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家的孩子都多大了,我们岁岁才多大?”
德妃特别恼火:“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岁岁呢!”
麻夫人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天地良心啊!
本来两个孩子在那儿玩的好好的,皇长子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抡着拐棍,直接把两个孩子给打倒了。
侍从们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先喊出来了:“我可是皇长子!”
把周围人震慑住之后,又气势汹汹地把两个孩子给锤了一顿……
麻夫人跟荀氏夫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可要真是让她们过去阻拦——谁敢啊!
麻夫人毕竟老成,还能忍得下去,而荀氏夫人先前在费家已经狠吃了德妃一回亏,这回又遇上,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这样的道理!”
荀氏夫人红着眼睛说:“中宫尚在,远没到你德妃能耀武扬威的时候!”
麻夫人原先还在生闷气,听到这儿之后,心里边登时就是“咯噔”一下!
坏了!
先前那事儿,真的细究起来,还算是自己这边儿占理。
但现下荀氏夫人把这句话说出来,形势就完全逆转了!
这一点不仅是她意识到了,德妃也意识到了。
下位者是不能让上位者抓到把柄的。
而荀氏夫人恰恰说了这么一句主动授人以柄的话。
德妃原先还在拉着儿子瞧,闻言斜睨了荀氏夫人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说:“跪下。”
荀氏夫人听得一怔,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荀氏,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谁准许你直视我的?”
德妃瞧着她,盈盈一笑:“这不是你第一次这么看我了。”
她说:“上一次在费家,我给费尚仪情面,宽恕了你,但这一次,你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了。”
德妃回想起荀氏夫人先前所说的话,不无玩味地道:“皇后还在,所以我这个德妃就管不了你,是吗?”
荀氏夫人涨红了脸,僵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德妃定定地瞧着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最后吐出来两个字:“跪下。”
荀氏夫人一扫平日里的张狂,少见地有些无措。
她不敢真的跟德妃硬碰硬,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真是一低头跪了下去,又让她觉得脸面上实在是下不来……
麻夫人在旁边瞧着都急,小声催促了句:“你快点呀!”
德妃看得不气不恼,反倒笑了:“荀氏夫人。”
她用了一个很客气的称呼,但是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你之前其实说错了,依照皇后娘娘的为人,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耀武扬威的——但是我会。”
荀氏夫人听得一阵心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德妃已经摆一下头,吩咐近侍:“掌嘴!”
荀氏夫人原先还红涨的脸庞,一下子就白了:“我是外命妇,你怎么能——”
德妃心下冷笑:外命妇怎么了,平时我都是叫人打内命妇的,这次换个外命妇尝尝鲜!
近侍没有迟疑,果断地走上前去,给了荀氏夫人两耳光。
好响亮的两声。
荀氏夫人倍觉羞辱,捂着脸,血液直往后脑勺冲。
德妃又说了一遍:“跪下。”
荀氏夫人瑟缩着低下了头,忍着眼泪,缓缓地,沉重地跪了下去。
德妃淡淡一挑眉:“去,找德庆侯夫人过来。”
四下里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要听不见了。
只有侍从应了声:“是。”
很快又找了德庆侯夫人过来。
德庆侯夫人是个面团儿性格,不然也荀氏夫人也不能长时间地保持着这么个性情。
这会儿见了德妃,也是瑟瑟,近前来行了礼,便低着头不敢作声了。
德妃的神色反倒亲切起来:“夫人请起吧。”
她说:“我也是为了您好,德庆侯府是高皇帝所置的开国侯府,向来都是皇室的拥趸,效忠于本朝天子。”
“您府上的人在这儿议论后妃,谈长论短,要是叫有心人传出去,加以利用,这是要掉脑袋的呀!”
