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荷回到延禧宫, 还在回味康熙那温柔又专注的浅笑,久久无法在她脑海中褪去。
即便延禧宫内等候的人众多,都在等着她应酬,她却仍有些控制不住心跳如鼓。
不是想把人拽进幔帐里那种, 是一种……更加陌生, 却让她生出归宿感的悸动。
她很清楚, 这狗东西从草原上就有些不对劲。
在城门外对二宝的纵容,此番受封大典的偏爱, 也都有所图谋,甚至她都看得出太子的不对劲了。
可最真切的好处,她和二宝、啾啾实打实捏在了手里, 比起满口风花雪月毫不费力的所谓宠爱,她竟更喜欢这种提前知道代价的情意。
这难道就是上辈子男朋友一直说的,她不懂的爱情?
在她的世界里, 她自己还是最重要的, 其次是孩子和太后, 然后才是康熙。
可怎么说呢……她大概也是有些贱骨头在身上,如此老谋深算的康熙, 更叫她喜欢。
幸好, 他不是傻白甜的恋爱脑。
真好,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子, 主子?”翠微小声提醒唇角带着诡谲笑意的主子,唇角笑意不变,只凑在方荷耳边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裕亲王福晋跟您说话呢, 福晋们都看着您呢!!”
方荷噙着笑看向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
“方才我正想皇上私下里的叮嘱,有些走神了,福晋说太子妃如何了?”
裕亲王福晋浑不在意, 皇贵妃就算故意不搭茬,以皇贵妃如今受宠的程度,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她笑道:“好叫蓁皇贵妃知道,先前瓜尔佳氏是咱们女子学堂人人赞赏的才女,得了圣旨赐婚后,一直闭门待嫁,倒叫学堂内一干贵女惦记,不知咱们这位准太子妃何时才会重返学堂?”
景嫔暂时还不打算出宫,宫外女子学堂的事情,如今明面上的负责人是方荷和景嫔,实际上却是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在管着。
西鲁特氏问这话,可不是说准太子妃还会回去进学,怕是担心瓜尔佳氏成了太子妃,会接手女子学堂的一应事务。
这女子学堂虽才开张半年,可两位亲王福晋已经感觉出来这学堂的微妙好处。
满蒙汉八旗贵女都以入女子学堂为荣。
尤其是蓁皇贵妃如今以后制受封,风头无两,往后由方荷张罗起来的女子学堂,必然会更受所有女眷们的追捧。
她们可不管朝堂上如何,她们只知道,讨好了蓁皇贵妃,就是讨好了皇上,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份善缘,将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
更不用提学堂里面,未婚的贵女们也未必都聪明,总有嘴不严的,能打听出各家后宅的阴私事儿来。
很多时候后宅的事,就能看到整个家宅的各种蛛丝马迹,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渠道。
还有,秀女有过初选的,也有过复选的,甚至还有过了终选上记名却未被赐婚的,都会被各家符合门第的人家求娶。
秀女后头的家族也想高嫁。
一来二去,少不得都得找主事的说话。
管事的两位亲王福晋如今在京中的地位水涨船高,甚至在各家的宴会上,比王爷们都风光。
权力的味道太过诱人,哪怕恭顺温和了半辈子的恭亲王福晋马佳氏也舍不得放弃。
方荷眼神闪了闪,她已经明白了康熙的意思,更实实在在拿了好处,自然要帮自家男人推太子一把。
她笑问:“我倒没注意,瓜尔佳氏今年多大了?”
恭亲王福晋回答:“翻过年就及笄了,请了康亲王府的老福晋为正宾加簪,就在龙抬头之后。”
方荷这些时日在翠微和顾问行的帮助下,已经差不多理顺了京城和盛京满蒙汉八旗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恭亲王福晋说的这位康亲王府老福晋,乃是和硕惠顺亲王祜塞的嫡福晋,康亲王嫡母。
康亲王杰书都快入土了,这位老福晋听闻都九十多了。
更重要的是她姓叶赫那拉,是叶赫那拉部阿纳布之女。
听起来是有些陌生,满蒙的名字又臭又长,方荷真的很难记住。
可翠微直接拿八卦来说,这阿纳布曾经是皇太极的小岳丈哩!
