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说干就干,同神色郁郁的大公主分别之后,当即就往韩王府去了。
虽然他跟俊贤夫人也有交情,但毕竟韩王妃是自家人嘛。
阮仁燧还是懂人情世故的。
这种时候要是越过韩王妃去找了俊贤夫人,德妃那边儿,情面上只怕会过不去。
韩王夫妇正在用早饭,捎带着听底下的管事们回事。
听说皇长子来了,还有些讶异。
韩王有点纳闷儿:“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韩王妃微微摇头,嘴上倒是没有迟疑,当下便吩咐说:“请他进来吧。”
待见了人,又温柔问他:“小殿下吃过饭了没有?”
阮仁燧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吐出来一句“没有”,紧接着主动坐到了餐桌前,一边吃,一边阐明了来意。
韩王一脸的无所谓。
韩王妃却听得眼前一亮:“这是件好事啊。”
若是真的能够办起来,一来有益于督促年轻人向学,二来,无形当中也约束了那些浪荡肆意的五陵少年。
对于社会风气而言,也是一种净化。
舆论看似没有实体,但如若运用得好了,也是能发挥奇效的。
韩王妃心下赞许,倒是没有急着应承。
因这事儿牵扯到两位皇嗣和神都上下,她思虑得很周全:“这事儿陛下知道吗?”
阮仁燧摇摇头:“叔祖母,你放心吧,这事儿于国于民都是善行,阿耶没道理不答应呀!”
只是他也明白韩王妃的顾虑。
作为宗室,尤其还是距离皇室血脉非常接近的宗室,在一件涉及到神都上下官宦的事情上保持谨慎,是完全有必要的。
他一边吃鱼羹,一边拍着胸脯打包票:“待会儿我回宫一趟,把这事儿知会给阿耶听,肯定没问题!”
韩王妃心想:皇长子不是在念书吗?
这怎么说得跟没事人似的?
真的没问题吗?
……
阮仁燧在韩王府蹭饭的时候,大公主在吉宁巷吃小馄饨。
贤妃这会儿已经接受了女儿近来的改变,早晨都不让小厨房的人给她准备早膳了。
反正她也不会吃。
小时女官在旁边陪着,听这小姑娘愁愁地说:“还说要做个表格,把捉几个混子家族出来呢,我怎么觉得岁岁以后也会是个混子弟弟?”
小时女官听得忍俊不禁,正预备着说句什么,却见大公主好像瞧见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似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她心下微动,紧跟着看了过去。
是个中年人,看其形容,该是高门大户里有头有脸的管事。
只是大清早的,太阳都没怎么出来呢,这人头上就戴着一顶席帽……
不像是用来防晒的,倒像是用来遮挡面目的。
小时女官心下微动,压低了声音,问大公主:“您认识他?”
“不认识,”大公主也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迟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小时女官摆了下手,便有人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人。
大公主倒也没有多想——她还得上学呢!
吃饱喝足,叫小时女官领着,往龙川书院去了。
前两节课上完,课间休息的时候,不知怎么,外头忽然间热闹起来了。
大公主有点好奇,没多久,汪明娘兴冲冲地从外边跑进来了。
庞君仪问了她想问的话:“发生什么事儿了?”
汪明娘特别高兴:“小金榜试放榜了呀——我表姐中啦!”
她连珠炮似的,快乐不已地交待了事情始末:“放榜的地方离这儿有点远,我想去看,但我阿娘不让,不过她跟我保证,这个课间会来见我,告诉我结果……”
小金榜试放榜了?!
大公主听得一阵激动——她还记得之前跟岁岁出宫见证到的事情,董二娘子跟她的前未婚夫要一较高下呢!
谁赢了?!
说起来,那也是她跟阿好结识的第一天呢!
就在此时,大公主脑海中忽的闪现过一个人影来。
她霍然起身。
她想起来了!
今天早晨见到的那个人,她在霞飞楼里见过呀!
他是承恩公的侍从,当时还想把他们一行人从包间里赶出去呢!
