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厂选了舒苑当摄影师, 舒苑觉得非常顺利,正想用新相机一展伸手,就等着通知去沟通拍摄情况。
这个消息传到了电器厂, 传到了唐素凤耳朵里, 她震惊得不得了,舒苑能给饼干厂拍广告,她能有啥水平?走后门了吧,还是靠她长得美?
厂里的人都说舒苑照片拍得好, 这让她非常难受。
老大家的孩子不能有出息,另外舒苑太可恨了,她手里搞走六百块巨款。这口气窝在心口, 一辈子都顺不了。
她最乐意看到舒苑在家待业,更想看到李红霞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整宿失眠之后, 她去街道办找她表姐胡卫华,添油加醋把舒苑有多能耐, 电器厂的人整天夸她的事儿说了一遍。
胡卫华非常诧异:“呦,咋到我这儿说舒苑的好来了, 你们两家不掐了。”
唐素凤不厚道地笑:“咳, 就闲聊两句, 你说舒苑才干了一年多, 能有啥水平!”
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拍打:“她的水平能比得过老师傅?还不是靠勾引男的,你不知道电器厂好多老爷们看到她都脸红走不动道,饼干厂的男同志也是也是看她长得俊才让她拍广告!你说哪有这样干工作的。”
胡卫华意外得不得了:“舒苑真是那样人?你跟我详细说说。”
听唐素凤一阵胡诌, 胡卫华顿时化作正义化身:“这还了得,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不正之风,一经发现,坚决打击。”
——
被选中拍广告的消息在舒苑这儿没捂热乎, 她没高兴上两天,又得到饼干厂通知,他们选了别的摄影师。
舒苑赶紧去问情况,得知他们综合考虑,还是选了一个大照相馆的老摄影师,跟舒苑这种小照相馆的年轻摄影师相比,明显是老摄影师更让人信任,比如技术更好,经验更足。
而且那名摄影师经过熟人推荐,当然更可靠。
看吧,在外人眼中,大照相馆的师傅水平碾压小照相馆的,可见平台有多重要。
舒苑想换工作,换平台,不过她不想换到大照相馆,她最理想的工作单位是杂志社。
她已经在陈载跟小满面前炫耀过得到工作机会,突然觉得无语凝噎。
多亏她没在李红霞面前显摆,要不电器厂的人都知道她没选上,说不定又得到处宣扬。
可她没想到,她自己没往外说,电器厂的人也知道了,逮到她就问:“舒苑,饼干厂本来想让你拍广告,又不让你拍啦,为啥呀。”
听,哪壶不开提哪壶。
“多新鲜啊,水平不行还不能被老师傅替了?”
“水平差了点呗,舒苑才干了一年多,哪有老照相师傅经验丰富。”
舒苑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尴尬,不过看来她依然是电器厂顶流,被人说三道四正常。
小满都为舒苑遗憾,看舒苑跟电器厂的大妈婶子们聊得不愉快,嘚吧嘚的哄了她好一会儿。
“胜不骄败不馁啊,妈妈。”小满说。
小孩坐在舒苑面前,往她嘴里投喂了一颗奶糖,睁着黑宝石似的大眼睛,鼓着脸颊,嘴唇开合,好话说尽,一共投喂了五颗奶糖,趁着洗澡时还跟陈载求助。
“爸爸你哄哄妈妈,你没看她总眼巴巴地看你吗,你跟她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小满满身泡沫,边揉搓头发边说。
陈载脑门上挂着个打问号,他怎么没看出舒苑眼巴巴地看他?
陈载觉得是很平常的事儿,不就是把工作机会给了别人,再说遇到挫折多正常啊,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他也不忍心看舒苑遭遇挫折,跟小满说的是:“等有空我安慰你妈,你别担心你妈,她一直都很乐观。”
他看儿子比他妈都急。
不过还没等陈载开口,舒苑先找他聊。
小满已睡,舒苑还没睡,等他坐到床边准备换睡衣,舒苑嘟嘟囔囔地跟他说:“我以为有了高级照相机就能接到更难的活儿,能开拓新副业,能大展伸手,能成为优秀摄影师,可都失败了。”
冷淡的陈医生难得像知心大哥哥一样开导舒苑:“不就是没得到机会嘛,不是啥大事,跟参加摄影比赛一样,就像你说的,多参加几次总能获奖,这种工作机会以后多得是。”
难得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说得都对,可是舒苑不怎么需要这种开导,听他说完后眨着眼睛看向他:“那你能抱抱我吗?”
