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嗯,听你的。”陆宜洲……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虞兰芝迎合道:“你强,你强,谁能强过你。”

她兴致缺缺,并没有特别想知道陆宜洲和梁元序谁更强。

都差不多,漂亮的皮囊下藏着相似的灵魂。

连对女人的喜好都差不多。

先是璃娘后是她。

得不到,立即换下一个更漂亮的。

神清气爽,干脆又利落,全然不像她,执拗又天真。

所以他们都是聪明人。

虞兰芝也要变聪明,不再做感情上的弱者,不依赖任何人。

回过神,她听见陆宜洲仍在较真,“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没在听我说话?下回打猎你可瞧仔细,别怪我不给你‘序哥哥’面子。”

故意加重“序哥哥”三个字,含着一点恶意一点酸意一点幸灾乐祸,但他表情收敛许多,并不敢真的招惹她。

虞兰芝抿唇不语,瞥了他一眼。

眼波如丝。

“……”陆宜洲的心尖尖酥了半边。

自从知了事,她无意识的一

举一动都像是小钩子,勾住他的魂儿,引他胡思乱想。

陆宜洲心虚,心虚之下分外谨慎,喉结动了动,寡言少语。

虞兰芝仰脸又扫了他一眼,转而垂下眼帘。

田庄“奸-情”东窗事发,原以为他怎么也得揍梁元序一顿,谁知兄弟俩非但没打起来,关系还一如从前,合着就她一个大冤种,被整整教训了一夜。

陆宜洲也是个柿子捡软的捏的人。

她在心里不屑地笑笑,全然忘了自己前不久才“捏过”沈舟辞,并踢到铁板。

人生处处不如意的她与春风得意的陆宜洲牵着手,不一会儿出了角门,熟悉的马车早已守候。

“仔细脚下。”陆宜洲双手扶着她手肘。

贵族女郎的裙摆长,有时达到数十间,行走如花绽放,足够美足够飘逸,实则行动不便,稍有不慎踩一脚摔个七晕八素,丢尽淑女的体面。

所以在外行走,陆宜洲时时刻刻注意路况地形,护她周全。

这份照顾在虞兰芝眼里却是再寻常不过,犹如喝水吃饭。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被人伺候的,况且阿爹也是这么待阿娘的。即便陆宜洲不伺候,也会有其他婢女代劳,且做的绝不比他差。

这是娇滴滴的贵女骨子里的配得感,陆宜洲就得呵护她。

只有陆宜洲自己清楚,待她有多与众不同。

他从未伺候过人,也从没想过自己这么会伺候人,在没有任何引导的前提下,一切自然而然,仿佛血液里流淌的意识。

虞兰芝不想再去喝花酒,一名花魁千两起步,不管她与陆宜洲做不做“一夜新郎”都是这个价,总不能为了不亏本强行做新郎吧……

她不愿意。

不愿让别的女人碰他,是洁癖也是独占欲。

“宝通寺如何,据说今日还有花展。”虞兰芝望着陆宜洲的眼睛说,“我从没见过十丈珠帘。”

十丈珠帘同绿牡丹差不多,皆为当世罕见名菊之一,其瓣如丝如缕,白如雪,粉似霞,黄绿的花蕊,每当清风拂过,簌簌飘逸,可不就如十丈珠帘。

“嗯,听你的。”陆宜洲笑。

出来玩为的就是讨她欢心,自然以她的感受为主。

“游完花展,我们再去附近的芙蓉湖休息,如何?”他握住她的尖尖玉手,捏一捏。

每年十月左右,芙蓉湖畔芙蓉绽满枝头,灿若云霞。

虞兰芝眼睛亮晶晶的,“先去芙蓉湖垂钓,再逛花展。”

“好。”

陆宜洲稍稍用力,将对面而坐的她带向自己。

虞兰芝受惊,本能地攀住他肩膀,跨坐于他怀中。

他亲亲她,“我家与宝通寺颇有渊源,今日过去,他们定会在芙蓉湖畔设步幛,环境清幽,适合垂钓,咱俩比比谁钓的鱼儿多。”

虞兰芝心动,点头应下。

芙蓉湖属于宝通寺,寺庙惯以步幛圈地接待贵客,提醒附近游玩的人回避。

陆宜洲掀起窗帘一角,吩咐高择:“宝通寺,你去打点下。”

言简意赅。

高择领命催马先行一步,眨眼拉开数丈距离,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

年轻人抱在一处情难自抑,难免失控。

虞兰芝身如炭火一般,也不知谁先主动的,反应过来时,口中鼻腔已填满了陆宜洲的气息。

他亲昵起来总是充满了攻击性,以侵-入的方式宣布主导地位。

知了事的郎君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克制,每天都克制,就连在梦里也不敢对她放肆,总怕她记恨他。

多日不见再度亲密,回忆如潮,熟悉的旖旎寸寸复苏,陆宜洲情兴如火,不得不中途停下,喘息须臾,重新吻住她。

如此反复,倒是折腾坏了芝娘。

她无力地挂在他身上。

“好妹妹,再给我一次,好不好,我发誓只用你喜欢的方式……”

她喜欢的方式?