大公主心想:真奇怪,他鬼鬼祟祟地到这里来做什么?
又忍不住想:偏偏赶在小金榜试放榜的时候……
大公主坐不住了。
她急急忙忙地往外跑,正撞上了来上课的太太。
太太皱着眉头叫她:“元宝珠,你干什么去?马上上课了!”
“太太,我要请假!”
大公主慌里慌张地道:“我外祖父好像死了,我回去看看……”
来上课的太太:“……”
……
阮仁燧回到宫里,并没在第一时间见到他阿耶。
圣上还在前头太极殿里上朝呢。
至于什么时候散?
这谁知道!
好在他也不急,耐着性子在便殿里等,只是等来等去,没等到他阿耶回来,倒是把大公主等回来了!
阮仁燧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座钟上的时间,确定还是上课时间,按理说大公主该在龙川书院的。
怎么也回来了?
他心下生疑。
这时候外头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身上,火辣辣的烫。
大公主一路跑过来,热出了一头汗,两颊红扑扑的,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先把脸贴到冰瓮上去了。
等稍微凉了一点,才小狗似的甩了甩头发,以一种兴奋之中不乏气愤的语气同弟弟道:“岁岁,你知道我今天在外边遇见了什么事儿吗?”
阮仁燧唯有摇头。
大公主哼了一声,气势汹汹道:“天杀的老鸭子,他居然买通人,要散播风声出去,说董二娘子是作弊拿的头名,得亏被我给撞上了!”
这事儿的操作空间,其实在于时间。
小金榜试的公榜时间是今天上午。
可实际上,早在昨天中午,最终的名次就已经出来了。
阮仁燧甚至于还在屈大夫府上见到了前去拜会座师的董二娘子。
承恩公知道这事儿之后,提前找了个也参与了小金榜试的书生,让他把消息散播出去。
就说这次的考试名次其实是内定的,就是某个侯府贵女。
不信?
那你们就等着看吧,出了结果,保管是她!
上层人都知道提前知会头名乃至于靠前的人是寻常之事,但承恩公也没想过取信他们,他瞄准的目标是底层的人。
多数生活在底层的人都是人云亦云的,没有逻辑,只有情绪。
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哪成想今天心腹过去的时候,就叫大公主给撞上了呢!
早晨用饭的时候,小时女官以防万一,就叫人悄悄跟上了那个承恩公的侍从——当然,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先前在霞飞楼见证董二娘子与前未婚夫约定一较高下的是嘉贞娘子,那时候小时女官回老家去了。
随从去而又返,告诉她,那人往吉宁巷旁边的街道上,去寻了一个书生。
小时女官听得不解,再一想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思忖着小心无大错,便叫人同时盯紧书生和那人。
果不其然,等待小金榜试的结果公布之后,就有人义愤填膺地相约着往书生家里来了。
头名果然是个侯府贵女!
小时女官知道这是有人意图鼓噪舆论,倒也沉得住气,叫人去把两边的人都给拿住,就预备着要扭送到京兆府去。
涉及到小金榜试,这是大案,一个不好,就会上达天听。
她作为内庭女官,身边又有两位皇嗣,最好不要出现在案子当中。
只是没过多久,大公主就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了。
小时女官这才知道,原来早晨见到的那人,竟然是承恩公的侍从……
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不宜再交付到京兆府去了。
这才有了她偕同大公主一道回宫的事情。
……
为着已经空置出来的吏部侍郎职缺和即将空置出来的京兆尹职缺,昨天晚上圣上一夜未眠,听宰相们吵了一宿。
他脑子嗡嗡地响。
宰相们还能隔三差五地歇一歇——起码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其余几个人可以暂停,闭目养神。
但圣上不行。
所有说话的人都拉着他,希望他认真点听,采纳自己的建议,选取自己举荐的人上位。
如是熬了大半宿,眼瞧着上朝的时间要到了,才暂且作罢。
勉强用了早膳,到了朝上,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好容易处理完了,他想着回来补个觉。
进殿一瞧,自己原本应该乖乖地坐在课堂里的两个崽居然都在这儿。
见他过来,像两只小狗似的,摇着尾巴,眼睛亮闪闪地迎了过来,一起活力充沛地叫:“阿耶,阿耶!”
