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上辈子其实没怎么关注过宗室这边的事情,毕竟真正需要走的亲戚也就是那么几个。
今生开始试着盘点一下,才意识到当年太后娘娘摄政的时候到底杀了多少宗室……
先帝之前,是明宗皇帝,明宗皇帝之前,是肃宗皇帝。
这两位的兄弟和娶夫的姐妹,几乎都被天后杀空了……
是以本朝除了韩王和齐王之外,剩下的宗室,实际上血脉都距离帝室相当之远了。
他们三个跑了一趟宗正寺,一板一眼地将五代之内宗室的名字抄录下来,后边跟着他们儿女的名姓——按照规制,宗室若有儿女降生,都得到宗正寺来报备,此后便可以领取一定份额的补贴。
抄录完之后,紧接着又去礼部、弘文馆和国子学调取历次的考试成绩。
弘文馆和国子学往往视该宗室人员的品级和血脉远近,调整入学。
好一点的读弘文馆,差一点的读国子学。
小时女官专门给他们点出了一点纰漏:“皇朝境内,几乎所有专业考试的通过结果,都留档在礼部……”
阮仁燧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我们其实还遗漏了一些专业考试的通过结果吗?”
小时女官点点头,分别点了点地图上标注出来的三个官署:“匠作都水监、少府军器监和工部会联合组织考试,因为通过考试的人都可以进入天倪院,所以这场考试又被称为天倪试。”
阮仁燧、大公主,再加上一个阿好,三个小孩儿仰着头齐齐问道:“什么叫天倪?”
小时女官告诉他们:“这个词出自《庄子·齐物论》,字面来看,可以把它理解成天地的磨盘,象征着循环往复的自然规律……”
她脸上的神色少见地带着一点憧憬,不无钦佩地道:“跟我同期的朝天女,有一个就进了天倪,非常厉害!”
再看几个小孩儿一脸懵懂的样子,就先用阮仁燧和大公主能听懂的方式给他们俩解释:“你们入学考试试题里的那个小球儿,在天倪试的考卷上,顶多被排在第一题。”
阮仁燧:“!!!”
大公主:“!!!”
小时女官又告诉阿好:“但凡通过了天倪试,都能得到朝廷赐予的神都城内一处两进的房舍。”
阿好:“!!!”
阮仁燧还很好奇小时女官之前提到的那个话题:“小时姐姐,跟你同期的那个朝天女是谁呀?”
小时女官失笑道:“我说了你也不认识呀。”
结果大公主跟阿好都来了兴趣,齐齐催促她:“说说嘛,说说嘛!”
小时女官叹口气,就说:“她叫多闻——柳多闻。你们知道吗?”
阮仁燧跟阿好还在茫然。
大公主已经惊叫起来了:“咦?之前给我授课的柳太太叫柳直!”
阿好反应飞速:“君子有三友,直、谅、多闻。”
阮仁燧后知后觉:“柳直,柳谅,柳多闻?”
“对啦,”小时女官脸上萦绕着一种圣洁的慈悲,很怜悯地看着这个反应最慢的崽崽:“多闻娘子是柳家的女儿,从前教授大公主读书的柳直,是她的长兄……”
阮仁燧由衷地道:“柳家的孩子成材率好高啊。”
大公主分外忧伤:“柳跟刘,声音都是一样的,怎么差那么多?”
……
柳家。
柳谅在痛哭流涕:“关我什么事啊?阿耶,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接受你有一个笨蛋儿子呢?”
他说:“我就是没考中举人,又不是杀人放火了,干嘛这么逼我啊?”
柳少监因为这个问题痛苦了十六、七年,并且现在还在痛苦着:“你跟你妹妹一母同胞,你们是双胞胎,为什么……”
他不明白:“那么简单的题,你怎么会不会做?”
柳谅怒道:“你问我我问谁啊,难道是我想当笨蛋的吗?”
又反问他阿耶:“你这么在乎这个功名干什么?它会把人的付出异化掉的!”
