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璃是知晓虞兰芝小秘密最多的人,比陆宜洲还多。
这日下衙,虞兰芝和宋音璃同乘马车叙话。
宋音璃鼓励她:“不是彼此的第一选择又如何,成为最后的选择才是重点。”
“从前他不属于你,待你不够温存乃人之常情,定亲后立刻百般呵护,我觉得没有问题。”
虞兰芝乖巧地点头,很是认同,“是我钻牛角尖了。”
没敢告诉表姐,狗陆宜洲的第一选择是她。
给未来夫君留点颜面。
宋音璃:“莫要忘了,你现在可是长辈交口称赞的小娘子,但凡没定亲不知要被多少家求娶。那陆宜洲郎认定你说明他有脑子,你放下偏见与他相敬如宾,可谓是明智之举。”
虞兰芝用力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么多意难平,其实都是小事儿,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当年她不喜念书,贪玩好动脾气大,长相……确实也不怎样,除了别有所图的沈舟辞,谁好人家郎君会看上她。
梁元序不瞎不傻,对她无意真的只是正常人的表现……
连她自己都不喜欢那时的自己。
现在的她,正如璃娘所言,端庄美貌,长辈交口称赞,梁元序眼明心亮发现她的优秀,又有道义为先,求娶负责亦是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举动。
被她拒绝后,不仅不生气还十分有风度地道歉。
这么好这么正常的一个人,转身重新追求感情归属,又不是触犯天条,她凭何纠结?有什么立场纠结?
放在陆宜洲身上也是同个道理。
陆宜洲看不上她纯纯就是正常人的正常表现,只不过他不如梁元序含蓄温柔,才显得尤为讨厌。
但他改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易地而处,倘若陆宜洲是个不上进,脾气大,才貌平庸之人,她会如现在这般待他
?怕是同他说句话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虞兰芝抻抻手臂,舒服地升个懒腰,然后抱着宋音璃手臂,靠着她肩膀道:“我的秘密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你都不觉得我是个很奇怪的人吗?”
宋音璃拧眉思索几息,“还好,我只觉得你是个优秀到可怕的小娘子。”
虞兰芝竖起脑袋,睁大眼睛。
“你就说陆宜洲和梁元序优不优秀吧?能让他俩心甘情愿求娶之人……得多优秀!”宋音璃眼睛亮晶晶的,“你可真行呀!”
虞兰芝噗嗤一笑,目光越过窗外,拱桥水畔,浮光跃金,天的那一边有万丈霞光。
“对了,我也喜欢上淸珠,我有一颗樱粉色,你最喜欢的颜色,咱俩换吧。”宋音璃眨眨眼。
虞兰芝笑逐颜开。
梁家送来的谢礼有一颗粉蓝色的上淸珠,藏着她与梁元序的小秘密,意义深刻,她没法心无旁骛地拿出来赏玩。
但是表姐最喜欢粉蓝色啦。
表妹最喜欢樱粉色。
两相交换,完美无憾。
一如人生,换个角度面对难题,全都不是事儿。
虞府二房,虞二夫人正在同锦绣庄的女掌柜徐氏说话,婢女在外面禀报:“五娘子来问安。”
徐掌柜神色一亮,笑容更甚。
虞二夫人:“快请进来。”
高门大户的嫁衣不是小生意,工期一个比一个长,新娘大多又是长身体的年纪,因而徐掌柜每隔半年便会为新娘重新量一遍身,以确保成亲那日的嫁衣最舒适最合适。
徐掌柜起身,待虞兰芝向虞二夫人请完安,才含笑道个万福。
虞兰芝颔首,“有劳你了。”
“不劳不劳,能为娘子做嫁衣,是咱们锦绣庄的福气。”
婢女们拥着虞兰芝走进屏风另一面。
徐掌柜抱起针线箱跟过去。
