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照相馆是舒苑的舒适区, 工作得心应手,工友友好,能带娃, 小满都说自己学会了洗照片, 还能搞副业,让她换份工作,好像难度升级,她也要做心理建设, 不过还是很快提出辞工。

赵师傅早就有心理准备,舒苑一看就很上进,不是混日子的人, 肯定不安于在小照相馆呆着,他现在回到工作岗位, 俩学徒早已出师,照相馆评上了三级店, 舒苑离开也能够很好地维持经营。

要是人手不够他可以再招个学徒,或者熟练工。

可以说舒苑工作的这段时间, 让照相馆在各方面都有所提升, 他们现在在更好的基础上工作。

聊做安慰的是, 舒苑并没有被大照相馆挖墙角, 她没有去照相馆,而是去了杂志社,这说明她有别的追求。

“咱们中午去国营饭店吃, 我请客。”舒苑招呼几人。

他们中午吃了顿散伙饭,就在最近的国营饭店,菜色本来就那几样,舒苑豪气地把红烧肉、红烧鱼、干炸里脊这些硬菜都点了一遍。

“舒苑我知道你早晚得走, 你不会一直当个照相师傅,要是在杂志社干得不是顺心,只要咱们这儿还没招到人,你随时可以回来。”赵师傅说。

胡自强说:“对,干得不顺再回来。”

黄娟依依不舍:“舒苑姐,我都舍不得你走。”

王有才说:“舒苑跟咱们不一样,她是文化人,上着夜大呢,要不能进杂志社嘛。”

舒苑笑着举起汽水瓶子说:“来,干杯,感谢当初赵师傅给我工作机会,也多谢你们几个的关照,在照相馆上班这段时间特别愉快。”

照相馆在她最困顿的日子接纳了她,给了她一份工作,但人总得往前走,不能总在小照相馆拿着不多的工资,她需要更能发挥摄影水平的平台。

赵师傅又说:“你们俩,舒苑跟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她教你们的东西比我教得还多呢,她算是你们俩的半个师傅。”

俩年轻人赶紧点头称是,让舒苑以后经常到照相馆来,洗相给她打折之类的。

舒苑笑道:“我家离照相馆近,以后少不了过来。”

——

杂志社在给舒苑办入职手续,在正式去上班之前她刚好有休息时间,便去找郑建设的老娘黄青草。

她这些天想着如何对付郑建设,终于琢磨出来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一旦离婚,郑建设称心如意。短时间内,舒苹支棱不起来,她跟莫莫的生活只会变得艰难,说不定住房都成问题。

舒苑的想法是先稳住,让舒苹鼓起勇气面对,支棱起来再说。

听说郑建设搞外遇,老太太一下就炸了。

她未必不知道,但舒苹不闹,她就不提。

黄青草觉得儿子儿媳的日子过得挺好,双职工,儿女全双,有两居室的住房,再说当初还是舒苹把工作给了郑建设,她不知道郑建设为啥不感恩,到底哪里不称心。

现在舒苑这样直白地说出来,黄青草觉得没脸,立刻答应配合。

郑建设的老爹不一样,这个老爹退休后整天下棋遛鸟,他可没啥道德概念,他不介意儿子踩着女人往上爬,甩了舒苹找更好的对象他乐见其成。

这事儿没必要跟他说。

可舒苑没想到,她还没把李红霞跟舒苹拉入她的计划中,就先杀出了个舒荷。

她急匆匆吃过晚饭就去同学家写作业,回来的时候脸上挂花,原来她是跟小伙伴柯松一块儿去捉奸。

她跟柯松掌握的消息不比舒苑少,准备充分,还真抓到俩人就在杜仲公园门口私会,之后舒荷跟曾秀镯一阵厮打,两人都受了点轻伤。

李红霞气得够呛,把舒荷一顿骂,这种事应该她打头阵,闺女出啥头。

舒荷气呼呼地说:“恶心死了,他们俩到底睡了没有?”