“……”德庆侯夫人只能附和:“娘娘说的是,妾身记下了。”
德妃点点头,又说:“您儿媳妇的这个性子,真是该好好改改了。”
“上一回,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去了,这一回,我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下一回……”
德妃冷笑了一声:“不会有下一回了。”
德庆侯夫人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
德妃再瞧一眼另一个人:“麻夫人。”
麻夫人赶忙道:“是。”
德妃温柔一笑,捎带着抬手点了点她:“你最好也把这话记住。”
麻夫人心下一凛,又应了声:“是。”
德妃轻哼一声,领着儿子,趾高气扬地走了。
阮仁燧旁观了全程,倒是有点担心——他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啊!
“阿娘……”
他小小声地叫了声,又说:“我是不是给你惹事儿了?”
德妃低头瞧了他一眼,看四下里没别人了,又蹲下身去,柔声问他:“岁岁,你是因为她们俩说韩王妃的坏话,还把书丢进了垃圾桶,才过去找他们晦气的,是不是?”
阮仁燧惊了一下。
那边德妃已经笑吟吟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
……
侍从们找过去的时候,她正跟韩王妃在一处,后者听了事情始末,就有所猜测了。
韩王妃面红耳赤:“肯定是我们王爷撺掇的,他这个人一向不着调……”
她心想:大人之间的事情,把孩子拉进来干什么?
叫皇长子的母亲知道,得多生气啊!
哪知道德妃却说:“韩王还真是挺善于随机应变的啊,找岁岁去收拾那两个小孩儿,倒真是刚刚好!”
看韩王妃一脸惊愕的样子,她忍俊不禁:“麻夫人她们自己先不讲究的,您还跟她们讲究什么?”
那两个人,就是觉得韩王妃行事端方,所以才会用这种暗戳戳的手段恶心人呢!
看不惯,那就不来嘛,韩王府又没有专门找车去请她们!
来都来了,又摆出这副嘴脸来,呵呵!
德妃就说:“您这样的体面人,是奈何不了她们的,我去,我能收拾她们!”
一收拾一个准儿!
韩王妃实在是很感动:“平白牵扯了皇长子过去,您居然还要帮我料理残局……”
“咱们都这么熟了,还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
德妃就理所应当地说:“我刚开始写书的时候,王妃为我忙前忙后,不也没有邀过功?”
有来有往罢了。
阮仁燧捧着自己的脸,觉得他阿娘简直就是仙女:“阿娘,你怎么这么好啊!”
“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德妃就亲昵地捏了捏他的鼻尖儿,说:“要是自己人遇上事儿都不知道出头,以后谁还敢跟我们来往!”
阮仁燧用力地点了点头:“没错儿,是这样的!”
娘俩儿笑眯眯地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娘俩儿棒极了,你夸夸我,我夸夸你,自信爆棚地回去了。
朱皇后大略上听韩王妃提了事情原委,心里边暗叹口气,不多时,又有人来回了德妃那边儿发生的事情。
说德妃使人打了荀氏夫人两下,这会儿人还在那儿跪着呢——德妃没有叫起,她不敢自己站起来。
前脚才刚有人回完,后脚德妃母子就进来了。
朱皇后先叫了一声“仁燧”,而后道:“你跟那两个孩子打架的事儿……”
阮仁燧笑得合不拢嘴:“朱娘娘,阿娘已经夸了我一路了,你就别再夸我了!”
朱皇后:“……”
贤妃:“……”
朱皇后禁不住抬头去看德妃。
德妃赶忙摆了摆手,阳光灿烂地道:“别说啦别说啦,多大点事,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朱皇后:“……”
贤妃:“……”
……
荀氏夫人丢了好大的一个脸,在那跪了一个多时辰,原地晕厥,栽倒了地上。
德妃经人提醒之后,特别讶异地知道了这事儿:“什么?她还在那跪着?”
又状似很不好意思地说:“真是的,她的心眼怎么这么实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刻薄呢!”
叫打赏了她几册话本子:“没事儿,看几个好玩的故事,笑一笑就过去了。”
其余人在旁边听着,都觉得真是杀人诛心。
偏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荀氏夫人最后最后哭着上了马车,回府之后,接连几天都没出过房门。
除此之外,外边又有了丁玄度之孙丁文通带着涩图往韩王府去做客结果被丁玄度抓包,而后痛骂一顿的传言。
丁文通:“……”
丁文通知道之后,只觉得天都塌了!