芭蕉与另一个小丫头继续为虞二夫人涂丹蔻。
凤仙花在这个季节还能盛开,相当不易,是花房的苦心栽培,亦是老爷研读百书寻找的良方。
虽说夫人已是年过四旬的妇人,却被老爷养得十分水灵,眉眼尚带着年轻女郎才有的娇憨,这份娇憨平时看不太出,当老爷出现,立刻显露无遗。
那一刻,无关年纪,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夫人美貌无匹。
那是一种被无数宠爱滋养才能盛开的天然之美。
夫妻二人到了这把年纪,房里时不时还会要水,恩爱之浓,令人称奇。
当然,这种私密的事唯有贴身婢女才知。
贴身婢女不仅知道老爷夫人有多恩爱,还知道老爷身强体健,否则夫人也不会那样……
也知道老爷曾在夫人生病那一年守身如玉,哪怕府中最美的婢女自荐枕席也未动摇,只在次日不动声色地将美婢配人,以儆效尤,此后大家都歇了攀高枝的心思。
做女人做到夫人这个程度,当真给神仙都不换。
这厢为虞兰芝重新量完身,徐掌柜满目放光,抚掌道:“五娘子真个儿是一年一个样。不是老婆子我油嘴滑舌,这品貌绝对算得上咱们洛京数一数二的顶尖女郎。”
不怪是仁安坊瞧上的小娘子。
品貌不输虞五娘的能力和家世不如她,能力家世不输她的品貌明显逊色一大截。
徐掌柜暗叹不已。
实际上虞兰芝自从十五岁后便是一年一个样,宛如一朵盛开的矜贵牡丹,长开长高长丰腴。
五官酷似虞侍郎,脸型和骨架则像极了虞二夫人。
虞仕白倒是与她恰恰相反,五官像极了虞二夫人,脸型和骨架酷似虞侍郎。
致使不知底细的人常常猜不出这是亲兄妹……
天下间就没有不爱听别人夸赞自己孩儿的娘亲,虞二夫人自然不例外。
“芝娘的底子在那里,再如何也丑不了的。”她莞尔一笑,眼底溢出骄傲,“只是幼时长得慢,才那般干瘦矮小,再加上性格跳脱,终日满园子跑,招猫惹狗的,把个小脸晒得又黑又红,假小子似的。”
“小孩子都那般,如今长大立刻变成淑女,多娴雅多文静,欺霜赛雪,像极了夫人您。”徐掌柜不吝夸赞,“哪有一丁点夫人您说的小子模样。”
众人掩口哄笑。
虞兰芝也抿笑。
徐掌柜是生意人,惯会奉承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今天这番赞誉听起来夸张,仔细一想,竟全部属实……难得她说了一回贴切的话。
虞家五娘当真令人惊艳。
临近晚膳时分,下人前来回禀,“老爷今晚要在公署当值,吩咐小的传话请您早些安歇,不必留灯。”
不留灯便是不回府了,这是要当值一宿。
虞二夫人点点头,“好。”又问,“公署那边,用不用送床薄衾?”
下人道:“回夫人,不用的。老爷要亲自接见回京述职和留任的官员,还要与各位大人商讨盐铁司的新官员任命。”
能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就不错,用不上薄衾。
虞二夫人轻轻叹息。
虞兰芝不动声色挨近,乖巧地帮阿娘捏肩膀。
且说尚书省的六部,各部上官皆为一名尚书加两名侍郎。
当中以吏部为六部之首,实权在握,影响力不必赘述,竞争素来最为激烈。
陆添稳坐尚书之位,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侍郎之位,其中左侍郎虞谨稳如泰山,也不好想,但右侍郎之位就不好说了,从先帝开始到今时今日已换过三茬。
就在今日,十月初五,吏部迎来一位梁姓右侍郎,梁侍郎虽居右,却大有来头,无人敢轻视。此乃德尚坊的梁氏子弟,梁氏一门两侯,时人称德尚坊东西梁府。
这位梁侍郎便是东府文信侯的弟弟,梁仆射的三叔父。
日西时分,落日余晖笼罩着火烧云,清透的橙色。
宫城内,右银台门附近缓缓驶来一辆青帷骡车,乃正四品叶尚宫的车驾。
皇宫等级森严,宫城外尚且好说,一旦入其内,亲王及以上持有特殊恩准才有乘坐马车的资格,便是骡车,也不一般,至少也得劳苦功高。