柳少监:“……”
柳少监唉声叹气,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到最后他忍不住问妻子梁氏:“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偷偷把我们的孩子给换掉了?”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坐起身来,吩咐外头守夜的侍从:“去把老爷书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都收起来,他脑子看坏了!”
柳少监:“……”
梁氏夫人没好气道:“你这么逼二郎干什么?他哪里说错了?”
“既没有杀人放火,又没有吃喝嫖赌,他就是不聪明,可这有什么?”
她重新躺下,带着点倦意,柔声说:“聪明的儿女都是给朝廷养的,资质寻常的孩子,才是属于父母的。”
“我看,临了了,说不定只有他有空守着我们俩……”
柳少监听得心头触动,握了握妻子的手,轻轻说了句:“也是。”
……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柳家夫妻一样看开的,这一日,神都城内许多人家鸡飞狗跳。
英国公裴东亭下值回去,就叫人取了算盘过来,自己一房房地开始算。
各房拢共有多少儿女,有几个参与科举的,有几个通过了专业考试的,通过了的又分别通过了几项……
越算就越焦虑。
妾侍送了冰镇过的酸梅汤过去,温柔小意地道:“老爷,您喝一口润润嗓子吧。”
又说:“单论子弟功名,咱们家已经算是公府里边多的了,您别担心。”
英国公此时满心焦躁,知道此事与妾侍无关,与她说起,语气倒也和煦:“此消彼长啊……”
妾侍听得不解,只是看他眉头紧蹙,神色肃穆,也就会意地没再深问。
裴东亭在书房里静坐许久,终于令人去请几个弟弟和英国公夫人来。
等人都到齐了,他开门见山道:“我打算设置一条新的家规,凡我英国公府子嗣,课业达成结果与来日遗产继承和陪送嫁妆的份额挂钩,你们以为如何?”
裴二爷不露痕迹地瞧了长嫂一眼,很慎重地说:“兄长此言,似乎有些立贤之意?”
裴东亭摇头道:“这说的是财帛,又不是爵位。”
他细细地剖析这事儿:“英国公的爵位只有一个,但家中的儿女却是数以十计,即便摒弃掉继承人不去考虑,这条规矩,也足够激励大多数人了。”
裴五爷迟疑着问:“才透出来那么一个风声罢了,兄长便要如此大刀阔斧地修改裴氏的家规,这是不是太过于……”
他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圣上准许两位皇嗣随意调遣五品及以下的官员,这本身就是在表态了。”
裴东亭说:“英国公府的船太大,意欲掉头,须得早做决断!”
裴家其余人对视几眼,或快或慢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裴东亭当机立断,马上就道:“先前海棠诗会,六郎和十一娘都入选前十,这都是年轻一代当中的榜样——走公中的账目,给他们俩一人支一万两的银票!”
一万两的银票!
室内所有人都震动了一下。
寻常四、五品官员嫁女娶亲,一万两也能办得风风光光了,现在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赏给了两个小辈儿?
饶是英国公府的人听见,也觉得这个数字实在令人瞠目。
只是却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裴六郎是二房的儿子,裴十一娘是四房的女儿。
他们实际上都是裴东亭的侄子侄女,而非亲生骨肉。
裴东亭这个家主以身作则,不吝啬于给予和表彰,行事也称得上是坦荡和公允,如是一来,可能会有的风波自然荡然无存。
待到这消息被传出去,整个英国公府都被轰动了。
这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能不能继承爵位,这基本上得看命,看是否有幸从正室夫人肚子里出来。
但能不能拿到钱,可真就是各凭本事了!
四房夫人原本给女儿裴十一娘安排的是才女路线,经营一个好名声出来,以后选个良婿。
这事儿一出,她就改了主意,私底下跟丈夫商议着:“要不,叫十一娘也去考考科举试试?”
