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满身是血, 湿漉漉地粘在战斗服与皮肤之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
受到虫类基因影响,西泽尔的眼睛已经变得不再像人类。
幽蓝色的眼睛冰冷, 病态, 充满支配欲。
任何一个正常人被这样的视线盯上,都会下意识恐惧, 甚至不敢与之对视一秒。
生态场上,褪色的黄沙在地表滚动,裹挟着残肢血沫,地表到处是触目惊心的痕迹,血流成河。
面对这片炼狱的创造者, 裴琮毫不犹豫地牵住了西泽尔。
掌心接触, 西泽尔的手温度热得离谱, 火烧过一样温暖。
那只布满血污的手指从侧脸下移,缓慢摩挲着裴琮的下颌,紧接着, 唇便贴了上来。
是饥饿的亲吻。
西泽尔一口咬在裴琮唇上,不肯松开, 用舌尖反复舔舐那处。
裴琮被他亲得气息不稳,不得不张开嘴呼吸。
西泽尔抓住机会, 舌尖迅速探入, 轻巧地勾住对方舌尖, 反复舔舐着咬出的血腥味, 喘息混着喉间低哑的黏腻声音。
“……西泽尔,”裴琮皱了皱眉。
亲吻间喘息越来越重。
那双原本沾满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裴琮的衣角,指节用力,就从缝隙中钻进去, 贴上皮肤。
裴琮眼神一凛,握住了他的手腕,气喘吁吁和西泽尔商量:
“找个别的地方。”
西泽尔体内虫类基因沸腾着,为数不多的理智早已在刚才的战斗中被侵蚀殆尽。
强烈的侵占欲与毁灭欲,让他想现在、立刻就想撕开裴琮的衣服,把那人钉死在身下,接受自己的一切。
西泽尔眯起眼,眼中泛着令人心悸的幽光,不知听懂了没有。
在野兽危险的注视中,裴琮伸出手,贴上了西泽尔血污斑斑的脸。
即使周围实验体都已经失去了意识,裴琮还是能感受到那些呆滞的目光,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更何况还有联邦的监控系统,兢兢业业地工作。
众目睽睽之下,这也太像野/战了。
他们污染者名声本来就一般,还是别再雪上加霜为好。
裴琮看着西泽尔,认真道:
“我会被看到。”
西泽尔动作一滞,停下脱衣服的动作。
他缓慢地垂下眼帘,过了一会,才听话地乖乖收回动作。
就算是死人,伴侣也不应该被看见。
西泽尔舔了舔裴琮的唇,他要把自己珍贵又脆弱的伴侣带到自己的巢穴中,慢慢独自享用。
环顾四周,他伸出节肢将裴琮牢牢抓住,带着裴琮直接冲入了刚刚开启的漆黑通道。
最初进入通道时,裴琮还绷着神经。
可西泽尔灼热的呼吸贴近耳廓,骨节分明的手掌摸上他腰侧,讨要着更多的触碰。
裴琮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西泽尔身上。
那种热切又隐晦的渴望包裹着裴琮,让他完全忘记了刚进入通道时感受到的阴冷压抑。
虫族的速度很快,光线很快骤然亮起。
他们已然步入了第二层大厅。
上辈子裴琮玉石俱焚,看着整个联邦基因库烧成火海,只记得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火光将一切吞没,燃烧的仪器爆裂作响。
裴琮依稀记得,二层是基因实验区。
现在的实验区大厅很安静。
不似第一层的荒凉空旷生态场,这里到处是灰白色的光,空气中漂浮着干净冷质的味道,混杂着微弱的血腥气。
光灯从顶部一条条嵌入式投射下来,映得金属地面泛着苍白色的光泽。
大厅空无一人,另外三个方向的大门紧闭,代表尚未有人通过考核。
裴琮扫了一眼。
这要是做到一半,有人突然出来还得了?