陈载看上去总是清爽,衣物整洁,头发干净蓬松,五官俊美。
陈载浑身一凛,立刻提高警惕:“干啥?”
她是在开他的玩笑?
还是试图入侵他的生存空间?
哪一种都不行!
他不过是安慰她几句,就这样给自己惹了麻烦?
舒苑的声音甜甜的:“失败了,我需要安慰,你的安慰。”
陈载紧闭薄唇,刚才他那一番话都白说了是吧!
趁机提无理要求!
她可能并没有那么难过。
不想正面回应她,他立刻站起走到桌边,低头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纸币,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递给她。
“为啥给我钱?”舒苑下意识接过钱,诧异地问。
陈载干脆地说:“给你钱不是会让你心情好点吗?”
盯着那一叠纸币,舒苑突然发现攒钱新路径,要是每次她不高兴,他都给两百,那么日积月累,她是不是能成为富婆?
这样就能当上富婆的话是不是太容易了。
差点接受他的糖衣炮弹,回神之后不为所动,把钱又递回去:“不要,你别想拿钱应付我,好像我自己不会挣钱似得,你抱抱我就行,这钱不都省下了,我心情也会好。”
他宁愿跟她谈钱!
忽视她的请求,陈载把钱又放回抽屉里,淡声说:“我不觉得拥抱跟你的心情有关系,别想了,没门。”
舒苑并没有因为他直白的拒绝遭受打击,对着他挺拔的身影开口:“我就爱看你这冷淡的模样,你就矜持吧,早晚你会同意。”
陈载默了两秒后说:“你还是睡觉吧。”
舒苑到底在想什么。
答应了她她就会得寸进尺。
转身,不再看她,打开书本,他有很多事情要忙。
绝无可能,一定要守住底线。
次日清晨,父子俩边洗漱边聊天,小满问:“爸爸,你安慰妈妈了没有?”
陈载很无奈:“我给你妈钱,她不要。”
她还狮子大开口。
小满眼睛睁圆,边用毛巾擦脸边说:“爸爸,拿钱行不通就得换别的办法,你得让她高兴。”
陈载默默洗脸,你妈高兴了我就不高兴。
舒苑醒来时小满就趴在她边上,看着睁眼立刻把软乎乎的小脸贴了过来,蹭了又蹭说:“妈妈,得不到拍广告的机会也没啥,新的一天开始喽,我们去跑步,妈妈会获得新的力量。”
小满真是个小暖男,舒苑的心都快萌得融化,在他柔软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坐直身体伸开手臂舒展筋骨:“有小满我就有力量,起床,跑步。”
小满笑得呲出小白牙,妈妈还是很乐观,是他想得太多了吧。
踏着清晨的夕阳,母子俩跑在前面,陈载看着两人的身影,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曾经存在于他的记忆深处。
——
没得到拍广告的机会,不过也有个好消息,摄协路城分会招新,舒苑报了名,凭借她获得的两个奖项,很快通过审核,被吸纳成为新成员。
总不能空口白牙说自己是优秀摄影师,她要找到组织。
拿着以往拍摄的照片去进行登记时,接待舒苑的是个年轻人。
舒苑填写信息表,他就翻看舒苑的照片,等她填完,把另外一叠照片递了过来,说:“你看看这些照片,咋样?”
舒苑大为震撼。
全是黑白照片,摆拍的,有创意在里面,有很多用了暗房技术,比如很抽象的光线,扭曲撕裂的人脸,这些照片算是离经叛道。
舒苑觉得她在努力贴近时代,但总有人在思想上走在时代前沿。
一张张翻完,舒苑说:“我拍的这些照片都是纪实摄影,这些黑白照片都是艺术,拍这些照片的人应该算是艺术家吧,他的暗房技术应该很好,你看这张照片长时间曝光,拍摄出了光的轨迹。”
就是用暗房技术在底片上P图,在后世轻松用图像编辑软件做出来的效果,用暗房去做难度就很大。
年轻人很意外,终于遇到了一位愿意欣赏照片的人,问道:“你不觉得这些照片怪吗,拍这些照片的人不是疯子?是艺术家?”