据说那位太宗侧妃在海兰珠入宫独宠后,怒抽太宗,还三度改嫁,太宗连个屁都没放,可谓是彪悍至极。
方荷立马就记住了。
嗯,康亲王府老福晋是皇太极的小姨子,而且是清初大贝勒代善的儿媳妇,可谓是尊荣一生,福禄寿俱全。
石家能请了这位来,看来是下了血本要为准太子妃造势。
奈何她却不能叫石家顺心如意。
方荷笑道:“先前去草原上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病重,本宫一直在太后跟前侍疾,这事儿大家知道吧?”
裕亲王福晋戏谑看了恭亲王福晋一眼。
“自然知道,听说蓁皇贵妃因此还冷落了皇上,恭亲王却上赶着触皇上霉头,还被赏了板子,蓁皇贵妃的孝心果然如皇上所说,感天动地。”
就是有点费王爷……还有点费阿哥。
在场其他命妇们都捂着嘴偷笑。
连恭亲王福晋都无奈笑着摇头,她家那位爷的混不吝性子,也就比阿灵阿稍微好一点,满京城皆知,她都习惯了。
方荷赶紧摆摆手,一脸谦虚,正经道:“本宫倒不是为了自己表功,只是太皇太后记挂太后,倒叫本宫入了梦,与本宫说了一桩宫廷辛密,惊得我至今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恰到好处地顿了下,宜妃立刻上道地嗔怪:“蓁主子怎么不曾跟咱们提起过,到底是什么辛密,能把您给吓到?”
方荷叹了口气,“太皇太后提及,咱们满蒙八旗子弟家中夭折的幼儿太多,却并非朝代更迭留下的孽债,而是因为他们成亲太早了。”
两位亲王福晋都愣住了,脸色瞬间有些发白,她们两个都有孩子夭折……还不止一个,尤其是刚成亲那几年。
其他有孩子夭折的命妇和妃嫔们也都跟着沉默下来。
方荷继续道:“十三五岁的年纪,虽美好,却依然在成长之中,身体也没那么壮实。”
“这种地的老庄稼把式都知道,得挑好种子在沃土播种,来年才能收成好,若种子不好,地也还没养好……许是颗粒无收都未可知。”
与亲王福晋想到自己早夭的长子,还有病歪歪的长女,一时没克制住,眼圈红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却原来不只是她,也是种子不好吗?
惠妃和荣妃都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孩子,难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没有话可以反驳,而是她们宁愿相信方荷的话,把错误交给时间,而不是她们没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这回,还是钮国公福晋董鄂十妞温柔却坚定地问出声——
“敢问蓁皇贵妃,太后和皇上可知道此事?不知道两位主子打算怎么办?”
方荷又叹了口气,无奈道:“皇上倒是知道此事,也因此叮嘱我,太后舟车劳顿,身子不适,不许打扰了太后的安宁,让本宫处理好此事。”
“本宫也想问问你们的意思。”她笑道,“这秀女赐婚,向来是盲婚哑嫁,少不得会出现许多怨偶,倒成了皇家的孽债,辜负皇上一片圣恩,却是不美了。”
见方荷再次顿住,景嫔催促:“蓁主子就别卖关子了,您直说想怎么办就是。”
虽然看过一次话本子了,可能见到话本子里的女主一步一步塑造名垂青史的神格,还是比看那些文字有意思得多,叫景嫔实在忍不住配合。
方荷见其他人都没意见,当然,有也得给她憋着,干脆直说了。
“本宫想在春耕前后和重阳节前后举办赏花宴,邀请皇室宗亲和过了终选的秀女赏花斗诗,如若斗出几桩姻缘,本宫可请太后赐婚。”
“又或者斗出了火气,本宫想着,往后皇室宗亲男子年满十八,女子年满十六方可成亲,如此倒能给这些年轻人更多时间思量,如若真是怨偶,皇家倒也愿意更改赐婚旨意。”
“你们觉得如何?”
从方荷说第一个提议,殿内的命妇和妃嫔们就开始窃窃私语,荣妃的面色不大好看。
三阿哥胤祉翻过年才十七,董鄂氏十四,要成亲至少要两年后,等生出孙子来得什么时候?
