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孕不育, 放医学技术高度发达的几十年后,也是大难题。
要那么好治,生殖医院和生殖科就不会那么火爆了。
舒今越觉得, 大哥大嫂可真是……信任她啊。
“今越怎么现在才回来,哟,这啥味儿?”舒文晏的鼻子就像雷达,听见她们母女俩在外面说话, 立马闻着味儿就出来了。
今越指指地上的口袋,“芒果。”
舒文晏其实也没吃过, 但他听过, “哪儿来的,这么多, 我看看……嗯, 香!”
今越知道, 但凡是被他看见, 那就得被刮下一层皮了,虽然他是只专注啃老三十多年的铁公鸡, 但大嫂人很好, 送她的人参还让她攒下人生第一桶金, “妈拿个口袋, 给大哥大嫂分点。”
舒文明和舒文韵都不在, 一个值夜班, 一个拎着一兜杏子出门至今未归。
刘慧芳起身,“你大哥这狗鼻子,有啥好东西都瞒不过他。”
今越笑笑,她很喜欢这个大嫂,前不久春游本来想约她的, 结果她出车了,直到前天才回来。
“大嫂这次出车顺利吧?”
“顺利,去了闽南省,带回一点咸鱼你们尝尝。”
她每次出车回来都会带点东西,有的是给同事带,有的则是看着稀罕,想给亲朋好友们尝尝。
“这个芒果我在南方也看见有商店卖,就是不知道怎么吃,来到咱们石兰这边应该很贵了吧?阿姨您少装点,拿两三个给我们尝尝就行。”
“您别装这么多,给您和爸,文明文韵也留点。”她抢过赵婉秋手里的口袋,捡出去大部分,只留下四个。
舒文晏在旁看得牙疼,唉,这老婆胳膊肘往外拐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么好的东西,多稀罕啊,多拿点他也能给领导送几个不是?
可惜,刘慧芳早就看穿了他的借花献佛,她甚至都没给他个眼神,挽着今越的手,“咱们去你屋里说话。”
今越知道,这是要避开众人,让她看病。
果然,一进屋,她就让今越帮她把把脉,“我一回来就听你大哥说你现在可是咱们柳叶胡同的小神医,治好了好些疑难杂症呢,要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们还到处看那么多大夫干嘛。”
今越连忙打住:“大嫂,外头传的不可信,我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看看,但可不敢保证能看出什么来。”
毕竟,结婚十多年,他们看的大夫比自己吃的米都多,她可没这种自信。
“行行行,你先帮我看看。”
今越握住她的桡动脉,凝神:脉象有点细濡,舌苔薄白,脸色因为常年驾驶车辆被晒黑,就是简单的气血不足,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注意休息,补充营养就行。
又仔细询问例假、白带、饮食、睡眠、二便等常规问题,都没有明显异常。
“确定以前从没怀过?”
“确定。”
今越想了想,问经期有没有延迟的情况,有没有血块特别大的时候,排除一下生化的可能。
“以前做过哪些检查?”
“嗯,那个啥激素的,卵巢功能的,还有输卵管的,都没问题。”
舒今越点点头,以现在的技术条件,大概也就查这些,要是都没问题,那么……
她其实更想看看大哥的,“生孩子不是女方一个人的事,我觉得你这边问题不大,我哥那边……”
“嗐,你哥他死爱面子,催他检查他一直不去,去年我说他再不去就离婚,他这才肯去,倒也没查出啥问题。”
今越眉头一皱,不是她不厚道,是舒文晏这种老油条,她想信任都很难,她试探着问:“检查是你陪他去的吗?”
