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但今越不信邪, 哪怕重生了,在看病这件事上她只信科学。

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是一门科学。

“这样吧大哥, 你先回去,我思考一下,有什么再找你和大嫂。”

舒文晏吭吭哧哧,脸色红红的, “今越你快跟哥说句实话,我……没问题吧?”

“目前看来暂时没发现明显问题。”

这话说得可真够保守的, 又是“目前”又是“暂时”, 还“没发现”不代表“没有”,“明显”, 这些限定词一加, 舒文晏刚好转的心情又蔫巴了。

“我虚岁都三十四了, 这要再不怀, 怕是没希望喽。”

“谁说的,男同志七老八十也能有那能力。”

“那你的意思是, 怕你大嫂没那能力?”

舒老师一个巴掌呼他脑袋上, “胡说啥, 慧芳好端端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么多年了换谁都得急, 慧芳虽然不给我好脸, 但我也不是没良心的,怎么会这么想她。”舒文晏这几句是真心话,以前老舒家有多穷整个柳叶胡同都知道,孩子多,还没工作, 一家六口人挤在两间小房子里,一般人家都看不上他这样的条件,更何况刘家还是远近闻名的殷实人家。

当年刘父当电影放映员可是风光得很,多少人家都想跟他结亲家。

这么多年,老丈人在经济上也没少帮衬他。

“这些我都不会忘记,不然也不能忍你大嫂那臭脾气这么多年。”

舒今越无语,不带大嫂他就不会说话了还。

“滚滚滚,回去好好对慧芳,小心我削你。”

舒今越打着哈欠回房间,爬上去的时候,舒文韵小声问:“是大哥的问题,对吗?”

今越好笑,“这次咱们还真冤枉他了。”

就连一直没出声的舒文明也小声嘀咕:“你确定,真不是大哥的问题?我看他态度……很可疑。”

谁说不是呢,就是他的回避和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让全家都笃定他才是有问题的那一方。

“只能说目前以我的水平,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兄弟姊妹之间也不好聊这种八卦,随便问两句就各自睡去。

可能是一直琢磨这事,晚上失眠,第二天早上今越到单位破天荒的迟到了。

“哟,咱们的劳模舒今越同志,今天是马失前蹄?”刘进步捧着茶缸子,笑眯眯地打趣。

今越心里有事,没空跟他插科打诨,“老朱呢?”

“上区里送老鼠去喽。”

今越其实有点好奇,他这当年的高材生怎么会屈居一个小小的街道防疫站,平时去区里送东西开会啥的他都是能推则推,据说前几年上面还要调他到区医院,但他打死不愿意去。

算了,这不关她的事,她还是想想大哥大嫂的病吧。

其实不孕不育这病吧,早在两千年前就有了,并不是现代特有,只是现在这个时代,致病因素更多,环境、遗传、压力,尤其是污染和环境,转基因啥的,将来患病率还会更高。

今越在大哥大嫂身上找了半天,他俩工作环境都还算不错,接触不到放射性或者有污染的物质;至于遗传更说不通,大哥这边有兄弟姐妹且身体健康,大嫂虽说是独女,但刘母以前还生过一对双胞胎,只是因为冬天烧煤球的时候中毒没了,也算不上疾病,双方上一代中也没听说有什么严重疾病。

至于压力嘛,他俩心态也比较好,真正因为不孕不育导致压力大的病人不是他们这个状态。

今越想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还能往什么方面考虑……算了算了,不着急,说不定过段时间真就能自己怀上了呢?

***

接下来几天,因为一直记挂着这事,直到星期天她都没反应过来。

“喂,舒今越,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不?”舒文明在家里一阵鼓捣。

“什么话?”

“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几?”

“哦对,星期天,怎么了?”

