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看她因为羞怯慌乱泪盈盈……

果然。

又被璃娘说中了的。

只要女郎用温柔小意回应郎君的温存,就会得到一个更温存,且对她许诺各种好处的郎君。

陆宜洲说要疼她,只对她好欸。

虞兰芝的眼睛立刻亮了,仰脸,视线脉脉相抵。

陆宜洲唇角上扬,喉结滚动了一下。

天下间怎会有这般可爱的小娘子,拿眼全无防备望着他,压根不知他的心复杂到自己都觉得陌生。

每当靠近她,他的鼻腔就莫名酸酸的涩涩的,宠她疼她,把命给她都可以,又似燃烧了一团邪火,原始的,亢奋的,想要冒犯她,摆布她,看她因为羞怯慌乱泪盈盈的,又因臣服而颤颤娇-吟,扭动。

真坏。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感情……

呵护与冒犯并存。

陆宜洲缓缓松开她,翻过腕子,用手背蹭着她温软香滑的粉腮,“好香的小娘子。”

虞兰芝的脸直往外冒热气,“你真的很像登徒子。”

陆宜洲被骂,不跟她计较,“芝娘,我先走了。”

虞兰芝抿唇点点头,目送陆宜洲迈着长腿离开。

背影清瘦挺拔,靠近才能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贴向她的身躯犹若玉山倾倒压迫,结实平坦,手臂硬硬的,硌人。

她心如鹿撞,在恐惧中魂魄荡漾。

这天傍晚的街道上,虞兰芝的马车悠悠前行,婢女与车夫坐在前辕,聊天嗑瓜子。

车厢内,陆宜洲将自己的衣襟整理平整,端方正派,好一个锦衣华服少年郎。

虞兰芝背靠车围子,软软滑坐,粉白面颊潮红一片。

陆宜洲见她也不剩几分力气,便亲自为她整理衣襟,略生疏,不消多会儿,渐渐熟练,又仔细理了理她两鬓,倾身低首抵着她额头,低哑道:“多谢娘子载我一程,待到洞房之日,为夫定会将今日未完成之事做完。”

轻声细语安抚尚且懵懂的她,缓解她不知如何表达的渴念。

她的嘴巴有多硬,自控力就有多弱。

每次主导开始和结束的都是他。虞兰芝用力闭上眼。

唇畔一阵湿热,陆宜洲亲她一口,人模人样下车离开。

虞兰芝躲在车里不想见人。

大瑭的百姓不到一年经历两次国丧,挺惨的。

老百姓为皇帝守丧的天数为两个月。官员表面两个月,实则一年内狎-妓喝花酒,妻妾有孕的话皆会影响仕途。

不过老人寿辰,孩子满月,小辈成亲,这些是允许的,别太张扬,低调一点即可。

光是这点就比百年前的王朝有人性,把人当人看。那时的孕妇,倘若不幸遇到皇帝大行,便是身怀六甲也得一碗药灌下去,富户之家都撑不住,平民往往一尸两命,这样的当权者最后横死接头委实不冤。

吸取暴君不仁的教训,大瑭各方面都在表现“人性仁政”,但不管如何仁,世道的底色在这里,照旧以男人为主。

言归正传,十月初八,陆尚书在获得陆老夫人首肯的情况下登门拜访虞府。

上官亲临,虞侍郎自然得整衣相迎。

虞二夫人小声道:“你是女郎的父亲,稍微拿一点点乔,一点点就够,莫要太不值钱了。”