圣上先发制人:“你们俩居然敢逃课!”
阮仁燧:“……”
大公主:“……”
圣上觑着两个小孩儿一脸郁卒的表情,当下忍俊不禁。
他没再说逃课的事儿,坐下去,有些疲惫地轻叹口气:“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
大公主兴高采烈地举起手来了。
圣上便点了她的名字:“仁佑,你来说。”
大公主就麻利又迅速地把自己发现的事情给说了。
桌上摆着一棵薄荷,绿得十分精神。
圣上伸手摘了一片叶子,搁在臼齿间慢慢地咬了两下,用以提神。
等那股清爽的辣意浮现于唇齿间,他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叫承恩公和淮安侯过来。”
略微一顿,又补了句:“去请屈大夫来。”
侍从领命而去。
屈大夫和淮安侯到的最早,承恩公来得最晚——前两位都担着差事,就在皇城,后者得从府邸过来,需要时间。
圣上开门见山地问:“承恩公,是谁告诉你董二娘子得了小金榜试魁首的?”
承恩公如何料得到事情已经漏了个底朝天?
他下意识想要装傻:“陛下,您这是在说什……”
圣上抬起眼睑,淡淡地道:“你要是在这里罗里吧嗦,浪费时间,我马上叫人吊死你!”
承恩公察言观色,一秒滑跪,声泪俱下:“陛下,我错了,我……是淮安侯夫人!”
圣上抬了下眉,转目去看淮安侯。
淮安侯:“……”
淮安侯只觉得一个雷劈到了头顶上!
天可怜见,他哪知道自家那个蠢婆娘又干了这么一件蠢事啊!
他慌忙跪地请罪。
圣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话却是对着屈大夫说的:“这回的小金榜试,屈大夫是主考官,今次这事儿,也全权交给您来处置。”
他只是定了个标准:“小金榜试仅次于科举,须得取信于民,这次的事情,不要闹到明面上去,惹得民间议论。”
让主考官去查可能有的舞弊嫌疑。
屈大夫心知这是天子对于自己的信重,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
屈大夫跟淮安侯走了,圣上又垂眸去看底下涕泪涟涟的承恩公。
说实话,现在这个舅舅,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但要是直接料理掉,又似乎稍显冷酷。
尤其这次的案子还定性不能公开……
圣上摸着下颌,短暂思忖的功夫,忽然间觉得衣袖似乎被人扯了扯。
他低头去看,就见大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近前来。
她小小声地叫了句:“阿耶!”
圣上叫她给逗笑了:“怎么了?”
大公主仰起脸看着父亲,满目希冀地问:“阿耶,你要处置承恩公府的人吗?”
圣上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关心这个?”
贤妃同承恩公府之间的关系很冷淡,大公主也亦如是。
他觉得,女儿不像是会关心承恩公这个外祖父的样子。
大公主笑眯眯地说:“我跟岁岁打算做一个表格出来……”
她打算把承恩公府当成试验田!
阮仁燧适时地说了韩王妃的诉求。
圣上略微思忖一下,便察觉到了这事儿的好处。
他来了一点精神,兴致勃勃地问大公主:“是谁想出来这个主意的,你吗?”
大公主没有居功,特别高兴地说:“不是我,是阿好!”
圣上会意过来:“哦,田氏的妹妹……”
他有点小小的讶异。
真没想到,田氏那么一个愚人,妹妹居然很有智慧。
不是聪明,是智慧。
会学习,亦或者擅长学习,并不等同于具有智慧。
后者远比前者难得。
圣上忽然间来了兴趣。
他摆摆手示意承恩公暂且退下,自己又摘了片薄荷叶子放在嘴里咀嚼。
同时问他们:“你们的表格,做到什么程度了?”
