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阵风把这尊阎罗给吹来了啊?
偏生撞上这档子事情!
邢大人触及男人脸上的冷意,腿肚子都忍不住发抖。
他恭维着沈景湛,弯腰弓背问他过来怎么不事先让人通传一声,好歹他亲自前去迎接啊?如此一来岂不是怠慢了吗。
沈景湛似笑非笑看着他,“邢大人忙碌,要审理京中的无数冤案,本官哪里敢叫人来打扰?”
这句话几乎说得邢大人汗流浃背,额头上方才擦拭而去的汗珠,此刻已经忍不住簌簌而下了。
“您...你说这句话就言重了...下官哪里担待得起呢?”沈景湛往日里就清冷,邢大人在上早朝的时候,远远见过这位效力于御前的天之骄子一面。
那可真是高不可攀的。
有司衙门在京城主要处理百姓的琐事,连大理寺的边沿都够不着,就更不要提中书省了。
年纪轻轻就有了上位者的威严,谁敢惹?
所以,这尊阎罗今日怎么过来了?
邢大人在脑子里疯狂转着,奈何不清楚沈景湛过来的用意,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沈景湛将愣在长凳之上的女子给抱扶了起来。
对方明显是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呆愣愣由着他抱起来。
女子的身形太过于娇小玲珑,男人宽肩窄腰,两人的样貌都生得极其好,他扶起她,邢大人透过这份窥视,竟然觉得诡异的契合?
可、可怎么可能呢?
一个被休弃扫地出门的小妇人,怎么可能会跟这样位于权力之巅的大人物契合呢?
邢大人立马摒弃自己脑中的念头,他出现这样的想法,一定也是吓傻了。
祝吟鸾的确是吓傻了,就连沈景湛靠近她,当着众目睽睽将她算是半抱下来了,她竟然都没有想到要挣开他?
她没有被打,身上完好无损,怎么会站不起来呢?
祝吟鸾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准确来说,她没有回神,还以为是在梦里呢?
是不是棍棒打下来实在是太疼了,将她整个人给疼晕了啊?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至于为何会出现沈景湛,或许是因为她时常遇到他,脑海里才会浮现这么一个人物。
除此之外,祝吟鸾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了。
可当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漂浮笼罩着她,大掌落到她腰上之时,那温热的掌心将她整个人都给烫得醒了神。
她站定之后,明芽和姣惠冲了上来,一声小姐让祝吟鸾瞬间意识到这是在什么地方。
她火速拉开于沈景湛之间的距离,退到离他很远的地方,给他请安,“世、世子爷万安...”
她垂着眼睛不敢看沈景湛,整个人不断往后退去,自然也就没有看到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有多幽暗。
以及扫了一遍确认她无恙之后,男人冷脸扫过她旁边的姣惠,后者露出失职愧疚的神色。
不仅仅是祝吟鸾没有留意到这一切,就连旁边的明芽也没有留意到。
她忙着查看祝吟鸾有没有受伤,确认祝吟鸾安然无恙之后,在祝吟鸾的提醒之下,跟着姣惠一道给沈景湛行礼问安。
“嗯。”男人淡淡一声。
转而再问她有没有事?
祝吟鸾虽然已经回过神了,可剧烈跳动的心绪还没有彻底平稳下来,她浓密的睫羽颤栗得很厉害,“...没事。”
就在这个说话的空隙当中,邢大人已经叫人搬了檀木椅过来,把场子给清理干净了,尤其是祝吟鸾受刑的长凳还有庭棍都被收了起来。
适才沈景湛不仅截住了要责打祝吟鸾的庭杖,还给捏碎砸到了一边,邢大人为了消灭“罪证”,特地叫人把碎屑都给擦拭干净了就连一点点边角都没有留下。
“世子爷您请坐。”他亲自给沈景湛掸了掸没有灰尘的椅子,请他上坐。
沈景湛在朝廷当中身居要职,可众人还是喜欢称他为世子,只有上朝之时会叫他中书大人。
沈景湛没言语,他一直看着邢大人。
看得对方几乎要起毛了,讪笑得越来越尴尬和难堪,方才开口,“本官今日过来是行御史台监察令,看看有司衙门怎么审理案子。”
他的话语说得轻飘飘,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可邢大人还是提心吊胆,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等沈景湛细问,他便开始陈情,“……这小妇人敲登闻鼓告状,下官方才接了她的案子,正走审案流程呢……”
原本不想要提廷杖的事情,可沈景湛的脸色实在太冷了。
邢大人只能快速带过按本朝律法敲登闻鼓要庭杖三十的事情,以求含糊其词不叫沈景湛追究。
可沈景湛既然为此而来,怎么可能会让他浑水摸鱼,更何况触及了他的逆鳞。
他轻笑,笑得旖丽,比
不笑还要慎人。
邢大人又开始擦冷汗了,腰弯下去,都不敢回视她。
“审案流程?”沈景湛问。
邢大人战战兢兢道,“…是。”沈景湛会不会已经知道这个案子?