“他不让,自己去的,我出车回来看到他的报告了,医生说精子数量和活力都不错。”
嗯,不是她亲自陪着去的,中间也有时间差,今越还是觉得不稳妥,“改天你把报告拿来,我看看。”
她在电视上看过,有的鸡贼难男明明自己有问题却一直拖着不去检查,查出来有问题隐瞒不说,或者偷换别人报告单的情况,结果还pua女方,让女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又吃药又打针,折腾好几年,白受罪。
大哥的检查结果她还是得亲自看了才行。
舒文晏,可不是什么老实人。
刘慧芳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反而觉得小姑子很负责任,一来就要看双方的情况,比那些动不动说她肾虚,说她卵巢不好的庸医靠谱多了。
“行,明天我给你送过来。”
刘慧芳的假期还有好几天,第二天直接把他们这些年做的所有检查单子全送来,今越下班后坐在炕上,一张一张的仔细看。
刘慧芳确实没什么问题,无论功能性还是器质性,都很好,月经也规律,甚至还做过超声监测排卵,卵泡都能按期长大、成熟、破裂。
而舒文晏的,她核对姓名、年龄、就诊时间、医院科室,甚至还让舒文韵悄悄找单位同事翻出存证的单子,确保是他本人的,确实也没问题。
俩人都没问题,却结婚十几年都没孩子,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今越悄悄问刘慧芳,“大嫂你们夫妻生活的频率如何?”
刘慧芳脸一红,“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有没有挑着排卵的日子做功?”
“有,医生说的我都照做,还垫枕头,甚至倒立,你不知道,我这倒立还是专门学的。”
啊……舒今越有点想笑。
小蝌蚪一次遇不到卵子是正常的,两次三次甚至十次都正常,可这都十多年了,即使一年十次,也有上百次了,要是自然受孕的概率这么低,人类怕是早就灭绝了。
“大嫂心情怎么样,会不会经常把这件事挂心上?”
刘慧芳想了想,摇头,“你知道的,我这人大大咧咧,你大哥还总说我没心没肺,虽说是有点着急,但不至于天天想,在外头的日子也没时间想这么多。”
每天在车上待十几个小时,必须全神贯注的开车,不敢分心。
今越把脉的时候,她的脉象不弦,经前也没有乳房胀痛等症状,确实证明她没有肝气郁结的情况。
生理和心理的因素都排除了,今越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这样吧,你让大哥来一趟,我给他也把个脉看看。”
刘慧芳有点点为难,“你大哥那人你也知道,死犟死犟的,不过你放心,就是押我也要把他押来。”
晚饭刘慧芳在这边吃,赵婉秋把她带来的咸鱼蒸了一盘,捡了两根剔得白森森的一点肉星子都不剩的大骨头,炖了个萝卜汤,又拍两根小黄瓜,蒸一锅馒头,也算是难得的好菜。
“你爸身体怎么样,过年回去看他没?”舒老师问,刘母早几年就去世了。
“回去了,好着呢,就是老毛病爱喝酒,说是脚趾头疼,去医院看了是痛风,医院让戒酒他犟得很。”
亲家公的酒量,舒老师也知道,“你们多劝劝他,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行让今越帮他看看,今越现在会看不少病。”
舒今越:“……”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给她打广告。
刘慧芳高高兴兴答应下来,又说起出差路上的见闻,她跑的地方多,见识广,人又开朗,大家都喜欢听她讲外面的事。
在这个舒家,人缘最好的就是她,甚至远超其他几名姓舒的成员。
“我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文晏又找您借钱了,您别搭理他,他就是官瘾大,一听说哪里有空位心头就痒痒,这么多年都被人放多少次鸽子了。”
舒老师点点头。
“要我说,只要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一天想着当官当官,真当官了烦恼更多,要操心的事更多,还不如就当个小职工的好。”
舒老师叹气,他和前面的妻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也没什么名利心,不知道怎么生出一个官迷儿子。
大家又聊了几句,天黑透,舒老师让舒文明把大嫂送回家,今越则是继续在屋里教赵婉秋学中医。
这段时间她又学完一门课程,那劲头可足了,照着中药书上的黑白图谱到处认药,走路上看见啥都要认一下,没几天就把书城市路边常见的几种草药都认齐了。