在知道才刚开始之后,就叫人去找阿好过来:“在这儿做,我听听看,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
阿好过来的时候,脸上稍微带着一点忐忑。
她其实有点惧怕圣上。
大公主不怕圣上,是因为她知道那是自己的父亲,而父亲宠爱她。
可阿好有什么呢?
她只能见到失宠之后、不为上爱的姐姐,并且间接地在姐姐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当然,她现在还不能用这么复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意思总归是一样的。
圣上看出来这小姑娘的忐忑了,只是也不在乎。
他笑了笑,打个哈欠,叫她过去跟两个孩子一起坐:“不要拘束,去跟他们俩一起玩吧。”
阿好很规整地向他行了一礼,这才学着阮仁燧和大公主的样子,脱掉鞋子,坐到了地毯上。
……
大公主年纪虽然小,但还是很有条理的。
因在宫里的时候,专门有女官教授着她了解朝廷内外的机构和家族,是以她对于神都城内的门第结构存在着一定的了解。
“九家公府放在一起比较。承恩公府虽然也是公府,但是就不加进去进行讨论了。”
大公主专门跟弟弟和阿好解释这件事情:“不是因为承恩公府是是我的外家,所以我偏心,只是那九家公府都已经传了很久了,跟承恩公府不一样。”
以镇、安、宁、定为首的九家公府,是高皇帝所设,沿袭至今,祖辈积蓄深厚,不是承恩公府这样凭借太后娘娘而发达的新贵门庭所能比拟的。
阿好明白她的意思:“承恩公府应该被分到外戚堆儿里边去,是不是?”
她问两个小伙伴:“是叫外戚吧?”
阮仁燧和大公主一起点了点头:“不错!”
三个小孩儿从皇室的角度出发,给神都城内大大小小的家族进行了分类。
距离皇室最近的宗室,韩王府、武安大长公主府,乃至于还没有娶亲的齐王。
再之后是外戚,承恩公府、定国公府、夏侯家和田家。
阿好听得稍觉虚幻——她一直都觉得“外戚”是一个很高大上的词汇,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跟田家挂上钩?
大公主自有自己的一套标准:“田美人生了小妹妹呀,田家作为公主的外家,当然也属于外戚啦!”
宫里边其实也有位分在田美人之上、德贤二妃之下的妃嫔,但是因为没有产育,所以没被划分到外戚的行列之中。
宗室、外戚之后,就是勋贵门庭了。
九家公府是一个档次,十二家侯府是一个档次。
再之后就是太宗功臣、世宗功臣,林林总总地列了出来。
勋贵之后,才是朝中文武官员。
大公主想的其实已经很周到了:“政事堂的宰相们,再加上御史大夫,是第一栏,尚书们和九卿们是第二栏……”
阮仁燧适时地提醒她:“大姐姐,不只有这些人,还有神都之外的都督和刺史们。”
都督已经是封疆大吏,又分为上、中、下三等,上都督官从二品,甚至于超越了三省的宰相们。
不过这个职位极少授予臣下,往往都由亲王遥领,也就是了。
大公主吃了一惊,叫人去把地图取来,从头到尾对照着看了一遍,惊觉自己先前想得太简单了。
好多人啊……
光是神都城里的三省六部、九卿、九公府、十二家侯府就已经很多很多了,这甚至于还没有加上武官呢!
再加上神都之外的那些……
好在在这儿的三个小朋友里,有两个都不是会轻言放弃的那种人,反倒是迎难而上,越挫越勇。
而阮仁燧虽然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但是他怎么肯错过这么好的热闹?
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是不辞辛苦的!
大公主初步盘算:“可以同时选择好几种标准,科举功名也好,小金榜试的名次也好,参与的专业考试也行,一起列出来进行对比!”
她思忖着说:“到时候,看哪一家人的成绩最好,参与的考试最多……”
阿好静静听完,又小声加了一句:“也要统计这家总共有多少个孩子,又有多少个孩子参与了考试,以及占据的比重。”
大公主特别高兴地应了声:“对!”