叶尚宫得此恩准倒也不是功劳苦劳远胜常人,而是她的腿受了伤,又确实勤勤恳恳劳苦几十年,在尚宫这个位置上不说多出彩,但绝对没出过错,于是陈太后特赏她一次乘车之权。
大瑭女官做到尚宫这个等级每年皆有一次探亲假,三日期限,家远的等同没有。
叶尚宫是土生土长的洛京人,腿受伤后当值不便,告了三日假回家。
当值金吾卫上前查验腰牌,登记册籍,一套繁琐流程下来还要挑开帘子查看一番。
不大不小的车厢,一览无余,木质的坐榻上坐着气色不太好的叶尚宫,左手边一只不大不小的包裹。
黑漆拐杖斜放身前。
此外再无一丝多余物件。
不等金吾卫开口,叶尚宫自觉地递上包裹。
宫里生活二十余年的老人,懂规矩。
金吾卫例行检查,合乎规制,遂双手奉还,道一声响亮的“过”。
骡车轮毂再次转动,缓缓驶出了右银台门,穿过长长的甬道,直奔皇城,最后从仁尚门离开。
一直行驶至郊外的私人宅院内。
早有护卫上前搀扶叶尚宫下车,紧接着摸到坐榻的机括,逆时针扭三圈,坐榻宛如一只大箱子轰然打开长盖。
箱内有人,敏王魏昭。
重见天日,他深色肃然离开骡车,由护卫引路,往宅院正堂走去。
正堂如玉的年轻人背身而立,仰首欣赏堂中央悬挂的《观沧海》挂屏,听见脚步声才转身。
众护卫弯身退下,关上门扇。
正堂只余二人相对。
陆宜洲:“殿下。”
敏王望着他:“本王见到了母后。”
原以为这一生都等不到那样的机会了。
陆宜洲含笑:“恭喜殿下。太后可有告知另一半虎符?”
敏王缓缓点头,又摇了摇头,“如你所说,虎符的秘密唯有中宫知晓,母后只是知晓……”
但拿不到。
陆宜洲凝眸:“在哪儿?”
“明堂,地宫。”
“地宫?”
敏王抿了抿唇,“父皇生前所建,也不全是,是前朝帝王建了一半,父皇又将其修建完善。”
寻常富贵人家都会有个暗室暗道,防贼防祸还能收藏奇珍异宝,换成帝王之家,则是地宫。
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关键时刻保命用的。
高处不胜寒,历代皇帝都有老百姓闻所未闻的自保手段。
建一座地宫只能说明皇帝有钱。
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怕为她人做嫁衣。
要进明堂定然无法光明正大,地宫之事也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知晓。
陆宜洲十分乐观,“有地宫必然有机括,慢慢找总能找到。”
冯太后出入不便自然不抱希望。
但陆宜洲有办法。
有那么一瞬间,他眸光如炬,兴奋不已。
莫名有趣。
敏王突然觉得陆宜洲面对攸关生死的权谋博弈,有种超乎常人的胜券在握,跟玩儿一样……
且他玩的很好,比任何人都出色。
天生的高手。
月色中天,长空如墨。
冯太后端坐正殿宝座,平静地打量“不速之客”。
她这么大的年纪,自然不会惧怕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郎君。
这么晚见太后于理不合,但不晚的话不方便。
宫人内侍全都垂着脸弯着腰,大气不敢喘。
梁元序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微臣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冯太后勾了勾唇角,“不知梁仆射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梁元序负手而立,“不知太后可否告知先帝托付于您的另一半虎符?”
冯太后挑眉,“梁仆射一介文臣,打听虎符作何?难不成要上马为我大瑭戍边而去?”