今越等着大哥来,他却一直没来,她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一边,继续琢磨上次胡奶奶说的事。
她老人家是药铺千金,知道很多药材的炮制和处理方式,足以做她的师傅,但今越也有骨气,上次被她一顿骂,她至今还记着呢。
最近她老人家也不去街道办大院晒太阳了,今越本想着要是路上遇见她还得犹豫要不要扶,可也挺长时间没遇见了,她就知道,这老太太也是存心躲着她呗。
说曹操曹操到,她前脚刚说人家躲着她,后脚就见老太太家门口有人吵架。
其中最大最烦人的声音就是那天见过的胡癞子。
今越的脚步不由自主就跟过去,胡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是街坊,有的是外面马路上经过来看热闹的,但无一例外,都不敢去沾惹胡癞子。
听说以前租住在胡奶奶家的租客,好心帮胡奶奶拦着不让他进门,他转头就在路上把人打了,套着麻袋打的,派出所的人来了也拿他没办法。而胡奶奶自己身上也没钱,连医药费都赔不起,这一来二去就再也没人敢帮她了。
“姑奶奶,您可是我亲亲的姑奶奶,我接您当然是去养老,您可不能把我往坏处想。”胡癞子腆着脸,亏他敢说,大家都不敢听。
“既然今天这么多街坊在场,正好给我做个证,姑奶奶身体不好,听说最近连晒太阳都走不动了,我可是大老远赶来,想把您接家里去孝敬的,到时候我好吃好喝的供着您,这房子就先放着,你们以后要交租的就来找我,我帮姑奶奶收着先。”
舒今越都替他尴尬,居然敢说出这种话。
可胡癞子不仅说了,他脸都不红一下。
谁都知道,胡奶奶今天要是被他接走,以后就不可能回来了。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近百岁老人,去了不是享福,是囚禁,到时候房租他收着,胡奶奶吃糠咽菜,说不定哪天病死饿死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到时候他再伪造一份遗嘱或者声明,坚称胡奶奶亲口答应把房子给他了,谁还会去追究?
毕竟,胡家可没有后人了。
真是好歹毒的用心!
舒今越紧了紧拳头,悄悄从书包里掏出一根银针,上次自己下手还是轻了,应该直接废掉他一只胳膊才对。
她用食指和中指夹紧银针,正要拨开人群走上前,忽然肩膀一沉,一只大手按住她。
今越回头一看,“徐叔叔怎么在这里?”
徐端皱着眉,要不是他正好看见,她是不是又要故技重施?胡癞子混迹市井多年,上次的事早就觉出不对劲了,当时在场的人他都到处问过,只差一点点就要问到她那儿……她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被人看见才怪!
终究还是年纪小,没什么经历,手里握着点小本事尾巴就翘起来。
徐端面上不显,心里却不轻松,看来有些事要提前了:“好好上你的班去。”
舒今越眨巴眨巴眼,“那你怎么不好好上班?”市物资局可不在这边。
徐端也不跟她争辩,只把她捏着针的手握住,她还想反抗,他轻轻一个巧劲就反客为主,把她的针夺走。
失去了最大的武器,今越手上空空的不习惯,又有点生气,直接在他手掌心上,使劲挠了一把,让你抢我东西!
可她忽略了自己的体格,那点力道就跟小猫挠痒痒似的,男人毫发无伤,只觉得掌心有点热有点痒。
“别胡闹。”一把握住那只作怪的猫爪爪。
她的手很小,手背软,但掌心和指尖却有很多老茧,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养回来。
舒今越脸一红,他怎么还捏自己手指,女孩子的手指是能随便捏的吗?这么多人他就不知道要脸吗?
“对不住,冒犯了。”男人很快松开,拨开人群走上前,来到正扯着胡奶奶往外走的男人跟前。
“放手。”他冷冷地说。
“你谁啊,关你屁事?”
他脸上的冷肃,让他有别于常人,胡癞子顿了顿,看他的平头,又笑起来,“你不就是一当兵的,别在老子面前逞能,待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于是,徐端也不再废话,只见他把手搭在男人肩上,一个用力,“咔嚓”一声,胡赖子就鬼哭狼嚎的叫起来。
“啊好痛!”
“你个死丘八你碰我哪儿了?”
“打人啦,当兵的打人啦!”
众人亲眼见着徐端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压根没用力,他这么鬼哭狼嚎肯定是装的,毕竟上次在街道办大院里他也装了一把,听说后来还去街道办要医药费,鬼才赔偿他。
“得了吧胡癞子,你就甭装了。”
“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人家压根没打你,就拍你一下,看你那怂样。”
“怎么着,碰瓷还碰上瘾了?”