阮仁燧坏坏地给大姐姐指了路:“具体的名单呢,可以去吏部要,相应的这个过程,可以找御史台、礼部和太常寺协助……”
大公主有点惊奇:“岁岁,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阮仁燧顺手往他阿娘头上扣了口锅:“我听我阿娘说的!”
大公主不由得面露向往:“德娘娘好有学问啊……”
默默旁听的圣上:“……”
大公主跟阿好像两只小鸡仔似的聚在一起,把这三个衙门分别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再互相叽叽喳喳地叫了一会儿,就拉上阮仁燧一起出门了。
大公主朝圣上摆了摆手:“阿耶,我们去办事啦,待会儿再回来!”
圣上心情很好地也朝她招了招手:“去吧。”
等他们走了,才跟感慨不已地同宋大监道:“让两个孩子出宫读书,真是再正确不过的一件事了。”
宋大监深以为然,含笑应道:“两位皇嗣都学到了很多呢。”
略顿了顿,又说:“阿好小娘子灵慧,真是可造之材。”
圣上笑着道了句:“是还不错。”
……
出门之前,大公主专门查勘了地图,发现御史台和太常寺离得最远,反倒是礼部和吏部很近,当下便决定:先到礼部去听听动静!
阮仁燧还主动举荐了一下呢:“教授我阿娘的谭郎中就在礼部,咱们可以去跟她打探一下消息!”
大公主与阿好异口同声道:“好!”
礼部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小金榜试的事情,今天正式放榜,也算是松了口气。
忽听外头来报,道是两位皇嗣一起来了,不免要一道起身去迎驾。
再听大公主说了事情原委……
石尚书容光焕发,精神振奋。
他当即便拍板道:“办,要认真地办,隆重地办——两位殿下目光如炬,早就该办了!”
佐官之一的孙侍郎也是眉开眼笑:“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礼部必然举双手赞成!”
阮仁燧跟大公主都叫他们的兴奋搞得有些不明所以。
小时女官对此洞如观火。
此事一出,无形当中也加深了礼部的职权。
一旦引为常例,两位皇嗣那么忙,难道还能每年都抽出时间来干这事儿?
再则,石尚书跟孙侍郎,一个是大儒亲传弟子,另一个是当代名士,这种出身的官员,往往鸡娃最狠,也最有成效。
他们会怕这种表格?
反倒是替他们宣扬家风,扬名立万呢。
先前海棠诗会,孙侍郎甚至于还去当了评委——其实力可见一斑。
反面教材就是周侍郎。
他明显是个半混子,且家里多半还有一窝纯血混子。
所以他现在就是脸色发白,笑容僵硬:“此事牵扯甚多,最好还是从长计议……”
“不会吧?”
孙侍郎神态自若地抚了抚幞头底下露出来的头发:“不会有人家里边科举不中,小金榜试不中,任何专业考试都不中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被误伤的大公主:“……”
被误伤的阮仁燧:“……”
被误伤的阿好:“……”
真正承担了主要伤害的周侍郎:“……”
大公主痛心疾首!
三个小孩儿回到崇勋殿,才知道圣上已经睡下了,再听肚子咕咕直叫,不得不先相约下午再聚,各自啾啾啾叫着,饥饿的小鸟一样觅食去。
大公主唉声叹气地回到了九华殿。
进了门,就看贤妃手里边捧着一碗山楂甜水,一边慢慢地啜饮,一边饶有兴味地看几个内侍演皮影戏。
似乎是有所察觉,她抬头看了过来。
大公主像是一道怨灵,幽幽地从她身边路过。
她背着手,哼了一声:“玩儿,你就玩儿吧!”
贤妃:“……”
贤妃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问左右:“刚刚,是仁佑回来了吗?”
左右:“……嗯。”
贤妃静静地恍惚了一会儿。
“阮仁佑,你烦死人了!”
贤妃反应过来,柳眉倒竖:“不应该在外边上课吗,回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