舒文明给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用嘴硬悄无声息地说:“野猪——”

“啊,没忘没忘,咱们这就去金鱼胡同吧。”她有预感,徐端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要是临时有事走不开,至少也会跟她说一声。

舒文明背着一个大包,包里是家里所有能拿得出来的刀具,一把缺了好几个口的菜刀和一把生锈的镰刀,当年大炼钢的时候,舒家把能贡献的铁器都贡献出去了,至今唯一一口铁锅还是补过四五个地方的。

今越则是带上几个从防疫站借出来的消过毒的老鼠夹子,还有一些吃的,藏在一个大大的竹箩筐里,要是真有什么大的收获,到时候也能带回家。

没自行车,来回都只能坐公交,到时候人多眼杂,他们是既盼着有大收获,又希望收获不要太大。

舒文明平时很少来这边,一下车就在感慨人家环境好,跟柳叶胡同真是天壤之别。

“看,还有辆吉普车!”男人似乎天生就爱车,他双眼冒光绕着吉普车转了两圈,恨不得上手摸两把。

“走吧,这车子也不稀罕,以后比这稀罕的多得是。”比如现在堪比天价的桑塔纳,以后都是没人要的街车破车,远的不说,就眼前的徐家,以后可是要出两位汽车行业大佬的。

徐端,那可是能拥有私人飞机的大佬啊!

今越甚至想,自己要不要趁早先把大腿抱上?反正他那么好说话,她先跟他打好关系,发展成好朋友什么的,以后他发家的时候捎带拉她一把就够她吃一辈子的。

即使不拉她,将来她也能蹭蹭他的私人飞机不是?

想到那画面,舒今越嘴角就翘起来,可惜等门一开,看见保姆那张不自在的脸,她就笑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保姆好像不太欢迎自己?上次开门的时候有点看不上她,后来看张珍对她态度不错,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改观,让装芒果她倒比主人家还小气,就装三四个,要不是徐叔叔给她送来,她都不知道原来芒果有那么多。

当然,今越也不是不识好歹的,觉得人家有多少就该给自己多少,毕竟给多给少都是徐家人的心意,但她趁张珍不注意特意往少了装,也不太妥当。

很明显,徐叔叔对她的自作主张也不太高兴。

但今越面上还是客气地打声招呼,“大姐你好,徐叔叔在家吗?”

“哪个徐叔叔?”保姆上下打量她,又打量她身后的舒文明。

今天本来就是去山上干脏活累活的,他俩都是捡着破衣烂裳的穿,这保姆一看比那天穿得还差,顿时脸都快掉地上了。

“来了。”徐端从一间屋里出来,“你们先进来,等我一会儿。”

“包姐,给客人上茶。”

保姆姓包,包大姐可不敢跟雇主摆脸色,“好嘞,二位先坐坐。”

徐端走了两步,“泡一杯就行。”

舒今越顿时高兴起来,她像小时候期待冯春霞发糖一样的期待起来,因为她有预感,按照惯例,这次自己是“不同”的。

果然茶水是给舒文明的,徐端很快从厨房拿来一瓶热牛奶,“你喝这个。”

她身体太虚了,不适合喝凉性的茶水,同时她也很缺营养,需要尽可能多的补充蛋白质。

舒文明一开始有些拘谨,后来见徐端态度温和,亲自陪他们坐着,主动问他叫什么名字,哪年生人,在哪里上班,聊了没几句顿时也放开了。

“那我们年纪差不多,我们就直接叫名字吧。”不知道为什么,徐端不想让他跟着今越叫他叔叔。

他,也没那么老。

“好的,徐同志。”舒文明可不敢直接叫他徐端,虽然他比徐端还大两三岁,但徐端身上那种冷静自持和上位者的气质,跟他不一样。

倒是舒今越压根不怕他,她一边滋滋滋的喝着热牛奶,一边听他们聊天,偶尔插几句,“徐伯伯和张阿姨不在吗?”

“他们单位忙。”

“那徐思齐呢?”

徐端微微侧首,看向她的眼睛,“他和对象出去了。”

“哦,对象啊……”舒今越想到今天没能跟他们上山打野的舒文韵。

舒文韵最近忙着学习考职称,跟徐思齐不冷不淡的,似乎闹了些不愉快,但她觉得不足为惧,毕竟是两辈子的姻缘了,命中注定的,自己就是想做恶毒女配也没机会。

徐端见她很快把牛奶喝完,又去厨房拿了一瓶出来,“悠着点,一次不要喝太多。”

这就跟大人宠孩子似的,嘴上说你长虫牙啦少吃点糖,可每当孩子不高兴他们还是会拿糖哄。

反正,说不好的是他们,说好的也是他们。

今越喝完两瓶牛奶,包大姐终于把徐端吩咐的东西装好包,“走吧。”

徐端单手拎着自己的包,又顺手接过今越手里的,率先走到吉普车前,将车门打开,东西往上一放,“走吧,开车方便点。”

舒文明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徐同志这是你的车?!”

