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薛理的大脑宕机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碰到了,本来无比沉浸的亲吻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他呼吸急促,眼神也急切,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求证一样,他结束这个久得有些过分的吻,垂眼看去。
便见,自己手背上那如树根蜿蜒爬行的青筋,正覆着那像是煮开的牛奶上飘着的薄膜般的轻薄睡裙布料。
瞬间,薛理呼吸都一滞。
他双眸猩红,死死地盯着这一幕,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跳到脑海中好像都只剩下了这如鼓点般越发紧促的声音,跳到情欲如电流般窜动在他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最后……
——
“薛、薛理!”
几乎是下一秒,本来被吻得晕乎乎的,不知天南地北的林满杏,忍不住细细地尖叫了起来。
“薛理,薛理……”
本来就像浆糊一样的大脑,这下更是糊得不能再糊,林满杏这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喊着薛理的名字。
一向温吞的声音,这下也变得黏糊糊的、甜腻得像是融化在掌心指缝间的蜜糖。
她这么一叫,薛理更是被她叫得心都化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好听到他忍不住想要听她说更多遍,最好她的口中演出的,永远都是她的名字。
这样的念想如同血蛭吞噬血液般蚕食着他的理智,薛理哪里还能记得什么长辈的身份。
“薛理,呜、薛理、”
再开口时,林满杏忍不住带上了呜呜的哭腔,脊背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突然——
“哈!”
一声野生动物哈气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
林满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在眨了眨湿成一簇一簇的睫毛后,她又喃喃地唤了一声“薛理”。
而这一次,回应她的,却是狐狸充满了敌意的嘶叫声,以及……
“啪!”
以及一道无比清脆的巴掌声。
*
被那只狐狸猛地踹开的前一秒,薛理还沉浸在无法言喻的天堂里。
那是他前三十二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快乐,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刺激,让他已然飘飘欲仙,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会融化在林满杏身上。
可下一刻,当他摔倒在地上,被疼痛唤醒了几分理智,看清了面前这一幕时,薛理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冻住了。
只见,一只浑身毛发赤红漂亮的狐狸,正维持着一种进攻的姿态看着他,那双眼睛充满了野性和敌意。
而狐狸的身后,不久之前被他扑倒在地上的少女,一头黑发如海藻般披散在身后,气息凌乱、脸颊嫣红,妩媚得像是只存在于怪异画本里才会走出来的精怪。
那水光潋滟的眼眸。
那湿热红肿的嘴唇。
还有那随着呼吸起伏的、遮掩的布料……
是他做的?
是他做的。
全是他做的?
全是他做的。
所有的所有,全是他做的。
——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
摆在他眼前的场景,像是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薛理的太阳穴上,敲得他的大脑好像都要碎裂。有那么一刻,薛理心脏骤停,两眼不敢想一黑,几乎要当场昏过去。
他、他对林满杏做了什么?
旖旎而又涩情的画面一帧帧地在他面前闪过,薛理真的快要疯了。
他对林满杏做了什么!
他吻了她?他还……他甚至还!
那些下流的语句,薛理甚至连在心里想都不敢想。他从来没有遇见这么荒唐疯狂的事情,他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荒唐疯狂。
他疯了吗?他怎么能对林满杏做这种事情!
他怎么能对她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薛理多希望这就是一场梦,多希望这就是他过去两年里,曾做过的很多个类似的梦之一。不管梦境有多么疯狂靡乱,当梦醒来之后,他依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穿上干净笔挺的西装,推开门,继续做林满杏的好长辈。
于是,下一秒,薛理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一个重重的巴掌,想让自己彻底从这场梦境中清醒过来,回到现实。
可是没用。
他依旧能无比清晰地看见,林满杏躺在地上,她是那么可怜可爱,好像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对她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甚至、甚至……
眼睛像是有自己的主意一样,不由自主地又向其他地方瞥去。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要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薛理抬起手就又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可巴掌过后,他的视线却还是死不悔改。
薛理不是没有想象过的。每天给林满杏浣洗她换下来的衣物时,他不是没有想象过的。但当想象真的变成真实的画面,砸在他的头上时——
有什么声音,在仅仅剩下呼吸声的安静房间里,无比突兀地响起。
薛理猛地一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疯了,他真的是疯了!