高三女生,懂生理卫生。

舒苑倒平静的很,边帮舒荷处理伤口边说:“睡没睡过重要吗,反正郑建设都脏。”

李红霞可不想听俩闺女谈这些,尤其是舒荷在上高三,连忙高声呵斥打断:“丫头家说这些干啥,快别提了。”

两人越是激动,舒苑越得平静安抚她们,她对舒荷说:“这些破烂事儿不用你管,你最重要的事情是准备高考,我有对付郑建设的办法。”

舒荷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从书包里往外掏书本,边说:“一年学费书本费得四五十块,我能不好好学习嘛,可是我特别生气,郑建设的事儿必须得解决,要不我学不下去。”

李红霞伸手啪地拍了下舒荷的后脑勺说:“这丫头混着呢,这是你一个高中生能干的事儿吗,现在想要进电器厂特别难,我没本事给你找工作,你在家待业得了。”

舒苑把李红霞拉到她的卧室,说:“妈我有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你得当主力。”

——

跟俩老娘商量好,接下来就是告诉舒苹,她不能一直缩着当鸵鸟。

周日陈载要带一段时间小满,小满得知他跟爸爸要度过亲子时光,跃跃欲试,不过还是问:“妈妈咋不能去?”

他还是更黏妈妈,自从舒苑把他从东北带回来他就黏上妈妈了,妈妈对他来说是必须品。

舒苑撸着袖子,笑着说:“我有点事儿要处理。”

小满的脑袋有小问号,打架?爸爸不帮忙吗?

看着小满疑惑的可爱的表情,舒苑笑出声来:“你想啥呢,我有话要跟大姨说。”

小满咧着嘴呲出小白牙笑,就说呢,他妈妈怎么会跟人打架呢。

中午,舒苑母女四人去电器厂边上的个体小餐馆吃饭,舒苹已经嗅到不寻常的气息,边走边说:“干啥去饭馆吃饭啊,在家吃不就行了,白搭钱。”

舒苹减肥之后比之前好看多了,还是微微圆润,但腰身匀称,皮肤细腻健康,五官柔和,脸上总挂着笑,喜庆和善。

旁人绝对看不出她有什么心事,都会以为她的日子过得特别舒心。

舒苑轻描淡写地说:“饭馆离得近,咱们去换换口味。”

她们是最早到的顾客,老板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女同志,热情得很,忙招呼她们坐下。

饭馆一共四张桌子,拥挤,但挺干净。

“现在能炒菜吗?”舒苑问。

老板边给她们倒茶水边热情地说:“能炒,今儿就几个菜,爆炒小虾,笋干闷鸭、焖锅鱼、锅塌豆腐、扒白菜。”

舒苑请客,大方地说菜全都要。

等菜都端上来,闲聊时,舒苹心里一咯噔,老板是离婚的!她现在能确认她们四人来这个饭馆吃饭别有用意。

舒苑问老板:“现在生活咋样?”

她想让舒苹听听勇敢的独立的女性的说法。

老板笑吟吟地说:“以前是当老妈子,伺候一大家子还被打骂,嫌我生不出儿子,现在是给自己挣钱,我自己能养活我闺女,忙到累死我也乐意。”

舒苹又不傻,猜出了老娘跟妹妹带她到这儿来吃饭的用意,但让她意外的是,直到吃完饭,三人也没开口。

之后回电器厂家属院,把舒荷支走,李红霞说话太冲,还是舒苑开口,先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家人都是她的后盾,然后直奔主题:“你知道大姐夫跟曾秀镯的事儿吧。”

舒苹并不意外,喝了口桔子汁,鼓足勇气说:“我知道,你们是想让我跟他离婚吧。”

果然没错,她知道。

李红霞顿时觉得恨铁不成钢。

舒苑很平静地说:“你怎么看啊。”

舒苹愣怔地看向面前两人,说:“我知道这些破事儿,凑和着过吧,还得养莫莫跟莫弟呢,我受点委屈没啥,把俩孩子养好就行。”

她心里有种种顾虑,离了婚她咋过啊,自己带孩子单过?

平静到离谱,没有惊讶,没有哭泣,没有吵闹,不知道舒苹是要逃避,还是已经麻木。

舒苑一点都不意外,舒苹跟很多传统女性一样,再憋屈再不如意都要凑合过日子,脑子里没有离婚的概念,她选择了隐忍,委曲求全想要安稳。

舒苑连忙安抚她:“没说要让你们离婚,咱们现在要想办法让郑建设安分守己过日子,起码要把莫莫跟莫弟养大,但你不要对郑建设抱有期望。”

