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虞兰芝登时清醒,慌忙缩……

梁大夫人好长一段时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丫头怎还真一年一个样?

其实虞兰芝去年已初现美艳,然而那美艳长在青涩的小丫头身上多少有点儿违和,今时今日为人新妇恰好冲淡了先前的那一点违和,霎时犹若春光照海棠,四下神情为之湛亮。

且说梁大夫人闺名陆敏静,乃陆老夫人嫡次女。性格是一点儿也没继承陆老夫人的宽慈,更没有颂国公的格局。

然而龙生龙凤生凤,为人处世不济的她却有其他方面的天赋,比方说去掉棋后的琴书画三样样样精通,外加老天爷赏饭吃的顶级美貌,凭此在当年轻轻松松嫁进了梁家。

又靠着美貌将梁家这一代姿容提升了一大截,可谓是近

百年来质的飞跃。洛京谁人不闻梁元序和梁意浓这对姐弟的美貌。

美貌的女人性格再坏也有男人宠,说得就是梁大夫人的夫君文信侯,那是真娇宠。

故而梁太傅才将她生的三个孩子放在了自己与老妻膝下教养,可见是有多不放心她,多怕她把梁家的好苗子养歪。

在她手里的话莫说梁元序还能不能考中状元,不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都算老天爷开眼。

这位从未吃过苦的簪缨世家嫡女嫁进了另一处世家,虽说因为能力问题未能主持中馈,但却使她的日子更加清闲了,以致骄纵傲慢的性子也养得越来越歪,素来瞧不上洛京的新贵,仅在长辈跟前才收敛些许。

目下在母亲的眼皮底下,梁大夫人不得不在脸上挤出一丝长辈才有的慈祥笑意。

可这笑意却怎么笑怎么僵,越僵越硬。幸而众人注意力都在新妇身上,无人在意她。

因着四下里全是有着亲缘关系的亲人,最远也是伯父叔父那边房头的,所以陆尚书也在。

陆宜洲和虞兰芝先向陆老夫人磕头问安,然后再给爹娘磕头敬茶。敬完媳妇茶再认亲,便是小两口新婚第二日的大差事。

说起来惭愧,虞兰芝和婆母的见面次数从小到大加起来不足六次,十七岁后基本就没碰过面。

如今乍一看险些没认出。

倒不是陆大夫人相貌有什么改变,而是她的神情淡淡的,是那种挑不出毛病的冷淡。

这种冷和梁大夫人的冷不同,不恣睢不锋利只是平和的冰冷。

虞兰芝垂下眼帘,将茶盏恭恭敬敬举至头顶,“请婆母用茶。”

一旁的婢女连忙双手捧过,小心递给陆大夫人。

她接了茶低眸抿一口,放回手边的案几上,不咸不淡道:“既已成婚便是大人,你二人以后切记相敬相爱,互相扶持。”

两人乖乖回是。

陆大夫人看了妈妈一眼,妈妈立即将准备的红封端上前。

“这是我和你们父亲的一点心意,望你们将来生活安逸富足,可也莫要忘了勤俭持家。”陆大夫人又说。

小两口无不领命。

虞兰芝口中道着感谢,双手接过大红封,好厚……这么厚的银票得是多少银子……

此外还有一条双色梅花璎珞,玉雕花瓣栩栩如生,豆绿色与浅粉色相间,以金线和珍珠串联,中间的流苏如意上还镶着一颗粉色碧玺雕刻的小桃子,直把虞兰芝的眼睛都看直了。

不过她反应十分迅速,抬首请婢女为自己戴上,戴端正了,方再次磕头感谢婆母。

婆母这般大方,便是冷了点又如何,冷就冷吧,她会慢慢焐热。

陆大夫人挑了挑眉。

陆尚书接着叮嘱二人几句,媳妇茶这一环节方算结束。

一屋子女眷,接下来也没有陆尚书和陆宜洲什么事,二人若留下怪怪的,便朝老夫人请辞而去。

陆老夫人身边的佟妈妈见机笑吟吟走出来,道:“老奴斗胆充会能人来服侍少夫人,还望少夫人不弃。”