他今天一定是疯了!
薛理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卑鄙下流过。而让他更加可耻的是,是哪怕他明明已经意识到他的那些想法与冲动有多么肮脏,可他依旧欲壑难填,以至于……
顿时,薛理那张本就染上情欲的,潮红的面庞更加红得滴血。他连滚带爬地爬起来,丝毫没有往日里上位者的从容不迫,他的神情惊恐而又慌张,身上的那套西服凌乱得不行不说,双腿也站不稳了,他跌跌撞撞地就要逃离这个地方。
离开。
他要离开这里!
他绝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如果他继续待在这里,他怕,他怕……
不可以!不行!
他必须得离开!
无数道声音提醒着他,为他敲响道德的警钟,最后化成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推着他的脊背。可正当薛理不管不顾地就想离开时,身后,林满杏的声音却给他当头一棒,让整个人僵在原地。
“薛理,我、我好像破皮了。”
支着手臂,缓慢地从地上坐起来的林满杏,丝毫没有发现现在的气氛有多么诡异,她一无所知地、用着可怜巴巴的语气,委屈地说道:
“薛理,我疼。”
*
“薛理,我疼。”
这四个字如同血蛭一般瞬间咬住他的脊背不放,让薛理几乎不能再走出一步。
他站在原地,明明是人是站直的,可身体却在隐隐地颤抖着,他额上的青筋、他咬住的双唇、他紧握的拳头……都在颤抖着。
就这么过去了一分钟,或者更久。
薛理抬起手,像是在警告自己,又像是惩罚自己,他起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下一刻,薛理迅速转身,单膝跪下,将还坐在地上的少女抱了起来。
而后,他将她放在床边,他甚至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他转身就要去找什么。
“满满,上药,我、我给上药。”
*
纯白冰凉的药膏,被男人用棉签轻轻地擦拭上,可哪怕薛理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他还是能听见坐在他面前的林满杏,不知是被弄疼还是被冰到,忍不住小声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顿时,薛理那只本来就抖得跟筛子的右臂,这下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左手照着自己的左脸又扇了一耳光,想以此来让自己冷静清醒点。
接着,他又魔怔了似的,一边上药,一边低声对着林满杏喃喃道:
“不、不疼了,满满,我们、我们不疼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满满我该死,我该死……”
终于,药膏上完。
薛理跪在地上,颤抖着手,在一连几次失败后,他总算是将林满杏新换上的睡裙,领口处解开的那些扣子一一扣上,让那抹压根就不怎曾示于他人的白腻,重新被遮掩在衣物之下。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薛理知道。
他对他的满满做了那种事情……事情怎么可能就那么结束?!
满满她……她现在肯定对他失望透顶,她肯定会觉得他跟那个想要猥亵侵犯的男人没有区别,她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再也不相信他了,再也不愿意看见他了。
越想下去,薛理就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半个身体断臂悬崖,他只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而唯一那一条救命的绳索,就是在林满杏的手上——可他却连抬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薛理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后悔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后悔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住欲望……明明他这一两年来,他都可以忍住,都可以当做那些梦境没发生过。可偏偏就在今天,他把那些下流的、无法言说的欲望付诸行动。
这到底、这到底是为什么!
薛理悔不当初,而这同时,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林满杏,等待着她开口给他判刑。
满满她会说什么?她是会说他恶心下作,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还是说他不知廉耻,她讨厌他,再也不想看到他?
又或者,她会说她要报警,让警察来惩罚他……可以的,这是可以的,这是应该的,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之前她就知道让警察把那个想要猥亵她的男人抓走,所以现在想要报警也是应该的,这说明她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她长大了。
可是、可是,相比报警,他更宁愿她直接惩罚他,朝他撒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他活该、他应得的,她怎么对他他都会受着,他都不会有一句怨言,只要她愿意原谅他就好……
脑海里混乱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薛理控制不住地去想象每一种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场景。
可突然。
“哈……”
薛理听见了一声很不合时宜的哈欠声。
他意外地抬眸看去,便见面前的人抬起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然后她用着一如既往慢吞吞地说道:
“薛理,我困了。”
“你能不能帮我给林元宝洗澡,我想要睡觉。”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刻,薛理目光凝滞。
心也像是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