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在杂志社上班有个好处, 不用轮班,舒苑可以正常休周日。

舒苑今天的任务是去人民广场采访在边境战事中失去双腿的一级战斗英雄,他要进行演讲, 杂志要对他的事迹进行报道。

早上送完小满上学, 舒苑直接去了广场,这个年代人们对英雄非常敬仰跟崇拜,相关部门不仅组织了学生、职工来听演讲,还有很多自发来的群众。

现场气氛热别热烈, 演讲的时候还好,舒苑还能站到台上拍照,等到演讲结束, 英雄立刻被热情的群众包围,舒苑被挤到人群外面, 她都懵了,任务在身, 好不容易挤进去,才问完预先计划好的问题并拍了照。

回到办公室, 发现另外四人都没来, 舒苑开始动笔写稿子, 在演讲现场受到的震撼太大, 稿子写得很快,一气呵成,到中午之前已经修改润色完毕。

直到午饭时间, 另外四人还没来,昨天也没听他们说有需要外出的工作安排。

下午就是整理她负责的几个板块的稿件,直到傍晚,他们还都不来, 舒苑就觉得有点奇怪。

快到下班时间,严寒柏终于来了,舒苑忙问他这一天在忙啥。

严寒柏把门关好,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声音有点凝重:“舒苑,有点事儿得跟你说。”

舒苑立刻朝他看过去,只见他脸色有点苍白,心说不会是杂志倒闭了吧,就像后世,只有自己孤零零地上班,然后发现公司倒闭了。

严寒柏完全不想把舒苑扯进来,但必须得告诉她真相,他说:“我们几个都被叫去调查了,因为我们的杂志以前刊登过某篇文章。”

他尽力用轻松的语气说:“不过跟你没有关系,是在你来之前刊登的,我已经解释过,不会把你叫去调查。”

舒苑有点懵,调查啥?哪篇文章?

热血青年看上去很颓丧,没有了之前激扬文字的气势。

“啥意思?有啥后果,你得跟我说,让我有思想准备,不能瞒着我。”舒苑说。

陈载可是被下放过的人,她立刻就想到下放,八十年代还会有这种事吗?

“咱们杂志可能会被停刊。” 严寒柏把最坏的结果告诉舒苑,“你来的时间短,我们本来想创办最好的面向青年的杂志,也许就此夭折了吧。”

杂志倒闭舒苑倒是觉得没啥,她怕被下放啊,她有丈夫孩子,陈载那么积极的治病救人,小满的心理创伤还没完全好吧,不想连累他们俩。

她有点担心。

谁知道在杂志社上班还有风险哪,再说这可是出版社旗下的正规杂志。

她以为背靠出版社这棵大树,一定是好的工作单位。

“那咱们会被下放吗?”舒苑问。

严寒柏突然笑出来,说:“啥年代了,下放倒是不会,你别着急,我们几个可能会被停职,这些跟你没关系,你肯定安然无恙。”

停刊、停职,应该算是挺严重的处罚了吧。

果然八十年代没有下放这回事儿,杂志停刊,严寒柏他们四个都被停职,不发工资,舒苑倒是没受处罚,但她没活干了呀。

她还是路城出版社的职工,但是没工作安排不发工资。

他们四个都在待业,等着出版社把他们分到别的部门,安排新的工作。

舒苑本意就是骑驴找马,换到一个单位先干着,积攒经验跟资历,等有了机会再跳槽去更好的单位。

谁知道刚骑上驴,马还没着落,驴就趴下了。

——

她都不想跟陈载说这事儿,担心这个被下放过的人会应激,但她不去上班,谁都瞒不过,只能跟陈载坦白。

“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我最担心连累你跟小满。”舒苑说。

陈载温声说:“咱们是一家人,不要提连累不连累。”

他的声音温厚,让人觉得很包容,很可靠。

发觉他情绪稳定得很,并没有应激啥的,依旧沉稳,并不怎么担心,舒苑心说他的内心真够强大。

“可是我真的担心会被下放?”舒苑眼巴巴地望着他说。

陈载很肯定地安抚他:“所有的下放人员跟右派都已经平反,这项工作差不多全部完成了,不会再有下放的情况。”

“可是我还是担心会连累到你跟小满?”舒苑心存内疚地说。

车轱辘话又说回来,陈载只好又跟她说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舒苑又说:“你有没有发现我最近不顺。”

陈载边擦头发边安抚她,温声跟她说这些都是小麻烦,小挫折,等过段时间回看只会觉得不足挂齿。

难得他愿意像大哥哥一样暖心安慰,他很真诚,声音温和,让人听了很舒服,很放松。

不过一边说着,陈载提高了警惕,舒苑一直都很乐观,很少把担忧的车轱辘话来回说,她说这么多,难道是又要跟他提要求?