“不是,跟朋友借来暂时用几天。”

可饶是如此,舒文明也佩服不已,他刚才还想摸摸车屁股都不敢下手来着,现在居然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坐上了?

他动了动屁股,颠了颠座椅,一点响声都听不见(不是),简直不要太舒服!

今越在他座椅靠背上拍了两下,提醒他别刘姥姥进大观园。

当然,她可不是第一次坐这种吉普车了,上辈子在乡下的最后那年,她已经算附近小有名气的赤脚医生,有些难治的病症也会有人慕名而来,其中有几次就是去给县里的人看病,有的人就会派吉普车去接她。

那时候她多清高,多死板啊,总觉得治病就是治病,不应该掺杂私心,不知道把握机会,哪怕跟人开口说一下自己在村里的处境,说不定就有人心软,帮忙了呢?

现在想来,实在是可了大惜。

性格决定命运,舒今越的性格,决定了她别扭而不幸的一生。

徐端通过后视镜,看见少女眼神迷茫,神色里还有点伤感和自嘲,似是想到了什么委屈的事。

他咳了一声,“包大姐,在我们家,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你别往心里去。”

舒今越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你知道包大姐不喜欢我?”

徐端没出声。

“我还犯不着因为她的态度伤心,你想多了。”

可这话在徐端耳朵里就是怎么听怎么像自嘲,他语气无奈:“包大姐的丈夫,是我手底下的兵,因公致残,彻底丧失劳动能力,每年还需要巨额的医疗费用……而他家里尚有几个正在上学的弟弟妹妹,下面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家庭十分困难,他妻子又没工作,找到我这里,所以……”

难怪,舒今越就说奇怪,连给她安排工作徐平都不敢,公然请保姆,这不是更容易给人留下把柄吗?

这么看来,请保姆这事徐家还真不怕有人做文章,这哪里是什么雇佣关系,分明是徐端对老下属一家的照顾。

舒今越对包大姐的遭遇表示同情,但她还是不高兴,她不幸凭啥就要给她和二哥甩脸子?他们没吃她家大米吧!

“包大姐的脾气有点不太好,你不喜欢那就不接触了,以后都我去找你……们,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只想说找“你”。

“不至于,我又不是小气的人,我从来不记仇。”

徐端没忍住,从胸膛里闷闷的笑出一声。

舒今越脸红,“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没错,你不小气,也不记仇。”

这下,连舒文明也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舒今越都不小气不记仇,那这世界上还有小气和记仇的人吗?

说笑间,车子很快开到西山脚下,山路开不上去,只能停在下面,徐端锁好车,拎起自己和舒今越的包,“文明带路吧。”

舒今越因为被他们取笑,似乎他们有毒似的,不愿离他们太近。

徐端也不戳破,特意放慢脚步,不时的放下东西歇一会儿,看看风景什么的,让落在最后的舒今越先上前,他走在最后。

当然,今越忙着生气,都没反应过来,等到有个坎上不去,他从背后轻轻托了她手臂一下,“你怎么在后面?”

“我不认路,让你哥带路。”

“我不信,你们当兵的,肯定对地理方位什么的特别敏感,上次我说在这边你还说你来过呢。”

徐端笑起来,“那是,我没你聪明。”

舒今越感觉,他又在说反话了,“你和我二哥一样讨厌。”

徐端的胸膛再次震了震。

三人来到老地方,把东西放下,徐端熟练的来到水沟旁洗手,从包里拿出几样点心递给舒今越,“饿没?”

那是用油纸包着的小点心,透过油浸浸的包装纸似乎能看见里头酥得掉渣的点心,还有一些淡淡的甜香味。

今越没忍住咽了口口水,她记得自己家从小到大很少买点心,但每年正月里都会买半斤桃酥给兄妹四人过过嘴瘾,又酥又油,是多少人的童年记忆。

“那行,原谅你了。”今越接过东西,先打开验毒,一包是椒盐酥饼,一包是红豆饼,还有一大包则是桃酥!