裴四爷听得皱眉:“那可要等上三年才行——到时候,她都十九岁了。”
神都城里不是没有十九岁还没有出嫁的勋贵女子,但到了这个年岁,身上多半已经有婚约了。
要不然就是打定主意,终生不嫁的。
裴十一娘还在相看人家,以她的出身和才貌,能嫁得很不错。
但要是再拖上三年……
真不好说。
四房夫人退缩了。
再到女儿房外,隔着窗户一看,裴十一娘躺在塌上,翘着脚,美美地在刷考题。
侍女小声问她:“娘子,您真的打算去考啊?”
裴十一娘理所应当地道:“当然要去啊,这还用说?时不我待!”
侍女有点忐忑地说:“老爷跟夫人只怕不会同意……”
“腰包里揣着一万两,我怕他们?”
“圆月,你知道一万两意味着什么吗?”
裴十一娘呵呵一笑,翅膀硬硬的:“两千两就能置办一处不错的栖身宅院,剩下八千两,就放到钱庄里吃利息。”
她粗略一算:“就算我能活到八十岁吧,整天无所事事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每天吃一头羊、扔一头羊、脚底下再踩着一头羊,到死都花不完!”
圆月:“……”
裴四夫人:“……”
圆月又小声问:“万一老爷和夫人不把这钱给您呢?”
裴十一娘说:“这钱又不是阿耶阿娘给我的,是伯父给我的啊,他们不给我,我就去找伯父帮我主持公道。”
她看得很清楚:“伯父铁了心要把这条家规执行下去,我不信裴家有人能拗得过他!”
裴四夫人心想:这哪是在跟丫鬟说话?
这是知道我过来,故意说给我听呢,这死丫头!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也没进门,转身气呼呼地就走了。
裴十一娘和圆月趴在门缝上,瞧着裴四夫人的身影远去。
圆月胆小,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有点不放心:“娘子,这能行吗?不会真的被赶出家门吧?”
裴十一娘很肯定地说:“放心吧,不会的!”
……
英国公府一马当先,主动掀起了变革,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了神都上层。
太后娘娘知道,不禁失笑:“他真是够贼,也够果决。”
略微顿了顿,又说:“英国公夫人和以后的英国公夫人们,估计也能松一口气了……”
小梁娘子半靠在贵妃椅上看书,因殿内四角搁置有冰瓮,忧心着凉,便在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毛毯。
一只小狸花猫正隔着毛毯站在她腿上,两条前腿交替着,慢慢地踩来踩去。
听太后娘娘如此言说,她有些不解:“舅母,您为什么这么说?”
“天下之大,谁不喜欢钱,谁不知道有钱好办事?”
太后娘娘微微一笑:“多数人的困境,都在于钱不够多——英国公府也是一样。”
……
英国公府。
英国公夫人拿了算盘来,跟丈夫算账:“给六郎和十一娘的两万两,算是千金买马骨,那别的孩子呢?”
“长房的九郎、十一郎和十五郎,看他们的课业,都是有机会上榜的——且既然开了这个口子,女孩们必然也想去争,你总不能拦着她们吧?”
“就算是女孩们当中只有一个能达成条件,光长房就是四个。”
她随手一拨,继而瞧着丈夫,淡淡地道:“四个人加起来,奖励一万两,不算多吧?”
裴东亭说:“不算多。”
英国公夫人点点头,继续算:“府里边一共有六房人,就算出息的人数是一样的,那就是六万两。”
此外,她也问:“你要加这条家规,说的是视成绩酌情增减,这当然不是说,如果有个孩子就是不开窍,没出息,就要把他丢到大街上去饿死,是不是?”
裴东亭应了声:“当然!”
“很好,”英国公夫人就说:“现在咱们家的孩子都排到三十五了,这些不在优等之内的,你闭眼之前,打算分给他们多少呢?”
她面露嘲弄:“不会只给一卷草席吧?”
裴东亭:“……”
英国公夫人还问:“世子怎么办,你把钱撒出去了,留给他一个光头爵位?”
