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没问题, 大嫂也没问题,因为她只是惊夜过敏而已!
这可就没那么复杂了,甚至跟找不出原因比起来, 这算简单的,因为知道病因在哪儿,就能完全的规避开来。
当然,惊夜过敏是现代医学的说法, 在《妇人千金良方》里,那叫素体禀赋异常, 也就是过敏体质。
只是有的人过敏体质是对蛋黄、牛奶、芒果、桃子之类的食物过敏, 有的是对灰尘、花粉过敏,而大嫂却是对这个东西过敏, 确实不多见, 一般人也想不到。
“惊夜过敏?”刘慧芳重复今越的话, 这四个字分开她都懂, 可合在一起就不懂了,“我听说有吃东西过敏的, 怎么那个还会过敏?”
她红着脸想, 只有吃进嘴里才会过敏啊, 她又没……啊呸呸呸, 罪过罪过, 跟未婚小姑子说这个她真不是人。
“惊夜里面不仅仅是京子, 还含有很多蛋白质、酶和糖,以及微量元素,这些东西中的一种或者几种都有可能导致过敏,但现在暂时还不确定你对其中的哪一种或者哪几种过敏。”
不过她的过敏症状很轻微,只限于局部, 时间也就一两个小时,还会自行消退,说明她的过敏源应该不多,这就更好办了。
“那我这个要怎么治?”
“最好的是人工授精,通过净化处理,不让你的身体跟其它杂质接触。”
“人工授精是啥?”
今越又跟她解释一遍,但她记得,目前国内应该还没这项技术,要到八十年代中期才行,到那时候,大哥大嫂都四十多岁了,耽搁不起啊。
刘慧芳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那我跟你大哥就注定是没办法生孩子了吗?”
今越摇头,“咱们还可以抗过敏治疗,预防性的,每次同房前服用抗过敏药……”如此这般。
当然,还是那句话,大嫂的过敏不算严重,几颗西药就能解决,没必要上中药,毕竟中药要把方子配齐需要时间,煎煮需要时间,万一药煮好了没兴致了,这不百搭嘛?万一什么时候突然兴致来了,别人是先洗澡,他们却要先去炉子上煎药,烟熏火燎的一弄再闻闻中药味,兴致又没了。
都是一样的效果,西药在这个特定环境和用途上更方便,肯定选西药啊。
舒今越虽说是中医,但不代表就排斥西医的东西,只要能有助于病情,能缓解病人的不适,管它中药西药都用。
想来龙国的老百姓还是幸福的,能有两套治病体系维护健康,别的国家,尤其是西方欧美那些,只有一套呢。
不不不,不仅两套,她还把民族医药给忘了,蒙医、藏医、彝医、壮医可都是龙国人的瑰宝,别的人种没有的。
于是,今越告诉刘慧芳去医院开氯雷他定,然后来找她,她会教她怎么吃。
名字有点难记,刘慧芳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清楚,回家路上跟舒文晏提起来,两口子都松口气,只是吃点药而已,试试就试试。
“看吧,还得多亏我白日宣……不然今越还把不出你的脉,找不到原因呢。”舒文晏喝了点酒,说话也开始荤起来。
刘慧芳给他背上拍了一把,“好好骑车,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要脸。”
“嘿你这话说的,造人运动咋就不要脸了?要是人人都以它为耻,那人类造灭绝八百年了。”
刘慧芳说不过他,懒得跟他费口舌,“你说今越咋就这么厉害呢?我会痒这件事连你都是结婚五六年才知道,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她怎么能一把脉就知道呢?”
“这可真是太神了。”
舒文晏吹了两声口哨,仿佛心情都好了很多,“那是,那可是我妹。”
“得了吧,以前是谁打死也不认赵阿姨,还不让她在外面叫你大哥,口口声声没有她这个便宜妹妹。”
舒文晏顿了顿,这倒是事实,赵婉秋和舒老师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很大了,心里别扭得很,总觉得这个后妈是来占他们家便宜的,可以现在的眼光看,同样是领工资,人家只有一个孩子,舒老师却是三个孩子,这谁占谁便宜一目了然,更别说三年前文韵还抢走了今越的工作机会。
“以前是我不懂事。”家里家外的总是跟赵婉秋对着干,他自己不改口就算了,还威胁怂恿老二老三也不许叫她妈,赵阿姨赵阿姨的一直叫了十六年。
而这十六年里,赵阿姨对家庭的付出,没多用家里一分钱,还把自己的工资贴进来,照顾一家老小的吃穿用,调解他们兄妹仨和老父亲的关系……他也看在眼里,以前是心里憋着股气,但今天心情好,他觉得自己以前挺不识好歹的。
“以后咱们对赵阿姨好点。”
刘慧芳点点头,想到他在前面看不见,又“嗯”一声,“那今越呢?”