虞兰芝忙侧身只受她半礼,“怎会。倒是央烦妈妈了。”

正常来说这会该大夫人的心腹服侍虞兰芝认亲,但佟妈妈出头了就没有人再接话,毕竟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陆大夫人无所谓,早已习惯事事不管关起门过自己日子的生活。

幸亏虞兰芝提前背过陆家的家谱,在这一堆伯母婶婶姑母嫂嫂小姑里还算摸得清方向,一点既透。

就这么一圈认下来,收礼收到手软,春樱和秋蝉两个人险些抱不过来。

陆老夫人:“见完了长辈和姑嫂,往后在家里遇上也不至于太过眼生。以后的日子还长,定会越来越熟悉。”

虞兰芝柔声应是。

陆老夫人见她十分乖觉,招招手道:“来我这边坐。”

梁大夫人一愣,嘴角微抽。

别的孙媳怎不见有这般待遇?

老年人爱幺儿,陆宜洲不是最小的嫡孙但虞兰芝是最小的孙媳,老夫人看着自己亲手选的孙媳心里高兴,没有哪个傻子会在这时候触她霉头,所以梁大夫人也只是不自在地咕哝一声,倒也没敢说什么不合时宜之话。

陆老夫人瞥一眼嫡次女,这些年总算有点长进。

梁大夫人在心里想:“母亲到底为何瞧上了虞五娘?再好看虞老太爷不也已经致仕,如今的门楣全靠虞侍郎撑着,说不定哪天就要被小叔顶替。虞家大房倒是占了个濛洲市舶司的肥缺,然而比之宋老太爷的两淮盐运史还不是相差甚远!真真是可惜了我七侄儿的大好品貌。”

心里有点儿泛酸,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厢虞兰芝得了吩咐,行止冉冉,看得出被虞家养得很好,动作优雅秀丽坐在老夫人身边,“多谢祖母赐座。”

梁大夫人恍了下神,方才那一瞥,她瞥见虞兰芝的神情莫名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待她仔细去想仔细去看又杳无踪迹。

新妇在这种场合不需要表现的多么擅长左右逢源,反而乖巧安静更讨长辈喜欢。

但当有人朝虞兰芝搭话,她也会大大方方回应,一双杏眸仿佛会说话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大姑母性格爽朗,比二姑母梁大夫人易相处。

时不时讲几句陆宜洲小时候的趣事,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虞兰芝也抿笑。

原来陆宜洲从小就不是善茬。

说来也怪,她对他的童年基本没啥印象,主要也没多少相处的机会,偶尔相遇,彼此兴趣皆不大,瞥一眼匆匆跑开。

佟妈妈发现虞兰芝的腕上戴着紫烟玉镯,为相亲那日老夫人所赐,老夫人也发现了,微怔,含笑摸了摸虞兰芝脑袋,倒是个有心的,遂问她字练得如何?

虞兰芝:“回祖母,已经小有所成。这是我阿爹的评价不是孙媳说的。”

这话乍一听耿直,仔细一琢磨合情合理。

她阿爹是虞侍郎,能被虞侍郎夸的字必然有些水准。

在座的难免怀疑虞侍郎夸大其词,可一想到那人连自己夫人的字都点评一般,众人登时打消念头。

“是个有恒心的。”陆老夫人点点头,“这孩子不靠恩荫靠自己考中了斋娘,我就知道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可靠人。”

众女眷七嘴八舌道:“那是。您老人家慧眼如炬,还从未看走过眼。”

那边厢陆宜洲已随父亲离开了四宜馆,心里却在想芝娘。

他不在,她一个人被那么多女眷围着观看会不会紧张?

下一瞬又释然,小场合,都是小场合!他的芝娘没那么撑不住场。

又想到她平时待他又横又娇,到了祖母跟前还不是同他一样乖得跟个孙子似的。

陆宜洲嘴角微扬。

陆尚书负手走在前面一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道:“敏王府将将修缮了一半,工部那边就把十王宅最好的一座王府改成敏王府献给敏王。你忙活大半年不如梁家略施恩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陆宜洲:“您是想听听我的心里话还是敏王是如何想的?”

