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载坐到床边, 像大哥哥一样很有耐心地说:“你这工作只是临时的,不可能一直干下去,就当不同的工作体验。”
舒苑眼巴巴地看向他, 尽量把处境说得很难:“他们四个还都在家待业呢, 我都不知道要干多久捡字工。”
他都不忍心看她那委屈的神情,移开视线,声音非常温和:“你要是不想让我帮你找工作,你就耐心点, 先干着。”
舒苑轻轻叹气:“捡字女工,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每天慢吞吞地工作, 已经失去了改变现状的勇气。只不过想借你肩膀靠一下,有那么难吗?”
陈载:“……”
她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 实在不好拒绝,他相信无论在什么情况下, 舒苑都是乐观的,她只不过又逗他玩而已。
可他对她来说真的重要么。
他坐直身体, 温声说:“来吧, 借你肩膀。”
他马上就看到舒苑假装出来的苦瓜脸变成笑脸, 马上从床上弹起来, 依偎到他身边,头脸贴着他的肩膀,调整到舒服的姿势, 双臂搂住他的腰。
她的身体很软,有馨香的气息,那是无法忽视的能进攻他身体细胞的触感。
他愿意给舒苑提供依靠,不只是像现在一样形式上的, 他想他们最好是同舟共济度过余生。
陈载下意识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指腹按摩着她的发顶,好言好语地说:“你工作上遇到的只是小问题,不值得忧虑。”
他的胸膛宽厚温暖,舒苑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享受着头部按摩,没再说话。
见舒苑不开口,陈载不由得放缓呼吸,内心深处抗拒这种亲密,他淡声开口:“你说过不需要男人。”
舒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说:“对,我是不需要男人,但我需要你。”
偏偏她的语气那么正经。
陈载感觉呼吸骤停。
没法接话,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有手臂在动,继续给她按摩掩饰不自在,他只感觉连指尖都是她发间的香气,片刻,声音都是紧绷的:“好了,头部按摩结束,你该起来了。”
成功借到肩膀并享受到专业按摩的舒苑感觉浑身轻松,她还觉得不够,拿出三角架,支好相机,以刚才的姿势让陈载配合她摆拍照片,等拍完后收好相机,眼角都带着笑:“你紧张啥,刚才我数你的心跳都一百四了。”
陈载站起身舒展僵硬的身体,顺便散去她带来的气息温度,声音滞闷:“你真不打算对自己说的话负责?我会被你吓出心脏病。”
舒苑声音带笑:“我逗你呢,捡字女工感谢你提供的厚实臂膀。”
陈载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玩笑!
她应该对她开的玩笑负责,记在本子上,早晚会找她算账。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一家三口下楼,陈载要穿过小门去医院,小满坐在自行车大梁上,舒苑推车往大门口的方向走,三人只能共走一段路。
小满说:“妈妈,我新背会了一首词,苏轼的定风波,我背给你听吧。”
舒苑说:“我很喜欢这首词,小满背吧。”
童音袅袅,带着稚气,背完了这首很豪放的宋词,小满说:“妈妈,最后一句送给你,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句是啥意思呢,小满。”舒苑问。
小满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不要怕风雨,下雨或者晴天都很平常,困难跟挫折都没啥大不了的。”
舒苑笑着说:“我收到小满的鼓励啦,这句话跟小满共勉,捡字女工,绝对不会被工作打倒,再回首,只是小事一桩。”
小满攥起小拳头给舒苑鼓劲:“妈妈,加油吧。”
舒苑声音轻快:“捡字女工,已经把油加满。”
她现在觉得,捡字工应该是她人生中难得的工作体验。
陈载默默听着母子俩的对话,舒苑的知识储备远远超出他的认知,她的知识是哪里来的?分开的那几年,她读了很多书?
——
知道自己能去胜利饭店当学徒,舒苹又是惊喜又是不自信:“我能去这么好的饭店?”
