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所托之事,虞兰芝应下了,会去做,不会隐瞒爹娘。
抛开皇帝不谈,先帝的儿子仅存敏王和凛王,确
切地说仅存敏王,凛王已被废为庶人,时人称呼其魏瑺。
魏瑺至今尚未“病逝”,只被下了玉牒,实在是新帝为数不多的“仁慈宽厚”。
不争不抢的敏王无功无过,貌似全须全尾活着,实际上一场无妄之灾就能夺走他的安身之地。
性子再绵软的人也难免感到心寒吧。
冯太后手里的底牌不多,大多时候唯有顺应天命,原本都打算认命了,心里那道微光因小皇子的心疾,突然亮了亮。
死灰复燃。
她想知道敏王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廿九这日,皇城休沐,官道冷冷清清,偶尔路过一两名宫女内侍。
虞兰芝过了门籍核查,踏进司法森严的大理寺,相比太常寺,这里显得更深沉静谧,再活泼的人来了都会敛起表情,断不敢嬉皮笑脸。
冯太后落魄了也是太后,虞兰芝奉口谕探望敏王,自会有内侍全程陪同接待。
一开始虞兰芝挺纳闷,冯太太直接让心腹宫女走一趟不比她靠谱,而后又释然了。
假如心腹能堂而皇之走出,冯太后从一开始就不会与她结缘。
内侍稍稍领先半步引路。
对过也迎面走来一名内侍,显然是敏王的人。
待他走近了,脸上的疤痕一览无遗,大多分布在右脸,扭曲可怖,一场大火留下的。
别说小娘子了,便是成年男子见着这样的脸,也会不禁色变。
虞兰芝只是睁了睁眼眸,似是对那些疤痕的同情,仪态照旧温雅娴静。
疤脸内侍有一个充满书香气的文雅名字,叫棋墨。虞兰芝想,他的主子应是相当喜欢他,便是残了都带在身边,委以重任。
棋墨落落大方,棋墨的主子落落大方,虞兰芝更不能失张失智。
三人继续往前走。
棋墨:“真是谢谢虞掌固,大热天的跑一趟。”
虞兰芝:“公公言重了,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自从王府走水,太后就一直记挂敏王,不知这里住着可还习惯?”
“还好还好,敏王向来自律、朴实,打打棋谱看看书,日子倒也照常过着。”
虞兰芝:“敏王殿下心性超然。”
“冯太后慈祥如故,我们敏王感激不已,他日有机会,定不忘了给太后磕头。”棋墨絮絮叨叨的。
虞兰芝:“敢问敏王的贵体近来可有好转?”
棋墨笑容更甚,“已经大好。此番多亏小陆大人,特特接来胡太医,两副药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本来就不是大毛病,只是一直耽误着,没有受到应有的照料,才日益严重。
得亏医治及时,再拖下去可就真成根深蒂固的顽疾。
棋墨感激胡太医,更感激陆宜洲。面前的女官是陆宜洲未婚妻,他自然要拣好听的话多说说。
感激赞誉之言发自肺腑。
虞兰芝谦逊抿笑,安静听着。不然还能怎么着,这是她的未婚夫,再不济也不能在外面讲对他不利的话,更不能替他全都接了,唯有谦逊一笑。
棋墨双手合十,“小陆大人菩萨心肠,容貌亦如观音,这般年轻,如此品性实在令人钦佩。”
菩萨心肠,雷霆手段陆少卿。
每个人口中的陆宜洲都那么完美,从性格到品行,仿佛,不对,压根就不是虞兰芝熟知的那个。
倘棋墨说的是真的。
那幼稚、矜傲、好色的陆宜洲又是谁?
待她时好时坏的那个人又是谁?
虞兰芝感到困惑。
穿过高耸的芭蕉篱落,在绿竹围成的阴凉屏障下,露出一座幽深凉亭。
亭下陆宜洲正在与敏王对弈。
清风徐徐,竹叶婆娑作响。
棋墨噤声,歉意地瞥一眼虞兰芝,稍等片刻,观棋不语。
特意挑的休沐日,白挑了。
谁能想到陆宜洲的休沐是躲在这里下棋?