他正皱眉头疼,身侧那股灼热的气息就已经彻底压了上来。
西泽尔满身的血腥气还未散去,连眼角都泛着潮红的戾气,嗜血的暴躁与非人的感知交织着。
不等裴琮想出办法,他就已擅自带裴琮打碎大厅的玻璃,闯入实验区深处。
实验区的系统因为外来者的闯入,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随之而来的是各种防御攻击。
一连串红点精准锁定西泽尔。
西泽尔被打断了好事,动作一闪。
虫翼斜刺展开,那对幽蓝复眼冷漠至极,节肢突刺,简单粗暴刺穿攻击设备。
枪炮应声而碎,散落一地碎片。
西泽尔面无表情地甩掉虫翼上的金属屑,但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
在这么下去,西泽尔只会更失控。
“往左走。”
裴琮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勉强回忆起实验区的地图,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做。
西泽尔对裴琮的话一向言听计从。
裴琮的手一直未松开西泽尔,在对方清扫障碍后,还主动牵紧了些。
他们一路向前,终于在转过一条长廊之后,进入一间似乎是废弃的实验室。
外面的攻击声逐渐停止。
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冰冷干燥的空气,室内灯光苍白明亮,银白色的金属墙壁,整间空间干净整洁。
正中央是一张长方形实验台。
西泽尔将裴琮放在实验台上。
裴琮脊背还未贴实那层冰冷金属,一道炙热的气息就压下来。
西泽尔扣着他的手腕将人压住,气息强烈得令人无法忽视,尖牙轻轻嵌入,唇舌撬开,毫无技巧可言,像是怕对方逃跑似的。
气息变得紊乱颤抖。
裴琮闻到了空气中麻醉药剂和清洁剂混合后的味道,是实验室特有的气味。
这让他不自觉地感到窒息。
西泽尔分开唇,察觉到裴琮的异常,眼神不由冷了下来。
这个向来对他来者不拒的人,在被节肢触碰时,居然开始微微闪躲。
他低头盯着裴琮,原本冷郁的眉眼沾染欲望,瞳孔幽深,漆黑的节肢从脊背蔓延而出,在半空中轻轻一晃,贴近裴琮腰侧。
节肢的触感和实验台一样冰凉,裴琮抓着他的手更收紧了几分。
这么不喜欢虫族形态?
果然上次在死星太过分了吗?
西泽尔眼里的光一下消失,脸贴得更近了些,舌尖划过裴琮的耳廓,又慢慢落到脖颈。
裴琮有些呼吸不畅。
实验台实在是让他有些应激,即便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因为基因崩溃而痉挛撕裂,他的精神却始终停留在那个时间点,对实验室的一切耿耿于怀。
裴琮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被西泽尔一眼看到。
西泽尔的眼神彻底沉下去,带着叫人害怕的压迫感,他俯身凑近,直视裴琮的眼睛,像是要将他吞没。
心中翻涌着阴郁的执念,他无法忍受自己成为裴琮抗拒的人。
阴暗的念头一旦兴起,就难以平息,裴琮的反应让他心中更过分的计划破土而出。
拒绝又怎么样呢?
