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盛是非开口:“你告状?”

语气相对平和, 舒苑并未听出上位者的威严感,坦然地回答:“如果您说的是那封信的话,我只是寻求公平对待。”

看来她写的信非常管用!

盛是非手握听筒:“很多时候并没有所谓的公平, 我现在要看你的工作成绩, 来上班吧。”

舒苑直截了当地说:“您现在改变策略,把我招进来,放在眼皮子底下,只要我工作出任何纰漏, 都可以随意拿捏我。”

盛是非:“……我跟你并不是站在对立面,你想当摄影记者的话,最好学会委婉。我不干涉采编, 你的工作由任主编安排。”

上次找她谈话要不是她态度生硬,他一时上头, 也未必会说不予录取。

被晚辈跟下属回怼肯定不爽,不过他倒觉得舒苑身上有种精神, 很难形容,也许能让她把工作做得很出色。

任主编手揉眉心, 他听不下去, 赶紧打圆场, 把听筒接过来说:“舒苑, 咱们社长的人品有口皆碑,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已经搞清楚社长跟舒苑之间有什么纠葛,在他看来, 社长就是脑子一抽,还抽得特别厉害,才能干出先是驳回,又亲手把人招进来这种事儿。

他说了社长不少好话之后话锋一转:“你不是想拍好照片吗, 有个机会,市里组织航拍路城,这是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搞过,你要早点入职的话还能赶上,我可以安排你去,刚好,也能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

航拍危险,但是前所未有的机会,不说全部,至少多一半记者都愿意参加,跟别的记者相比,舒苑的水平甚至在他们之上,他愿意把这个机会给舒苑。

拍得好,皆大欢喜,拍不好,挫挫她的锐气。

舒苑眼睛一亮,航拍!好机会!

对方很会抛诱饵,但愿意把航拍机会给她也能说明诚意。

“一定能让我去航拍吗?”她问。

任主编保证说:“只要市里不把这个活动取消,就让你去。”

这个条件非常吸引人,舒苑说:“那我考虑一下。”

搞孤立,让她坐冷板凳,给她穿小鞋,让她主动灰溜溜走人,盛是非想要做这些,并不容易!她并不怕被盛是非打压,有这个平台,她能够做出成绩,她可以骑驴找马,她并不会像别人一样,打算一辈子干一个工作。

——

两天之后,舒苑去工人画报社见任主编,确定一切没问题又跑到回杂志社辞职,调档案是两家单位的事,舒苑又在杂志社办理工作交接,等办好手续彻底到画报社工作。

出版社的工作要交接给严寒柏,她带着严寒柏去路大拜访谢敬。

舒苑说:“您的书二审二校已经完成,现在是三校,按照计划,五月份就能上市。严编辑原先是今日青年杂志的主编,他责任心跟工作能力都很强,一定能按计划推进。”

严寒柏说:“谢教授,我按流程审核校对,然后盯着印刷厂就可以,不出意外就能按计划上市。”

谢敬对舒苑的高效工作很满意,要不是舒苑,他的书稿可能还是被搁置。舒苑积极推进,还给他节省了几个月的时间。

看舒苑带来的年轻人靠谱,谢敬说拜托严寒柏,然后又问舒苑换工作的事儿,他说:“盛社长平时人品不错,不知道这次哪根筋出了点问题,你就正常工作,他要是为难你你来找我。”

舒苑连忙致谢:“我没有把您的书出完就换工作单位,您还操心我的工作。”

谢敬摆手:“放轻松,好好干,不是啥大事儿。”

——

任主编兑现承诺,舒苑上班没几天就把路城航拍的任务交给了她。

“咱报社的前辈都有任务在身,小舒,这么重要的任务落到你头上,抓住机会,多攒攒资历。” 任主编说。

这个任务让舒苑无比振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个摄影师不想航拍呢,可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机会。

她的双眼像黑宝石一样闪亮,问道:“主编,用啥相机?”

听说报社好相机就那么几台,大家都抢着用,她得争取先进设备。

“尼康F3,咱们报社最好的相机给你用。”任主编豪爽地说。

尼康F3是八零年发布的相机,一千多美元,换算成人民币一万来块钱,航拍绝对没问题。

舒苑眉开眼笑:“主编,相机一定给我留好。”

晚上,舒苑把这个消息告诉陈载跟小满,陈载的第一反应是问:“安全吗?”