苍翠的竹叶在他白皙的脸颊投下淡淡疏影,眉目专注,不苟言笑,但他眸光微闪,抬眼精准地发现她,从错愕到神采奕奕。
生动又熟悉。
虞兰芝蹙眉,他敛笑,重新专注棋局。
虞兰芝轻咬下唇。
敏王乃不可多得的棋道高手,常常出其不意,以柔克刚,与陆宜洲难分伯仲。
二人渐渐成了棋友,惺惺相惜。
敏王确实有自己的心思,对陆宜洲的欣赏也不曾掺假。
作为一个自身难保之人,敏王非常清醒,不臣之意咽在腹中。
不管那个位置上坐着谁,都影响不了陆氏百年基业。
敏王毫无胜算。
一盏茶后,敏王哈哈大笑。
“方才你明明退无可退,苦苦挣扎竟又反败为胜,实属罕见,这一遭,本王定要载入棋谱。”
陆宜洲拱手:“微臣侥幸。”
心底得意不已。
便是再无解的局今儿也得赢。
他家的小刺猬看着呢。
陆宜洲偏头凝视虞兰芝,试图从她脸上寻找赞叹、钦佩或者别的什么,她却没有看他,盯着一丛白茉莉发呆。
真扫兴。
棋品如人品,有时几盘棋便能窥见一个人的真实脾性。
敏王输得起赢得磊落,便是仰仗陆宜洲这段时间,感激是真,欣赏是真,自始至终的不卑不亢、张弛有度更是真。
宠辱不惊。
有趣,并非外界传的书呆子。
棋墨瞅准时机走过去一拜,说明虞兰芝来意。
虞兰芝立在适宜的距离,朝看过来的敏王遥遥福身。
姿态端雅矜贵,是个名门淑女。
敏王看看虞兰芝,再看看陆宜洲的眼神,联想到淑女姓虞,顿时了然,笑道:“母后拳拳慈母心,本王没齿不忘。你回去替本王劝慰母后,请她老人家天热少食冰,天冷多加衣,顾惜凤体,颐养天年。”
虞兰芝记在心里,应是。
亲王衣着整齐干净,偏瘦,目光清亮有神,皮肤白里透红,泛着健康的光泽,说明活得扎实,生命力像野草一般旺盛。
敏王又叮嘱了几句。
虞兰芝一一记下。
敏王是过来人,又岂会不懂陆宜洲眼底的温柔,遂有心成人之美,“虞掌固走一趟不易,既然棋局已毕,便劳烦陆少卿代棋墨送一送佳人。”
虞兰芝抬眸,陆宜洲正在看她,目光灼灼,全然不似廿二那日的冷淡。
棋墨闻弦歌知雅意,连忙让贤。
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陆宜洲亲自送她离开。
总觉得回去的路比来时延长许多。
虞兰芝疑窦丛生,又苦于路痴之症,找不到证据。
“咱俩真有缘。”陆宜洲说,“敏王命我送你,可不许赖我。”
“可敏王也没让你送这么久。”虞兰芝葱白的手儿指指他,带起一袖体香,又恨恨指向前面,“我只是不记路,不是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我请问呢,你们大理寺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
陆宜洲在那一瞬盈香里恍神,口干舌燥道:“你怎么老是凶我啊?”
虞兰芝噎住。
有吗?
好像是有点。
她对他充满了敌意与防备。
“廿二那日也是,冷不丁出现在上朝的路上,那么凶,我以为你要跳过来揍我。”陆宜洲说,“幸好你没有。”
“我为何要揍你?”
陆宜洲脸一红,垂眸道:“你总是哭,我有点乱,分不清你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就凭着感觉乱来……”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揍他能消气么……
虞兰芝双手交叠用力捂住他的嘴,“你再乱说话,我,就杀了你!”