饭店太好,让她很忐忑。
舒苑说:“你要以学手艺为主,你那个师父是主攻淮扬菜的,但你也能学到别的菜,要相信自己能学得好。”
一般学徒工资就十七块钱,但舒苹的人事关系没有转到饭店,她不是啥都不会,又有一定的工作年限,饭店给的工资是三十元。
一家人都认为学技术重要,李红霞对舒苹耳提面命:“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得好好学,有点眼力见,嘴巴甜点,给师父拿烟酒点心,我给你买去。”
电器厂食堂的工作找人顶工,给顶工的人三十块钱,这样舒苹月工资还是四十块钱。
陪着舒苹去了胜利饭店一趟,带着礼品跟大厨见了面,大厨四十出头,人很和气,舒苹就这样认了师父,很快就可以去上班。
此外还得给舒苹加油打气。
吃过晚饭,姐妹俩都到李红霞房间,舒苑直接开口:“师父要不肯教就不用再去,可别忍气吞声,咱们没必要浪费时间干杂活,我再给你找别的师父。”
舒苹回答说好,她知道,舒苑是在使劲拉扯她,她自己也得争点气。
舒苑又说:“你还记得我生小满的时候,你把我们藏起来吧,多难啊,都没被人发现,你能做好那件事,就能学好做菜。”
舒苹讨喜的脸庞变得生动,说:“那是我这辈子做得做成功的事儿。”
舒苑笑道:“你还有一件成功的事儿,就是生莫莫跟莫弟啊,你那时候总在床上躺着,熬了一百四十天。你有这毅力啥事儿都做得成,没有啥困难克服不了。”
舒苹那时候胎象不稳,前四个月见红保胎,之后就一直卧床,她又胖,身体负担特别重,躺着难受走路费劲,天天倒计时数日子,熬到三十七周生产。
姐妹俩聊天效果很好,舒苹被鼓励到了,她本来一点自信都没有,现在认识到原来她也可以做成大事。
“你别操心我啦,那个师父看着很实在,应该肯教,我会好好学。”舒苹想让舒苑放心。
舒苑觉得舒苹没自信,支棱不起来很正常,有了技术说不定就不一样。
——
周一升国旗。
小满已经把发言的流程在脑中过了几遍,升国旗时他就要站到台下,等升国旗结束老师会叫他上台,他上台后敬礼,朗诵讲稿就行。
可是小家伙有点紧张,他还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过话,更何况是在全体同学面前,想一想,那么多双眼睛都会看向他,再说谁知道他的五官会不会乱动。
昨天晚上,舒苑语气轻松地跟小满说:“你就把注视你的人都想象成大西瓜。”
“好办法。”小满很快就接受了妈妈的提议。
陈载在旁边不做声,这样真的能行?
可是等听到老师介绍他的班级姓名,小满就把紧张这回事儿给忘了,看着台下黑黢黢的脑袋跟无数双看向他的眼睛,成功地把台下看成了一片瓜田。
对着瓜田朗诵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他甚至把什么抽动症也给忘了,脱稿发言,清脆的童声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没有磕绊忘词,顺利完成。
倒是莫莫、孟安跟多宝在台下紧张得不得了,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小满,生怕错过他的表情,发言结束,小满竟一次嘴都没有歪,仨小学生兴奋得啪啪拍手,把手心拍得通红。
等发言结束,班主任把小满带回班级队伍,表扬他:“小满,发言很好。”
“谢谢老师。”小满仍然激动得小心脏使劲跳儿。
他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看上去很难,但只要努力去做,做完就会发现,其实并不难。
他以后不会再害怕面对很多人讲话。
班主任轻笑,这孩子非常有礼貌,她很少听到学生说谢谢。
等升旗仪式结束,四人包括多宝立刻聚到一起。
“小满,你没有挤眼睛。”
“对,一次都没有,你太棒了。”
小满也觉得自己很棒,他可以控制脸部表情,不做任何小动作。
“你的抽动症一定会好。”
“那是肯定的。”
四人兴高采烈地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等到放学,舒苑去学校接小满,问他发言怎么样。
小满的表情轻松又自豪:“妈妈,我没有抽动,发言完成得很好,以后再有发言我不会觉得难了。”
——
中午,骆宾往印刷厂跑了一趟,拿了两份报纸给舒苑,说:“你看,你那篇民办教师的稿子被报纸刊发了,这是路城日报,这是内参的转载,能上内参啥意思,就是说能得到上边重视,这说明稿子有影响力。你刚入行,就能写出有深度的稿子,说明你适合这个行业。”
舒苑眼睛亮了起来,赶紧接过报纸看,说:“想不到还能被刊发,真是好消息,杂志没戏了,可这篇稿子顺利发了出来,谢谢你鼓励我。”
她跑了好几处,又是拍照又是写稿,不想让稿子浪费,就给别的报纸投稿。
骆宾说:“两张报纸都留给你收藏吧,捡字工这工作咋样?”