“那还用说,我借钱没收她利息已经是兄妹情深了。”
刘慧芳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两把,“大言不惭,就你这天天算计来算计去的,还兄妹情深,要真情深,那点钱就别让她还了呗。”
舒文晏一脚踩住刹车,“不行,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那可是我大半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下来的,绝对不行。”
刘慧芳“切”一声,心说这才是她认识的舒文晏。
因为找到突破口,今越心情也非常好,早上起床神清气爽,赵婉秋和舒老师依然在屋里守着肉,不敢出门,待会儿买菜也换着出去,屋里决不能离了人。
“早饭在锅里,自己盛。”赵婉秋正拿着个苍蝇拍子,满屋的找苍蝇。
苍蝇很可恶的,要是让它悄悄在肉上下几个蛋,那米白色的小蛋一孵化就变成蛆,蛆很快就会从一个点蔓延到整块肉,把整块肉啃得只剩骨头,要是不注意,临近的几块肉也要遭殃。
所以一定要坚决杜绝苍蝇飞进屋。
今越去厨房一看,又是苞米粥,她都吃腻了,“不吃了,我喝点奶粉。”
用温开水冲出一碗甜奶粉,就着那一大包桃酥,三口桃酥一口奶,又香又甜,今越美得眯眼睛。
这是什么人生享受啊,能这么吃!
舒家人知道桃酥是人徐端特意给她的,只在她拿回来那晚意思性的吃两块,剩下就全留给她了,这还剩好大一包呢,就是天天吃也还够她吃好几天。
也不知道徐端是怎么买来的这么多小孩吃的东西,今越好奇,他好像不缺钱花,买东西从来不用考虑是哪里来的,价格如何,反正只要是天下小孩喜欢吃的,他手里都有。
吃饱喝足再走路到单位,都还没到上班时间,今越开开心心打扫卫生,顺便再把开水壶装满,将报纸拿进办公室,给老朱放好。
当然,她顺带就先把报纸看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大事,一目十行甚至只看标题就行。
没一会儿,刘慧芳带来了氯雷他定,今越教她吃法,让今晚就试试。
***
第二天中午,刘慧芳倒是去单位找她了,但——
“我们单位安排我明天出一趟差,说出完差回来就能让我连休二十多天,我就只把药买回来,还没试。”
她可不好意思说,是昨晚俩人太紧张了,就像带着某种神秘任务一样,她正准备吃药呢,搞半天舒文晏没反应,那家伙还倒打一耙怪她把要吃药的事情告诉他,害他紧张。
俩人吵了几句,各睡各的被窝。
今越哪里知道大哥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没想到大嫂会说谎,就以为没事了,看到了下班时间,还叫她一起回家吃饭,“省得你一个人在家开火。”
舒文晏中午都吃食堂,偶尔不舍得吃食堂的时候就带两个冷馒头或者窝窝头啥的,将就一顿。昨晚刚吵了架,肯定是不会回家吃的。
刘慧芳也不客气,“行,那我去买点豆腐,给家里加个菜。”
俩人买了豆腐,又买一把小葱,准备回家做个小葱拌豆腐,谁知刚进大院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今越捂住鼻子,“什么味儿?”
刘慧芳感觉早饭在肚子里翻滚,“怎么这么臭,厕所炸了?”
平时热热闹闹的大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生怕被毒气弹熏个底朝天。
姑嫂俩往东厢房走,谁知却越走越臭,这味儿似乎还是从她们家传出来的……
“妈,爸,你们干啥呢?”