可他一向不过来有司衙门,这个小妇人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瓜葛,所以他应该也不知道卫、祝两家的内情吧?
最主要的是当事人祝吟鸾没有说话。
显然是没有见过大人物大场面,被吓到了。
既然是没开口那便好,瞧着沈景湛也没有要问她的意思。
可邢大人没想到,祝吟鸾身边的姣惠在这时候开口,一句话掐中要害,“姑娘适才来递状纸,衙役一应不开不接赶奴婢们离开,甚至还说这是上面的意思,小姐迫不得已才去敲了登闻鼓。”
“哦?”沈景湛看向邢大人,“这就是审案流程?不知道是哪上面的意思?”
邢大人急得脸红脖.子.粗,“您不要听这个凶悍丫鬟胡说,根本没有这件事情!下官一向勤勉,从未有过懈怠欺压百姓的事情啊!还请世子爷明察。”
“邢大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景湛又短促笑了一下。
他话音匍落,就有人把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拖了进来,好像是人。
祝吟鸾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下意识恐惧到想吐,背过身去,等她想要再转过来一探究竟之时。
身侧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她只看到男人宽阔挺拔的背影。
沈景湛挡在了她的前面,她看不到骇人的东西了。
“……”
的确是人,明芽看到以后凑到了她的耳边,告知她沈景湛的随从把人丢到地上以后,将他的脸翻起来,竟然是在门口收了她们银钱又赶她们走的衙役。
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辰内,就被人打成了这样。
祝吟鸾看不到地上血肉模糊的人,但可以从侧边瞧到邢大人。
他脸色发白,“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地上血肉模糊的人气若游丝道,“是……是大人说不、不……不接卫家的案子,小的只是……奉命办事……”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打得痛哭流涕,声音哽咽,“求世子爷放……放过。”
震慑的作用已经起到了。
这人很快就被拉了下去,地上也清理好了。
“邢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男人更像是在问你还要怎么狡辩?
邢大人也清楚,办案讲究人证物证,沈景湛没有拿出来,不意味他没有。
他办事一向是胜券在握,不一击制敌,不是因为手上打击敌人的力度不够,而是喜欢欣赏对方颤颤巍巍做困兽之斗的姿态,同时也享受围猎的快意。
邢大人主要还是被沈景湛吓到了,也不再挣扎,跪下请罪,“下官知错了!还请世子爷责罚!下次再也不这么办………”
邢大人磕头磕得很响,祝吟鸾听着都觉得额头发疼。
她忍不住蹙眉。
可没有想到原本还在审人的男子忽而转过来。
他在跟她说话,声音转变得很温柔,再听不到一丝雷厉冷冽。
不仅如此,他脸上的冷意也消失了,仿佛刚刚凶神般的沈景湛只是她的错觉。
“祝小姐还好吗?”他改了对她的称谓。
第一声没见她回答,又问了一遍。
身边的明芽和姣惠摇晃着她的臂膀,祝吟鸾方才道,“很好……”
“多谢世子爷关怀。”
“卫、祝两家的案子,我已经接了,祝小姐的状纸留下,你随我的人去旁边等候一会,可以吗?”