胡癞子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可没人信,还说他装得挺像,为了碰瓷真是苦心修炼过演技。
胡癞子:“……”
徐端懒得给他一个眼神,扶起胡奶奶,把人送到家门口。
胡癞子眼看大家都不帮他说句公道话,胳膊又实在疼得厉害,他甚至怀疑自己胳膊会不会折了,也不敢再多待,必须马上上医院,“你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看热闹的逐渐散去,今越犹豫两秒钟,还是走进胡奶奶家大门。
她以前每次送人都只送到门口,这还是第一次走进胡家,格局跟16号院差不多,但更干净整洁,也没什么多余的物件占地方,当然也没什么奇花异草和亭台楼阁。
听说这套房子以前是胡家不常住的,估计是嫌太小太简陋看不上住吧。
“谢谢你,小伙子。”胡奶奶看看徐端,又看看进来的舒今越,似乎忘了不久前刚把今越骂过一顿,“丫头知道怎么做逍遥丸了吗?”
“知道,柴胡、当归和白芍三味药需要先提取挥发油,再把药渣打磨成粉,与白芍一起加入丸剂辅料中。”
胡奶奶点点头,“说说怎么提炼。”
舒今越顿了顿,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她很长时间,她甚至在家自己试验过,最原始的就是把新鲜药材捣碎取汁,但药材的新鲜和干燥对药效也有影响,尤其是入丸剂的,讲究缓慢、徐徐图之,新鲜的总感觉差点东西。
她想了几天也想不通,心想还是去图书馆再借几本书看看吧。正好那天覃海洋听说她要借药材加工和剂型制备的专业书籍,就问她是干嘛用。
于是,他立马将她引荐给了中药系的一位老教授。
老教授不仅理论基础扎实,实践经验也很丰富,还在外面药厂给人做技术指导,告诉她可以用蒸馏法。
蒸馏法能最大程度的获取挥发油,还能保留药效,教授跟覃海洋关系不错,直接把蒸馏设备借她,只是不能带出实验室。
今越为此倒是勤跑了几天医学院。
胡奶奶这才点头,“不错,知耻而后勇。”
舒今越气结,“胡奶奶,您可真是口吐芬芳,刀子嘴刀子心啊。”
“牙尖嘴利。”但胡奶奶还是笑了,她并不一定是要考教今越,她只是想压压她身上的浮躁之气,看来是有效果的。
“你俩认识?”她看了看徐端,又看看今越。
“认识,他是我小叔叔。”
徐端无奈的看她一眼,似乎想解释一下,最终还是放弃。
胡奶奶看在眼里,露出一抹笑容,“那行,那我就连你一起谢了,哪天有空你一个人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不能现在给吗?”
“说你浮躁,还真没说错。”
今越撇撇嘴,只能跟徐端一起离开,前脚出门后脚就叨叨开,“胡奶奶真是的,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我现在怎么说也是柳叶胡同有名的小神医……”
叭叭半天,忽然想起个关键事情:“胡癞子记住你了,要是去找你麻烦怎么办?”
那样的地痞无赖,搞不好会去他单位闹事,胡乱举报,甚至尾随到家里去,“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
徐端却又不回答,转而教训起她:“胡奶奶没说错,你以后做事要三思,多想一想后果,有些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舒今越不傻,被他抢走针之后就冷静下来了,其实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胡癞子这人,除非能一招把他弄死,不然轻易不要跟他起冲突。
“行了行了,我记住了。”
“可我看你记性不太好。”徐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怎么可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做阿飘……我的记忆力强得可怕。”
“我说让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但你似乎没记住。”去找了那个学生。
不就是一套蒸馏设备吗,只要她需要,他能给她借十套。
可她就是不找他。
“鞋子合脚吗?”
他转变话题的速度实在是快到今越都没反应过来,“合脚,很合脚。”
她很少能买到半码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的,其实她的脚以前只用穿35码就行,后来左脚脚趾缺了之后,一开始走路总感觉抓握力差着点,需要鞋子稍微大一点才好发力,所以改穿36码。
但其实最合脚的还是35码半。
事实证明,舒今越杞人忧天。
当天傍晚,她下班刚回到家,大院邻居们就在议论一个爆炸性消息——
“胡癞子被抓了,听说没?”