舒苹眼眶一酸,她们没有怪她软弱无能,理解她,支持她,让她觉得有后盾支撑。

——

小满难得跟爸爸独处。

陈载戴上劳保白手套,牵着小满的手腕出了门,他们要去远处爬山,没有骑自行车,而是坐公共汽车。

倒了三趟车,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走到山脚下,小满觉得自己在乡下经常爬山,肯定比爸爸爬得快,可是爸爸不只是爬山,他们辨认了很多可以吃的野果,菇茑、野葡萄、龙葵果等,还认识了止血的、消炎的等中药材,另外还有昆虫中药材,蝉蜕、斑蝥、蝼蛄等,还分辨了各种蘑菇。

有了这些知识,小满简直可以短时间荒野求生。

原来跟爸爸一起玩儿很有趣,小满觉得自己也很爱爸爸。

“下次带上妈妈一起来。”小满希望一家三口都在是。

陈载温声回答:“好的,下次叫上妈妈。”

午饭是在国营饭店吃的老鸭粉丝汤,陈载才发现自己儿子很能干饭,也可能是上午消耗大,一大碗饭很快吃得见底,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老鸭粉丝汤汤鲜肉烂,味道浓郁,这么美味的汤妈妈没有吃到,要是妈妈一起来就好了。

小满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在乡下能吃的不能吃的,只要吃不死人都会吃进肚里,可是在爸妈身边他对食物有了好恶,比如汤里碧绿的香菜,他根本就不想吃下去。

把香菜也都扒拉到碗边上,朝爸爸的碗里瞄了一眼,发现爸爸也把香菜拨到了一边,两只碗里的情形一模一样,小满立刻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盟。

原来不吃香菜是跟爸爸遗传的,他是爸爸的儿子!

陈载可不知道小满的小心思,吃饭午饭,仍然坐公交车回家,中途换成公共汽车的时候下了雨,小满期待的下雨终于来了,只要穿上雨衣跟爸爸在雨里走,那今天跟爸爸的亲子时光就完美了。

公共汽车还没来,毛毛细雨,有的乘客跑走躲雨,有的仍在站点站着,陈载从容地从背包里拿出两件雨衣,父子俩分别穿上。

可是问题来了,雨衣太大,能把小满整个包裹起来,还要拖着地。

小满的期待像肥皂泡沫飞走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没长高啊。

不是舒苑非要往大了买,是儿童雨衣就这一个尺寸。

小满的小脸在宽大的军绿色帽檐下,显得白生生的。

陈载灵机一动,把小满的雨衣脱了,把这个小崽崽揣自己怀里,扣子重新系好,小满被厚实的雨衣裹着,在陈载的胸口处露出小脑袋,头顶挨着陈载的下巴。

“爸爸,你过敏会很严重。”小满担心地说。

陈载把两块手绢展开盖到小满头上,一直手臂圈着他,一只大手把他的头顶遮得严严实实,温声说:“没事儿,小满,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公共汽车一直不来,他们暂时更换了目的地。

白皙的俊俏的小脸上面是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庞,两人五官肖似,都精致到不像话,在蒙蒙细雨中行走,引来不少行人惊艳的目光。

这样揣着崽子行走也太可爱了吧,小孩小脸软乎乎的,一看就很好捏,那个爸爸一看就很有爱心,是哪个女人那么幸运,有这样的男人跟儿子啊。

小满感觉非常独特,感觉爸爸的怀抱非常厚实温暖,“爸爸,我像只小袋鼠。”小满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那我就是袋鼠爸爸。”陈载温声回答。

原来他们是到附近的防空洞避雨,没了厚实闷热的雨衣的束缚,他们还要进洞探险,小满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原来爸爸这么会玩儿,跟妈妈玩儿的不一样,以后还想跟爸爸一起出来,最好带上妈妈。

“从另一头进去就是地下招待所,防空洞改成了招待所。”陈载给小满介绍。

小满觉得很神奇,防空洞弯弯曲曲,里面还分布着好多房间。

探险让小满兴趣盎然,问道:“爸爸你小时候也来防空洞里探险吗?”

陈载说:“这个防空洞是我初中时挖的,我还来这挖过呢。”

小满立刻发出哇的一声,怪不得爸爸对这个防空洞这样熟悉。

参观完防空洞,雨不像有停的迹象,陈载又像揣小袋鼠一样把小满揣怀里去等公共汽车,坐车回家。

——

等回到家里,舒苑母女已经跟舒苹聊完,正等着他们呢,看到两只袋鼠,舒苑忍俊不禁,怂恿他们俩去楼下拍张照片,父子里站在蒙蒙细雨中,舒苑给他们俩拍了张极其有爱温馨的照片,这才重新上楼。