“徐叔叔,你是不是经常带一些小孩喜欢吃的东西在身边啊?”以前是巧克力,现在是各种又甜又酥的点心。

“二哥快来尝尝。”

她洗干净手,给二哥递了两块,嫌他手脏,直接塞他嘴里。对徐端,则是直接把纸包递过去,“你也吃,不然我不好意思吃独食。”

徐端扬了扬手,他正在用生肉捏饵,手不干净。

今越也没多想,捏起一块椒盐酥,塞他嘴里。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她吃点心,喝温开水,徐端寻找野猪足迹,舒文明尾随,俩人很快找到新鲜的活动迹象,也没用舒今越的老鼠夹子,俩人各拿一样趁手的工具,顺着足迹找上山。

当然,上山之前,徐端还是递给她一只哨子,“一个人呆这儿,别走远,有任何响动都别出去,要是有人走近就吹哨子,我能听见。”

哨子是他临时从脖子上解下来的,一直用绳子贴身挂着,拿在手里温热温热的,似乎是他的体温。

今越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好的来抓野猪,结果她变成来度假……不过,她又不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儿,一天不干活就骨头痒,她恨不得天天坐享其成呢!

她忽然好奇,徐端那么大个包里,到底都有些什么,除了点心。但人家没主动打开,她不可能趁人不在私自去翻,就在脑海里天马行空的猜想起来,会不会还有巧克力,他好像知道她特别喜欢巧克力似的。

她拿回去那些,其实家里没人吃得惯,舒老师说像吃软糯的入口即化的中药渣子。

这个形容得到了全家人的赞成,唯独今越。可能是两辈子都没吃过的东西,她一开始是好奇,后来是带着点补偿自己的心理,以前吃不起的,现在都想拼命吃。

今越不由得又想起那双异常合脚的皮鞋,她几乎天天穿,因为她从没穿过这么合脚的鞋子。小时候基本都是捡舒文韵的旧鞋穿,她俩虽然同岁,但舒文韵个子高,脚也比她大。

当然了,舒文韵的也是别人送的旧鞋,不可能年年有新鞋穿。

偶尔极少过年会给她们一人买双新鞋,但赵婉秋贪多图大,每次都买比她脚大很多的鞋子,总觉得这样能够多穿两年,可其实穿不到合脚的时候,鞋子就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合着她从小到大,不是在穿烂鞋子,就是在穿大鞋子。

而她现在补偿自己的方式,就是拼命地穿那双合脚的,恨不得直接焊死在脚上。

舒今越胡乱的想着,也闲不住,顺便在周围摘点能用的草药。这个季节,很多药用部分是花和叶的药材都正适合采摘,摘着摘着就变成采花。

现在天气愈发暖和,盛开的野花也比上次多,红的黄的紫的,甚至不远处还有一片五颜六色的灯盏花!

灯盏花比一般野花大,盛开之后非常鲜艳,草地被渲染成一块漂亮的地毯,有种不敢踩进去的感觉。

她挑着各种颜色的采了一大把,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头发刚长到耳朵下面,被花环压得柔顺极了,有种乖巧的感觉……当然,徐端知道,她可不像外表看起来的乖巧。

她一言不合就会亮爪子挠人。

“你们回来了?找到足迹没?”舒今越高兴地问。

“呵,你以为,徐同志出手,可惜你没去,不然那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狩猎。”舒文明不知不觉已经变成徐端的忠实拥趸。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越居然看见,他们身后真的有一头野猪!

“你们直接就抓到了吗?!”她跑过去,被徐端拦住,“站一边看看就行。”

“这野猪可不比山鸡,它狡猾着呢……”巴拉巴拉,期间艰辛和凶险,今越听得都替他们捏把汗。

“尽快收拾好,趁着天色还早,去金鱼胡同处理,可以吗?”

今越知道,徐端是在问自己,看她愿不愿意再去他家,今越才不会跟吃的过不去,“好。”

要是现在抗一头野猪回家,不用说,十分钟之后整个柳叶胡同都知道他们今天打野的事,不出半天,整个新桥街道都会知道,继而“有野猪出没“的西山就会被新桥街道的大小伙子们踏平。

但徐家的金鱼胡同不一样,那里全是独院,邻里之间也没那么强的好奇心。

当然,地方宽敞,还有用水、厨具、刀具各种也方便很多。

吉普车来回就是快,他们回到金鱼胡同的时候,包大姐买菜还没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徐端带着舒文明开始处理猎物。

今越一边看热闹一边偶尔帮忙,给递一下刀子,冲点热水,送点盐巴之类的跑腿活计。

两个小时后,猪肉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分门别类卸好并切成方便拿取的小块。猪大肠猪肝各种下水,今越想起自己看的小说里能做成卤味,有点蠢蠢欲动。

