怪不得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老话能流传下来,多半都是有道理的。”
夏侯博士皱起眉头,开始忧虑了:“我给底下的弟妹们拟了一份书单出来,预备叫他们看,只是家里边没个长辈督促,群龙无首……”
圣上猝不及防,一口枇杷呛在了喉咙里!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笑。
群龙无首……
德妃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给他顺气。
结果就听圣上一边咳嗽,一边大笑:“夏侯家还有龙?”
他问:“什么龙啊,皇帝的新龙?”
德妃:“……”
德妃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管这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