“嘘……”赵婉秋用头巾和口罩把自己捂得只露出一双眼睛,比个动作,把门关起来,小声道,“可别提了,要不是这个味儿,咱们家现在就遭殃了。”
今越一头雾水。
原来,今天早上,孩子们去上班后,她让老舒守着家,她出去买点菜,谁知道她刚走,后院就说有事找舒老师去帮个忙。
“我走的时候把门锁上的,就怕有人趁家里没人钻进来。”16号院是文明大院,多少年没出现偷鸡摸狗的事了,但保不齐会有别的大院的人来串门。
“谁知道就去几分钟的时间,中途心里不踏实,我赶紧回来,就见你李大妈正猫在咱们窗户边上往里看,都快把玻璃推开了。她还问咱家里有啥,怎么感觉有股子味儿,我人都吓傻了。”
舒今越:“……”这李大妈真是一天不闹事就闲得慌。
后悔上次没让那几个孩子跑快些。
“这人怎么能这么,这么不要脸。”赵婉秋气得很,想去找她干架,今越拉住,现在她们家里有东西不能暴露,他们可不能冲动,万一真把人引来,那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只能先把肉晾干,等能彻底收起来之后,再找她算账。
“我没办法,就去让你二哥想法子弄了两斤臭豆腐来,还是最臭那种,不然掩不住肉味儿。”
野猪味儿本来就腥,量又多,还尽往下滴血水,还是这么高的气温,屋里都快不行了,肯定是李大妈这几天就闻到了蛛丝马迹,这才摸过来的。
今越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她二哥是去公共厕所弄的臭豆腐吧,呸!
“这下好,用力过猛了吧,大院里人人都恨上咱们家了。”赵婉秋憋着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时候的舒今越真是分外羡慕能住金鱼胡同的人家,自己在屋里想干啥就干啥,隐私性多好啊,当初徐端怎么就不提醒他们准备点祛味的东西。
不过,可能是他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同时房子里还生活着这么多人吧……
而此时,金鱼胡同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徐端,也正坐在屋里,面上看不出喜怒。
他对面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高个子,大眼睛,白皮肤,头发黑亮,除了穿着略微土气一些,跟城里姑娘也没区别。
甚至比城里姑娘还漂亮,至少比那个馋嘴丫头舒今越好看,包大姐这么想。
她妹妹可是打小就被人夸到现在的,不仅人漂亮,一把声音还跟黄鹂鸟似的,唱歌可好听了,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代表她们公社上县里参加歌唱比赛呢!
“我妹妹今年刚高中毕业,胆子小,没怎么来过城里,徐领导你啥时候有空,带她出去转转?”包大姐大着胆子说。
妹妹包文静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男人,可她修长的脖颈和白玉一般的耳垂,已经红了。
徐端目不斜视,垂眸看自己的水杯,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最近都没时间,我给包姐放几天假,你们去逛逛吧。”
包大姐一梗,心说这哪是什么逛不逛的事,这是要让你带着我妹妹去逛啊!
本来,她是绝对不敢有这种心思的,徐领导是什么人,丈夫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把村里的坏习惯带过来,她至今只敢称呼他“徐领导”。可自从看见舒今越那黄毛丫头,再看见徐领导啥好的都给她,随时车接车送的,她心里就不舒服了。
徐领导那么好的人,整个连队最优秀的尖兵,一身军功的徐领导,她舒今越一个初中生凭啥动不动就给徐领导甩脸色?
徐领导啊,估摸着还是在部队待久了,没见过几个姑娘,看见一个黄毛丫头就觉得稀罕。就像没吃过好东西的人,总以为只要是肉就是好的,却不知道肉也分三六九等,也分好赖。
徐领导啊,吃得太差劲了。
她不由得想起,自家妹妹跟舒今越同岁,还是高中生呢,在村里当代课老师,漂亮,高挑,前凸后翘,不比舒今越那个平板一样的小矮子强?她就是女人也知道选谁。
于是,昨天她回家一趟,就把妹妹给带来了。徐家是宽厚人家,她带亲戚来住也不会说什么,还让她别省伙食费,姐俩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包文静一直心高气傲,想找城里的吧,自己又只是个代课老师,愿意找她的城里人都或多或少有点硬伤,不是兄弟姐妹多就是父母难相处,或者住房紧张,或者等着她家粮食补贴。
找村里的吧,她又看不上。
听姐姐一描述徐端的情况,立马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卷着包袱皮就来了。
进了徐家果然是气派,大房子,独门独院,厨房都比她房间大,还有电冰箱、洗衣机、电视机……各种她听都没听过的大家伙,至于随便吃的肉蛋奶,随便用的猪油清油,她做梦也不敢这么做。
更别说徐端自己还是机关里当领导,身上那气势,比她远远见过的坐在主席台上的县一把手还强。
这样的男人,她必须把握住。包文静调整好脸上的羞涩,“徐领导,我来之前答应孩子们会给他们带两本书回去,可惜我对城里也不熟,能不能麻烦您有空的时候带我去一趟新华书店?”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比姐姐有水平多了,还搬出了村子里那些嗷嗷待哺对知识极度渴望的孩子,这么大公无私的好老师形象,她不信徐领导会拒绝。
然而,徐端压根没看她,只是淡淡地说:“你要什么书,我给你带回来。”
包文静结结巴巴,她只是随便编的借口,要什么书她压根没想过好吗?一时半会儿只能随便说两本。
徐端点点头,起身,“今晚给你带回来,明天正好给孩子们带回去。”
这意思是让她今晚最多住一晚,明天就得回村去?!