到底是谁在外面造谣说我看涩图!!!
丁玄度特别严肃地跟孙儿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动别人的书了吧?!”
他痛心疾首:“人言可畏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嘴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年少的丁文通悔不当初,泪流满面:“人心怎么会恶毒成这个样子……”
……
降福节正式开始的前一日,大公主的屁股终于大好了。
除非很用力地去按当时磕在地上的地方,否则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德妃预备带着儿子往娘家去小住几日,阮仁燧知道,大公主也知道。
她着急得不得了,一天天地数着日子,还盼着找个晚上,带着弟弟出宫去丢钱呢!
阮仁燧听得不明所以:“大姐姐,什么是丢钱?”
大公主洋洋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说:“岁岁,你不懂了吧?”
她其实也是从成安县主那儿听来的,当下现学现卖:“降福节那三天,可以去穷苦人家聚居的地方,趁着天黑,往他们院子里丢钱,这叫积福!”
又说:“叔爷爷每年都领着小姑姑去丢!”
阮仁燧就明白了:“就是丢福钱嘛!”
这原也是降福节的风尚之一,有舍有得,多余的钱施舍给了有需求的人,福报自来。
再一想,还真是好多年没有丢过了。
姐弟俩凑在一起,先去圣上那儿探了探风声:“阿耶,我们想一起出宫去丢福钱!”
圣上不愿拘束他们,也不觉得两个孩子出去玩儿能惹出什么事儿来,当下就应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再一想小时女官回荆州老家去了,就又补了一句:“找嘉贞娘子跟你们一起。”
姐弟俩就手拉着手,快快乐乐地一起出门去了。
……
降福节在即,整个神都城仿佛都被来自天南海北的不同物产所散发出的香气覆盖住了,街上熙攘的人流里夹杂着披挂着无数只口袋的货郎。
大公主喜欢货郎腰上拴着的那只系着彩色飘带的拨浪鼓。
虽然宫里边也有,且比那只拨浪鼓还要华丽精巧,但是……
总而言之,外边的就是好!
她抿了下嘴,想了想,悄悄跟弟弟说:“岁岁,你看见那个货郎腰上的拨浪鼓了没有?”
阮仁燧扭头瞧了瞧那货郎,当下爽朗一笑,省略了接下来的聊天内容:“哈哈,买!”
大公主就花费十文钱,换了两只系着彩色飘带的拨浪鼓。
姐弟俩一路摇着,在那拨浪鼓发出的咚咚声中,高高兴兴地往前走。
街上有推着小车叫卖麦芽糖的中年妇人,车上摆着一只矮脚的圆盘状箩筐,用豆腐色的麻布盖着。
阮仁燧起初过去要了三块儿,劳烦卖糖娘子敲碎了,装在纸袋里,跟大姐姐和嘉贞娘子一起边走边吃。
走出去没几步,看有个衣着简陋的小娘子很歆羡地看着他,便掉头回去,买下了卖糖娘子所有的麦芽糖,叫她推着小车在自己后边跟着,遇见小孩儿,就敲一块儿来分。
降福节嘛!
大家一起吃点甜津津的好东西!
四月底的风早已经没有了冬日的凛冽,转而含着几分初夏的温热,抚在人的脸上,亲亲热热,轻轻柔柔。
阮仁燧一路走,一路跟小孩儿散糖。
自己纸袋里的那份麦芽糖早就吃完了,看别人吃得高兴,竟也鬼使神差地觉得高兴了。
他把这话说给嘉贞娘子听。
嘉贞娘子听得莞尔:“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就是这个意思啊。”
阮仁燧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从前读过的书,直到今时今日,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其中的未尽之意。
他正唏嘘着,后边有个领到麦芽糖的小娘子快跑几步,追上前来。
“卖糖娘子说这糖是你们请的,我吃了你们的糖,得来谢谢你们!”