舒苑说得很直白:“我更倾向于认为是艺术。”
年轻人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难得你评价这么高,吴老师要听到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很多人不理解他为啥搞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认为他脑子有点问题,我要告诉他,他遇到了知音。”
这位女同志也很有水平,纪实照片拍得很好,难怪她能获奖。
舒苑则认为协会里卧虎藏龙,这就是她要找的组织。
“以后有啥活动我都通知你。”年轻人说。
尤其是好的活动。
——
九月开学第一天,舒苑要送小满去电器厂小学。
小满穿着短袖白衬衫,蓝色棉布裤子,洁白的球鞋,背着军绿色书包,干净又俊俏,舒苑蹲下,蹭了蹭他鼓嘟嘟的小脸说:“以后小满就是小学生啦。”
曾经以为自己没机会上学的孩子,现在能去上学,格外积极:“我一定要多学习文化知识。”
小满跟莫莫、莫弟、孟安一块儿去学校,这个年代的小学生跟后世相比,在上学方面没啥压力,去学校就是有更多的玩伴儿,孩子们呼啦啦地往校门口涌入,只有莫弟耷拉着脑袋蔫叽叽的。
没想到在校门口还看到沈盼,不过电器厂的小学生们有说有笑,没人注意到他。
沈盼瞪大眼睛,以小满为代表的电器厂的小子们居然都不搭理他!
本来他该上路城大学附属小学,但他非要跑来上电器厂小学,他认为电器厂的小子们跟他们父母一样没文化,他要让这帮小子知道来自路城大学家属院的学生有多厉害,让他们见识到什么是差距。
为此,他非常努力,已经学完一二年级的课程,要全方位碾压小满。
戴淑芳跟他说电器厂小学不比路大附小差,可是这完全打击不到沈盼的优越感,他坚信,本该上路大附小的学生,来到电器厂小学那就是降维打击。
然而电器厂的小孩有说有笑,咋没人搭理他呢,他只好给舒红果挤眉弄眼,让她赶紧提问。
舒红果觉得他们提前准备的问答傻里傻气,但只能配合:“沈盼,你为啥到电器厂小学来念书?”
沈盼挺直脊背,骄傲地回答:“我的到来,一定会让电器厂小学蓬荜生辉。”
舒苑猝不及防听到这样的对话,满脑子问号,这对继母继子不认为对话很尴尬?
电器厂的小孩也被尬到了,莫莫先开口:“沈盼怎么到咱们小学来念书?”
“可能是他们片区的小学不收他吧。”
“肯定是不收他,要不不会大老远跑来咱们这儿。”
沈盼听得蒙圈了,什么不收?他特意来的好吧。
电器厂的小子们!
课间做操升旗的时候,他摇头晃脑到处寻找小满的身影,搞小动作被老师批评了一顿,不过他成功找到,等到活动结束,立刻跑去找小满。
他被人群裹着着,艰难地冲破重重障碍,数次差点被挤倒,才跑到小满身边,赶紧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话:“乡下来的小子,我要向你宣战。”
他迫切希望看到小满因为他的学识目瞪口呆,让小满认为他是天才。
小满奇怪地问:“宣啥战?”
莫莫立刻解读出了要找事儿的意思,立刻把小满挡在身后,问:“你啥意思,你在操场上跑啥,你都撞到人了。”
沈盼的气势立刻低了一半,敏锐意识到这里是电器厂小孩的主场,不过他并不胆怯,说:“我要跟你学习竞赛,看谁的学习成绩更好,怎么样,我要让你看看天才的学习成绩。”
莫莫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想打架,不过这个愣头青自称天才,真的笑死人。
小满不解:“为啥跟你比,我不比。”
沈盼很得意地笑了两声:“谅你就不敢比,喂,你会三位数的口算吗,我会。”
小满很惊讶,三位数口算很难吗,他会五位数的,还算得特别快,但为啥要比试,他断然拒绝:“我不跟你比。”
沈盼碰了软钉子,哪里甘心啊,不比试的话他跑到电器厂小学来干啥,于是大声用激将法挑衅:“你肯定是不敢比,你应该是不会吧,你们电器厂的学生就知道瞎玩儿,玩不出花样,学习肯定也不行,你们将来也没文化,只能进工厂上班。”
一下打击一大片,电器厂的学生不乐意了,纷纷反击。
“这小子的脑子不太好使吧,好像看不起工厂职工,凭啥啊。”
“我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将来都要进工厂,现在想要进电器厂难着呢,他啥意思。”
作为电器厂子弟,他们为生长在大厂骄傲,还是第一次被人看不起。
孟安想要息事宁人,拽着小满衣摆,说:“走吧,小满,进教室。”
小满淡定开口:“沈盼,我不跟你比。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沈盼听傻了,小满不按常理出牌,要么接受挑战在比试中落败,要么乖乖认怂投降,但是他念古文是啥意思。
这段文言文啥意思?