脚刚沾地,小满就说:“妈妈,爸爸抱了我很久,应该起红点了。”

他恨不得替爸爸长红点,会痒。

舒苑说:“是不是都长胸前了,把扣子解开,让我们看看。”

陈载觉得没多大事儿,架不住一大一小使劲儿撺掇,把雨衣挂在窗口晾干,便伸手去解白衬衣的扣子。

舒苑看着他,连解个扣子都是高冷禁欲范儿的,手指的每个动作都清淡克制。

胸腹处都有红点,鲜红刺目,不过不算严重,舒苑的视线向下,被他的腹肌吸引,轮廓清晰,很有力量感,笑道:“陈医生,你不让我看,我不还是看见了,算上游泳的时候,看了三次了,所以你一开始就应该让我看,省略中间步骤直奔结果不好吗?”

不知道她想要啥样的结果,陈载只知道她会得寸进尺,赶紧合拢衬衣,把扣子系好。

小满摸着自己的小肚瓜问:“妈妈,腹肌有啥用啊。”

舒苑笑着说:“说明你爸爸很健康。”

陈载:“……”

健康,好吧。

小满懂了,说他也要尽快长出腹肌,迈着小腿跑进卫生间,拿来拖把拖雨衣滴在地上的水跟沾着泥水的脚印。

而舒苑走了两步,踮脚,扬起脸庞,在陈载耳边轻声说:“咱俩不是试过你的腰腹力量吗,看看又咋了,就看不惯你现在矜持克制的模样,跟和尚似得,早晚有一天,你的理智会崩溃。”

她想起原主,不,那感觉清晰到好像是她自己,应该是她自己。

但怎么能确认就是她自己?她不会接手别人的男人。

陈载现在就要崩溃!

他已经对她的各种玩笑免疫,可她的胡言乱语再次升级,红晕又毫无延迟地蔓延到俊美的脸庞上,陈载眼眸深沉不见底,带着怨念瞥了她一眼,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今明两天,你都不要跟我说话。”他整理着衣领衣摆,尽力让嗓音平稳。

舒苑抿着嘴笑,可在拖地的小满有点急,刚才妈妈还在关心爸爸身上的红点,可怎么突然爸爸就不想说话了。

他们俩经常这样,本来好好的,突然就聊崩。

妈妈为啥笑啊,她一点都不急吗?

难道是妈妈不太会聊天?可是她跟别人挺会聊的啊,就跟爸爸不会聊?

——

办好入职手续,第二天就要去到新单位上班,等吃过晚饭回家路上苑跟父子俩宣布:“我以后不是照相师傅,是杂志编辑,算是出版社职工,以后我会是杂志的首席摄影师。”

小满听说妈妈以后要出版杂志,用小大人似的语气说:“妈妈,新工作听上去很高级。”

舒苑对新工作充满向往:“我想应该能拍到更多有价值的照片。”

第一天去上班,她还想着作为新人,是不是要干打扫卫生,打热水这些活儿,可是一进门,一个男青年就自我介绍说他叫黄向光:“热烈欢迎新同志加入,以后我们都是元老。”

看来不需要舒苑想办法融入集体,钟云指着窗户边的位置说:“我们已经把最好的位置给你腾出来了,就在窗户边。”

舒苑觉得他们都很热情友好,大方地问:“我是新来的,是不是早上要早来一会儿,打扫卫生跟接热水。”

她多虑了,邓志东笑着说:“谁跟你说的到新单位要干这些活儿,出版社有清洁工,这些活儿在咱们八点到单位之前就干完了。”

舒苑觉得省了很多麻烦,他们几个觉得新人态度好,好说话。

办公室并不算整洁,零零散散放着不少书,靠窗的角落的位置给她安排了座椅,五人在一个办公室里办公。

舒苑在照相馆里自由惯了,跟四个人一起坐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像模像样坐班还有点不习惯,不过就坐在对面的严寒柏很快溜达过来,问她喝不喝咖啡。

“把你们的茶缸都拿来,我给你们泡咖啡。”严寒柏说。

“老严,那我们就不客气啦。”钟云麻利地收集每个人的茶缸,都放到严寒柏桌上。

舒苑已经看到他桌上摆着的俩雀巢玻璃瓶,一瓶是咖啡颗粒,一瓶是伴侣,加起来得四十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

她说:“咖啡很贵吧。”

严寒柏完全不当回事,说:“喝吧,我不在你们也可以自己泡着喝。”