眼神轻蔑,哂笑凉凉。
出身武将世家的冯太后本来就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心眼多者尤甚。
烛光如晕,梁元序侧面的剪影显得有些不真实,“如有需要的话,微臣也能上马戍边。但您得知道,现在的状况,谁说了算,规则谁来定。”
冯太后捻佛珠的手用力顿住。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她眸光熠熠,苍白脸上的双目酽酽的黑,“皇帝身中慢性烈毒,大皇子活不过两年,随时殒命,小梁妃腹中连男女都不确定,哀家看小梁大人不用虎符,也做的诸侯。”
梁元序撩起眼皮,扬唇,“太后不如把讥讽的力气用来感谢微臣当日之仁,您才有幸活至今时。”
半枚虎符,是这场棋局里最让人不安的变数。
年轻郎君,拂袖阔步离开。
冯太后对月凝眸良久,嗤笑一声。
紫宸殿那位身中慢性烈毒的皇帝夜半惊醒,身边的宫女立即爬起,轻抚他胸膛,“皇上。”
皇帝揉了揉眉心,呆坐片刻,思绪回笼。
先前闯下大祸,他成了一位被禁足的皇帝。
回忆不禁浮现那日的惨痛画面。
梁元序请来三位御医为他“治病”,把他半条命又给治去了一半。
他痛得死去活来,痛骂梁元序乱臣贼子,心如蛇蝎,可当看清“蛇蝎”眸中不加掩饰的杀意,登时怂了。
濒临崩溃的人,求生欲拉满。皇帝灵机一动,嘶声喊道:“没得逞,朕没得逞!朕打不过她,从头到尾都是朕单方面挨打。”
他未能伤害那个小娘子。
蛇蝎炽烈燃烧的双眸果然熄灭,归于平静。
皇帝吐了口血晕倒。
梁元序疯了。
那一刻,杀意凛冽,是真要他死。
不过他本来也活不久的。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皇帝荒唐,却不是真正的蠢。
事实上他生不逢时,又被架空,只能像狗一样活着,随意发-泄、闯祸。
当小内侍跪地求他住手,告诉他那是虞掌固,他就知道了小娘子的身份,却假装不知道。
荒唐到底。
装疯卖傻。
非礼虞掌固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报复。
挑拨陆梁两大世家的矛盾。
妄想夹缝中寻得一线生机。
殊不知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且虞掌固也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反而他……
小娘子的力气那么大,把他打的好痛。
换句话说,他气数已尽,连那么纤薄的一个小娘子都打不过。
宫女往他身上靠了靠,“皇上,以后莫要做那糊涂事,胳膊扳不过大腿,白白得罪了小梁妃,最后吃苦的还是您呐。”
好死不如赖活着。
多活一日赚一日。
宫女自言自语:“万一……万一的话还有生机呢……”
谁都知道,没有万一。
皇帝垂眸,打量着她,手指轻轻附在这个从头至尾不离不弃的“傻”宫女脸上。
良久的沉默。
他不信颂国公甘于梁家只手遮天。
可惜他要死了,看不到那样的盛况。
皇帝重新躺下,枕着双臂,宫女觉得他这样有点像少年郎,唇畔不禁弯起温柔的笑,“早点睡吧。”
皇帝也对她笑了笑,拍拍身畔,“来呀,一起。”
宫女柔顺地躺在他身侧,错过了年轻皇帝黝黑的冷漠的眸光,一闪即逝。
他问:“阿无,你说,我死了以后,你怎么办?”