那小娘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瞧着比他们姐弟俩大。
麦色的肌肤,两颊带一点苹果红,应该是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
往身上去瞧,衣裳都很齐整,头上还佩戴有一朵精致的珠花。
大公主听得眼睛一亮,觉得很有意思:“你说话的调调怪怪的,好好玩啊!”
那小娘子叫她说得一怔,脸上的晕红因而重了一些。
再看大公主脸上的笑是善意的,并没有取笑她的意思,也跟着笑了。
她摆摆手,“嗐”了一声,说:“我不是神都人氏,才刚进京来的……”
“我叫仁佑,你叫什么名字?”
大公主很自来熟地道:“我看你很亲切呢,就跟曾经见过似的!”
那小娘子听得灿然一笑:“我叫阿好!”
“你的名字真好听!”
大公主听得稀奇,夸赞一句,又拉着阿好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是这个‘好’吗?”
阿好一下子就愣住了。
呆滞了几瞬之后,她又惊又羞:“你这么小,就会写字了?!”
阿好后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妇人,看面目五官,大概是阿好的母亲。
她见状也有些局促:“神都毕竟是神都,这么小的孩子都会写字……”
阿好短暂地抿了下嘴唇,而是抬头看她,下定了决心:“阿娘,我也要学写字!我一定要读书!”
那妇人听得有些头疼:“学这些干什么?又没什么用,我不识字,不也好好的……”
阿好大声说:“我一定要学——试过了才知道有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呢?”
阮仁燧在旁边给刚认识的阿好帮了句腔,说:“朝堂上有首相唐红,国子学和弘文馆里都有女学士,宫廷画院里还有女供奉,这都是因为她们读书识字啊!”
阿好听得神往不已。
阿好的母亲也有些惊异。
她心想:看起来,这两个小孩儿好像是大官家的孩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
那边阿好则出言邀请他们一起去吃饭。
她两眼亮晶晶的,特别兴奋:“是霞飞楼哦!”
大公主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就是之前举办过海棠诗会的地方嘛!”
阿好听得好奇不已:“什么是海棠诗会?”
阮仁燧听到这儿,禁不住扭头瞧了大姐姐一眼。
心想:又进入到大姐姐最擅长的现学现卖环节啦!
三个小孩儿结伴往霞飞楼去,大人们神色各异的跟在后边。
两下里简单地通了称呼,嘉贞娘子这才知道,原来阿好的母亲姓吴。
她察言观色,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阿好也好,吴太太也罢,看起来都不像是高门出身,但穿着打扮倒都是很神都,看得出生活富足……
她心下思量,脸上倒是不显山不露水。
吴太太看这个年轻女郎衣着规整,步履从容,周身都带着一股贵人感,原就局促,见状更觉自惭形秽,一路上默不作声地跟着,不敢贸然跟她搭话。
如是一路到了霞飞楼,吴太太身边的两个侍从便去同伙计言谈。
阮仁燧在旁边听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是听闻霞飞楼在神都城里闻名遐迩,是以专程在这儿定了包间,要来吃饭的。
包间很豪华,也很宽敞,可以容纳十数人,现下正经的主宾只有吴太太母女俩并阮仁燧、大公主、嘉贞娘子五人,竟显得有些空旷了。
嘉贞娘子不免又一次在心里边疑惑了一下。
看她们母女的做派,不像是会如此奢侈行事的人啊……
这母女俩大概是头一次出入这种场合,一个局促,一个懵懂。
嘉贞娘子就请吴太太上座:“您是主人家,应该坐在这里。”
又一一安排了其余人的座次。
阿好很钦佩地看着她:“费姐姐,你懂的好多啊!”
嘉贞娘子听得失笑,又很认真地同她说:“等你开蒙读了书,也会懂这些的——要用心学呀。”
阿好特别响亮地应了一声:“好!”
吴太太和阿好都不识字,伙计送了菜单过来,母女俩俱都是一头雾水。
而这等时候,就格外地能看出母女俩性情上的差异了。
吴太太执着那份菜单,稀里糊涂地去看,越看脸上越红,最后胡乱指了指,说:“就这几样吧!”