下一秒,他就听舒苑说:“我连续遇到挫折,需要重新鼓起勇气,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陈载擦头发的手一顿,果然,又是老一套,熟悉的味道。

他去卫生间把毛巾挂好,回来后坐在椅子上,说:“你不过是遇到点小麻烦,跟我亲你有啥关系!”

希望舒苑一辈子平安顺遂,不遇到任何挫折麻烦。

舒苑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坚持说:“有关系,我会从你那儿获得面对困难的勇气,人家正常家庭,媳妇都能从丈夫那儿得到支持吧,我就这么一个小要求,到底能不能亲啊。”

陈载:“……”

她坐在床上,双臂抱着膝盖,长发披散下来,又是一副可怜兮兮振作不起来的模样,眼巴巴地望着他,让他都不忍心跟她对视。

只是答应了亲吻她下次难免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他的底线会一退再退。

不过看到她明亮的桃花眼里的光都熄灭了,黑漆漆的黯淡无光,他实在没法拒绝她,只能站起身来,往床边走。

舒苑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就站在床边,踮脚仰起头说:“你别想着亲我的头顶,不能敷衍。”

这这么一个小要求,他又想给打个大折扣。

陈载:“……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他不能不敷衍,像舒苑这样得寸进尺,这次亲了她,不知道下次她想要干什么!

舒苑的语气带着幽怨:“我都已经这么惨了,还想敷衍啊,你敢亲嘴唇吗?”

陈载:“……不敢。”

声音滞涩。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周围是他身上清新的肥皂味儿,呼吸相闻,舒苑感觉到他很拘束,身体僵硬,激将法都没用。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她伸出手臂勾起他的脖颈,踮起脚尖,贴近,轻轻触碰他的唇,灼热温软的触感传来,又舒展手臂,双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使劲儿亲了一大口。

陈载的眼睛遽然睁大:被舒苑给亲了!

舒苑松开手臂,看在他局促无措的份儿上,就放过他吧。

亲完后他又跑了,不过这回没离家出走,而是去了书房,本来打算回来后舒苑已经睡着,没想到她还醒着,只能硬着头皮跟她交流。

舒苑侧躺着看他:“要不是我跟小满,估计你得一辈子单身。”

陈载承认:“极有可能。”

停了两秒后她又说另外一种可能:“你要不下乡的话,会跟陶乐善结婚吧,以你的家庭责任感,你们也会生活得很好。”

这可能是一个很危险的提问,回答得不好她就会找茬,陈载说:“应该不会,毕竟我这么无趣,一般人都不会想跟我结婚。”

舒苑笑出声来,他愿意的话,其实他很会聊天。

看到她明亮的好看的笑脸,陈载想,你看她其实一点都不难过,她只是想让他亲一下而已,那么这种亲吻对她来说有啥意义吗?

他关了灯,坐到床边说:“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工作?这个更有实际意义。”

舒苑干脆地回答:“不用,我在你面前要维持尊严,我自己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再说我的工作没彻底黄,我是出版社的职工。”

陈载:?

尊严?要尊严的人会胡搅蛮缠跟他要拥抱跟亲吻?

他再次纵容她,仅此一次,以后坚决杜绝。

陈载睡不着,可以亲吻就不能帮找工作?

所谓的尊严,不过是她的借口,就是心灵上的疏远,没有把他当做同舟共济、互相扶持的伙伴,她既然非要这么疏远的话,那么那个亲吻算什么?

可对舒苑来说没有特别的意义吧。

她究竟把亲吻当做什么?

她不过是逗他玩儿?

那么对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

吴胡愧疚得不得了,本来舒苑在照相馆干得好好的,他推荐失误,结果舒苑在杂志社没干多长时间,就成了待业人员。

他趁着中午休息到公园来找舒苑,先是一番道歉:“我绝对是好心,没想到办了坏事儿,我真没想着坑你,这杂志停刊太意外了。”

对方语气沉重,可舒苑语气轻松:“没事儿,我这不算完全下岗,出版社早晚会给我们安排工作,”

吴胡说:“那得等到啥时候,媒体的工作不好找,我认识不少照相师傅,要不找照相馆先干着呢?”