触目惊心的画面铺天盖地闪现,虞兰芝打个激灵。

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喜欢那样。

陆宜洲的眼角泛红,眸中似有潋滟水光,哀求的,可怜的。

怀中陡然一凉,佳人离开了他。

虞兰芝退回对面的位置,特特拉开与他的距离。

宛如烈烈燃烧的火堆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陆宜洲很委屈,不敢说,却也不再刻意遮掩。

虞兰芝一眨不眨望着小陆宜洲。

他一眨不眨凝视她的小脸。

“你为何总这样?”静默片刻,她说,“一刻也不消停,总是直挺挺的,以前的你不是这样。”

陆宜洲面无表情道:“以前也这样,我不让你发现。”

“现在为何不藏着掖着?”

“现在动不动就拥抱,怎么藏,藏哪儿?”

“……”

所以就破罐子破摔了。

虞兰芝慢吞吞别开脸,不想与他对视。

陆宜洲闭目,深呼吸,转移注意力,内心平静,那里也平静了。

缠绵戛然而止,余下说不出的落寞。

安静的车厢仅剩窗外轮毂声声。

车厢内,虞兰芝靠着车围子抱膝而坐,觑了陆宜洲一眼。

他眉心微蹙,神色颓败,嘴角的小梨涡也没了。

“我们尚未拜堂,就算已经犯过错,也不是再犯的理由。”她盯住裙上的刺绣,“况且,我也不想再吃药。”

药?

“是药三分毒,避子药也是药。”

“我给你吃的绝对无毒。我发誓!”陆宜洲抬眸,湛然雪亮,“不信我吃给你看!”

天知道他有多疼她,便是再如何忍耐不住,也不至于糟-蹋她的身子骨。

“果真?”

陆宜洲用力点点头。苍天可鉴。

虞兰芝松了口气,心底的一个死结徐徐打开。

不痛了。

陆宜洲挪过来用力拥住她,脸颊贴着她额头,“你总是对我充满敌意,把我往坏处想。”

虞兰芝手心微蜷,欲言又止。

“你是妹妹,我会永远谦让你,不与你计较。你能不能……也别再与我计较了?若是怀疑我做了坏事,直接问我便是,我一定好好回答你。”

虞兰芝“嗯”了声,抬眸凝视他眼睛。

陆宜洲:“那我们何时过去?”

“去哪儿?”

“画舫。”

“……?”

陆宜洲:“今天吗?”

“我何时说要过去?”虞兰芝满眼难以置信。

陆宜洲比她更难以置信,双唇动了动,“方才你不是确认了那药无毒,你,你戏弄我?”

声音都有一丝儿颤,眼角和耳朵迅速红了。

虞兰芝:“那是因为我吃过,担心伤身才与你确认,不是答应你……”

“……”

陆宜洲嘴角轻抿,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又蓦地睁大,嘴唇热乎乎的,软软的,是她在亲他。

还不等他仔细回味,那甜蜜的吻就没了。

虞兰芝:“我没有耍你。”

陆宜洲呆呆直视她。

虞兰芝倾身又亲了他一下。

陆宜洲彻底失去了反抗,呢喃道:“我信。不要再亲了。”

倘若无法疏解,这些甜蜜的吻都不过是残酷的折磨。

车厢里,两个人重归于好,十指相扣。

陆宜洲:“下次旬假,我来教你射箭。”

“嗯。”

“你有趁手的弓不?”

“雅伦给我做了一个,竹子的,很轻。”

她不敢再扔沈舟辞送的,却也不会去用。

沈舟辞在她身上图不到好处,已不再把她当回事。

当他不再言听计从,虞兰芝发现自己拿他毫无办法。

马车越行越慢,车夫长长的“吁”一声,车厢微晃,完全停下。

两人先后下车,手牵手穿梭在秋末的晨光里,红色的树叶在枝头摇曳。

虞兰芝落后一步,陆宜洲时不时扭头看她一眼,脖颈白皙修长,突出的喉结并不突兀。

她对他笑了笑。

陆宜洲抿笑,小梨涡又出现了。

原来他真正的情绪都藏在梨涡。

……

与此同时的虞府,沈舟辞找了那么多

冠冕堂皇的理由,最终只听见了一件事:虞兰芝大清早就与未婚夫踏秋去了。

他嗤笑一声,扭身头也不回离去。

此行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个机会向她道歉。

那天,是他失控,吓到了她。

她应是第一次面对震怒的他,这样不好的他。

他怎能因为那么小的事情对她发火呢?

不过一张弓而已。

他的心和尊严不都时时被她踩在脚下,又何必忍不了一张弓受她作践?