包家姐妹俩张了张嘴,想说不回去,可哪里能说呢,包大姐只是保姆,还是出于对老战友的照顾才给她这个工作机会,她把亲戚带来住也没说什么,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包大姐可不敢真把徐家当自己家。
“姐,你不是说徐领导人很好吗,可他怎么这么冷淡,都不看我一眼。”村里多少社员和知青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她只要那么不经意的给个眼神,他们就跟狗看到肉骨头似的。
可徐领导,除了刚进门的时候打招呼看了她一眼,剩下的时间眼角都没扫她一下!
“你不是说他这么大年纪一直单身,可他怎么都不看我一眼……”包文静有点难过,又有点郁闷,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漂亮,刚才展现的角度是不是不够完美。
“是单身,这个我可以肯定,也没谈过,前几天我还听张珍嫂子说要给他操心婚姻的事,寻思是要给他介绍对象,我才赶紧把你叫来。”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也拿徐端没办法,总不能真倒贴上去吧,她们是想过好日子找个好对象,但还不至于达到没脸没皮的程度。
“这样吧,你先回去,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给你们制造见面机会,千万别一下子把人得罪掉。”
包文静也懂这个道理,但徐领导实在是太好了,长得那么俊,比她见过的所有小伙子都俊,条件又好,她真怕会被人抢走。“那姐你一定要快点想办法,下星期我来给你送点家里土产,看能不能见上一面。”
舒家这边,在连续一个星期的臭豆腐轰炸下,整个东厢房已经是臭不可闻,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就连兄妹仨都不想回家了。
好在这几天天阴着,气温还不算太高,不然发酵起来的臭豆腐能把屋顶掀翻。
终于,在老两口不错眼的守了快半个月之后,肉终于挂干了,能收起来了,所有人松口气。
当然,有了这两大缸子的肉,舒家的伙食也大大改善,主食还是粗粮为主,但每隔两三天都能有个肉菜打打牙祭,眼见着舒今越脸颊上都长了点点肉。
但还是瘦,她想天天有牛奶喝,天天有肉吃,有排骨汤喝,有大骨头啃,而不是三五天吃一顿风干老腊肉。
“你啊,就满足吧,没看见咱们家一做饭的时候,整个大院的小孩都来咱们门口猫着吗?”那都是来闻肉味的。
今越一想也是,满足吧,跟在乡下比起来,现在她过的就是神仙日子。
舒文明拉着脸,进屋就往炕上躺。
这人不干正事的时候,好像没长骨头。
舒今越连忙躲开,“臭死了,也不洗洗你那头发。”
最近舒文明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跟全世界欠了他五百万似的,看见胡同里的流浪狗都要去踢两脚才解气。
老两口对视一眼,不用说,相亲又黄了。
因为上次王晓红的事弄得赵大妈挺不好意思的,前几天她又给介绍了一个,城里姑娘,但父母都是残疾人,以糊火柴盒为生,姑娘倒是个要强且有能力的,在厂里当销售员。
没见面之前,舒文明没这么丧,说明肯定是见面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想来也是,人家姑娘只是家庭条件差些,但人家是正式工,工资高,能力也强,还有房子,舒文明就是去给人当赘婿,人也不一定看得上。
舒老师暗暗叹气,造孽哟。
吃过中午饭,没睡午觉今越就去单位了,她打算趁着这两天有空,赶紧把上次借的书看完,去还掉,以后都不想再麻烦覃海洋。
不然覃海洋总是借口借书还书的来找她,她去学校找他他就一定要请她吃饭要送她,她觉得不太好。她已经明示暗示过几次,自己年纪还小,不考虑谈对象的事,他就跟没听懂似的。
她想直接把人骂一顿吧,人家又没明说在追求她,万一闹个自作多情多尴尬啊。
所以,还是减少接触最妥当。
今越一边想,一边慢慢的沿着马路走在树荫下,脚下蹬着最合脚的鞋子,走起路来一点也不费劲,就是让她日行三万步脚也不会疼。
“舒家丫头。”
今越回头,发现居然是胡奶奶在叫她,“您叫我?”