宫女:“奴婢是来服侍您的,您去哪儿奴婢便去哪儿呗。”
皇帝哈哈大笑,笑的有点急,呛住,咳嗽了好长时间才停下。
宫女忙用帕子为他擦拭嘴角的血。
皇帝道:“朕,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膝下一直无子,但只要耐心一点也不是不能生的。”
宫女的手微顿。
“梁太傅,文信侯,却一刻也等不了。”皇帝叹气,“给朕用虎狼之药,朕是活不久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大皇子是那样的身子,比我还坏,哈哈哈……”
他太累了,快要撑不住。
母后与外祖父,谁也帮不了他。
没有人能帮他。
他将成为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了。
宫女于夜色里的眼眸似有水光,“皇上。”
“那个药,你不必再下了,朕就剩一口气吊着,实在不想再吃那玩意。朕,朕保证撑不了三天。”皇帝唇畔漾起讥讽的笑意,音色凉凉的温柔。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明白一切,却清醒地目睹她的背叛。
黑暗中,有湿润的水珠大颗大颗低落皇帝的手背,他听见宫女说:“没关系,又不是只给你吃,奴婢也吃的,一直陪着您,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句话……是真的。”
每个人都对他说假话,唯有宫女说要一直陪着他的话是真的。
宏景元年,十月初五,夜,新帝驾崩,是大瑭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
与先帝仅仅相隔不到八个月。
小梁妃也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怀抱大皇子登基,文信侯,梁仆射摄政。
皇帝驾崩当晚,梁元序拜见祖父和父亲,提议扶持敏王。
文信侯岂会答应。
扶持敏王哪有自己做摄政王显赫。
梁元序只得放弃。
睡了一觉,又要改朝换代了。
虞兰芝聆听专属于帝王的丧钟,惊坐起。
疯疯癫癫的狗皇帝去世了。
狗皇帝不是什么好人,然而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驾崩,大皇子尚未长大……
普通百姓啥也不图,就图个安稳。
年仅五个月的皇帝,能给谁安稳呢?
小梁妃,不,梁太后也不过十八-九,同她差不多。
这,这,委实不像话。
皇帝大行,郊社署忙炸了锅。
整个上午,虞兰芝和宋音璃在公署与宫城的明堂之间穿梭了三趟,累得午膳都不想吃。
粗使婆子来禀报:“虞署丞,外面有人找。”
虞兰芝整了整微乱的发丝,跑出廨所,走到前院,只见陆宜洲遥遥而立,俊美无铸。
“你怎么来了?”她走过去。
“正好路过,想着不如见你一面。”陆宜洲捏了捏她的粉腮,“我要去趟菱洲,这次很快就会回来,咱俩的约定得往后挪一挪,可不许算我不守信。”
虞兰芝:“皇帝大行,还学什么射箭,连猎都打不了。”
陆宜洲:“那我也得与你说清楚。”
真像呀,像缠着阿娘啰啰嗦嗦的阿爹。
虞兰芝拍拍脑门,他就是她的夫君啊,当然会这样。
“今天就要走的吗?”她问。
“明日。”陆宜洲低声道,“等你下衙,能否载我一程?”
虞兰芝:“你是单纯想坐马车,还是想在车上亲亲抱抱我?”
“都想。”
“……”虞兰芝说,“咱俩这样不守妇道和夫道,于理不合。”
“念书念傻了吧你,真把规训愚民的话当圭臬。”陆宜洲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制定规则的人背后其实妻妾成群,外室成排
……”
虞兰芝哑口无言。
还有这事?
“如果有天,你变成制定规则的人,会那样不?”
“当然不。”他眼角一挑,“咱俩势均力敌,你一个正正好,再多一个我的腰受不了。”
虞兰芝面如火烧,啐他一口,无耻!
势均力敌什么意思?是说她也跟他一样无耻,一遍遍要不够?
“要不早点成亲吧,芝娘。”陆宜洲敛笑,无比认真,视线与她相抵,“我怕小皇帝……”
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小皇帝活是活不久的,身子骨就那样。一直在强行续命,等着另一个,小梁妃,如今梁太后腹中的。
届时这边才走出国丧那边又驾崩,他与她的婚期遥遥无期。
虞兰芝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
陆宜洲保证过不会强迫她提前婚期,就不能为难她,忙道:“不许对本公子拉着脸,婚期如常还不行……”
“可以提前。”她轻声道。
陆宜洲睁大了眼睛,迸出惊喜。
虞兰芝仰脸看向他,“那时不想提前,是畏惧你。我总觉得你看不上我,去了你家少不得要挨欺负,就,就想着等一个机会退婚……”
主要还是因为梁元序,但这种时候不提为妙。
反正她想通了,那么早点晚点都无所谓。
总比再遇上国丧好一些。
陆宜洲目不转睛凝住她,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酡红的娇颜。
他走上前,揽她入怀,带她转到了合抱粗的树身后,抱了她许久。
一遍遍吻她额头。
“芝妹妹,我会疼你的,只对你好,不要怕。”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