舒苑轻描淡写地说:“给你一个给小满找后妈,给你自己找情投意合的伴侣的机会。”

陈载无语,她一直胡言乱语就改不了吗。

小满的表情跟他爸贼像,同样无语,他妈有时候会乱说,但他妈一定会长命百岁。

小家伙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郑重其事地说:“妈妈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哦。”

舒苑连忙改正:“行,我给我的嘴巴装上拉锁。”

得知跟她一起去拍的还有路城日报的骆宾,还有路城晚报的资历深的老记者丁正红,华新社驻临江省的老记者李庆,舒苑更加期待这次航拍,有空就拿着地图研究,对想要拍的照片做好计划。

这次拍摄是市委宣传部举办的,联系飞机,确定拍摄地点,申请航线都不用舒苑他们来做,终于这天一大早,舒苑他们赶往一座小型军用机场。

看到面前的飞机,舒苑的期待跟兴奋被横扫一空,这是一架喷洒农药的直升机,外观斑驳破旧,舷窗小又不透亮,不可能从窗口往外拍,组织方当然考虑到了这一点,直接把直升机的机舱门给拆了。

也就是说他们要坐着没有舱门的直升机飞到高中,再从空中往下拍照。

这真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这能行吗?”骆宾迟疑着问。

舒苑赶紧拉住相机包的袋子,诧异地说:“连舱门都没有,还要飞那么高?”

丁正红年纪大资历老,觉得有带晚辈的义务,安抚他们俩说:“既然这样安排,肯定能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

李庆对组织非常有信心:“没错,绝对安全。”

不管他们怎么想,接下了拍摄任务,都得登机,算上驾驶员,一共就五个人,四人所有的安全措施就是一条安全绳,现在他们还能坐在座位上,等到飞机到达预计拍摄地点,他们就得在机舱门口拍照。

舒苑心一横,来都来了,肯定得把照片拍好。

拍摄任务还挺重呢,要拍乌沙江、马尾河、春生路、景塔、体育馆、古城遗址等等。

螺旋桨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疼,舒苑抱紧相机包坐在座位上,没有舱门的飞机果然酸爽,随着高度上升,地面上所有的景物越来越小,呼呼的风也从门口灌进来。

强气流袭来,飞机剧烈颠簸,丁正红本来觉得自己应该给晚辈做好示范,结果他先掉了链子,晕机得厉害,开始呕吐。

想不到在晚辈面前这么丢脸。

“乌沙江,到达预定位置,可以拍了。”直升机驾驶员说。

骆宾正在给丁正红帮忙,舒苑觉得现在气流小,机身稳定,赶住抓住机会去拍。

见舒苑往舱门走,骆宾叫她:“舒苑,安全吗?”

感受着机舱门口吹进来的呼呼的风,舒苑瞄了眼系在腰间的安全绳,说:“看着挺危险,其实一点也不安全。”

骆宾的声音混合在螺旋桨的嗡嗡声跟风声里:“我以为你要鼓励我们,说看着危险,其实挺安全。”

不过舒苑的玩笑让他紧张的神经成功变得松弛,有危险又能怎么办啊,迎难而上啊!

舒苑也没乱说,万一安全绳开了,断了,他们掉下去不就噶了吗。

如果她噶了,陈载可能自己带娃,可能给小满找后妈,这两种情况要么陈载惨,要么小满惨,她一定要稳住,留住自己的小命。

舒苑坐在舱门附近,稳住身体,双臂当三脚架固定相机,对准乌沙江,调整快门光圈,迅速构图,咔嚓、咔嚓数次按下快门。

意外时时发生,强气流袭来,机身又是剧烈颠簸,舒苑赶紧一只手臂搂住相机,一只手抓住扶手,等飞机平稳再继续拍。

等她滚回舱内,才发现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接着是骆宾像她一样去门口拍摄,他挺佩服舒苑,舒苑都拍完了,他也不能认怂。

丁正红难过极了,他不仅晕机,还恐高,他知道自己有恐高症,总是尽力克服从来都不让人知道,没想到上了没舱门的飞机他浑身瘫软不敢移动,根本就没法拍。

“我一定要拍。”丁正红咬着牙说。

多么重要的航拍任务,如果他完不成拍摄,那就是懦夫,无能,会成为他记者生涯中的污点。

见他非要勉强,舒苑先是护好自己的相机,说:“我抱着你的腿。”