咖啡的苦香味儿很快蔓延在办公室里,每个人都端个大茶缸子喝热咖啡。

舒苑的工作内容除了负责所有的图片,还分配到几个板块,内容全都由她来管,有了工作,她就安下心来。

第一天她就写了篇稿子,严寒柏非常惊喜,舒苑说她会写,没想到写得还挺好。

到下班时间,没有人留下加班,舒苑当然也要下班就走,出版社离家不算远,三站地,换工作当然也要选离家近的,五点下班立刻去学校门口接小满,然后去画糖画,不会影响原来的生活。

第一天工作顺利,舒苑才在饭桌上说换工作的事儿,没想到李红霞立刻瞪眼:“你在照相馆干得好好的,换啥工作?”

在她的思维里根本就没有换工作这个概念,舒苑换工作给她带来了不安全感。

舒苑好言好语地说:“妈你的观念太守旧了,换工作还不正常,杂志社比照相馆好。”

舒荷说:“二姐你真厉害啊,能到杂志社上班,妈看你操心的,肯定是杂志社更好,我二姐既然是换工作,肯定是越换越好。”

李红霞不会轻易被说服,嘟嘟囔囔的:“你以后可得安稳点,就在一个地方好好干,别瞎挪地方。”

今日青年杂志是本只有二十多页的杂志,封面跟插图都是黑白,朴素无华。

每个人都得独当一面,采访、组稿、写稿、版面设计,跟印刷厂对接等工作都要做,另外舒苑还要进行拍摄跟暗房加工,除了自己拍的,还可以去新闻社摄影部买照片用。

舒苑觉得这样的工作安排挺好,可以当多面手,了解整本杂志的采编流程。

他们五个人的工作本来可以非常轻松,可现在杂志要改版,改成三十多页,并且封面、封底、图片内页都改成彩色铜版纸印刷,增加图片,以后舒苑的工作任务会变重,因为版面增加带来的工作量也多了不少。

——

小满最近在忙着拉陈载给舒苑买生日礼物。

小家伙牢牢记着舒苑的生日,觉得这是个促进夫妻和谐的好机会。

不过他都没机会跟爸爸单独聊,只能吃过晚饭让陈载带他下楼,两人便来到甬路上。

“爸爸,妈妈快生日了,不能忘了给妈妈买生日礼物,收到礼物妈妈会很开心。”小满仰着脑袋看向爸爸。

陈载想到去年那画册,根本就不是啥生日礼物,舒苑误解,开心得不得了,又想到自己子欲养而亲不待,很痛快地答应了小满的请求。

要不是小满,他自己不过生日,也不会惦记别人的生日。

可是他对买礼物没有任何头绪,就询问小满:“你想给妈妈买啥?”

小满早就考虑过,说:“给妈妈买裙子吧,妈妈很少穿裙子,她说上班摆摊跟骑车都不方便,但其实她很爱美。”

“行,那就买裙子。”陈载痛快答应。

小满很满意,都没用他费话劝说,父子俩就达成一致。

肯定是爸爸也在惦记妈妈的生日,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想。

周六晚上,舒苑发现小满又在数钱算账,鼓着脸颊,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认真的小孩最可爱。

第二天,陈载带娃,舒苑自己去摆摊照相。

说好父子俩一人出一半钱,小满也要对生日礼物有经济上的贡献,

发现小满把他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让他装进钱包,陈载一下子就被感动了。

小孩那么真诚,无条件无保留地热爱妈妈。

都有点羡慕他,有妈妈可以热爱。

小家伙无论有啥要求,一定要配合他。

捏着一大叠纸币,陈载百感交集地问:“小满得画多少糖画才能攒这么多,可以一下都花掉吗?”

小满点头,大眼睛黝黑明亮:“我愿意给妈妈花,愿意给妈妈买礼物。”