“他手里边如果没有钱来延续这条家规的话,你为家族为后嗣计设置的这条规矩,不就相当于是不废而废了?”
裴东亭:“……”
裴东亭呆呆地看着她,神色茫然:“这,这可如何是好……”
英国公夫人皮笑肉不笑:“我怎么知道?你是相公还是我是相公!”
裴东亭:“……”
……
阮仁燧(10%)、大公主(20%)和阿好(25%),再加上一个小时女官(45%),在经历了一整个下午的辛勤忙碌之后,终于把宗室部分给完成了!
阮仁燧稍觉惊奇地发现,齐王叔的课业成绩居然相当地不错!
起码考个举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小时女官反倒觉得他的惊奇有点奇怪:“不然齐王殿下怎么会跟卢梦卿玩得那么好呢?就是因为他们俩性情相投,且也能聊得来嘛!”
阮仁燧忽然间回想起前世太后娘娘跟他说过的话。
“……皇帝跟齐王读书的时候,从来不用我操心,千余字的文章,念几遍就能背诵,你为什么不行?”
阮仁燧在心里边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泪。
对不起齐王叔,我以前还胆大包天地想要碰瓷你……
小时女官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间忧郁起来。
她觑着大公主和阿好没注意,蹲下身来,小声关切道:“小殿下,你怎么啦?”
阮仁燧抿了下嘴,郁郁地摇了摇头,沉痛不已:“……原是我不配!”
小时女官:“……”
韩王府那边,符合条件的是韩王世子和成安县主。
阮仁燧惊觉这兄妹俩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混子。
他们俩居然都发表过不少文章!
不是那种《我的亲王父亲》和《我的媒体大亨母亲》之类的文章。
而是独立撰写的,具有一定思考性的文章!
阮仁燧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两位虽然没有考取功名,但好像都是小说家的骨干来着……
阮仁燧更忧伤了。
齐王与韩王府之外,就是为数不多的偏远宗室。
阮仁燧跟小队里的伙伴们一起统计,通过考试成绩、课外表现乃至于功名和专业考试的通过情况,最终确定了赋分制度,统计出来之后,报到了圣上面前去。
圣上打眼一瞧,先自挑眉:“阮介甫?”
对他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阮仁燧倒是知道这个人——若干年之后,他做了宗正少卿。
不到四十岁的从四品,已经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圣上觑了儿子一眼,看他神色,隐约猜到了几分。
再往下一瞧:“阮元琳……”
这个人的血脉,距离皇室其实已经非常远了,甚至于不能再以宗室自居。
只是国子学的陶祭酒爱惜人才,所以破格录取,还冒了一点风险,姑且将她算作宗室中人。
有这个身份的话,读国子学是不要钱的,每月还能有额外的补贴。
阮仁燧和小伙伴们商讨之后,还是把她的名字给加了上去。
入选者的后边都标注着祖辈名讳,圣上应该能看得出其中蹊跷,只是也不深问。
从头到尾看完名单上的三十四个名字,他亲自提笔,圈出了前五个人。
同时吩咐宋大监:“明晚在宫中设宴,叫他们过来。”
几个小孩儿听得眼睛一亮,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振奋和鼓舞。
一份工作,才刚做完就有结果,且还是完全正向的结果,这谁会不喜欢?
大公主回到九华殿,晚上吃饭都吃得更香了!
阿好一路回去,也是脚下生风。
阮仁燧……
阮仁燧太累了,没等到回去,就找个地方一倒,呼呼大睡了!
这真不能怪他,小孩儿就是这样的,倒头就着。
圣上细细地看了看他们递交上来的这份宗室数据表,觉得颇有些可取之处,捎带着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他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肩颈,正预备着往披香殿去瞧瞧德妃,就见旁边宋大监悄悄地一指……
圣上扭头一看,不禁失笑。
冤种躺在帘幕后的软榻上,呼呼呼睡得像只小猪。
宋大监低声说:“小殿下今天可没少走动,劳心劳力,也难怪觉得累了……”
圣上哼笑一声:“难得看他这么安静。”
说完,到底还是过去,伸臂把他给抱起来了。
宋大监也笑了,甩一下手里的拂尘,知会外头的小内侍:“摆驾披香殿。”
……
阮仁燧睡得迷迷瞪瞪的,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岁岁,岁岁?”