阿好倒是落落大方,看嘉贞娘子站在大公主身边没有急着落座,就出言问她:“费姐姐,你看该点些什么才好?”
她坦坦荡荡地露怯,说:“我跟阿娘都是头一次来神都,也是头一次到霞飞楼来,什么都不知道,你好心教教我,下一次再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办啦!”
嘉贞娘子有些惊异于她的敏捷和坦诚,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好感。
她原本也是要帮着大公主和皇长子点菜的,这会儿看这小娘子灵光,也很愿意帮一帮她。
当下就从侍从手里边取了一份菜单,大略上讲给她听:“神都城的宴席也有规矩,先上茶,再是果子蜜饯,紧跟着的是凉菜,之后是热菜和汤饮……”
这话还没有说完,外边门就被人敲响了。
嘉贞娘子一行人是客,没道理越过主人家去应对,到最后,便是吴太太身边的两个侍从去说话。
众人就听见外边嘈杂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多时,那两个侍从神情瑟瑟地回来了。
“太太,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吴太太不明所以:“为,为什么啊?”
两个侍从当中相对年长一些的那个妇人带着点不安,小声说:“今天楼里的包间都订完了,结果又有贵客过来……”
略顿了顿,又说:“管事说,之前的订金退还,双倍补给我们。”
这要是只有吴太太母女两人,说不定她就这么走了,可偏偏这里还有女儿的客人们在……
“哪有这样的道理?是我们先来的呀!”
吴太太涨红了脸,不肯走:“他们是后来的,叫他们在外边等着!”
又好像在给自己打气似的,说:“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阿好坐在旁边,有点担心地看着母亲。
那妇人为难地皱起眉头,小声说:“来的是承恩公。”
吴太太跟阿好不约而同地道:“承恩公是谁?”
她们没注意到,那边阮仁燧三人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一变。
阮仁燧禁不住扭头去瞧大姐姐。
大公主一脸“天呐,怎么又是他,真晦气!”的倒霉表情。
那妇人知道吴太太跟阿好对于这些神都之事缺乏认知,就选了一个她们最能理解的说法进行诠释。
“承恩公,就是宫里边太后娘娘的亲弟弟,当今圣上嫡亲的舅父……”
吴太太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她马上就要站起身来,神色也跟着谦卑起来:“那,那还是让给他吧……”
又陪着笑,很窘迫地去看几位客人:“这个……”
嘉贞娘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双手按在她肩头,叫她暂且安心坐着:“您别怕,坐着吧,我瞧瞧去。”
阿好坐在母亲身边,看看嘉贞娘子,再看看自己新认识的两个小朋友,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来。
嘉贞娘子往外边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觉得奇怪。
这不应该啊。
不是说承恩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是说,依照承恩公的身份,他今天要来霞飞楼吃饭,且还需要一个大包间,显然是要宴客。
可既然是要宴客,承恩公府里边的管事应该早早打发人来说一声,把位置给定下才对,怎么会如当下这般临阵磨枪?
这很奇怪。
先前与承恩公义绝的费氏夫人是嘉贞娘子的堂姑,两家早已经势同水火,今日既遇上了,嘉贞娘子自然不肯向承恩公退让。
再则,她也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嘉贞娘子忽觉身后动静不对。
一回头,三个小孩儿目光炯炯地瞧着她,紧随其后。
嘉贞娘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都跟着我干什么?”
大公主跟阿好异口同声道:“我们好奇嘛!”
嘉贞娘子又扭头看阮仁燧。
阮仁燧手里边攥着一枚梨子,一边咀嚼,一边神气十足地道:“嘉贞姐姐,你一个人出去,吃亏了怎么办?”
“我也去瞧瞧,他要是敢作妖,我收拾他!”
他环视周遭,自信爆棚地道:“我不是针对你啊嘉贞姐姐,在打击承恩公这条赛道上,我观其余人,都如插标卖首耳!”
嘉贞娘子:“……”
嘉贞娘子心想:也是!
天下之大,你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