舒苑笑道:“跟别人比我太慢了,怎么都追赶不上。”
骆宾说:“早晚轮岗会结束,你就能当出版编辑。”
这天上午,舒苑先干到十点钟,跟徐师傅请了假,立刻骑车去出版社,两个地方本来就挨着,两三分钟就到。
舒苑想要调岗,她想负责人事的未必能给她安排,但总编可以,她直接上三楼去总编办公室,敲门进入。
直接找总编当然冒昧,但是她在出版社认识的人不多,不找主编又能找谁呢。
再说主编本来就是杂志社的社长,他的名字明晃晃地印在杂志封二上,不过他并未受到停刊影响,一点影响都没有。
说明来意,总编还算有耐心,说:“你们轮完岗都有当编辑的机会。”
舒苑说:“可是过个三四年,激光照排印刷技术会取代铅字印刷,等这项技术推广起来,捡字工这个工种就要彻底消失,我干得就是注定会消失的工种。”
总编这才抬头打量舒苑:“……”
他说:“现在日本流行的是第二代机械式照排机,欧美流行的是第三代阴极射线管照排机,来,坐下,聊聊你说的激光照排。”
舒苑把自己掌握的知识都说了一遍,肯定地说几年之内出版行业将告别活字印刷,从铅与火走向光与电。
主编的思路被引导,差点热血沸腾,现在他们出书的效率特别低,从打印稿子到印刷,得三百天,激光照排能大大提高工作效率。
另外,看主编认真在听,舒苑还把出版行业现状跟未来前景分析了一通,作为传播学的学生,对出版了解不多,知道啥说啥。
主编不确定舒苑说的会不会成为现实,但是她自信,有想法,她想当编辑,本来就是轮岗,可以提前给她这个机会。
“我给你安排,你明天来总编室报道。”总编说。
舒苑觉得真是柳暗花明,赶紧致谢,又返回印刷厂上班。
——
舒苑如愿当上了出版社编辑,暂时没有工作,她只能看书,不过为了让父子俩放心,她跟他们俩说已经调岗成功。
舒苑说:“我就去找总编说我干得捡字工是个要被取代的工种,总编就同意让我去当编辑,就是手里还没活儿。”
陈载很佩服舒苑,她有勇气,有魄力,总编一定觉得她是个可用之材才给她调岗。
小满立刻问:“妈妈,有工资拿吗?”
听着儿子小大人似得语气,舒苑笑着说:“当然有,没给我降工资,跟以前一样,还是四十八块。”
小满送上暖心安抚:“那妈妈就安心等着安排工作吧,不可能让你只拿工资不干活。”
舒苑把最近洗好的照片当了书签,还拿给他们俩看,陈载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是他们拥抱在一起的照片,舒苑抱着他的腰,头部倚靠在他的胸口,而他的手抚在她的头顶,虽是摆拍,但毫无做做痕迹。
不得不说,专业摄影师就是不一样,照片是暖色调,构图很优美,很温馨,就是太过亲密让人不忍直视。
小满很感兴趣,立刻拿过去看,发出惊呼:“哇,你们俩啥时候拍得?”
照片上的爸爸妈妈看起来很亲密,哪儿像不能和睦相处的样子。
陈载赶紧解释说:“你妈前段时间干捡字工,她要想办法换岗,我给她做头部按摩。”
小满看着照片乐得呲出小白牙:“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啊,这就是证据。”
那是不是可以推断爸爸妈妈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还干了别的亲密的事儿呢,想到这儿,小满小脸上的笑容攒得跟朵花一样。
陈载见解释对儿子没啥用,顿时觉得窘迫。
不能不把照片给孩子看啊。
舒苑拿着照片指指点点:“你以后就要这样对待我。”
陈载严防她得寸进尺:“咱俩现在这样不挺好?”