附近没有人。陆宜洲眨眨眼,无声地说。
“你生气的样子真像一只小刺猬。”陆宜洲笑了,拉下她的手,十指相扣。
虞兰芝:“……
”
陆宜洲:“芝妹妹,下月十二,父亲要为我在宗庙举行及冠礼。”
及冠之后就不再是少年,是成年郎君,意义不亚于小娘子的及笄礼。
“嗯。”虞兰芝抽出手,又被他攥在手心里。
“你想要什么?”她问。
陆宜洲立刻指了指自己的腰。
纤细的,劲瘦的,快的要命,数次将她顶到帐子外……虞兰芝难以置信瞪着他。
她脸颊这么一涨红,他脑海这么一思索。
“休要诬赖我……”陆宜洲的脸“唰”地涨得比她还要红,又急又尬道,“我不是那种意思,是香囊,我要你做的。别的郎君都有未婚妻送的丝帕香囊挂腰间,多缠绵,偏我什么都没有。”
虞兰芝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声若蚊呐,红晕已顺着脖颈蔓延抹胸深处。
“好,是我下流,我乱想。”陆宜洲转而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送我。”
他扶虞兰芝登上马车,挥挥手。
车帘落下,虞兰芝有气无力一蹲,双手抱头,锤了锤。
大瑭的及冠礼由族中最有威望的男性长辈在宗庙主持,受邀者皆为男子。
及冠礼的日子由受冠者父亲精心敲定。
礼成再腰佩未婚妻赠予的丝帕香囊,在大瑭蔚然成风,一种低调又甜蜜的炫耀。
这香囊,陆宜洲不主动开口,虞兰芝于公于私都会送的,只没想到他仅仅要这个。
至于塞进香囊的丝帕,虞兰芝选了一条大众化的鸳鸯纹。
不出彩也不出错。
次日上衙,虞兰芝来到咸凤宫复命。
大宫女眼神含光,笑盈盈迎来。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
冯太后赐座,命虞兰芝坐下回话,意思就是要尽可能详细述说敏王的情况。
虞兰芝知无不答,可惜情况就是那么短短的一问一答,几个来回,所以她特别描述了敏王的状态,身体好,心性超然淡泊。
这些就足够了。
冯太后所求也不过这些。
经过一波又一波的变故,亲王屈居大理寺,还把自己活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意志之顽强已经超越了大多数。
时光来到了八月,木樨花香,蟹儿肥。
虞兰芝当值的廨所,柿子红,小灯笼一样挂在树上,又好吃又好看。
自从那日姐妹交心,宋音璃不再刻意回避。
再如何避也阻止不了风言风语传进表妹耳中,那就勇敢面对,正大光明踏进虞兰芝的廨所,迎接锋刀剑雨。
果然,裴掌固和季掌固当场愣了下,万没想到宋音璃还敢出现在她们面前,真不要脸。
二人对视一笑,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聊天。
裴掌固:“奇了怪了,怎么方少卿才往咱们这边走勤快些,就有人凑过来,怕不是担心旁人也用她的手段抢了吧。”
噗嗤,两人掩口偷笑。
虞兰芝撸起袖子就被宋音璃按住。
宋音璃:“幸好方少卿谁也抢不走。哪怕女郎在元宵节哭花了胭脂面,告诉他我心机深,与有夫之妇眉来眼去,举止轻浮,他都不为所动。”
裴掌固如遭雷击。
“天下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虞兰芝双手合十。
裴掌固的五官扭了扭。
虞兰芝:“倘若把盯着男人的执着用来念书,对付女郎的力气打打拳,裴掌固,你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讨人嫌的。”
“你们,你们,合起来欺负我。”裴掌固泫然欲泣。
全然忘了主动挑事儿的是自己,合起伙霸凌美貌女官的也是自己。
“欺负的就是你,你打我呀。”虞兰芝龇了龇牙,小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我可不是宋署丞那般好性儿。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再让我听见什么酸言酸语,牙齿给你拔掉。”
裴掌固胸口剧烈起伏,又气又怕,忙看向一丘之貉季掌固,二对二也不是没有胜算。
谁知季掌固像只鹌鹑,埋头缩在角落。
“你们,你们欺负人……”裴掌固来回这一句,因为她确实是在被欺负,被人以多欺少,被人威胁,却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周遭视而不见。
这种感觉糟透了。
惶恐、无助、屈辱。
宋署丞打量她的眼神宛若刀片,落在哪里,哪里疼。
裴掌固“哇”的一声掩面跑走。
此时的她只有委屈,早已忘记那些遭受她欺凌的人,最严重的一个小娘子悬梁自尽过,虽然没死成。
刀子唯有割在自己身上才会痛。
但是痛的时候坏人只会怜惜自己,反思者甚少。
虞兰芝不在意,她又不是裴掌固的爹娘,没有教她做人的义务,只想让她害怕。
见到她就害怕,做坏事前害怕,这些就够了。
八月初九吉,方宋两家联姻。
考虑到宋音璃年满十九,方知蕴二十又一,婚期便定在了次年四月,比虞兰芝早两个月。
单从年龄来说今年更合适,但成婚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仓促不得马虎不得,才改为次年。
太常寺独身的小娘子至少有一半一夜之间失恋。
好东西人人都喜欢,勇敢者先得。
裴掌固告了三天假,躺在家里不吃不喝。
又可怜又可恨。
爱慕方知蕴的少女心可怜,欺辱别人、不正当竞争又很可恨。
虞兰芝用碎片时间赶在初十,陆宜洲及冠礼前两日缝好香囊。
原想吩咐菘菜送去陆府,又恐被人瞧见笑她态度轻慢,对未婚夫不尊重。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便给陆宜洲下了帖子。
当天送去的帖子,他当天登门……
陆宜洲先是向岳父岳母请安,乖觉知礼,深得长辈欢心。
长辈一高兴,就放他去荷香水榭见芝娘。
在见到芝娘前,陆宜洲思虑百转。
婢女打起竹帘,他低头迈入,日夜思想的人跃入了眼帘,脑海顿时空白。
他的芝娘是个一点亏都吃不得的主儿。
牙尖嘴利,小嘴不饶人,时常戳他肺管子。
在祖母跟前受了气都会把邪火撒在他头上,欺软怕硬。
可是,受了那么大委屈的她,到现在还没有打他骂他。
“芝娘。”陆宜洲惴惴坐在她对面。
莫非……她怕他婚后报复,所以才按下不表?