胡奶奶笑骂,“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我叫你大半天了,我还以为你是不是不想理我这孤老婆子了。”
“哪有,我心里正在想工作上的事,没注意。”
胡奶奶嗤笑,“你那工作能有什么事。”
街道办还能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纠纷、区里安排下来的任务,防疫站三大金刚那就是妥妥的闲散人员,连扫大街都不用他们去。
今越脸皮再厚也会不好意思,暂时没重要工作做,这也不是她愿意的啊,可老朱自己都没事干,她一下属,有几个病人看看已经是业务骨干了。
“上次让你来找我,我有东西给你,你怎么不来?”胡奶奶把拐杖在地上怼得咚咚咚的,“我看你就是嫌弃孤老婆子身上没几个钱,不想跟我有牵扯吧。”
嘿,这老太太,心眼子还怪多,怪小,“您说什么话,我是真没想起来,事情太多了。”
先是担心大野猪会不会被人捷足先登,后来又琢磨大哥大嫂的病。
“不嫌弃那你就进来。”
胡奶奶的院子,今越是第二次进,还是一样的干净整洁,胡奶奶让她把自己搀进卧室,指指枕头,“拿起来。”
胡奶奶的床也十分干净,一点也没有老人味,枕头是老式的,方方正正,非常硬,拿在手里还很沉。
刚把枕头拿起来,她又指指原来放枕头的位置,“打开。”
今越一看就是普通的床板啊,怎么打开?谁知手才碰上去,不知道摸到哪儿,那木板就自己弹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
胡奶奶艰难的爬上床,伸手进去掏摸,一会儿拿出一个暗黄色的东西,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过去。
今越一看,居然是一本书,年代久远才显得又旧又破,还有骨子陈味儿,打开捆着的绳子,一看封面居然是《胡氏本草炮炙录》。
今越忽然想起来,胡奶奶家以前就是开药铺的,他们家的药,无论饮片还是成药,在业界的名声都很好,据说就是因为他们家有不传之秘。
莫非这本书就是他们家炮制饮片和制作成药的“武功秘籍”?!
“对,你没猜错,但没外头传得那么神奇,我们家是有点小诀窍,但不多,主要还是那些兢兢业业的药工,是他们夜以继日的劳作把我们胡家的东西发扬出去。技术谁都能有,但在不同人手上效果也不同,可贵的是掌握技术的人才。”
今越真想给她竖大拇指,这资本家大小姐的觉悟比后世很多“资本家”高多了,人家知道以人为本,知道尊重人才。
“我这辈子做过太多后悔的事,但这件事我不后悔,我不能把它交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然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胡奶奶看着少女浅黄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你这孩子,悟性是有点,也肯吃苦,就是容易骄傲自满,还时不时怨气冲天,跟全世界欠了你八百块似的。”
怨气大,这是她对舒今越的第一印象。
小姑娘小时候跟其他孩子就不太一样,有点呆,有点傻气,又老实得过分,她记得有些嘴巴不积德的人叫她“小草包”,但孩子脾气好,被取这么难听的外号也不恼,还总是笑眯眯的,似乎又无法验证她的“傻”。
任何时候都是,越善良越单纯的人越容易被欺负。
可自从乡下回来后,这丫头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变聪明了一些,但浑身都是怨气,像从坟墓里钻出来的一样。
所以胡奶奶一开始并不喜欢她,在她这样的人生阅历看来,三年乡下日子而已,就让她产生这么大的怨气,未免心胸太过狭窄,以后成不了事。
可后来接触过几次,她又觉得这孩子身上有股子拧巴劲儿,喜欢别人对她好,又不想别人对她好,总之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但没办法,时间来不及了,“我只能矮子里拔高个了。”