看他满脸真诚内疚,舒苑说:“我不想再回照相馆,刚好有空摆摊拍照,这也挺好的,挣得比上班多,咱有技术不愁找不到工作。”

对舒苑来说,去照相馆那就回到了原点,现在她需要的不仅是工作,还是平台。

照相馆这个平台对她来说没啥用。

舒苑笑道:“你就别替我操心啦,我看看出版社能不能给安排工作,再寻摸看能不能找到别的工作,不行再考虑照相馆。”

吴胡看舒苑确实没怎么在意,也没怪他,看看非常乐观,但他还是想帮舒苑留意工作机会。

——

这天,舒苑没去拍照,而是买了各种卤菜去严寒柏家做客,他组织四个难兄难弟聚餐聊天。

舒苑是十点钟左右到的,在曲曲折折的胡同中找到严寒柏居住的平房小院,这是他家老宅,他一人独居,爱组织活动,经常请朋友到家里聚会。

另外四人前后脚到,共患难过的人凑到一起格外亲切。

严寒柏这个二十八九岁大龄未婚男青年其实很热爱生活,买了两只花甲鱼,剁成块儿,放上浓油赤酱,浓郁的香味儿就从厨房里蹿出来。

“舒苑,你给大家都泡杯咖啡。”严寒柏说。

舒苑清洗搪瓷茶缸,一一摆放到桌子上,往杯子里加咖啡粉末跟伴侣,加热水冲泡,搅拌。

严寒柏给大家加油鼓劲:“咱们是出版社的职工,工作会有的,面包会有的,过不了多久就会给我们安排工作,这段时间就当放假。”

花甲鱼鲜嫩肉细,淡腥味被浓油赤酱遮住,只感觉醇厚鲜美,再配上卤菜,汽水咖啡,耳边是“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的歌曲声,五个人不再考虑待业的事情,聊天,享受美餐。

临走时,严寒柏送给舒苑一本英汉大辞典,并带着愧疚说:“舒苑你就是吃了我们瓜落,我会找出版社领导,先给你安排工作。”

舒苑收下礼物说:“我不着急,我在公园给人拍照,你们有空去找我啊,我给你们免费拍。”

她感受到了这个年代最纯粹,最赤诚的人际关系。

——

暂时待业,也没有别的工作机会,舒苑就把副业发扬光大,手里还有个拍立得,刚好用这个相机挣钱。

她想了又想,现在是拿拍立得拍风景,不能坐等顾客上门,她希望能像拍古装照一样把顾客吸引过来。

南华公园在摸索建固定拍照点,拍照也能给公园吸引客流,找舒苑说交租金,分一个铁皮房子,但舒苑说她只是休息日在,不过还是交了每个月三块钱租金,一块钱库房使用费,存放道具。

舒苑的道具可不小,是从寄售店里买的单人沙发、西装衬衣领带墨镜皮鞋、风衣加女士皮鞋,一再压缩成本,还是花了一百二。

等她不需要了,磨损不太严重的话,还能卖回寄售店。

看舒苑又买回了高脚杯跟红葡萄酒,小满非常好奇:“妈妈,你到底想咋拍照啊。”

舒苑自信满满:“等周日跟我去你就知道了,我现在需要新招牌,上面写拍立得照相,四块五一张,马上出照片,小满能给妈妈画吗?”

小满连连点头:“字好多,我给妈妈画大招牌。”

周日早上,看舒苑布置停当,连公园工作人员都觉得新鲜。

舒苑认为照相就是要给顾客提供情绪价值,顾客不来,说明她没有把握住时代脉搏。

看到有人经过,小满开始吆喝:“拍立得彩色照相,不用等,马上出照片,可以穿西装跟风衣,还可以化妆。”

舒苑吆喝的是:“四块五一张,彩色快照,随照随取。”

母子俩营造出了热闹的效果。

沙发上摆着的西装跟木箱上摆着的领带、墨镜、红葡萄酒都对路过的游客产生了吸引力,这些物件代表当下潮流,可以穿戴体验,还有即拍即拿的照片。

第一位顾客是个小伙子,年轻人本来就穿的衬衣,舒苑给他系上领带,换上西装上衣,戴上墨镜,梳理头发,他要拍半身照,不用换西裤。

年轻人挺直身板,端起高脚杯,鼻端是头油的香味儿,透过墨镜镜片的暗色看向前方,他找到感觉了!