“不行,这个气味太腥了,跟家养的不一样。”徐端洗干净手,“刚才处理的时候就比较费劲,烹饪的时候要多加工一会儿。”

“就是肉老,柴呗,放心,我是铁齿铜牙舒今越。”她亮了亮牙齿。

男人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她的铁齿铜牙,点点头。

舒文明实在是看不过眼自家妹子这副样子,“别废话,这次多亏了徐同志,这一半猪肉应该给你。”

舒今越想说,上次自己许诺的只是三分之一啊二哥,你居然一口气送出去一半!平时可没发现你这么穷大方。

“不用,我们基本不在家吃饭。”徐家全家都是工作狂,都在单位吃,包大姐名为保姆,其实也只用打扫卫生和做她自己的饭就行,反正每个月会给她伙食费,他们也不问她花了多少还剩多少。

这不,听说他不要肉,买菜回来的包大姐自己先肉疼开了,“这么多呢,徐领导处理了大半天,弄得一身血糊糊的,怎么能不要呢,我看啊,就要……”

徐端看向她,“包大姐要是没事的话先去休息吧。”

包大姐还没听出他的意思,一个劲叨叨,“在咱们乡下,就是猪下水也多的是人抢着要,你们城里人生活条件好,不知道乡下娃娃多馋这一口,我家那几个都大半年没尝过肉味了……”

“要不下水就送我吧?我拿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

徐端看向舒今越,意思是她做主。

今越虽然不爽包大姐怠慢,但说实在的也不会跟一个没多大关系的人计较,“行吧。”

肉她是不给的。

反正抓是二哥和徐端抓的,处理也是他俩,包大姐嫌腥味重,躲得远远的,她才不要分给她呢!

可走的时候,想起包大姐的丈夫是因公致残,又想起自己的脚趾头,她还是挑出三四斤一块肉递过去。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给肉,包大姐都傻眼了,“给……给我的?”

“不要?”

“真给我,你不会又要回去吧?我可说好了,一旦给了我,就是进了我全家的肚子,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废话。”舒今越嫌烦,也不知道徐端是怎么忍受得了这个势利眼又碎嘴子的保姆,要换她都开了八百回了。

徐端找来几个桶,将肉装好,用盖子盖上,用车子将他们送回柳叶胡同。

“哟,文明和今越是拿的啥?”虽然他们已经躲到晚上十点多,估摸着大家都休息了,可还是有住在倒座房的人看见,好奇地问。

“买了一点下水。”

“难怪腥味儿这么重,你们买这么多干嘛?”

不过想起国营熟食店,邻居咽口水:“这些东西卤出来好吃得很,那可是荤菜,不便宜吧?”

舒文明不耐烦的点点头,他一直这幅样子,人家也不觉得奇怪。

倒是舒老师和赵婉秋被吓一跳,“这些都……都是?”

兄妹俩点头,赵婉秋立马将门窗关紧,挨个揭开盖子查看,压着狂跳的心脏“哎哟喂”直叫唤,“老舒老舒,你快看,这么多……肉啊,全是肉啊!”

舒老师也被吓傻眼,那些红彤彤的,可全是肉啊,货真价实的一年也吃不上几次的肉!他们居然有这么多?!

“这得有二百斤了吧?”舒文明一个大男人都拎了好几次才拎完。

“嗯,差不多,太腥的下水和猪头我们都没要。”这也是徐同志建议的,说怕气味太重,到时候引起太多人关注不好。

这年月,家家户户都缺肉,要是知道舒家人有这么多肉,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幺蛾子。

“小徐考虑真周到,就该这样,婉秋,咱们快把肉腌起来,天气热了放不住。”

这么多肉,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又不能拿到门外去风干,闷屋里很容易坏的。

留够最近几天吃的,赵婉秋连忙找来盐巴,撒在剩下的肉上,边撒边揉搓,尽力将血水杀出来,就着徐家的桶腌制上,这样既能防止腐坏,还能祛除腥味。

肉实在太多了,一家子帮忙也忙到大半夜,从第二天开始,赵婉秋和舒老师都不敢出门,守在家里,时刻盯着,生怕肉少了一块。

还是那句话,少了一块不打紧,就怕被人发现屋里还有这么多,那麻烦可就大了。

趁着新鲜,舒家还包了好几顿饺子吃,用大葱、芹菜和荠菜换着来,把所有人吃得肚饱肥圆,心满意足。

有生之年,这是第一次吃肉能吃到饱。

今越中途给徐家送了一些,毕竟要是没有徐端,他们别说吃肉,吃屁都吃不上新鲜的。

徐端,就是比二哥还大的福星,大福星!