祝吟鸾听了他刚要抬腿,转念又想到,“我……不用留下问话吗?”
他笑得温和,“这桩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涉及御史台监察纠错,要处理朝廷的事情。”
姣惠和沈景湛心知肚明,沈景湛只是不想要她看到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唯独祝吟鸾和明芽还蒙在鼓里,她的确被沈景湛给唬住了,所以没起疑问,跟着他的人离开了衙门公堂。
祝吟鸾走到转角之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身姿颀长的男人站在公正廉明之下,好似神台君子,周遭的光影笼罩着,显得他温润柔和。
两人的视线无声当中碰撞,他看着她,眸光专注,并不凶冷,可她就感觉自己有些莫名的害怕,匆匆一眼垂下之后,加快脚步离开了,“……”
柔弱的姑娘消失之后,男人脸上展露的温和瞬间收拢而去,转化成为森冷。
他回身之后,居高临下睥着地上跪着的官员,眉眼满是不耐和冷意。
祝吟鸾过来侧厅吃了一盏茶,方才想起来问沈景湛身边的人,“世子爷怎么会过来?”
他的随从恭敬道,“听闻有人在有司衙门敲打登闻鼓,世子爷在附近办朝廷的案子,便过来看了,没想到正碰到姑娘被庭杖。”
原来是巧合。
她说呢,沈景湛怎么会在这里?
说不上来为何,回想沈景湛方才的眼神,她竟然觉得他是为她而来的。
到底是她多虑了。
她跟沈景湛多久没见了,有司衙门在京城位置算偏的,他不在御史台不在中书省,不在沈家,怎么可能过来?
但沈景湛的到来,也叫她有种难言的心安。
否则……那三十庭杖只怕还没有打完,她便已经扛不过去了。
现在回想,勇气.泄.后,她心中隐隐后悔,就算是把铺子给拿回来了,争了这口气,落个半身不遂的结果,又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有手有脚便是好的了,若真的拿不回铺子,那就再谋别的营生吧,总归她还会做很多事情。
话是这么说,她也知道,卫家和祝家很有可能不会让步,铁了心要弄她的话,她一无权势,二无缚鸡之力,还能怎么办?
思及此,祝吟鸾的心里堵得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命苦还是运不顺,她一直坚信,出身不能自己选,但命途是可以挣扎的,她挣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还是那么糟糕。
姣惠见她神色不好,把糕点端过去,“小姐,您吃一些吧,这是配茶的果子,味道很香呢。”
祝吟鸾摇头,说她没有胃口。
姣惠放下糕点之后,与沈景湛的随从对视一眼。
他的随从上前嘱咐,“祝小姐,您不必担心这个案子,世子爷既然说了能办,就一定会解决。”
祝吟鸾抿唇笑了一下,朝他道谢,话是这么说,沈景湛在御前忙碌,事务众多,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她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松懈,忍不住为自己将来担心。
难不成要离开京城吗?
她从未想过离开京城,也不知道若是离开京城,她要怎么活?
这一刻,祝吟鸾陷入深深的迷茫当中。
她不知道自己应当何去何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或许真的是被没有落下的庭杖吓到了,总觉得这一次在沈景湛的掩护之下没有落到她身上,但总有一日会落到她的头上。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没有权势,举步维艰。
沈景湛在两炷香之后过来,祝吟鸾还在发愣,听到随从等人给他行礼问安的声音,她方才站起来。
沈景湛的随从出去了,姣惠也把不情愿的明芽给带出去了。
瞬间就只剩下两人在这里。
祝吟鸾有些许尴尬和紧张。
她偷看了几眼沈景湛,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想来想去,又跟他道了几声谢。
他笑着说,“从认识祝小姐到现在,也不知祝小姐跟我说过多少声谢了。”
很调笑的一句话,祝吟鸾瞬间就放松下来了。
她也随之笑了一下,接上他的话,说他帮了她很多,几乎每一次遇见,他都对她施以援手。
“上次刚跟祝小姐说不必介怀,你却一直放在心上。”他坐下,在她的身侧。
祝吟鸾忍不住端正自己的坐姿,两只嫩白的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小脸微垂,让人一眼看过去,觉得她很乖。
见状,沈景湛的眼眸当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铺子的事情,祝小姐不必担心,你的手上既然有
地契,那官府自然是认的,铺子里的人换掉便好了,若祝小姐需要,我可以让手下的人帮忙你物色一些可用的管事。”
他竟直接帮她解决了铺子的事情。
祝吟鸾忍不住道,“这……”可以吗?