他有点烦,挠了挠脸,翻个身,继续睡了。
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地继续叫他:“岁岁?”
阮仁燧像小狗一样,发出了一点不情愿的哼唧声。
德妃就不忍心了,拉着圣上的衣袖,依依地说:“不然就让他再睡会儿吧?跑了那么多地方,很累的。”
“不吃晚饭怎么行呢?”
圣上神色关切,蹙着眉头:“到了半夜,肯定会饿醒的,到时候吃完再睡,就会积食。小孩子肠胃又弱,天气也热,万一明天上吐下泻……”
德妃想了想那个画面,马上就被吓住了,当即就说:“那还是叫他起来吧!”
圣上在心里坏坏地笑了一笑,脸上百般关切地伸手去挠冤种痒痒:“岁岁?起来吃饭吧……”
阮仁燧:“……”
阮仁燧像是咒怨里的小男孩一样,满脸怨念地坐了起来。
生气了,不想说话。
冷着脸让阿耶阿娘猜。
德妃心疼儿子,看他闷闷的不说话,也不理人,不免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让他起来了。
又埋怨圣上:“你净出馊主意!”
圣上看冤种不爽,自己就觉得很爽。
这会儿虽然被爱妃抱怨了,但也无伤大雅嘛。
德妃没注意到他的幸灾乐祸,自己坐在了床边上,又催着燕吉叫人摆张床桌过来:“岁岁,你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她柔声说:“有你喜欢吃的炙羊肉和虾子冬笋……”
有炙羊肉和虾子冬笋!
阿娘好!
阮仁燧听得眼睛一亮,马上乖乖地应了一声:“嗯!”
燕吉迅速张罗了来,饭食都是热的,也迅速被端上了床桌。
他从崇勋殿被圣上挪过来,又在披香殿睡了小半个时辰,脑袋早就乱糟糟的了。
德妃抽了条手帕替他擦脸,又想替他梳理头发,偏娘俩一人坐在一头,动作上不方便。
圣上看得一笑,从她手里接过梳子,脱掉靴子往榻上去坐了,解开儿子头顶的两颗小丸子,慢慢地给他梳头。
德妃就坐在旁边给儿子剥虾:“岁岁,今天是不是累坏了?”
她蹙着眉头,很心疼地说:“阿娘好久没见你在白天睡这么久啦!”
阮仁燧想了想,美滋滋地一笑:“虽然是有点累,但是今天过得非常开心!”
德妃看他是真的高兴,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而含笑说起了八卦:“你们这回可是办了一件影响神都的大事啊。嘉贞姐姐从宫外回来,说英国公府已经率先动起来了……”
阮仁燧竖着耳朵听得聚精会神——说起来,这也是由他带来的改变啊!
前世可没发生过这事儿!
听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儿。
不是这件事不对劲儿,而是他阿耶居然一直都没有做声!
……阿耶静悄悄,准是在作妖!
再抬眼一瞧,就见他阿娘也是一副强忍着笑的模样。
阮仁燧心下狐疑,试着伸手一摸——他阿耶给他扎了一头的小辫儿!
阮仁燧勃然大怒:“阿耶,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他捉起德妃剥出来的虾头,就要去扎他阿耶的屁股。
圣上反应倒快,一翻身,麻利地从榻上下去了。
阮仁燧活动一下坐麻了的小腿,哇哇怪叫着,气冲冲地下榻去追。
德妃托着腮,笑吟吟地坐在旁边瞧着这一幕。
窗外传来隐约的蝉鸣声,晚风送来了荷花的香气。
殿内明亮的烛火在微微地摇,当真是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