每次去,徐家人都不会让她空手而归,家里有什么水果或者点心都让她带点回来给家里人尝尝,一来二去,两家人倒是愈发熟悉了。

可能是看出来舒家人不是那种刻意巴结的人家,张珍和徐平也很喜欢他们,还让今越给舒老师带回来半瓶不到的茅台,说是徐平厂里接待上级的时候喝剩的,他肝不好不敢多喝,不嫌弃的话带给舒老师随便喝喝。

要是一般的,他们不会干这种送半瓶的事,主要是这瓶酒比较特殊,年份久不说,还是特供的,市面上绝对买不到。

舒今越当然不会嫌弃,这可是茅台……谁会嫌弃茅台?!

别说舒老师,整个柳叶胡同里估计就没人喝过茅台,虽然只是三分之一多点,但却也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连许久未曾露面的舒文晏都回来了。

当然,舒家人有个好的地方就是,有难一起上,有福一起享,好酒不仅男人们喝,女人们也被舒老师命令着尝尝。

今越和文韵不会喝酒,尝了一丢丢就吐舌头,刘慧芳和赵婉秋倒是会喝,分了一个杯子底。

没办法,本来就是领导喝剩的,也没多少,舒家人口又多,这分来分去就分不到多少。

美酒配上白面包的皮薄馅大还管够的饺子,所有人吃得打饱嗝,比过年还幸福。

完事父子几个轮番拿着酒瓶子研究,它到底奇特在哪儿,为了不放过上面一丁点的细节,就差拿放大镜了。

要不是刘慧芳拦着,舒文晏还想把空瓶子都薅回家呢!

赵婉秋这几天腌肉和守肉着实累坏了,平时一只苍蝇都不敢放进来,此时一放松,喝点小酒就晕乎乎的,今越文韵和刘慧芳就主动打扫卫生,把锅碗瓢盆刷一刷,再挨个检查一下肉有没有坏。

“要是有坏的得赶紧吃掉,别现在舍不得吃,坏了臭了扔了可惜。”刘慧芳看着一溜儿挂满墙的肉,说不羡慕是假的。

但她也知道,公婆叫他们回来吃,就已经够大方了。

“大嫂,这几块你们待会儿带回家慢慢吃。”今越拿来两块新鲜的,四块腌制过的。

“这不行,这是你和文明……”

“你就拿着吧,甭客气。”今越大手一挥,她永远记得那根人参和那套借去相亲的衣服,但给点肉不算什么,要是能帮他们解决最大的问题,那才是真的报答大嫂。

“最近咋样?”她把大嫂叫到自己屋里,小声问。

“就那样,例假刚走没几天。”

好嘛,这个月又失败了。

今越想起什么,虽说算着日子来的排卵期成功率会更高些,但也不是说其他时候就毫无希望,“你们这样,也不要太死板,其它时候,比如例假前,或者后几天,都试试,反正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万一哪个月排卵就提前或者推后了呢?超声监测排卵虽然科学,但人体又不是不会出错的机器,偶尔运行故障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刘慧芳脸一红,“嗯,试的,我们才……才试过的。”也不知道舒文晏哪根筋没搭对,过来吃饭之前刚拉着她“试”过,那时候天还没黑,怪羞人的。

舒今越也有点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是打听人家两口子床上的事了。

可刘慧芳很信任她,“今越啊,你现在还没结婚,虽然懂医,却不一定懂那些事,你要是有好奇的,想知道的,可以问我,我懂得多,经验丰富。”

说到最后四个字,她脸上就跟火烧似的。

今越有点想笑,大嫂还是蛮可爱的,舒文晏追上她可真是臭青蛙吃上天鹅肉。

她说这四个字,今越想起来,前段时间实在想不通他们为啥不孕不育的时候,她甚至怀疑他俩是不是没真的做成过,譬如找不对地方?

她曾在乡下看过一对病人,结婚半年多女方得了严重的尿路感染,怎么治都治不好,刚有点起色就反复,把她治得都烦了,后来有一次说给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做通女方思想工作脱下裤子,结果发现尿道口不对劲,再一检查……额,居然还是处女!