她想说的是这句话,可临了之际,到了嘴边,忍不住变成了,“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受世子爷的恩情,您真的已经帮过我很多了。”
后面这句就是实话。
他真的帮过她太多了,真往前细数,几乎都要数不过来。
“我却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她又在想,若是沈景湛真的需要的话,她又能够帮他什么呢?
她无权无势,她会的东西对于沈景湛而言毫无价值,什么刺绣女红,掌家管事,这些女子要学要会的东西,他家中自有管事。
何况这些都是内事,是将来他正妻管的东西,他的正妻定然是京城当中最好的闺秀。
祝吟鸾乱糟糟想着。
沈景湛轻笑,让她不要紧张。
“祝小姐好像很怕我。”这句话他很早之前也说过,差不离的。
是在什么时候?是在……那个药馆的时候吧?
她那时候还是卫家的少夫人,想着他是外男,便避忌了许多,他说他不是洪水猛兽,让她不用如此退离。
如今她虽然不是卫家少夫人了,但也不能误了沈景湛的名声。
思及此,祝吟鸾忽而问他,适才他来帮忙,救她的事情,若被人看去了,会不会给他带去烦恼?
“祝小姐是在担心我吗?”他是过了一会,看着她问的这句话。
祝吟鸾,“……”
被沈景湛看着,她适才放松下来的紧张重新席卷而来,并且席卷得越来越厉害了。
她甚至开始慌张,若要细问,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慌到回望沈景湛的时候,瞳仁不住的左右闪烁。
男人的眸色幽深,仿佛深到不可见底,是温和的同时也让她感觉到危险,她开始回避了,眸光微躲,下巴也渐渐垂下去。
好半响,她才说,“嗯……”
很小声的嗯。
是羞的,也是怯的。
男人低笑一声,似乎愉悦了。
磁沉的声音钻到耳朵里,祝吟鸾觉得她的身体莫名其妙酥了一下。
她在什么地方听过沈景湛这样笑吗?竟然觉得熟悉。
不是前几次遇到听他笑而觉得熟悉,而是……很早很早就听过。
可她再往前,再早,不可能遇到过沈景湛。
她垂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自觉的绞在一起。
等她意识到自己过于明显的紧张,又瞬间收敛,但她的动作已经被沈景湛看到了。
两人相对之间,一时无言。
他道,“祝小姐放心,不会有烦恼,我来之前,身边的人已经去清场了,有司衙门看到的人也会守口如瓶。”
毕竟邢玮都被革职查办了,底下的人还有谁敢多话?
“那……还是麻烦世子爷了。”
她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在这时候请辞,会不会缺失了礼数,可她在这里坐着又紧张不知所措,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沈景湛仿佛看穿了她的意图,起身问她可还有事?若没事便送她回去,还问她现如今住哪里?
男人思绪和话茬转得太快了,祝吟鸾忙不迭站起来,她道,“我没事了。”
“在雅音小筑。”她说了院子的名字。
“雅音小筑?”男人重复,“在钟南大街的芳华巷吗?”
祝吟鸾颔首,“是。”
“我送你回去。”
“实在不必了。”她摆手拒绝,发鬓之上的步摇也跟着晃动。
妇人发髻放下来之后,此刻神情灵动,她好似个闺门姑娘。
若是不说,谁知道她已经出阁四年了?
“为何?”沈景湛微微挑眉明知故问。
祝吟鸾不敢看他,“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世子爷日理万机,还是不劳烦了。”
“我明白了。”
“祝小姐要避嫌。”
祝吟鸾,“……”他明明都清楚,做什么要说出来吗?
他之前似乎都不这样。
是为了叫她不要紧张,还是在逗她?