她还惦记着若能生出嫡长孙,好叫胤祉能在皇上那里的分量更重些呢。
可这会子谁也不好先开口。
因为她们什么想法且不说,太子妃明年才十五,要成亲至少得等后年。
到时候太子都二十一了。
这若是传出去,朝堂上怕是又要吵个不休,可不是她们这些女子能决定的事儿。
方荷含笑看景嫔一眼,见景嫔微微点头,笑着起身。
这事儿就跟选秀改制一样,没那么容易,只能慢慢来。
“好了,今儿个是本宫的大日子,且先不说这些,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命妇朝拜过后,由方荷带领妃嫔和命妇去拜见太后,改口称皇额娘。
这也是皇上特令礼部和内务府按照后制提前张罗好的流程,不然方荷在乾清宫谢恩后,就该先去寿康宫,才回延禧宫接受命妇朝拜。
大家乐得皇贵妃不提叫人为难的事儿,在方荷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寿康宫去,掀起了更喜庆的欢声笑语,叫方荷这受封大典顺利落下帷幕。
等到延禧宫终于安静下来,方荷累得够呛。
这一天哪怕没有跪拜,光那身堪比后制的吉服袍就用了大几斤金线,更不必说朝冠、朝珠还有缀尾和云肩,用了东珠、珊瑚和宝石,加起来少说也得二十斤。
她就是坐着不动,负重一天也累瘫了。
若不是为了保持皇贵妃的体面,她恨不能叫人从仪仗里把她横着抬到床上去。
翠微带着昕华和昕梓,还有渐渐被昕华和昕梓待在身边的福娥和福惜,五个人一起轻手轻脚给方荷把浑身披挂摘下来。
更完衣后,方荷实在没忍住呻吟声。
她突然感觉自己轻得能飘起来,分分钟可以上天,再也不想体验被坠得想躺地上的感觉了。
一想到往后大祭时,她都要着这身礼服跟太后和皇上一起参拜列祖列宗,就恨不能立刻奔祖宗们去。
翠微知道主子累坏了,她们今天穿着绣鞋,后脚跟都快累得没知觉了。
她一边给方荷揉按肩膀,一边柔声建议,“今儿个是您大喜的日子,奴婢伺候您沐浴,换身轻便些的衣裳可好?”
“什么衣裳轻便?”方荷沙哑着嗓音哼哼。
“要不我穿大红里衣迎皇上算了。”
翠微比方荷想得还要体贴些,“大红里衣也还是太多了,昕梓特地给您做了一套轻纱罗裳,保管比里衣还轻!”
方荷:“……”想想她过去的荷花妖、小狐妖还有花妖那些衣裳,感觉有辆马车从自己脸上压过去了。
她不知道康熙还有没有那个力气,反正她是没有的。
激情回来了?哦,大人嘛,总有有心无力的时候。
再说,各种play都是她和康熙玩儿剩下的手段了,再刺激也没什么新鲜的。
比起先前只享受肉体欢愉的阶段,她觉得如今也该步入老年……咳咳,步入灵魂伴侣阶段了。
她指了指角落里的箱子,语气随意。
“把箱子最底下的衣裳拿出来熨烫一下,我就穿那套,今儿个晚膳叫人送张小桌子进来,你们都不必进殿伺候。”
翠微见昕华听吩咐,将压箱底的衣裳拿出来,瞪大了眼,这……竟是御茶房的冬衣?
再听到小桌子,翠微脑袋有些微微泛疼。
“您这是打算追忆往昔?”
可就主子当年在御前干的那些事儿,有什么好追忆的,主子是打算再摔皇上一下,还是打算再叫殿内血流成河一次?
方荷胸有成竹,“你们别管,我自有主意……对了,啾啾和二宝呢?”
先前延禧宫太热闹,方荷怕孩子们被冲撞,叫人拘着她们在花房里玩儿,这会子怎么还不见动静?
昕华立刻道:“九公主和十五阿哥去找七公主算账去了。”
“算什么——”方荷还没问完,突然就想起在城门外看过的那个狗爬字横幅,唇角抽了抽。
“走多久了?”
昕华瞧了眼滴漏,“回主子,是未时中去的永寿宫,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方荷知道这两年贵妃身体愈发不好,钮祜禄氏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子,住在永寿宫后殿的敬嫔更是温柔。
两个时辰都没传出鸡飞狗跳的动静,应该是算完账一起玩耍了。
她实在太累,马上就到晚膳的时辰,方荷没力气管越来越能上天入地的崽,只想好好泡个澡解解乏,跟康熙意思意思交个……要个公粮,然后快点睡觉。
有春来和昕珂在他们身边护着,一个武力值高,一个沉稳,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可出乎方荷意料的是,还没到晚膳时候,她洗过的头发都还没熏干呢,康熙就一手提着一个崽,黑着脸进来了。
以前康熙对啾啾可从来没黑过脸。
尤其是听方荷说女儿就得富养,娇养,才能给她以后的夫婿打个样儿,在啾啾面前,康熙有时候比在方荷面前都温柔得多。
但这回哪怕啾啾鼓着小脸,眼眶通红,小嘴也撅着要哭不哭的,可怜得叫人心底发软,康熙丝毫没有动容。
他将两个崽用巧力墩到软榻上,就在方荷对面,声音严肃吩咐——
“都站好,面对窗户,没反省到自己的错误之前,不许用晚膳!”