但那样的案例非常少见,大哥大嫂都是高中毕业,基本的生理卫生常识也懂,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我大哥能娶到你,他就偷着乐吧,要再不对你好点,爸都不放过他。”顺便把那天舒老师骂他的事说了,姑嫂俩都笑了,恨不得给舒老师竖大拇指。

“你大哥那样,要真能在外面乱来,我都替别的女同志不值,他可不是一般抠门,你知道吗他第一次跟我约会居然舍不得给我买根冰棍儿,那可是最热的八月份啊,我那天为了见他还洗了澡洗了头发,结果被他带着在大太阳底下硬生生走了两个小时,一身臭汗……”巴拉巴拉,刘慧芳吐槽起来真是停不下来。

今越听着,顺便给她把脉,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本来,这只是她的习惯动作,也没抱什么希望,可一摸上去,她就愣了。

刘慧芳的脉象其它部位都跟前几次没什么差别,唯独左手寸部,有点数,这是主心的;右手寸步则是有点浮,这是主肺的。

“大嫂现在心慌吗?”

“不慌啊。”

“那最近感冒没?”

“没有。”

今越感受了一下,除了这两个部位,其它部位又是正常的,触诊她的心脏部位心尖搏动也是正常的频率。

要是其他人还真不一定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变化,今越是因为短时间内连续给她多次把脉,所以对她正常的脉象十分清楚,对这个忽然出现的变化也就十分敏感。

“你心脏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刘慧芳摸着胸口,认真感受了一下,“没有。”

今越心说,这就奇怪了。

难道是自己沾了点酒,糊涂了,神志不清?可不至于啊,就那么一点点。

算了算了,还是先去洗把冷水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再重新把把看。

她正想收回手,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冒出《黄帝内经》里的一句话——诸痛痒疮,皆属于心。

“对了大嫂,你现在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发痒,或者是生疮啥的?”

刘慧芳立马摇头,“我身上没什么疮……诶不对,你说的发痒也算吗?”

今越眼睛一亮,那就是确实有这个症状!“哪里痒?”

刘慧芳却红了脸,那脸蛋就跟番茄似的,红丢丢,红得滴血。

“哎呀我的好大嫂你倒是快说实话啊,你现在的脉象跟平时不一样,或许这就是突破口。”

刘慧芳一听,这才收起尴尬,不自在地扭动身子,小声道:“那里。”

“哪里?”

“就是那里。”她眼神往下瞟,又扭动两下。刚才是觉得在人前扭动不雅观,一直忍着,等今越一问,那种痒意就忍不住了,仿佛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似的。

今越眼睛一亮,继续追问:“为什么会痒,痒多久了你还记得吗?”

“就做那个事呗,每次做完都会痒,不过不会多久,就一两个小时左右吧,也不严重。”

这么一说,就暴露了他们出门前刚白日宣淫过,刘慧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恨死了舒文晏,偏要临出门来这么一遭……

“每次都会吗?”

“嗯。”

“从你们刚结婚就这样吗?”

刘慧芳想了想,“也不是,刚结婚那会儿还年轻,我准备去外头跑车,不敢要孩子……”其实一开始她也奇怪为什么会痒,以为是没洗干净,后来都用硫磺皂了,还是痒,她就以为大家都这样。

也是可怜,她母亲去世得早,身边同事又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遇到这方面的困惑也不好找谁问问,反正每次持续时间不长,除了痒点没什么不对的,她也就没再放心上。

“那时候你们戴着安全套,就不痒,后来开始要孩子,没戴了,就会痒,对吗?”今越兴奋得声音都高了,吓得刘慧芳赶紧捂她的嘴。

“对对对,是这样的,小姑奶奶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舒今越高兴得直笑,她想起来了,当初通过张良伟牵线卖给张教授那本《妇人千金良方》里有一个病案,说的就是某位达官贵人的妻子,婚后多年不孕,夫妻俩人感情甚好,大人不愿纳妾,找到作者本人求解。

那位医家就提到过,此夫人每次同房之后牝处如蚁啃噬,发红,作痒,这就是夫人多年不孕的根源。

“你笑啥,别是傻了吧?”

今越拉着她的手,又问她每次痒的时候有没有红肿热痛,持续多长时间,有没有擦过或者吃过什么药。

刘慧芳据实回答,“你这丫头,笑什么,这还不够丢人的啊,还问这么细。”

“大嫂,我知道你们怀不上孩子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