他现在那么时髦、新潮、富贵、意气风发,走在时尚前沿。

众人看到摇身一变的年轻人,纷纷称奇:“真是人靠衣装,看着特别精神。”

“像香江的阔老板。”

舒苑出声提示:“坐沙发上吧,举着酒杯,手往下一点儿,别挡脸,想象你自己是个大老板,在跟客户谈一百万的业务,别眨眼,我数到三就按快门。”

周围一阵笑声。

等相片从相机里吐出来,小伙子已经从沉浸式拍照中挣脱出来,赶紧凑过来看,发出一声惊呼“哇”。

照片中的人是他吗,居然那么英俊、阔气、容光焕发,跟香江电影里的大老板比,只好不差。

小伙子小心地捏着照片,生怕弄上手指印,乐滋滋地展示给众人看,如愿得到了各种夸奖。

“照片拍得可真好。”

“真不错,这钱花的值。”

连小满都在惊呼,原来妈妈是要这样拍照啊,小家伙觉得太意外,太神奇了,妈妈可真有想法。

小伙子很快乐,觉得看到了未来,看到了梦想中的自己,他也觉得钱花的值。

与机械相机相比,拍立得提供的情绪价值更到位。

舒苑这个摄影师也能给顾客提供情绪价值。

布景思路得到认可,这一天拍了二十多张,舒苑忙得脚不沾地,需要不停地跟客户沟通,挣了四十多块钱

陈载四点多钟来找母子俩,舒苑跟小满还在忙呢,舒苑化妆拍照,小满这个助理负责收钱,拿道具,跟舒苑配合默契。

他的担心多余了,他担心母子俩没生意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游客,想到这样的画面,他就于心不忍。

母子俩的心情都非常好,周围的顾客也乐在其中,整片区域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陈载突然有个感觉,只要舒苑跟小满开心就好。

可能跟舒苑来往的人,都能感觉到轻松自在吧。

傍晚,收摊,等人群散去,小满才一边收拾道具一边惊喜地告诉陈载:“爸爸,拍立得好用,有不少人愿意拍呢。”

陈载扛着沙发,舒苑拎着行李袋放到杂物室去,锁门,三人并肩踏着夕阳往公园大门口的方向走。

——

晚上,等陈载回到卧室,舒苑已经入睡,呼吸清浅有规律,面容恬静。

陈载想起她提到的“连累”,在乡下时,舒苑从来没认为他可能会连累到她,更何况她现在只是工作上遇到点小问题,又何谈会连累他跟小满!

那年春天,他去山上采人参扭伤脚踝,费劲千辛万苦回到居住的草棚,之后他就在草棚休养,没有去设在大队部的村医点,至于吃食,是他做的一锅玉米饼,这些天都会吃玉米饼度日。

上午十一点多钟,舒苑出现在草棚附近,站在窗跟下问道:“陈医生,听说你脚扭伤了,啥时候能好?”

陈载的声音顺着破碎的窗户纸传出来:“一两个星期吧。”

她声音跟脚步都很轻快,进屋后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两条胖头鱼说:“这是开河鱼,鲜得很,冰上已经站不住人了,还有酸菜,是大队长媳妇给我的,我给你做酸菜炖鱼。”

陈载在炕上坐着没动,只觉得低矮阴暗的草棚突然注入明亮的光线,说:“你最好别到我这儿来。”

他那时候也不想连累她。

舒苑把其中一条鱼放到瓦盆里说是留着吃,又说:“我以后可能要经常找你,冬天公社那个背语录大赛我是第一名,当之无愧的学习标兵,我的家庭出身在知青里面算是最好的,根正苗红,我已经跟大队长申请,监督你背语录。”

陈载:“……不要再到冰面上去,危险。”

舒苑笑道:“我当然知道,今天休工,知青点没人,大家都赶集去了,就我去捞鱼,没人打搅,轻松就捞到两条大的。”

她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处理那条三斤来重的胖头鱼,边舀水缸里的水边说:“谁给你挑的水?还有两捆柴。”

陈载说:“生产队的人吧,天不亮就挑来了。”

舒苑把鱼收拾好又去洗酸菜,说:“大队长把她家的二妮弄到公社供销社了,马上就要去上班还不会做算术,我教她口算,一千以内加减法已经教会,起码现在她卖东西找钱不成问题,我还在教她学拼音认字。”