他正蒙圈时,小学生们纷纷感叹:“哇,小满你会背文言文啊!”
“你可真厉害,随口就能背出来,这些是给沈盼听的吧,啥意思?”
“沈盼那小子傻眼了,他不懂,嘿嘿,他现在嚣张不起来了,这叫不战而败。”
面对询问,小满说:“是道德经里面的一段话,老子写的。我说这段话就是告诉沈盼不跟他比试。”
“老子写的啊?”
小满纠正:“是老子,不是老子。”
沈盼受到了打击,他的气焰已经全部被浇灭,小满风轻云淡地用古文回击他,可是他都没听过这段古文。
被小满装到了,秀到了。
这帮小孩已经认为小满很了不起,眼神中满是赞许,本来这样的眼神应该给他。
是他给提供的机会,呜呜呜,他现在是很像小丑吗?
小满不会真的比他强吧。
这怎么可能!
——
中午舒苑接小满放学到娘家吃饭,小满看上去心情不错:“我跟多宝还有孟安一个班,班里还有好多认识的学生。”
都是熟人,没有到了新环境的陌生感。
晚上,小满怒刷了一百道五位数算术,只看题目,心算出结果,再看下一道。
专注、自律,跟陈载一样。
吃过苦的小孩学习起来格外积极,舒苑完全不用操心他,倒是觉得他应该多玩儿,就跟他说:“小满,学习是长跑,现在这么用功到高中咋办?”
小满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忽闪着:“妈妈,今天沈盼说要跟我比赛学习,我没答应他,他说会做三位数的算术,我都会五位数的啦,我不能让他超过我。”
舒苑问:“五位数的加减法是三年级才学吧,小满还是要跟沈盼比吗?”
陈载在他后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家伙立刻端正身姿坐得笔直,点头:“也不算比赛,就是不能让他超过我。”
小家伙的初步计划是在学习成绩上全面碾压沈盼,沈盼成绩比不过他,那个自大的看不起人的小子就会方寸大乱。
沈苑看他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说:“好吧,你愿意就行。”
——
放学之后依旧在家属院门口摆摊卖糖画,许久未见的罗解放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招呼舒苑:“借一步说话。”
舒苑坐在板凳上懒得动弹,说:“就在这儿说。”
罗解放语气笃定:“你肯定不想在这儿说。”
两人走到安静处,舒苑问:“你想说啥?”
罗解放满脸 “我是好人,只有我来告诉你”的神情:“给饼干厂拍广告的事儿,你没选上?”
跟厂里的大妈一样,舒苑催他:“别拐弯抹角的,有啥事赶紧说。”
罗解放打量着舒苑的神情,开口:“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其实是饼干厂的人不敢用你,有人造谣说你长得漂亮,勾引男同志得到工作,有作风问题,饼干厂的男同志可不乐意惹上麻烦,换个摄影师不容易么,再说还有人给推荐摄影师。”
舒苑很吃惊,她觉得甲方选择更有经验的老师傅很正常,没想到被人给黑了,黑的方式还是她最不齿的造黄谣。
在她看来,对骂可以,打架可以,造人黄谣就太龌龊猥琐了,人品一定极度低劣。
她马上就撸起袖子:“谁造的谣?”