她根本无从分辨沈景湛的意图,他令人捉摸不透。
祝吟鸾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瞅了他一眼。
他站起来以后比她高太多了。
她要微微仰着头看他才行。
“祝小姐既然没有旁的事情,那便先回去,我让人暗中相送。”
跟上次一样。
原本想要拒绝,又怕他说什么,觉得她太不识好歹。
祝吟鸾索性点头,“多谢世子爷关怀。”
虽然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还是忍不住又说一遍,若是沈景湛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只管告知她,她必然竭尽全力。
之前他只说不用,即便点头也不像是需要她帮忙的样子,可今日却反问她真的吗?
祝吟鸾一时诧异,沈景湛居然真的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但还没有想到是什么,便直接点头了,“嗯。”
随后又补了一句,“真的。”
沈景湛轻笑,他叹出一口气,“只怕届时祝小姐觉得我在强人所难。”
男人的语气无奈又困苦,遇到他很多次,祝吟鸾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仿佛无可奈何,无从下手。
年纪轻轻便位于权力之巅的沈景湛,也会有愁云苦意之事吗?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听他的语气口吻。
似乎他困苦之事,她或可帮得上忙?
到底什么事情啊?
他都办不了,她还能办?
祝吟鸾好奇便也问了。
沈景湛却犹豫,看他神色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该不该说。
“世子爷有话不妨直说。”
“若我直言,祝小姐会不会生气?”
“啊?”祝吟鸾愣了一下,“……应当不会的。”
她原先也就只有一点好奇,在他欲言又止的话茬之下,她更是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
正是因为好奇,她的紧张消散,也敢看他了。
水眸圆润,像漂亮的小猫。
沈景湛看了她一会,他坐下了,指骨敲打着桌沿。
他在思忖,好一会,祝吟鸾等到他开口。
但他还没有直接说事,而是又问她一遍,说了真的不恼怒吗?
祝吟鸾颇是无奈,想说不会。
但这么些年过得坎坷小心,她还是谨慎想了一下,纠结一二,道了句,“…不会的。”
想来沈景湛这般正人君子,也不会真的强人所难吧。
何况,她孑然一身,有何处叫他所图?
她的话落一息,男人启唇,“冒昧一问,祝小姐此番和离以后,可还有再嫁人成亲的想法?”
祝吟鸾愣住,没想到沈景湛会问她这个。
虽然疑惑,但她如实摇头,“…没有。”
“为何?”
祝吟鸾眉心微蹙,回答之前问了他一句,“这与沈世子接下来要跟我说的话有关系吗?”
“嗯。”
男人修长如玉的指骨一直敲打着桌沿,声音和动作都不紧不慢。
祝吟鸾想了想,也不知要如何回他的话。
她为何不会再有成亲嫁人的念头和想法?
因为她在卫家四年劳累辛苦,还没讨到一丝好,反而受尽奚落和为难,委屈憋闷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
她不想再被人因为出身而挑三拣四,也不想逢迎揣测枕边人的想法。
如今被休弃,娘家人不许她再回去,父亲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她就算是再嫁,娘家人的丢弃也令她难以接轨新的婆家。
即便她自己跨得过去,她喜欢的夫郎跨得过去,夫家那边的长辈能接受她,能跨得过去吗?
总之,她不要再受人诟病了。
“我不知如何说。”这些事情心里想得明白,可对于沈景湛怎么好说啊?
他如此足智,朝廷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好,或许也会明白内宅的弯弯绕绕吧。
“祝小姐既不方便说,那便不用说了。”男人安抚她。
闻言,祝吟鸾的心里稍稍松懈。
沈景湛如此善解人意,想必他所说要“求”她帮忙之事,定然也不会真的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吧。
实在是想不出来,沈景湛还有什么事情觉得为难?
她一直在脑中飞速回想,可都想不出来,沈景湛能有什么事情要求她帮忙。
但总算是没有等多久,他提到了主旨。
“既如此,我便直接开口了?”
祝吟鸾点头,“好。”他怎么绕来绕去,还是没有说清楚啊?到底所为何事?
“我想向祝小姐求娶,请求你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