“谁,槐树胡同胡奶奶家那个所谓的侄孙?”
“可不就是他,听说是公安直接去到他家里,直接从被窝里揪出来的,他还睡得一脸懵逼呢!”
“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儿,上午不是还听说他去闹胡奶奶嘛。”
“听说啊,是盗窃,偷了啥公家单位的东西,早就被公安查到了,只是一直没收网抓人。”
大家“哦”一声,那可真是活了个大该!
这年头治安好得很,命案非常少,只有小偷小摸,而对于老百姓来说最恨的也是小偷小摸,今天偷你家半斤粮三颗鸡蛋,明天偷你家一双袜子,后天再卸你一个车轱辘,你说气人不气人?
“知道他偷啥,偷了多少不?”
“这谁知道啊,下午才抓的人,派出所的审讯室又不是筛子做的。”
众人大笑,略有遗憾。
舒今越的消息倒是比他们来得快些,第二天一早,刚到单位,乔大姐几人就凑一起议论开了。
乔大姐爱人在区公安局,“听说是从市局下的抓捕令,没经过咱们辖区派出所,也没用他们的人手。”
很明显,这是对他们派出所相当不满意,居然任由这么个地痞无赖横行霸道多年。
“以前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他们所里抓啊,肯定抓,可他还巴不得进去吃牢饭呢,过段时间出来又犯,所里也拿他没办法。”
“这次他算是踢到铁板喽!”
“老乔你别卖关子,快说说他到底是犯了啥事,怎么让市里面这么突然的抓人?”
乔大姐压低嗓子,“听说啊,我也是听说,不保真,是他偷油,不是咱们吃的油,是加在小汽车里那个油,还偷了这个数。”
她比了一个巴掌,众人大惊,偷汽油这样的战备物资,还那么多——
“关键是他还卖出去了。”
好嘛,那就是铁铁的盗窃罪,金额巨大,再加一个投机倒把、非法经营罪,要是拿不出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罚款,再加上他是多次进宫,数罪并罚……嗯,这辈子是别想出来了。
“真好,除了这祸害,咱们街道都能清净几年!”
“是啊,最清净的就是胡奶奶,再也不用担心他觊觎她的房子了。”
“就是不知道上面注意他多久了,这么多坏事不可能昨天才发现吧?说不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舒今越听到这儿,想起昨天徐端的话,他那么笃定胡癞子不会有机会报复,莫非是早就知道这些布局?可他又不是公安系统的人,他怎么会知道?
今越想不通,但她知道,徐叔叔很厉害就是了。
“诶今越,小覃最近要是还来,你问问他呗,他爸那里肯定知道。”有人冲舒今越挤眼睛。
她只当看不懂,“我没那么强的好奇心。”
“拉倒吧,人家系统内部工作纪律严得很,你以为像咱们街道办啊,就跟筛子做的一样。”
众人这才打住,回各自办公室干活。
晚上回到家里,大家果然还在议论这事,各方消息来源都有,但说法又都不一样,有的说是盗窃罪,有的说是流氓罪,今越倒是觉得乔大姐的更可靠些。
“这人呐,真不能干坏事,那句话咋说来着,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以前大家都说咋放着这么个人拿他没办法,谁想到却是已经被上面盯住了。”
“你们说,公安都啥时候盯上他的?”
今越听了几句,好像没有新的进展,也就没放心上,进屋收拾一下准备看会儿书。
“你大哥还没来?”舒老师背着手站在今越面前,愁眉不展。
“没来。”舒今越想过舒文晏爱面子,却没想到他那么爱面子,刘慧芳好说歹说劝了三天,他都没来找自己。
在他看来,不孕不育就够丢脸的,结果还要找自己继妹看不孕不育,更是脸都丢尽了吧。
知子莫若父,舒老师沉吟片刻,“你大哥爱面子可能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同一个意思——搞不好真的是舒文晏的问题!
按理来说,他这么想要孩子的人,如果听说哪里有医生或者偏方能帮助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兴冲冲找过来才对……但这次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是明晃晃的回避。
他逃避现实,不想让今越追根究底追到他自己身上,证明他是知道自己有问题的,但却一直不愿承认,把刘慧芳拖到现在,打针吃药受了这么多罪,这可不是人干事啊!