舒今越心说,胡奶奶嘴巴真毒,怎么总是不对自己说点好话,现在他们老胡家的绝学在她手里,就靠她传承了,“您就不怕把我得罪狠了,我转手把你的武功秘籍卖掉?反正市面上应该挺受欢迎的,搞不好能让我发一笔横财。”
胡奶奶嗤笑,“以前我可怕了,现在嘛,不怕,有那小伙子盯着你,你就算栽跟头也不会太大。”
“哪个小伙子?”舒今越话刚问出口就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上次见过的徐端。
徐端在自己这里是叔叔,在她老人家眼里确实是小伙子。
“不过您可能误会了,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上次也是顺路经过帮个忙而已。”
胡奶奶冷笑一声,“你当我瞎啊。”
其实,她那天不是第一次见徐端,早在几个月前,今越在街道办大院里帮她出手整治胡癞子的第二天,她就看见徐端了。
徐端来找她了解头一天的事,顺便让她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是舒今越帮了她,不要暴露今越,还说以后她有困难可以直接找他,不要麻烦今越,今越还是个孩子,有时候做事全凭一股热血和冲动,其实都是不计后果的孤勇。
这么明显的维护,胡奶奶自然答应了,甚至还把她知道的胡癞子偷油的事也转告他,让他自己想办法去,她老了,不想折腾。
自那之后,她还看见过他几次,都是在柳叶胡同和街道办大院附近,那几天正是胡癞子找人来盯梢,即将查到舒今越身上的时候。
在今越看不见的地方,徐端已经帮她收拾过烂摊子了。
成年人做任何事都会有后果,她没看见,是因为有人已经把她身后打扫干净了。
“有他看着你,我也放心,记住这本书拿回去好好保存,我们家的药师里,也就只有……学到一些,可惜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心不古啊,现在市面上的假药劣药太多,老一辈制药人都没了。翠果爷爷说过,药不比饭,吃坏了是会死人的,这些做缺德事的,以后一定会遭报应。”
今越想起自己在手机上看见的中药市场乱象,心里也是叹息,现在市场还没全面放开,已经算好的,将来那才叫一个群魔乱舞,再加资本的助推,老百姓也是怨言颇大。
“翠果啊,我对不住她。”
今越好奇地问:“翠果是……”本甄嬛传十级学者有点绷不住啊。
胡奶奶年轻时候,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十个往上,但她最喜欢的不是那些跟着她上过洋学堂的大丫鬟,而是后厨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刚留头,跟个男孩子似的,脾气也古怪,不爱说话,一天只会闷着头烧火。
这样其貌不扬的烧火丫头,本来她也不会注意到,要不是因为翠果的爷爷是胡老爷子以前非常仰仗的一位老药师的话。
那位老药师本来是老爷子身边的得力干将,但他火眼金睛看出白眼狼赘婿的居心不良,多次提醒老爷未果之后,还被白眼狼陷害做假药祸害老百姓,胡老爷一气之下把他赶走了。
等意识到他没说错,白眼狼真不是东西的时候,老人家已经病死了。
翠果遗传了爷爷的制药本事和钻研精神,在后厨做烧火丫头的时候,自己会拿柴火灰捏丸子玩,每次都能捏得一样大小,圆溜溜的,明明没上称,却跟称出来的一样,克数精准极了。
这样的天赋,胡奶奶很喜欢,干脆把她调到前面铺子里,跟着其他药师学习。
再后来,胡家败落,解放前那段混乱的日子里,胡奶奶自身难保也没注意到她,等解放后才发现,翠果不见了。到处询问才得知,她出去给胡奶奶买东西,路上遇到兵匪,被掳走了。
不知道去了哪里,胡奶奶失去了这个自己很喜欢的小辈。
“她要是还活着,现在也就比你妈小几岁吧,我真后悔,那么混乱的世道,想吃什么点心……”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丫头,答应我,要是你有机会,帮我找找她,她要是过得不好,你就拉她一把,好吗?”