飞机真要把他们甩下去,抱着腿也没用,心理安慰而已。

丁正红心中却是一股暖流,他能不能完成拍摄跟年轻人有啥关系呢,刚好衬托他们的工作完成出色,但在这么惊险的情况下,两个年轻人还是愿意帮助他。

李庆帮不上忙,她自顾不暇,要尽力保证自己不给别人拖后腿。

舒苑跟骆宾都抱着丁正红的腿,丁正红侧着身体坐在舱门附近,他哆哆嗦嗦,脸色焦黄,满头大汗,但是摄影记者的专业素质让他尽力稳住双臂保证相机不抖,勉强完成了拍摄。

每个预定地点的拍摄都如此艰难,但舒苑还是第一次拍摄场面这么宏大的震撼的照片,她觉得值得,再来一次,她还是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她把相机握得很稳,应该拍得很清楚。

直升机平安落地,危险解除,拍摄任务完成,舒苑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原位。

丁正红对两个年轻人致谢:“多谢你们俩帮忙,有空咱们找个时间,我请你们俩吃饭。”

他们又不熟,俩年轻人完全可以不管他,但多亏两人,好歹完成了拍摄任务,起码能够交差,不至于成为笑柄。

已经是上午十一点,舒苑要赶回画报社,尽快把三卷胶卷都洗出来。

——

任主编拿着舒苑航拍的照片去了盛是非的办公室,他说:“舒苑拍的,这次拍摄有点危险,照片您看怎么样,在直升机上能拍得清晰并得到完美构图非常难,市委宣传部已经把照片拿去用了,领导对这些照片很满意,说以后有重大活动还安排舒苑去拍。”

盛是非一张张翻看照片,点头:“还可以。”

照片拍摄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可以说是一次成功拍摄。

舒苑拍得照片就在一进门的宣传栏贴着,每个经过的人都能看见,盛知宜当然也看见了。

舒苑竟然能得到航拍机会?

她大伯竟然把航拍机会给的舒苑?

盛知宜立刻就跑去社长办公室表示不满:“大伯,你根本就不顾我的处境,招她进来就算了,为啥还把那么重要的拍摄任务交给她,多少记者想去参加航拍都没机会呢。”

她觉得委屈,憋屈,他人即我之地狱,不想看到舒苑在新的工作岗位上闪闪发光。

盛是非忽略她愤懑的语气,说:“你要把工作跟个人恩怨分开,下次有这么危险的工作,你去!”

盛知宜:“……”

啥意思?

——

舒苑加入工人画报两个星期之后,陈载才从陈娴嘴里得知她入职的波折。

他本以为舒苑一路顺利,陈娴语焉不详,他就直接去找盛是非,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盛是非觉得他君子坦荡,并未遮掩,外加粉饰美化,直接道来。

陈载不能接受,并没有跟盛是非掰扯,周六吃过晚饭,陈载说要拜访老朋友,直接去找盛家老爷子。

这个大家族同样住的四合院,盛老爷子跟两个儿子同住一栋房子。

陈载难得登门拜访,当然是他们家的座上宾。盛母热情地把他迎进正房客厅,热情寒暄:“陈载工作忙吧,你可是稀客,这些年都没来过我们家。”

陈载把水果放到桌上,并不废话,开门见山:“我来看看盛爷爷,有几句话要说。”

盛老爷子见到陈载喜欢得很,拉着他寒暄,好不容易等他停下,陈载赶紧开口:“我是为了舒苑工作的事情来的,盛爷爷,您应该不知道,盛大伯凭着他是社长,以权谋私刁难舒苑。”

盛老爷子听陈载语气格外严肃,这不是来告状,这是质问!

他马上和蔼地说:“我没听说过这事儿,去,把他大伯叫来。”

盛知宜得知陈载来了,欢天喜地地往正房跑,听到陈载这番话,心脏顿时一沉。

盛知宜很惊讶,陈载居然在维护舒苑,不就是貌合神离的夫妻嘛!