“都说说。”

“我这边省下不少功夫,求之不得呢。”陆宜洲笑道,“敏王应该也像我一样开心。”

陆尚书:“他因梁家而开心,你有何开心的?”

“父亲,敏王是因我而开心。”陆宜洲眉目清亮,“他的眼界和格局实非寻常人所能理解,区区一座王府而已,暖不了他的心。”

微末之时无人问津的心早已冷却,梁府的恩惠不过是为了做两手准备

,敏王若连这点都看不破,又怎配得上这万里河山。

世上最便宜的便是锦上添花。

小皇帝的身子一天比一天不妙,尽管太医院那边把脉案捂得严严实实,也只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只待四月份梁太后腹中胎儿瓜熟蒂落,一切见分晓。

敏王不过是梁家退而求其次。

不过陆尚书断不会让梁太后生下男胎。

陆宜洲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梁太后做梦也想不到已经有三名产妇正待与她同日生产。她产下公主一切好说,如若真是皇子……自会有人帮她变成公主。

梁太后只能生一位公主。

朝堂之上无妇人之仁,陆尚书没让梁太后一尸两命已是莫大的仁慈。

陆家不会逼宫更不会扶植哪位帝王,陆家是纯臣。

敏王将来践祚仅仅是他的造化而已,顺天承命。

陆宜洲望着父亲的背影,突然觉得父亲和祖父一样可怕。

申初时分众人便催虞兰芝返回。

新婚第三日要回门,总要留给小两口一点空余准备。

待她返回云蔚院,秋蝉已经在库房核对好嫁妆单子,今天只能粗略分类,待明日再细致分类。

苏和端着黄花梨托盘迈入梢间,为虞兰芝斟茶,并递上两本册子,“少夫,红色这本是库房名录,在您嫁妆放进来前就有一半是公子的珍藏。公子说挪起来麻烦就一并交给您处理了。蓝色这本是云蔚院的账册,请您过目有没有什么不妥,奴婢们也好改正。”

虞兰芝接过账册,“好。”

“你是公子身边的老人,对公子留下的几个心性最是了解,她们的差事便由你来安排,安排好了再来回禀我。”

她对云蔚院的人事一无所知,倒是对苏和的印象尚佳,便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事,一来试试她的能力,二来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

苏和屈身领命。

虞兰芝喝了盏茶,吩咐小丫头召来春樱。娘家那边的情况她最熟,叮嘱她务必看仔细回门礼单,也莫要装车的人磕了绊了或者错漏。

春樱脆生生应下。

目送春樱掀帘离开,虞兰芝才打了一个哈欠,困倦袭来。

她好累,羞人的地方到现在还有些酸麻,又不好意思对人讲,更不敢对陆宜洲讲,他只会不由分说扯开她的……检查。

虞兰芝在心里骂了陆宜洲一句,脑袋一点一点的,稍不留神闭目睡去。

婢女进来添银丝碳,见少夫人睡相酣甜,一时不敢打扰,便为她盖上锦被,轻手轻脚退出。

“公子。”婢女发现跨进门槛的人忙施礼。

陆宜洲:“少夫人在做什么?”

“回公子,少夫人睡着了,奴婢不敢打扰已经为她掖好被角。”

陆宜洲“嗯”了声。

虞兰芝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连晚膳的时辰也错过去。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陆宜洲怀中,四下的帐子眼熟,是他们的新婚百子帐。

陆宜洲放下手中的书册,问:“饿不饿?”

虞兰芝下意识伸出手臂环住他脖子,陆宜洲忙俯身屈就她。

她的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有一点。”

陆宜洲觉得有趣,轻轻捻着她的耳垂,“有一点饿也有一点困对不对?”

虞兰芝点点头。

“那我们先用膳再睡吧,明儿还要回门,睡太早了你半夜肯定会醒。”

虞兰芝仰起脸打量他一会儿,美眸尚带着一丝惺忪,像是在思考他是谁,又像是在思考他说的话对不对。

陆宜洲把她的手放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乖,你再这样望着我发呆,它可就不满意了。”

它确实不满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虞兰芝登时清醒,慌忙缩回手翻身坐起,从他身上跨过去,召婢女进来。

身后传来陆宜洲的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