陈载知道她不只是闲聊,意思是她往他这跑是大队长默许的,不会有啥问题,让他不用担心。

甚至他敏感地认为她跟大队长一家搞好关系,跟所有人都搞好关系,是不是就是为了来他这儿方便。

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

两个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屋外的炉子烧起来,酸菜炖鱼的酸香气息弥漫。

陈载曲着腿跳到门边,看舒苑坐在板凳上,在炉子边往里树枝,炉火哔哔剥剥,火光映着她俊俏的脸颊。

锅边上还贴了凉玉米饼,油只放了一星半点,调料只有盐,可是陈载却觉得这道菜鲜美无比,热气腾腾的饭菜跟凉饼子相比,每一口都让身体舒适熨帖。

炉子上边烧着热水,吃完饭,把水倒进暖壶里,舒苑说:“我先走了,纸包里的是桃酥,鸡蛋是我拿布票跟大婶换的,煮好的在柜子里,生的放在墙角。”

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方便过来,把干粮给他准备好了。

她竟为他考虑得这么细致,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陈载只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不知该作何感想。

本来接下来几天会过得很艰难,因为她的到来变得轻松,同时略微放松下来的还有他紧绷的心情。

他连忙说:“你帮我的忙,无以为报。”

舒苑嬉笑,笑容明亮好看:“其实我对别人也一样好。”

他拿了十块钱给她说不用找,舒苑痛快地接过钱说:“多的先存在我这儿,你不用多想,把脚养好,尽快复工就行了,社员还等着你看病呢。”

次日早晨,等舒苑醒来,陈载就站在床边,身姿挺拔,已经换好运动衣,听到动静,朝她看过来。

难得看到他黝黑深邃的眼神有内容,舒苑笑道:“你想说什么?”

陈载在床边坐定,音调平稳:“在乡下的时候,我脚踝扭了,你给我做酸菜炖鱼,还给我拿了桃酥跟鸡蛋。”

舒苑想了想说:“记得,原来我这么有爱心啊。”

他语气温和,说:“我说过无以为报。”

舒苑笑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说无以为报,别光嘴上说,拿出点行动来,你但凡真诚一些都应该以身相许。”

陈载额角的经络微微跳动,马上移开视线,随即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她的性格可真好,可能他的所有纠结跟想法都是无意义的。

他不应该想那么多。

他的心情马上变得轻快,站起身往外走,并说:“换衣服,去跑步。”

跑完步三人一块儿回到家,舒苑把买回来的发糕跟凉拌土豆丝放到桌上,又进厨房把煮好的鸡蛋拿出来,陈载跟她一块儿进了厨房,说:“我说无以为报的意思是可以帮你找份工作,并不涉及什么尊严。”

他的语气特别真诚,舒苑看向他,竟从他俊朗的眉眼间看到了关心,她轻易就被感动,笑着说:“多谢,你真好,不过我现在确实不适合找新工作。”

陈载秒懂她的意思,她这样说让他舒服得多,于是他说:“那好,什么时候需要我说一声就行。”

“陈医生人美心善。”舒苑朝他笑。

看到她甜美的笑容,陈载只觉得心情舒畅。

她对别人也笑得这么甜吗?

俩大人眉来眼去,可是小满去发现了啥了不得的大事,连忙站到厨房门口问舒苑工作是咋回事。

舒苑把煮鸡蛋拿出来放到桌上,连忙解释了一通,说杂志暂时不出了,等出版社给安排新工作。

小满的视线在俩大人脸上来回流转,他发现爸妈都不着急,心情还都不错,他觉得他应该不用担心。

他立刻送上暖心安慰:“妈妈的工作能力强得很,做任何工作都能游刃有余。”

舒苑抬起下巴,骄傲地说:“那当然。”

小满被舒苑的语气神情打动,他一定要向妈妈学习,自信,随时都充满力量。

这天放学,小满立刻告诉舒苑好消息:“妈妈,我们班要选一个学生在升国旗时上台发言,老师选了我,因为我每次升国旗时都仔细听别的学生发言,已经学会写发言稿,不用老师帮忙写,晚上我就要写。”

舒苑眉眼舒展:“那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小满一定能顺利完成发言,妈妈也有一个好消息,我得到了给饭店拍菜单的机会,下午往那儿跑了一趟,跟人沟通过了。”

小满眉开眼笑:“妈妈可真棒。”

等陈载下班,小满迫不及待地把两个好消息都告诉他,陈载声音轻快:“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妈妈,我托人打听了,杂志停刊,你们确实只是停职一段时间,会安排别的工作,小事儿,不会对你们有大的影响。

小满嘴角上扬:“妈妈你不用担心工作问题。”

舒苑笑道:“你还帮我去打听啊,陈医生真是人美心善,我其实并不怎么担心,你们也不要有压力啊。”

陈载不肯表现他很重视,轻描淡写地说:“我就随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