这件事捅到陈家老爷子那儿她也不怕,她刚好揭发舒苑,将舒苑在乡下蓄意接近陈载外加跟沈忠诚的纠葛一并说出。

陈家人会看清舒苑的真面目,舒苑会为她的心机跟谋算付出代价。

可她太自大了。

盛是非被叫过来后,赶紧说他并没有私心,都是工作而已。

盛老爷子听得脸色阴沉,舒苑未婚生子跟他们有啥关系,陈老爷子又不知道这件事,再说还是盛知宜剃头挑子一头热。

陈载上门讨伐,盛老爷子当然要骂自己儿子,高声呵斥之后又试图挽回:“你也是舒苑大伯,你得爱护晚辈,以后得多关照她。”

陈载可不吃他们这一套,直白地说自己的想法:“你们家这样对待舒苑,再看看我们家是怎么对待你们家的。盛伯母的哥哥腿骨骨折,找我;盛伯伯表叔的儿子得了肺炎,找我;盛家远房亲戚得了肾结石,找我。

就算是我自己家的亲戚,也会直接去医院看病,并不是生病就来找我。还有,你们还介绍了很多人到爷爷那儿看病,现在爷爷只接疑难杂症,你们啥小病都往他那儿介绍,但爷爷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

这些话都是事实,听得盛老爷子面红耳赤,脸上的慈祥笑容都撑不住。

陈家祖孙就是盛家最好用的医疗资源,靠这些医疗资源做交换,扩展、稳固人脉,可今天陈载特意跑上门的意思是要翻脸。

盛是非听得心惊,盛家居然经常找陈家办事?

陈载一口气说完,站起身:“盛家对舒苑不仁在先,以后求医问药的事儿别再找陈家。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告辞。”

众人皆惊,陈载同样硬核,直接撕破脸,一点颜面跟余地都没留。

盛父盛母很着急,陈载跟陈老爷子撂挑子,他们以后找谁看病去?

等陈载走后,盛老爷子厉声质问:“你们俩,混账玩意!”

盛知宜浑身一抖,她捅篓子了吗?

没有人理解她的委屈跟难堪?

等陈载回到家时,小满已经睡下,舒苑跑来给他开门,很快就又沉入睡眠。

黑暗中,陈载朝向舒苑的方向侧躺,听着她均匀清浅的呼吸。

以舒苑的性格,不会窝窝囊囊地上班,这份工作不行,那他就帮她找个别的摄影师的工作。

——

次日吃早饭时,陈载貌似不经意地随口问:“新工作咋样?干得顺利吗?”

小满也用小大人的语气问:“对,妈妈新工作咋样?”

舒苑语气特别轻松:“挺好的啊,等有空带小满去新单位参观。”

小满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哇,妈妈。”

她不肯提,陈载只能追问:“没遇到啥难题吗?”

舒苑瞧了陈载一眼,轻笑:“陈医生,你就承认吧,你还真挺关心我的,我不是去航拍了嘛,市委宣传部的领导都说我的照片拍得好,有大活动还让我拍。”

小满抓住机会促进和谐家庭关系,赶紧说:“爸爸不要嘴硬,你承认关心妈妈就行了,多简单的事儿啊。”

见爸爸不说话,小满无奈只好又对舒苑说:“妈妈,爸爸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关心你的,他的想法跟行动更重要,不说就不说吧,习惯就好。”

舒苑被逗笑,伸手刮了下小满的鼻尖:“好吧,你这个小崽崽比谁都懂。”

说完又笑着跟陈载说:“陈医生,你应该向你儿子学习。”

陈载总结出两个重点,一是他家的人际关系影响到了舒苑的工作,可舒苑并不想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他对舒苑的疏远只是男女感情上的,可舒苑对他是心灵上的隔阂;二是工作受挫,可舒苑这次并没有跟他要求亲亲抱抱,为什么?

——

陈载事先根本就没跟爷爷商量就去盛家兴师问罪,去老宅蹭饭时又跟陈甫谧说了这事儿,本来担心爷爷被盛家人气到,气出好歹来就麻烦了,谁知老人家经历过风浪,心理承受能力强得很,大手一挥,很干脆地说了五个字:“跟盛家绝交。”

“你去跟舒苑说,小事儿!不就是工作嘛,她水平那么高还能没合适工作!”