夫人教训的是。虞侍郎轻咳一声,迈着方步迎过去。

两厢见礼。陆尚书平易近人,与虞侍郎以兄弟相称。

其实陆宜洲的长相酷似陆尚书,眉眼更甚。

同朝为官,难得见一次不穿官服的上官,尤其还顶着虞侍郎熟悉的脸,越看越亲切。

五月大新帝的身体状况令人堪忧,陆尚书把这份堪忧如实表达出来,认为有必要婚期提前。

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考虑,来此也就这么一提,答不答应全在女方。

陆家尊重女方的意愿。

虞侍郎听后稍顿,一口应许。

此事陆家不提,他也在考虑,且考虑良久。碍于女郎的颜面才未曾明说,果然陆府没有令他失望,主动来提。

岂有不支持的道理。

虞侍郎和陆尚书把酒言欢,当下请来大师卜算,确定良时吉日,婚期就此定为次年正月十六,如此,九十七日后孩子们便可大婚。

九十七日不多不少,给足两家准备的空间,调整有关婚礼的一切进程。

大张旗鼓肯定不能够,但应有的体面都有,甚至为了弥补迎亲时的低调,陆府又加了两成聘礼。

嗐,有钱能使鬼推磨,按陆家这手笔,再低调些又何妨?

虞大夫人隔着拱桥看热闹,咂咂嘴。

说回陆宜洲,此行奉祖父之命回菱洲处理今年货栈的进账十二万两白银。

不是银票,而是沉甸甸的雪花银,一箱一箱,堆成山。

安全起见,知州把所有人马都派遣过去,当地最有名的镖局则负责接应。

这桩事于陆家而言是大事,但也不是最大的,由陆宜洲出面即可。

颂国公有意历练他。

临行前陆宜洲陪祖父坐凉亭下钓鱼。

陆宜洲最近做的事不会也不敢隐瞒长辈。

原以为祖父必会训斥他私自动用宫中的眼线。

谁知祖父只是捋着胡须,半眯眼眸道:“你说那梁家,明明可以一刀结果皇帝,何以规规矩矩恭请先帝和新帝登基?”

“梁太傅一生沽名钓誉,让他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比杀他还难受。”

“祖父我呀,也沽名钓誉。”颂国公笑,“我和他,其实是一样的人,区别是我不需要那个位置,而他,想改变现状,必须得要。”

陆宜洲:“……”

颂国公说:“梁家押错宝,此局必输。”

祖父无比自信道出“必输”二字。

陆宜洲嘴唇动了动,年轻的他,尚不能完全达到祖父的高度。

祖父的高度不在于奇诡之道,而在于推算未知。

“七郎,你记好了,不存在谋划,你走的每一步都是被动的,是顺应天命,而敏王是天命所归。”

祖父提醒他做好臣子的本分,把握好度,切忌成为下一个梁家,使国运陷入循环,更不能让帝王在他莫大的恩情下仰息。

无论哪一种都不如一开始自己做皇帝舒服。

然而陆家无意皇权。

让当权者依赖才是他们的立世之道。

颂国公:“甘蔗没有两头甜,咱们占尽盐铁便利,又有天下最好的码头,靠得就是口碑。黑白两道提起陆家哪一个不竖大拇指?”

陆家的产业、口碑、人脉,屹立王朝百年,不管周遭多少群狼环伺,无人能撼。

梁家馋疯了不也在动了盐铁司后退避三舍。

可如果陆家沾染皇权,就相当于给群狼一个联手扑过来的借口。

没有人天下第一,即便有也没有人能永远天下第一。

人性如此。

陆家占尽好处只求安稳,从不插手皇权之争。

群狼躁动,陆家就丢一小块肉,群狼为了这点肉,立即争得头破血流,陆家永远是稳坐高台看戏的那一个。

陆宜洲:“孙儿明白。”

“以后孙儿定会更加低调。”顿了顿,又轻声道,“敏王并不知这一切,他以为叶尚宫是为了报他母妃之恩,借腿伤行事,我帮他从中斡旋,花了一笔不少银钱。”