春天,小满也花钱给自己买了钢笔,感动之余,陈载把钱全塞进了钱包。

不过到了百货大楼,陈载就有点头疼,儿子这买衣服的眼光不太行啊,粉的,碎花的,在他的审美中,他妈妈不会是粉粉嫩嫩的吧。

“咱们再看看别的。”陈载提议。

最后父子俩人挑的是圆领白衬衣,米粉格子的半身长裙,到脚踝处,呢子面料,一共八十多块钱。

小满觉得自己能挣钱真好,可以随意地给爸爸妈妈买礼物。

小满把衬衣裙子装进挎包,像是装进宝贝一样,爸爸很用心地挑,挑出了最适合妈妈的衣服。

到舒苑生日这天,当然是小满当大厨,早就跟舒苑商量好不摆糖画摊,小家伙还花三块五毛钱跟卖菜大叔订了只鸭子。

鸭子是买菜大叔在出发前处理好的,拔了毛,清洗了内脏,干净新鲜,母子俩从幼儿园出来,先去拿鸭子,再去食堂买馒头,然后回家做饭。

回到家,舒苑把鸭子放在菜板上邦邦一阵砍剁,清洗干净交给小满,掌勺的小满起锅烧油,放入葱姜爆香,再放黄酱进锅油煸,再把鸭肉放进锅里翻炒。

小满要做的是酱烧鸭,一板一眼,沉着不乱,做菜的水平不比舒苑差。

舒苑也没闲着,边看着小满不被烫到边洗菜,豇豆跟西红柿都是葱买菜大叔那儿买的,再做两个凉拌菜。

陈载回家还算早的,酱烧鸭才炖到一半,不过厨房并不需要他帮忙。

酱烧鸭摆上桌,冒尖一小盆,色泽酱红,两个凉菜红的绿的,看上去格外诱人。

舒苑招呼陈载:“快来尝尝你儿子做的大菜。”

闻着浓郁的香气,要不是小满,陈载都不敢相信有六岁小孩能把饭做得这么好。

每个人碗里都有一块儿鸭腿,小满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等着爸妈赶紧品尝。

舒苑赶紧咬了一口,干香软烂,一点都不肥腻,酱香味儿完全遮盖鸭肉的香味儿,她使劲夸:“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鸭肉。”

平时含蓄的陈载也夸:“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做得都好,小满太棒了。”

小满收到夸奖,笑得眼睛眯起,嘴角翘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鼓鼓的脸颊显得更软乎,可爱极了,他赶紧也尝了一块儿,太好了,没有把花巨款特意为妈妈生日买的鸭子做砸,滋味浓稠,咸淡刚好,不腥不柴,一口咬下去鲜味儿就在嘴里爆开。

吃完饭后,一家三口洗碗收拾桌椅,小满又拉着衣摆让他赶紧把给妈妈的礼物拿出来。

推动和谐家庭关系,小满想让爸爸主动。

“妈妈,爸爸跟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哦,爸爸挑的,他说这裙子你穿肯定漂亮。”

舒苑抿着嘴笑,这种话陈载肯定说不出来,绝对是小满崽崽说得。

“哇,你们给了买了这么漂亮的衣服,谢谢你们俩!”

看到新衣服的那一刻,舒苑只觉得眼前一亮,连忙拿着裙子在身上比试,她惊喜的表情绝对不会让人失望,让为她精心挑选礼物的一大一小格外满足。

她是真心实意认为陈载自己衣品好,给她挑的衣服也好看。

等她把衬衣裙子换上,小满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只有这个时候才是天真孩子的模样,夸赞妈妈漂亮。

凭一己之力就制造出了热闹的气氛。

衣服很有质感,白衬衣还有米加粉的颜色衬得肤色白皙。

舒苑照着镜子说裙子刚好合适,小满又把陈载推出来:“是爸爸给你挑的。”

舒苑弯腰把小满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蹭蹭他的小脸,对陈载说:“衣服尺寸刚好,看来你很了解我的身材。”

陈载移开视线,不答话。

小满扭着小脑袋看爸妈,觉得他们俩的交流很奇怪,妈妈这时候要是说谢谢,爸爸说不客气,那样的话氛围不是更好?

舒苑忽视他的矜持,提议:“等有空咱们仨拍全家福吧,等我去搞个三脚架。”

陈载觉得儿子给他上了堂教育课,小家伙吃了那么多苦,仍然积极的热爱生活,热爱他的妈妈,是个内心充满爱乐观的孩子,他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儿子。

反观他自己,小时候受了巨大打击觉得天都塌了,变得沉闷寡言,不爱跟人交流,要不是爷爷拉扯他,他毫不怀疑自己会长歪。

可能区别就在于有没有爸爸妈妈的爱跟陪伴,还有爸爸妈妈日常假装恩爱,营造除了家庭和谐的假象。

愈发觉得跟舒苑结婚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没结婚,任何一方带娃,他想象不出来小满现在会是什么状态。

陈载觉得内心变得柔软,这是他非常抗拒的陌生的感觉,也许应该对小满跟舒苑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