舒老师自认为不是什么高洁君子,但至少也不是卑鄙小人,谁承想自己教育出的儿子这么个小人,他顿时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股热血直冲上脑门。
“婉秋,药。”
赵婉秋连忙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倒水吃降压药,“还啥都不知道呢,先别冤枉孩子。”
“我会冤枉他?这么多年这样缺德的事他还做得少了?家门不幸啊!”
一想到他故意拖了刘慧芳这么多年,舒老师几乎是羞愧得无地自容,谁家孩子不是爹生妈养的?人刘慧芳就活该被他这么对待?人老刘家可不欠他!
赵婉秋想到这么多年舒文晏办的“好事”,实在是没办法再硬着头皮为他开脱。
但总不能看着老头子把自己气出个好歹,她想了想,弱弱地说:“唉,要真这样,孩子也不想的,你想啊,一个男人得了那样的毛病,要是让人知道了,还怎么抬头做人?你就是再有气,也得为自家孩子想想。”
“我倒不是说慧芳就该她的,要真这样,老大和咱们确实对不住慧芳,咱们该想法子补偿就补偿,她要是不想过了,咱们也不能阻拦,对吗?”
舒老师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她要是决心不过了,咱们还得给她风风光光备一份嫁妆,当年亲家公把她交到咱们家来,是妥妥的低嫁啊。”
想起刘慧芳的父母,舒老师更是羞愧不已,人家把女儿教育得那么好,当初结婚也没看不起自家穷,婚后多年帮扶不断,把女婿当亲儿子一样对待,结果却被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坑了这么多年,浪费青春不说,搞不好还把身体都吃药吃垮了。
“我就是死了,也没脸见他们。”
舒今越连忙上前安慰,“这才哪到哪,咱们先别胡思乱想。”
话虽然如此,可连今越心内都已经认为,就是舒文晏这货坑了大嫂。
所以,第二天舒老师直接杀到学校,把舒文晏骂了一顿狗血淋头,让他务必下班后回家一趟,让今越给他把把脉。
舒文晏苦着脸答应,下班后却不敢直接回家,思来想去蜗牛似的爬到商店,忍着肉疼买上半斤豆腐和几个皱巴巴软塌塌的橘子。
做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思想工作,才大姑娘上花轿似的,大半夜十点多,做贼似的摸到柳叶胡同来。
舒今越洗漱完毕,看见舒文韵还在点着灯看书,雪白的面庞上两个大黑眼圈明晃晃的,哈欠左一个右一个的打,好不可怜。
她最近除了变沉默,还变得努力起来。以前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在科室里也没什么存在感,除非文艺汇演表演节目,不然她这张脸在临床上用处不大,打错针水发错药的时候,领导并不会因为你长得漂亮就不骂你。
唯有提高专业技术,才是王道。
所以,她每天下班后都要看两三个小时的书,有不懂的就去问赵婉秋,看样子是想考职称。
舒今越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惟愿她能上进,只要她的上进不威胁到她。
姐妹俩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气氛有点微妙。今越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听见隔壁那屋刻意压低的吵嚷声,本来不想管,但又怕鸡贼大哥给老父亲气出个好歹,只得赶紧披上衣服过去。
“大哥怎么这么晚过来?”
舒文晏脸色黄黄的,“今越你知道的,就别问了,多丢人哪……”
他把豆腐和橘子放桌上,舒老师一甩手,“我受不起,拿走。”
今越扯了扯嘴角,明天还要上班呢,她只想速战速决,给他看完赶紧回家去,别影响自己睡觉,“坐下吧,看完早点回家休息,别吵爸妈。”
舒文晏赶紧把东西塞回去桌上,讪讪的在一旁坐下,以眼神示意两老,赵婉秋识趣,自然是借口要看看厨房里的东西,出去了,舒老师却纹丝不动。
他这眼色使得,眼角都抽筋了,舒老师依然不动如山。
“爸……”
“爸什么爸,我不能听?”