“成品不太理想。”虞兰芝把香囊推到他手边,“我已经尽力,你要是不喜欢,就让婢女重新做一个,权当我做的,咱俩不说,谁也不知。”
蓝白相间的绣品,看得出她花了心思,努力美化过。
“挺好看的。”他说,“我不缺香囊,不需要别人做。”
陆宜洲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绣品,握在手里,紧了松,松了紧。
虞兰芝望着他。
他笑意渐敛。
良久,才在她的目光下,改口:“是能接受的那种丑……”
“那,你敢戴在身上吗?”
陆宜洲面色微变,梗着脖子道:“戴的。”
“我自己都不敢。”虞兰芝又掏出一只做工明显精致的,“这是我婢女做的,代表我,要不……你凑合凑合?”
陆宜洲没接,低头在腰间捣鼓几下,挂好了虞兰芝亲手做的。
“是不太好看,比专业绣娘差很多。可是我的妻子又不是绣娘,也不靠女红吃饭,能做一只完整的香囊,已经很厉害了。”
自从知了事,他仿佛开了窍,在哄着她的时候尽量说一些中听的。
果然虞兰芝充满防备的眉眼松开。
“不是绣娘也不靠女红吃饭”极大地取悦了她。
竹帘外,田妈妈倚老卖老,不把站在门口的婢女当回事,偷偷瞄了一眼室内。
茶室小两口从对桌而坐变成了姑爷坐在五娘子身边,两人垂着头,不知在讲什么,姑爷柔声细语,极是温存,五娘时不时抬眼看看他。
真个儿蜜里调油。
田妈妈眉开眼笑离开。
室内,陆宜洲道:“你帮冯太后不是什么大事,陈太后诸事不顺,根本没空找冯太后麻烦取乐。”
虞兰芝:“我阿爹也是这么说的。”
“可也不能来往甚密,平白让陈太后记下。”
虞兰芝点点头,“我只是觉得她不是坏人。”
说到这里,帘子外偷窥的仆妇已然离开。
陆宜洲这才小心翼翼把虞兰芝抱进怀里,“芝娘,我每天都在想你。”
熟悉的气息,刻骨铭心的肉-体与香味,幻化成了诱惑的渊海。虞兰芝伏在他怀中,身体与灵魂不断对抗。
“陆宜洲。”她说,“你欺负我,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陆宜洲:“……嗯。”
“你在床上的表现特别差,真的很差劲。”
他神色微变,温柔凝在脸上,身体僵硬。
“急成那样,我还以为你多有手段。知道我为啥一直哭不?因为疼,因为体验糟透了!”她说,“你真的很让我失望,没想到你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郎君。”
一口气说完,淋漓尽致,心底郁气彻底疏通,大仇得报的愉悦冉冉升腾。
她满足地环住了他,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陆宜洲像被定住了,眉眼都往下耷拉。
良久,才轻轻道:“你撒谎,你才是真的差劲。”
“虞兰芝技术差,人品更差。”
虞兰芝才展开一丝的愉悦陡然僵在脸上,推开他,咬牙。
“什么都不会,连接吻都是我教你的。在床上只想着自己,自己舒服就行,一点也不管我。不仅技术不行,体力更烂,三两下就瘫倒。”
陆宜洲直勾勾盯住她。
“心里想要拥抱我,嘴巴却不敢承认,于是满口谎言,你人品比技术更差劲。”
“故意说让我心碎的话,看我为你痛苦,你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他冷笑,“虞兰芝,你真差劲。”
她像被人扒了皮,无所遁形,张了张嘴。
呼吸急促,脸越涨越红,脖子上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陆宜洲倾身将她完全捺入怀中,手臂用力箍紧。
心跳如擂鼓,仿佛摇山振岳,震耳欲聋。
他说:“你想怎么抱我都可以,怎么亲我都行,只要你高兴。可你不能撒谎,说违心的话,折磨我,让我为你魂不守舍。”
虞兰芝在他怀中微微发抖。
“承认有欲念,就那么可耻吗?”陆宜洲低头,想要看清她的眼睛。
却被她拙劣的吻堵住嘴。
他不屑,“我再教你一次,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