只要抓回来绑住,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欲.火与恐惧在他体内交织。
西泽尔沉默了一下,缓缓收回仍沾着血的虫类节肢,似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肩胛骨虫类外骨骼如黑雾般褪去,转而舒展开一对渡鸦羽翼,羽色漆黑如墨,在实验室冰冷的灯光下泛着暗辉。
他的眼睛也悄然发生变化,瞳色深沉,却更显得温柔。
西泽尔的渡鸦形态看上去最无害。
羽翼将光隔绝,整个空间陷入柔暗的幽影之中,像是为裴琮隔出了一处密不透光的囚笼。
不同于虫类流于表面的破坏欲,渡鸦的性格偏执而不安。
裴琮就在眼前,只要他稍一俯身,就能咬住那人的喉结,吻上唇角,将对方彻底按进怀里。
欲望已经涨到了极点,身下昂.扬,但裴琮的反应让西泽尔不敢轻举妄动。
怕对方推开他,用厌恶的眼神看他,然后抛弃他,不再靠近他,安抚他。
羽翼缓层层叠叠,将裴琮和实验台之间隔绝开来,羽毛柔软,金属的冰冷感觉逐渐远去。
裴琮对上西泽尔的眼睛,看到对方眼里某种近乎孩子气的、让人心颤的热切。
他的眼眸几乎都要被暗红占据,带着隐忍的炽热和近乎窒息的执念。
可尽管他此刻如此凶恶,在裴琮看来,也不让人觉得害怕,只觉得有些绝望,甚至有些卑微。
裴琮察觉到西泽尔的收敛。
——西泽尔怕会失去他。
裴琮的意识像在泥潭中挣扎,一部分仍旧被上辈子里的回忆拽着,如潮水一样反复淹没他。
而另一部分,则全部给了眼前的西泽尔。
那个他第一次动了念头,生出“想和他一起活下去”的人。
裴琮轻声开口道:
“……抱歉。”
西泽尔如坠冰窖。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同锋利刀刃,斩断了他勾勒的所有美好幻想。
他所有灼热的欲望、沸腾的血液,瞬间坠入冰冷深海,冷得叫人颤抖。
但就在下一秒,他感到颈后一热。
裴琮扣住他的后颈,将他猛然拉近。
柔软的触感覆上了他的唇。
从地狱升入天堂,真的只需要裴琮一个动作。
西泽尔眼里的绝望阴郁飞速散去。
本是安抚的吻,西泽尔却反客为主,像濒死的人却突然被救活,不敢置信又近乎狂喜,强势占据了裴琮的一切感官。
他着急的啃咬着他的唇瓣,似乎能从中得到安全感,贪婪的汲取着裴琮呼吸。
交缠的啧啧水声在空气中响起。
刚刚太慌张,来不及细想,现在冷静下来,西泽尔才终于反应过来,也能大概猜出裴琮的异常源于哪里。
裴琮从踏入联邦基因库开始,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劲。
西泽尔没有追问原因。
明亮的玻璃映出两人的身影。
意识到裴琮是被环境所影响,西泽尔心中又涌起不满,坏心思简直藏也藏不住。
西泽尔撤去羽翼,明亮刺眼的实验灯光倾泻而下,裴琮忍不住少过头,趁着人闭上眼,西泽尔再次亲上去。
粗.暴又缠.绵,他的气息烫得像火,裴琮分明推了他一把,却没用全力。
西泽尔察觉到了这一点,动作更过分了。
明晃晃的灯光下,那些裴琮曾经被伤害的地方,每一道痛苦痕迹,如今正被细细抚过。
一个人讨厌实验室,还能因为什么缘故呢?
“别乱摸。”裴琮声音发哑。
西泽尔没应声,转而将额头贴住了他的肩窝,示弱一样蹭了蹭。
裴琮深吸一口气,败下阵来。
他们就这么胡闹了一通。
裴琮再次睁眼时,视野所及之处一片苍白的光亮。
他还躺在实验台上,四肢酸软,那种全身感官被过度剥夺后涌上的虚空感,潮水一样一阵阵席卷他的大脑。
面对还是一样的实验室,裴琮现在的羞耻感爆棚,已经被折磨得彻底脱敏了。
原因无他,实验室太明亮,能倒映出人影的玻璃也太多。
所有事物都纤毫毕现。
还有裴琮一直憎恨的束缚带,西泽尔也一并帮忙脱敏,顺便收了点不菲的报酬。
一通下来,是个人应该都不会对这个实验室产生任何悲伤的感觉。
渡鸦实在比其他基因恶劣得多。
回忆起那种感觉,裴琮不由开始发热,他甩了甩头,准备下实验台穿衣服。
西泽尔坐起来,亲了亲裴琮的侧脸,指尖覆上对方的耳后、颈侧,一点点侵占着裴琮的注意力。
他收起所有的基因形态,完全是个英俊漂亮的黑发青年。
西泽尔微笑着,揽住裴琮的腰:
“去哪?”
青年的声音餍足无比。
裴琮不想搭理他,挣开他的手捡衣服。
西泽尔解释道:
“不用担心,我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监视设备,我们走之前,我会毁了这个实验室。”
裴琮已经对实验室完全没有阴影,随便西泽尔怎么处理。
西泽尔嘴角的笑容加深。
这种将其他东西从裴琮心中彻底抹去,自己取而代之的感觉,实在是让他感到无比愉快。
“再来一次?”