罗解放循循善诱:“你想想谁看你不顺眼,街道办那个胡卫华啊,饼干厂也属于这个街道办的管辖区域,她做这种事并不难。”
舒苑了然,她上次找上门去,胡卫华不得不帮她跟唐素凤要钱,看来心里记恨着呢,逮着机会就黑她。
这种没谱的事儿都敢造谣,这不刚好给她提供把柄了吗,必须得狠狠回击。
舒苑挑眉:“没想到你还有这好心专门来告诉我这事儿。”
罗解放给自己邀功:“你是聪明人,别管我有没有好心,你被人使坏都不知道,老师傅也是胡卫华推荐的。”
之前罗解放跟唐素凤要钱,找过胡卫华,也找过唐素凤表哥,这俩人表面不显,心存芥蒂很正常。
罗解放跑来告诉她,绝对不是因为啥好心,他是想让自己去找胡卫华算账,他坐收渔利。
知道他来撺掇自己,但舒苑哪有不找上门去的道理!
舒苑说:“你听饼干厂谁说的,我可以见面问问嘛,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听听原话。”
罗解放答得很痛快:“我把人找来不就行了嘛。”
——
第二天上午,舒苑给六十张底片做完修补,请假直奔街道办,进门就往胡卫华办公室的方向走,在楼道里大喊:“表姨,表姨你在吧。”
看到工作人员,舒苑说:“我找我表姨胡卫华。”
电器厂一枝花在街道办也有知名度,更何况上次她就来找过胡卫华,工作人员也朝楼道里喊了一声:“胡姐,你表外甥女来了,电器厂长得挺俊的那个。”
胡卫华的办公室虚掩着,听到表姨两字,胡卫华一惊,这俩字让她感觉舒苑来者不善。
她连忙站起身走出办公室,站在门口先发制人地呵斥:“这是办公场所,大呼小叫的。”
舒苑可不会让她失望,大声说:“表姨,我知道你造我黄谣的事儿了,你为啥造我黄谣,张主任,张主任你肯定在,街道办干部造群众的黄谣,你管不管啊,是不是得严肃处理,给群众一个交代。”
那名同事都听傻了,表姨造表外甥女的谣?表外甥女找上门了?
胡卫华的脸顿时黑得跟锅底似得,恨不得马上捂住舒苑的嘴,马上否认:“谁说我造你谣了?舒苑,这是工作场合,你可不要乱说话,不要污蔑国家干部。”
本来舒苑很平静,可是听了这话火气直往天灵盖冲,立刻铁嘴钢牙地回击:“你特意跑去饼干厂造人黄谣,国家干部四个字不是讽刺么。”
边说她直接往张主任的办公室走,还没等她去敲门,张主任听见动静已经把门打开,站门口说:“这种事儿也能大声吵吵,小点声,好好说。”
胡卫华赶紧陪着笑脸说:“张主任,这是我表外甥女,年轻不懂事,这是我们家的事儿,您不用操心。”
张主任都被吸引来了,楼道里也有好几个围观的,舒苑当然要抓住机会,立刻说:“张主任,这不是家务事,这是干部诬陷、诋毁、造谣群众,您务必按照纪律规定严肃处理。”
说完上下嘴皮子翻飞,叭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还明确说明自己的诉求:“除了对胡卫华严惩,我要求她向我正式道歉,并且跟饼干厂的人说清楚我没有作风问题。”
胡卫华的额头、后被都开始往外冒汗,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嗡,舒苑说个不停,句句都是对她的控诉,丝毫不拖泥带水,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否认,只能拼命解释粉饰:“张主任,舒苑是我表外甥女,我得好好教育她,抓作风问题也是我们的工作内容。”
面对贬损,还不得狠狠反击!
“那你当着你领导跟同事的面说清楚,你跟饼干厂的人都说了啥?我哪儿有作风问题,跟谁有问题,时间、地点、人物你一一说清楚,别空口白牙地胡说八道。”
就是她跟沈忠诚,手都没牵过,当时双方都单身,没啥可指责的。
张主任觉得很不一般,别的女同志遇到这种事大多数哭哭啼啼,诉说自己有多委屈,冤枉,央求别人给她做主,舒苑这是吵得人尽皆知,要求务必处罚胡卫华。
胡卫华冷汗直往下流,她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听唐素凤说的,唐素凤这是坑她!
她大意了,唐素凤怂恿她,她就上了头,其实不该动舒苑这个硬茬子。
现在张主任跟同事都在等着她开口,她能说啥啊!