看爷爷根本就没当回事,陈载心头顿时一松。

爷爷从小到大都很宠他,要不他也不会健康平安长大,现在连带着宠舒苑。

不过也可能是舒苑性格好,能让爷爷开心,爷爷打心眼里喜欢她。

爷爷年事已高,他以后应该对爷爷好一些,也许说话应该委婉点,不要那么冲。

盛家可不想跟陈家断交,他们怎么会乐意失去这么优质的医生资源呢。

他们数次拿着礼品登门致歉,甚至盛老爷子也跑了几趟主动求和,陈甫谧就是不肯松口。

——

晚上不到十点钟,陈载就回了卧室,见舒苑坐在床头翻书,也坐过去拿本书翻看,语气随意地说:“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这次入职工人画报,盛是非给你找麻烦,我们可以共同解决。”

“也不是啥大麻烦,已经在正常上班,盛是非没再找事儿。西临矿山不是有名矿工认识你家保姆夫妻俩嘛,我申请了采访机会,到时候顺便问问。”舒苑语气轻松地说。

陈载淡声说:“先别提我的事儿,先说你这次遇到的麻烦。”

舒苑清澈双眼中的光芒灿若星辰,笑盈盈地说,“陈医生关心我啊。”

陈载移开视线,避开她眼中的光芒,见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把这件事分析了一遍,又说:“我们俩应是该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你遇到麻烦我们一起想办法。”

舒苑瞧了他一眼,视线重新回到书上,说:“遇到任何麻烦,我都是想办法自己解决,再说这次的事情,你们家跟盛家是世交,两家的关系盘根错节,我跟你什么关系,共同抚养小满,远远比不上你家跟盛家。”

陈载的胸膛像是破了个洞,有凉风灌进来,她经常夸赞他,开他玩笑,其实都是最表层的肤浅的交流,当她愿意敞开心扉,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的内心其实是疏远的。

遇到问题她要单打独斗,有她原生家庭的原因,还有就是他自己并未给她提供足够的支持跟安全感,她并不会信赖他,依靠他。

他干脆把两人手中的书都扔到椅子上,关了灯,让夜色掩饰他的情绪,说:“你不需要考虑两家人的关系,你是我跟小满的家人,是爷爷的家人,盛家人只是外人,所有人都是外人,外人并不重要。作为家人,我们应该同舟共济,共同面对困难跟挫折。”

舒苑安静地朝向他,难得沉默了几秒,家人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很温暖,这时候的他并不冷淡。

她只考虑过他们是不是爱人,家人是她没有考虑过的角度,现在,她愿意接受家人这种说法。

她开口:“只有婚姻存续期间,我们才是家人。”

陈载否认:“不,任何时候我都是你的家人,愿意为你提供支持跟帮助,做你的后盾。”

他的声音温和,语气笃定又真诚,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舒苑毫不怀疑他能够说到做到。

但是他为什么愿意这么做?不得不给他发张好人卡。

舒苑语气轻快:“我都离开你一次了,说不定会离开第二次,我要跟别的男人跑了呢,你会跟我翻脸。”

在黑暗中,陈载眉眼舒展,还是更习惯舒苑的这种说话方式,他语气非常肯定:“离开过一次,不怕你再离开第二次,不管你遇到什么,我都会作为家人支持你,不计任何条件地帮助你。”

平稳温厚的声音落在舒苑耳畔,这是他的誓言,是保证,让她相信一经出口,便一字重若九鼎,不会改变。

舒苑声音带笑:“我愿意相信你,信赖你,你可以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伸展开手臂:“能抱抱吗,别说得那么好听,让你抱抱就跟施舍一样。”

陈载微微倾斜身体,伸手把她拥入怀中,他的双臂有力地环绕着她,一点都没敷衍。

他的怀抱干净而温暖,让人觉得他很真诚,很可靠。

舒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强劲的心跳,问:“要是我们离了婚,你又有了媳妇,你很爱她,我们俩打了起来,你帮谁?”

又开始胡搅蛮缠,还是更习惯这样的舒苑。

他否认:“不存在这样的女人。”

舒苑坚持问:“假设,你好好想想。”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帮你。”

反正假设不成立。

舒苑对他的回答满意,喃喃低语:“我信了,你也要记住你的承诺。”

待他手臂松开捋顺她的长发时,舒苑提起身体轻蹭他的脖颈,陈载的声音低低传来:“我跟你说的,有麻烦跟我说,咱俩共同面对困难跟风雨,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

舒苑声音轻快:“我知道了,陈医生,以后我有任何事情都会跟你说,绝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