回答西泽尔的是裴琮扔过来的衣服。
离开实验室,裴琮和西泽尔沿原路回到了第二层的大厅。
走廊尽头,指示灯一闪一闪。
他们靠墙等了一会。
其中一扇门开启,阿兰和他的同伴走了出来。
阿兰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被沉默包裹着,如同幽灵一般安静。他在大厅中站定,没有主动打招呼。
但他身边的女孩看上去截然不同。
那是个轻盈而活泼的短发女孩,双眼明亮,和这个大厅格格不入,她一边拍着腿上的灰尘,一边笑着凑近裴琮和西泽尔,主动搭话:
“你们也过关了?第一层真的很变态对吧?我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吐了吐舌头,看向裴琮:“卡洛斯统帅,你们怎么通过的呀?”
裴琮没说话,目光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
女孩也不恼,似乎已经习惯别人的沉默,又侧头看向西泽尔,一脸好奇地眨了眨眼。
他们交流了一下,原来所有候选人都遇到了一样的情景。
女孩望了眼一旁的阿兰,小声说道:
“吓死我了,我还一直坚持要按照自己想法从呢!幸好阿兰在最后关头感觉到了不对劲,悬崖勒马,听从了联邦的安排。”
女孩仍旧心有余悸。
“谁知道西线居然有埋伏啊,如果没听从指令调人去东区,死的实验体就更多了。”
不出裴琮所料,像阿兰那种普通人类,只有完全服从联邦指令,才有一线生机通过。
他们又等了一会,亚瑟从门后姗姗来迟。
和阿兰等人有些狼狈的样子不同,亚瑟仍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手套扣得整齐,制服上没有一丝血迹,仿佛刚从什么宴会厅里走出来。
裴琮注意到,亚瑟身后跟着的正是罗尼。
罗尼身上也很干净,但步履虚浮,脸色更是苍白,他不住地瞟向亚瑟,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两人之间硬是隔了八丈远。
亚瑟扫了一眼人群,目光随意掠过,在看到裴琮颈侧那点几乎遮不住的红痕时,顿了顿,有些高傲地皱起眉。
就在这时,系统音打断了众人的交流:
【实验体存活总量公布——】
裴琮和西泽尔大多数时候都遵循了联邦的指令,只有最后那个指令拖延了时间,最终存活2000个实验体。
阿兰统帅和女孩阿兰则没有完全听从指令,甚至经常违抗,最终损失惨重,只剩500实验体还活着。
女孩有些失落,那个幽灵一样的阿兰摸了摸她的头。
而亚瑟和罗尼,存活了5000个实验体。
阿兰眉头微动,女孩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怎么做到的?”
亚瑟像是谈论一场有趣的棋局,轻描淡写,神情平和得近乎优雅:
“很简单。”
“完全听从指令,不把实验体当人。”
空气静默了数秒。
罗尼咬着牙,想距离亚瑟更远一点,被对方发觉动作,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而后系统重新开启,吐出冰冷的字节音:
【剩余参与者人数已达成条件。】
【请候选人自行前往下一考核区域。】
女孩有些懵,望着统计面板上缺席的名字,迟疑开口:
“……伊丽莎白统帅呢?”
她还带着未散尽的单纯,以为对方不过是走得慢了一步。
亚瑟看她一眼,回答道:
“她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没有悲悯,像是早已预判了一切。
“死亡一位统帅,才会进入下一轮。”
女孩怔住。
她想再问些什么,却被罗尼用眼神制止了。
女孩愣在原地,半天才被阿兰拉回身边。
三组人默契地分开,走向不同方向。
裴琮回头看了亚瑟一眼。
他看到那个男人正转身,替罗尼整了整披肩,将手搭在在罗尼发抖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罗尼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差点被这个举动吓得吐出来。
亚瑟转头,和裴琮对视一眼,冲裴琮扬了扬下巴,无声道:
“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