小满开启“教育”模式:“爸爸你就要这样对待妈妈哦,这么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吗。”
听小家伙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陈载心说儿子的表达能力可比他强得多,忙说:“答应,一定答应。”
——
在摸鱼好几天之后,舒苑终于跟着开了一次选题会,隔行如隔山,她对出版并不了解,但是她弄清楚了出版社最感兴趣的两个出版方向。
一是因为运动造成的知识荒跟舒荒,现在有股读书热,很多像四大名著之类的小说、文化类的传统书籍销量都很高,现代作家写的小说跟诗集也很畅销。
另外华国还没有加入伯尔尼公约,无需作者授权,国外书籍可以直接拿着原版书翻译出版,出版社要考虑经济效益,国外社科著作也是编辑感兴趣的方向。
舒苑作为菜鸟,她无法准备评估文史论丛、文心雕龙这些书籍的意义跟市场反响,就在她一头雾水时,听总编说有为平反学者的新闻学学术著作要出版,她立刻说新闻学是自己的专业领域,别的编辑对专业类书籍的兴趣都不高,舒苑顺利把这本书揽了下来。
不过她手里只有一本书,去跟老编辑请教,老编辑跟她说每一本书都要精雕细琢,每年出三四本书就行。
就这样,舒苑被动进入了一个新的行业,换了个赛道,只能先干着,就算积累点阅历,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换工作。
等舒苑手里有了活才在吃饭的时候跟李红霞说:“我现在是出版社的编辑,不是待业人员,也不是捡字工,工作还能没有嘛,你们不用操心我。”
李红霞说:“我看你就心虚,吃点亏是好事儿,就在一个单位干,别再换工作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干得好好的换单位的。”
舒荷说:“妈,我二姐是编辑,现在是文化人,比当照相师傅强,出版社可是好单位,不会倒闭。”
李红霞哼了一声:“我还不是怕她瞎折腾。”
不过李红霞觉得好像不用太操心舒苑,她是能折腾,但工作单位好像确实好了点。
——
周五快下班时,坐舒苑旁边的同事李玲问舒苑明晚要不要去跳交谊舞。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大家的兴趣,有老编辑说:“现在不正流行交易舞嘛,你们都去。”
交谊舞从改开第一年就重新流行起来,还出现在大会堂的联欢会上,算是八十年代的时尚。
舒苑知道周六晚上三层大会议室会有舞会,过了晚饭时间,坐在楼下都能听见音乐声。
她没啥兴趣,有那时间不如回家陪着小满,不过李玲说:“明天有歌舞团请来的老师教,你想啊,跟着歌舞团的人学,很快就能学会。”
舒苑自己不想去,但她想可以带着小满涨涨见识,这个好奇宝宝对各种新鲜事物都很感兴趣,可他应该还不知道啥是交易舞。
于是舒苑痛快地说:“行啊,那明天下班去食堂吃晚饭,吃完饭就去三楼看看。”
她先去看看情况,有意思的话再带上小满。
明天不回家吃晚饭,当然要提前跟陈载还有小满说,“我明晚要参加单位的交易舞会,不回来吃晚饭,要是有意思的话我再带小满去。”
好奇宝宝小满睁大眼睛,马上说:“妈妈,我想去。”
舒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说:“有意思我就带你去。”
陈载提问:“交谊舞不是得俩人跳吗?”
他最关心的是舒苑的舞伴是谁,会不会是固定舞伴,舒苑现在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想不到她的社交已经扩展到跳交谊舞。
男女舞伴要是总是一起跳舞,像什么话!
就好好过日子不行嘛!
听出他话里的紧绷,舒苑笑道:“我一个人跳也可以,另一半是空气,不过我也可以带家属,你要去吗。”
陈载对交谊舞完全没兴趣,说:“可是报纸上的批评说有些人的舞姿丑态百出,低级庸俗,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不是他批判交谊舞,是确实有些报纸上这样发表评论,舒苑莞尔:“你就放心吧,我们单位组织的肯定是健康的文艺活动。”
他就像是个接受不了潮流文化的老古板,继续持反对态度,等小满跑去卫生间才说:“听说很多男女青年是通过跳交谊舞认识的,还会造成第三者插足。”
舒苑笑出声来,说:“这么有趣的话,那我更要去看看。”
她感叹说:“有些男女青年不用通过跳交易舞,就帮忙挑桶水都能认识,还能偷吃禁果,陈医生,你比谁都新潮跟勇于冲破束缚,现在连交谊舞都接受不了?”