……

虞兰芝痛痛快快玩了两柱香,垂钓自然是她赢。

陆宜洲挺笨的,钓鱼都不会,她总算发现了他的弱项。

每当她甩钩收获,陆宜洲都会捧场地夸一句:“还得是你。”

让她赢了,她高兴一天。

陆宜洲笑。

“芝娘,高兴了不?”

“高兴。”

“不要忘了咱们说好的,别再对我充满敌意。”

“嗯。”

陆宜洲心满意足。

他不懂芝娘眉间的怅然,那就想法子哄她开心,就像现在,云开雾散,她望着他,再没有一丝丝厌恶。

这样挺好的。

宝通寺的花展人头攒动,陆宜洲帮她在脸上蒙了一片丝帕,“别怕,我牵着你。”

婢女和护卫始终一步之遥跟随,她不怕。

逛了会儿普通的花卉,两人直奔十丈珠帘,从这里开始,就不再是免费。

两位武僧守在入口,中间的案上摆着大红色的功德箱,实则收费箱……

想进的话先捐香油钱。

宝通寺的和尚委实精明。

却也因为收费的缘故,游客骤减,于不缺钱的人来说反而是好事。

一脚踏进名品稀珍的园子,呼吸都变得清新,周遭鸟语花香。

陆宜洲陪她挑了两盆十丈珠帘,和尚们一开始不想卖,在认出陆宜洲身份后又眉开眼笑,不仅卖,还随便挑。

“我发现许多规矩是立给普通人遵守的。”虞兰芝忽然道,“你就不一样,同你在一起,处处是特权。”

陆宜洲:“是这样的,所以嫁给我真是太好了。”

他刮了刮她的小鼻梁。

“你真了不起。”虞兰芝说,“我若是你这般条件,八成要长歪,变成说一不二的混世魔王。”

陆宜洲皱眉摇头,“变不了,我祖母打人特别疼。”

陆老夫人还会打人?

虞兰芝来了兴致,“你这么优秀,她老人家又那般慈祥,怎舍得打你?”

“男孩子犯了错当然得挨揍。”陆宜洲坦然道,“不过我确实优秀,祖母极少揍我。”

“那你阿娘呢?”

陆宜洲轻描淡写道:“她从未打过我。”

这才对。虞兰芝又问:“四姨父,揍没揍过你?”

“没。只有你和祖母打过我。”

还有梁元序,但他死都不会告诉她的。

虞兰芝:“我阿爹阿娘也从不打我,待我如珠似宝。”

陆宜洲没有接话。

他甚少不接她的话。

因他是祖母和祖父养大的,爹娘不打他可也从不管他。

父亲的眼里只有哥哥,母亲得不到父亲的关注,自然提不起兴趣待他,便三天两头病一场,将他彻底丢给了祖母,也彻底与父亲划清界限。

在接触芝娘的家人以前,陆宜洲从不知父母可以那般疼爱孩子,孩子可以无条件依赖父母。

他小的时候只有祖母,长大了母亲才越来越关注他。

将他带在身边,或者提一句,就会有无数艳羡的目光投过来。

母亲很得意。

父亲也开心,夸他懂事,是个大人。

但都不及岳父对他说你也只比芝娘大两岁,还是个孩子。岳母亲手做饭给他吃。

他的母亲,莫说做饭,一不顺心饭桌都能掀了。

陆宜洲只闪神片刻,右手就被一只暖暖的嫩嫩的小手攥住。

虞兰芝主动牵他离开,走得飞快,放弃了既定的路线,完美避开一身常服的梁元序。

梁元序身边的女人,依旧戴着帷帽,神秘又美丽。

梁元序也发现了她,神情凝滞,看不出情绪。

尴尬的吧。她猜。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啥好尬的。

他要负责,被她明确拒绝。

那么从拒绝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他的感情就与她无关。

陆宜洲:“我说突然这么好,主动牵我,怕不是担心我让你在梁元序面前丢脸?”

“你让我丢的脸还少吗?”

陆宜洲小声嘀咕:“你不也常常让我丢脸……”

虞兰芝回头望了眼,已经没有梁元序的踪影。

很好,他跑得比她还快。

陆宜洲撇撇嘴。

日西时分,满载而归。

虞兰芝神清气爽,兴奋的红晕还未从脸颊褪去。

那些无处宣泄的火气早已无影无踪。

她又变成了开心的小娘子。

陆宜洲这个人挺有趣,尤其不吵架的时候。

次日上衙,虞兰芝肉眼可见地精神饱满。

宋音璃见了直夸她气色好很多。

原来她先前的积郁那么明显,明显到大家都察觉了,只是没有说出口。

虞兰芝摸摸脸,“以后不会那样,我想通了。”

宋音璃笑道:“什么想通。”

“通透的通!”

宋音璃眨眨眼,听不懂,但感觉很有道理。

她当然不会懂。

虞兰芝笑盈盈的。

当她放下一堆纠结的乱麻,去掉敌意,用平常心接纳陆宜洲,发现完全可以与他和平共处,并且相处得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