老人的眼睛里,有种异样的光芒,今越觉得不太对劲,但她来不及多想,胡奶奶紧紧掐着她的手。
“好,我会的,您放心。”
其实心里知道,光凭一个名字,要找到一个旧社会的穷苦丫头,无异于大海捞针。
拿着书,今越离开胡奶奶家,她刚才趁机给她把了一下脉,胡奶奶的身体确实不太好,毕竟已经是快百岁的老人了,老年生活困苦,营养和生活条件都差很多,能活到这么大岁数实属不易。
今越回到家,先把书藏好,跟赵婉秋说了一下胡奶奶身体不好的事,“等周天,咱们去帮她收拾一下,把被褥洗一下吧。”
赵婉秋想到老人身体不好,“也别等星期天了,就明天吧,明天中午咱娘俩一起去,趁着天气好,把该晒的晒一下,以后啊,就是咱们想照顾一下也不一定有这机会了。”
舒老师听说她们要去帮胡奶奶收拾家里,心里也颇为感伤,第二天跟她们一起,把胡奶奶院里收拾一新,添置一点新的柴火,赵婉秋干脆就让老太太别做饭了,一日三餐煮得软烂烂的,她再给送过来。
舒家人本就是极其容易心软的性子,对这种孤寡老人能帮一把是一把,更别说她还把那本书给了今越,古时候拜师谁不得把师傅一家供起来?就是现在厂里那些学徒工,哪个不是逢年过节大礼大红包的孝敬师傅?
大院里的人不知道实情,“他舒大妈你天天往外头送饭,给谁呀?”
“我一远房表姑,身体不好,子女又不在身边。”
众人表示理解,虽说大家是穷,但再缺口粮,省省总是能从牙缝里抠出一顿给孤寡老人的。
今越这几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把书拿出来看看,别管看不看得懂,先背下来再说,就像当初那本《妇人千金良方》一样,先靠着优越的记忆力把内容背下来,万一哪天书没了,内容还能在自己脑海里。
这本炮炙录还是很有意思的,不仅详细记录了各种药材的炮制方法和入各种剂型的处理方法,譬如逍遥丸里的柴胡、当归和薄荷怎么处理挥发油,怎么成型,甚至还附上胡家自主设计的蒸馏设备图,今越一个外行不太看得懂,但要是拿给徐思齐、徐端这样的机械设计大佬看,肯定是小菜一碟。
胡家老祖宗早在五百年前就能有这个挥发油的概念,还设计了相应的设备,这样的智慧碾压很多所谓的“西方先进科技”,难怪胡家在药材炮制这一块上多年来独占鳌头。
这都是人家聪明人该得的啊!
今越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叫她名字,仔细一听是舒文晏。
“大哥怎么来了?”
“就是来找你的,快去给你大嫂看看,赶紧的!”舒文晏急得满头大汗,车子没停稳直接摔地上他也顾不上,一把扯了今越就要走。
今越一头雾水,“等等,你别急,我大嫂咋了?”
前几天不是说出差去了吗。
“她刚出差回来。”舒文晏顿了顿,见大院里众人都看过来,连忙将今越拉进屋里,小声说,“你前几天让她吃的那个药,叫啥氯的,她刚才吃了,结果还更严重!”
今越“啊”一声,“怎么说?”
原来,刘慧芳今天中午刚到家,下午舒文晏下班回去后,俩人距离上次生气已经过去好些天,都说小别胜新婚嘛,于是也顾不上吃饭,等不到天黑,关上门先把小药丸吃掉,就这样那样。
本以为吃了这个抗过敏的药,她就不会痒了,谁知却痒得越发厉害,眼皮肿了,嘴巴肿了,连喉咙都肿得说不出话,全身起满红色的小疹子。
今越一听,这是典型的过敏症状啊。
“送医院没?”
“她不让去,倔得像头驴。”舒文晏气哼哼的,“说什么丢人,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要是吹个好歹,我……我……”
他顿了顿,”所幸这次也是自己在家待会儿就消退了,我这才赶紧来找你。”
今越松口气,“大嫂到家后吃过啥?海鲜牛奶之类的吃过没?”芒果上次吃了都不会过敏。
“就着开水吃了一个红糖饼,饼子是国营食堂买的,以前也吃过,不会这样啊。”
今越想了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连忙问:“大嫂这些过敏症状是在你们开始前出现,还是进行中,或者是结束后出现的?”
舒文晏老脸一红,这也太不含蓄了吧。
“快说啊,你犹豫啥?”
“开始前,还没正式开始呢。”他才洗干净自己,皮带还没解开,慧芳就说浑身痒,难受,身上起小疹子,他要是再跟她亲热,那就是禽兽不如的家伙了。
舒今越叹气,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刘慧芳这是啥运气,她不仅惊夜过敏,居然还对抗过敏的氯雷他定也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