陈载的脸微微发烫:“……”
小满从卫生间出来,俩人便把对话打住。
而小满很希望妈妈能带他去舞会看看。
次日五点下班,舒苑跟李玲一块儿去食堂打饭,吃过晚饭就去办公室等着,等到从三楼传来音乐声,才上楼去大会议室。
大会议室只比平时多了些拉花增加气氛,音乐是用录音加音响播放的,场地跟设备都很简陋,但架不住来参加的人积极。
今天有专业老师,来的人格外多,李玲指着坐在不远处的人说:“你看那两人是出版局的局长跟他媳妇,两口子有时间都会来。”
连局长都来,舒苑立刻觉得这舞会高端起来。
李玲要去学跳舞,但舒苑不肯去,说:“我一点都不会,我先在旁边看着。”
李玲表示理解:“你先看看也行,我第一次参加舞会比你还胆小呢,多来几次就好了。”
见舒苑孤零零地站着,总编把她叫过去,说:“舒苑,怎么不去跳啊?”
舒苑笑着说:“总编,我不会跳,我先学习。”
总编说:“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你挺大胆的,原来这么拘谨,你站旁边能学啥,去跳起来,扭忸怩捏的。”
好几个同事叫她去跳舞,她都没去,这刷新了大家对她的认知,原来这位平时落落大方的同事这样拘束、胆小,缩手缩脚。
舒苑就在旁边“忸怩”地观看,看局长、社长、总编他们这些大佬在跳舞,从容儒雅,她突然感觉这是一项时髦又优雅的活动。
她想要带小满来看看,小满多见见各种场合,也许能外向活泼一些。
还想带上陈载,他的生活不能只有工作、读书、吃饭、睡觉,最好是多点色彩。
回到家是八点钟,父子俩都在等着她,小满立刻问:“妈妈,舞会咋样?你有舞伴了吗?”
他是嘴替,父子俩商量好的,他是代爸爸提问。
舒苑笑着说:“挺好的,是很健康的娱乐活动,我这不是回家找舞伴来了嘛,我想带小满去参加舞会,陈医生,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看陈载不想去,小满马上撺掇:“爸爸去吧,这样你不就是妈妈的舞伴了嘛。”
母子俩一番劝说,陈载终于松动,说:“好,不过就这么一次,我去看看而已。”
——
这个周六陈载终于能正常下班,一家三口按照计划去参加舞会。
舒苑下班马上却学校接小满,回娘家吃饭,然后三人共骑一辆车往出版社的方向赶。
舒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说:“陈医生,你不能总是忙着工作,总需要娱乐吧。”
陈载的想法很明确:“我不需要娱乐。”
既然他非要当木头桩子,就随他吧,舒苑又对小满说:“我们小满的人生要多一些乐趣。”
小满脆生生地回答:“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啦。”
舒苑又说:“我看你今天不太高兴,不想去舞会?不至于吧,咱们不去也行,要不回家嗑瓜子喝麦乳精?”
小满连连点着小脑袋:“嗯,爸爸我也看出来了。”
他尽力不表现任何情绪,可母子俩熟悉他,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
陈载淡声说:“上午有个老人突发心梗送来急救,没救过来。”
他以前冷冰冰的,但现在往患者身上注入了感情,这让他会有情绪起伏,其实他更希望自己是台毫无感情的机器。
舒苑都不知道怎么说会让他心情好点,说:“看多了病痛,你来看看欢乐的场合。”
小满比舒苑会安慰人,说爸爸你尽力啦,说生老病死都是常态。
陈载督促自己学会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思考舒苑会挑选什么样的男人当她的舞伴。
跳交谊舞的男人都啥样,穿衣打扮不会特别新潮,跟沈忠诚一个风格的吧。
他想去看看舒苑的舞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