舒文晏吭吭哧哧的,不敢再顶嘴,真把老爷子气出好歹他也心疼。
今越捉过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一般患有不育症的男性,或多或少都有点肾虚的毛病,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双手尺部脉象并无任何异常。
今越不信,又继续着重把了三分钟,可依然没有肾虚的脉象。
甚至,舒文晏的脉象,比刘慧芳还好一些,脉位长,没有她的濡弱,但又比她的慢一些,这是一般的男女差异,不足为奇。同时,他的脉略微有点浮,这是因为他人瘦,肌肉单薄,脉象容易显露。
总之一句话,单从脉象上看,舒文晏是个再健康不过的正常人。
今越不信邪,打算从问诊上着手:“大哥,我接下来的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你能做到吗?”
她的语气十分严肃,舒文晏也渐渐收起那两分的不自在,“好,我一定说实话,你问就是。”
“首先,你和大嫂的夫妻生活,正常吗?”
舒文晏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居然难得的红了一下,“你一姑娘家,说啥呢,这不是该你管的事。”
舒今越一脸正气,仿佛胸前的红领巾都在迎风飘扬,“咱们现在讨论的是生殖问题,这件事不是不好的事,这是人之常情,懂吗?”
舒文晏也是个学过生理科学的人,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跟没结婚的妹妹讨论这档子事,又是另一回事。“你问这个干啥,这又不是……”
舒老师给他背上一巴掌,“少废话。”
“正常正常,我觉得很正常。”
“那好,你再回答我,你们多久一次夫妻生活,持续多长时间,有没有爽感,结束之后蛇镜正常吗,蛇镜量怎么样。”
舒文晏咽了口唾沫,心说姑奶奶哟,这什么虎狼之词,这个便宜妹妹怕不是女流氓!
老父亲一个眼神甩过来:“说实话。”
“我说我说,频率不固定,她出车的时候肯定没有,她回来的时候,基本是每个月七八次,每次半小时,感觉肯定是挺好的,蛇镜正常,量都差不多,反正不少。”
今越挑眉,“一个月能有七八次,每次都在半小时以上,你确定?”
她可不是无知少女,频率不好说,跟结婚时间长短啥的关系很大,但中年男人每次半小时,这这明显——吹牛皮!
舒文晏老脸一红,“那是五六次,十分钟,我记错了。”
今越差点一口喷出来,大哥不愧是大哥,连这都要吹牛。
“这事你听过就行,别往外说,要脸。”
舒老师面色平静,或许心内已经做了最坏的猜想,所以当听到这些还算正常的回答,他居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惊液里面有没有血丝?”
“没。”
舒今越想了想,又问他平时有没有下肢酸胀麻木、高玩疼痛的感觉,或者下面有没有红肿热痛痒麻木等一切不正常的感觉,他都说没有。
舒今越是彻底没招了,脉象和症状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符合他这个年纪和婚龄,压根不叫病态。可为什么就是不孕不育呢?
把一切能想到的情况都排除了,舒今越迷茫了,她还能从哪儿下手?
她凝神想了一会儿,看着对面不敢正眼看她的舒文晏,忽然这一刻灵机一动,“你不会是在外面乱来吧?有没有查过性传播疾病?”
舒文晏当即一蹦三丈高,“舒今越你别胡说,要让你大嫂听见我可没好果子吃,她不在家的日子我深居简出,避女同志如蛇蝎,身边连蚊子都没一只母的!我发誓,我要说谎让我一辈子当不了官,一辈子窝窝囊囊当个教书匠!”
他,舒文晏,可是最守男德的。
哟呵,都能用自己升官发财赌咒发誓了,那应该没假。
舒今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他好像也不具备那个条件。毕竟,他长相不出众,又没什么惊人的才华,无权无势,女人唯一能看上的可能就是金钱,而他呢,是最最抠门的舒家人,绝对不可能在女人身上花一分钱。
就这德行,要还能在外面有第三者,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道真是冤枉大哥了?其实他压根没毛病。
可要是他也没毛病,大嫂也没毛病,那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孕不育,就是买彩票,买了这么多年,多少也能中几块钱了吧?
莫非真的就是孩子缘分未到?
毕竟,曾有人说过,医学的尽头是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