她非常尴尬,脸色灰败,只能尽量让自己淡定,说辞拙劣:“张主任,舒苑真是我表外甥女,不该闹到您面前,我们自己解决就行。”
舒苑不吃这套,坚持让张主任主持公道。
张主任得先和稀泥啊,说这事儿闹大了谁都不好看,影响的是她自己,让舒苑先回去,他们会调查研究。
舒苑知道张主任不会马上给出答复,说:“先回可以,但干部造黄谣绝对不能容忍,不做出处理我还会来。”
——
傍晚,陈载走到电器厂家属院门口,被人拦住,自我介绍说:“我叫罗解放,供销科科长,跟舒苑很熟。”
陈载好像从舒苑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问道:“有事?”
罗解放是个热心人士,以他对舒苑的了解,舒苑一定会去找胡卫华算脏,但是她未必能够对付的了对方,胡卫华可是干部,街道办不管的话,不管舒苑怎么蹦跶都没用。
不知道舒苑会不会找他对象帮忙。
罗解放想再添一把柴禾,放着陈载这个帮手不用不是可惜嘛,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于是直接冒昧地找到陈载说这事儿。
跟别的男人不同,别的男人不是气得跳脚,就是懒得管家里娘们的破事儿,可陈载听得认真,并询问细节,他很冷静,没有表态,俩人聊完后淡定地说:“知道了,多谢。”
罗解放觉得稳了,陈载肯定会管,原来两口子的关系还真不错。
陈载一看就比舒苑还有脑子的样子,另外他还有家世背景,有他加入,对付胡卫华不是啥难事。
看着陈载的背影,罗解放觉得这个医生跟他们工厂职工可真不一样,看着很有文化,沉稳,气度不凡,舒苑那样的确实该找个沉得住气的对象。
没有人能在陈载面前打小报告、诬赖、抹黑他人,包括他的同事,亲戚朋友,要么忽视,要么还原真相。
按照他的谨慎程度,应该先去核实罗解放的话是否属实,是否挑拨离间、别有用意等等,但陈载完全相信舒苑不会有任何作风问题,包括之前她跟沈忠诚之间的事情,属于正常的婚恋嫁娶,那也不是作风问题!
他相信舒苑遇到了点小麻烦。
他不需要自己去街道办,核实包括应对,有更好的办法。
在行动之前,他想跟舒苑聊聊。
晚上等小满睡下,坐在桌旁的陈载转向舒苑,问道:“你最近忙啥呢。”
舒苑睁大好看的桃花眼,朝陈载看过来,诧异地提高声音问:“我又干啥了?”
陈载被反问得无语,淡声说:“我就是跟你闲聊两句,问问你最近的工作生活之类的。”
舒苑咳了一声:“太意外了,多谢陈医生关心,我还以为我又干了啥事惹到你了,你这样突然要跟我聊天搞得我受宠若惊。”
陈载:“……”
沟通不畅,他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聊。
他没放弃,又说:“随便聊几句呢,有没有啥大事发生?”
舒苑脸上带着欣喜:“陈医生,你就应该主动跟我聊天,你要是总能这样就好了,你看你现在看着一点都不冷漠。”
陈载:“……”
无效沟通。
算了。
她看上去并不觉得烦恼,是觉得只是小事儿,还是只是还是不愿意跟他说?
也罢,舒苑不愿意说很正常,毕竟他们只是共同抚养小满的合作伙伴。
舒苑有时候开他玩笑,甚至玩笑很过分,好像很愿意跟他接近,其实他们中间有距离,有鸿沟,她不像别人的媳妇那样,会依赖丈夫。
她才开过要跟他生孩子的玩笑,才跟他索要过拥抱,有时候他会想她的玩笑是否有认真的成分,现在看来她只是从他身上找乐子,其实舒苑对他是疏远的,两人有心灵上的隔阂。
陈载觉得他们这种合作伙伴可以互相帮助,互相扶持,这将会是更健康密切的关系,但舒苑不乐意,那就算了。
舒苑没想着跟他同甘共苦。
或者因为他拒绝舒苑拥抱的要求?但他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
不管怎样,他认为他们是共同体,要帮舒苑的忙。
次日上午,陈载到了医院,先去话务室给律师朋友打电话,然后才去办公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