颂国公满意大笑,果然是他最喜欢的嫡孙,没有令他失望。

陆宜洲看重敏王仁善且坚韧,这样的帝王可能缺少点霸气,做不得开疆扩土的霸主,但做一位守成之君,给老百姓安稳日子的帝王足够了。

芝娘能够安安稳稳的,做喜欢的事,陆宜洲就很开心。

以棋识人这块,陆宜洲从未走眼。

敏王当得起。

倘若没有敏王这个人,他或许真会走梁家之路。

他从来都不是野心勃勃之人,自从拥有芝妹妹,才产生亲手为她铸一个太平盛世的想法,日渐成熟。

……

梁家如何得知另一半虎符的秘密,冯太皇太后无从得知,却深知坚持不了太久。

梁太傅一旦出手,她不说也得说。

更何况,梁家发现了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秘密。

老皇帝在服用辰妃给的丹药前……身体中已经存在烈毒。

是她做的手脚。

那是一种原本无毒但是服用丹药后立即相克之药。

老皇帝贪恋美色,不得不长期服用丹药。

只要静心等待,就能等到他死。

没想到辰妃也有此意。

两厢“联手”,老皇帝提前驾崩。

足足提前半年,想不引起梁元序注意都难,一查之下竟是她。

也算是殊途同归。

不同的是没有人也没有证据揭发梁家,反倒是她留下了无法销毁的把柄,一旦曝光天下,整个冯家都要陪她下地狱。

冯太皇太后几番煎熬,终于妥协,召见了梁元序。

接下来的几日,她不停寻找机会,务必将此事告知敏王。

希望敏王比梁家先一步找到。

因为……她并未真正和盘托出底细,比如虎符在明堂。

梁元序得排查宫城所有供奉神龛的宫殿,必然要慢敏王一大截。

十月十四立冬,虞兰芝一身麻衣如常上衙。

她与宋音璃上午和下午轮流去明堂当值。

今儿上午轮到她,宋音璃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玫瑰饼,“前殿全是念经的和尚,你就在偏殿守着吧,如有需要,宫人自会来寻你商量。”

不用她们再去前殿,免得互相冲撞。

这倒是好事。虞兰芝谢过表姐,把玫瑰饼三两下塞进嘴巴,鼓鼓的,往宫城走去。

半道上,迎面走来熟悉的身影。

他身后跟着两名拢着双手垂着脸的小内侍。

原色的麻衣在他身上飘然出尘,衬得旁人愈发平庸。深凝的眉眼,隐现权势滋养的凌厉。

虞兰芝不动声色退到墙沿,低头屈身施礼。

“五娘。”梁元序看向她,走了过来。

“梁仆射。”虞兰芝含笑。

梁元序有一会儿没说话,一声不吭。

虞兰芝仰脸看他,看见了一双蒙着不知名情绪的眼睛。

他说:“恭喜。”

完全看不出他的喜色,唯有莫名的怒意。

他指节捏得泛白,眼尾透出一抹薄红,声音像浸透了水的棉花,堵得慌,“你不知,当我听见你们的‘中秋约定’有多开心,我以为,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你们,婚期,怎么就突然提前?”

虞兰芝轻轻地眨了眨眼,移开视线,眉心微蹙道:“我有些听不懂你的话,也越来越不理解你的想法。”

“单从你说的话来讲,我想说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每个人都在变。在我最天真最勇敢的时候,从未得到过你的回应,我是你的退而求其次,不,我是所有人的退而求其次,但是做你的次等选择,我好难过,总是在伤心。”

“直到在陆宜洲身边,生气也好开心也罢,心,总算不用那么痛。我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虞兰芝抿笑,微微羞涩,“陆宜洲挺好的。”

所以她抛下约定,对陆宜洲动了心。梁元序嘴角微翕。

“谁告你是次等的选择?”他难以置信摇摇头,“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好,你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为什么一个小丫头来梁府回回都能见到他,是因为他自己走过去。

为什么她胡编乱造的借口回回都能蒙骗他,是因为他愿意配合。

他知道她好吃,在她要来的日子都备下满满一攒盒的零嘴。

可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喋喋不休的她,常常很沉默,却绝对没有冷落她的意思。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观察她的喜怒哀乐。

为何她从不曾有一丝感觉啊?

原以为终于能做主婚事,以为讨好了虞侍郎,两家避免反目成敌,就可以拥有她。

她却对别人动了心。

这比她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得不嫁给陆宜洲更诛心。

梁元序怔怔移开视线,脚步沉重,像灌了铅,越过虞兰芝,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清隽秀丽的眉目也越来越凛冽。

怒不可遏。

烧红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