二宝怼着手指,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倒是乖乖面壁思过了。
啾啾却响亮地抽泣一声,眼泪汪汪看向方荷,无声喊着额娘救命。
方荷:“……”这样可爱的崽,哪个正常阿玛如此舍得欺负啊!
反正她这个当额娘的是忍不了。
她含笑坐直了身子,“万岁爷好大的威风,他们姐弟一个才四岁,一个才两岁,怎么激怒了万岁爷,叫您如此不容情?”
康熙面无表情垂眸看着方荷,表情甚至能看得出几分麻木。
“佛尔果春和胤袆得知乌希哈是听了御花园里小太监的误导,才会帮着胤袆用那般别出心裁的方式,成为朕最记挂的儿子,他们去了内务府,把小太监找出来,带去了慎刑司。”
方荷:“……”哦豁,这不是挺有逻辑,行为也非常合规矩嘛?
不愧是她的崽!
康熙:“慎刑司拷问出那小太监是拿了储秀宫宫女给的银子,故意为之,又有嘎鲁代(五公主)和乌希哈代为分析,他们觉得,是索额图故意陷害胤袆,意图毁胤袆和你的名声。”
方荷眼神越听越亮,她不会生了一对天才宝宝吧?这都能查出来?
他们加起来还没有康熙岁数的零头大呢!
眼瞧着方荷看向啾啾和胤袆的目光,其中的夸赞已经毫不掩饰,康熙冷笑了声。
“他们知道自己斗不过索额图,所以他们去了上书房,一个负责缠住先生,一个负责跟哥哥们躲猫猫,把哥哥们锁在了上书房里。”
方荷眼神微滞,这是什么操作,关小黑屋?上书房也不黑啊。
让哥哥们饿肚子?上书房伺候的奴才还有阿哥们的哈哈珠子也不会任由主子被人欺负。
不对!
阿哥们明明在上课,怎么会突然跟俩小团子玩游戏?
她满头雾水看向康熙,瞪圆了眼睛:“上书房还有锁??”
康熙:“……重点不是这个。”
方荷微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她好赶紧夸一夸她呕心沥血生出的崽好吗?
“重点是,啾啾扛着二宝,二宝从窗户里面往里扔了个马蜂窝。”
方荷:“…………扔了个啥???”
康熙看着缩起脖子装乖巧的姐弟俩,皮笑肉不笑点头。
“你没听错,他们说,是额娘告诉他们,宫里的孩子们都是大清的花骨朵,要受先生们的学识浇灌,才能成长为最美的花朵。”
方荷:“……”这坑娘的崽。
这话是她说的,哄孩子学习嘛,没,没毛病……吧?
康熙已经不想解释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他都觉得脑仁儿疼。
“让啾啾自己跟你说。”
方荷看向啾啾。
啾啾小声道:“花骨朵不只要浇灌,还得授粉呀,额娘您跟我们说的。”
二宝也小小声道:“没蝶蝶,春姑姑,抓蜂蜂!”
方荷眼前一黑,怪不得没动静,被马蜂蜇了……那这会子应该都躺了吧?
“万岁爷您糊涂啊!”方荷痛心疾首地捂住了心窝子,表情分外夸张。
“他们姐弟虽然还小,可这规矩就得从小教起,万岁爷您怎能如此心软,只将他们提了回来……对了,太子和阿哥们伤得不重吧?”
康熙总觉得方荷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压下疑惑,还是没忍住捏了捏额角,“胤礽回了毓庆宫,其他人都在阿哥所,半个月内大概是出不了门的。”
方荷:“……”那应该是肿得不轻。
她浑身的疲乏瞬间被孩子们治愈,想敷衍过去的煽情也立马来了情绪。
她同样红着眼眶看向康熙:“皇上的女儿和儿子如此淘气,您怎么能坐视其他阿哥们受欺负,反正臣妾是忍不了。”
“翠微,去取家法来!”方荷气势如虹地扬声道。
“伺候公主和阿哥的所有人都赏二十个板子,若再有下次,就直接给本宫滚!”
康熙被方荷这阵仗唬了一下,他还以为方荷会替啾啾和二宝说话,没想到方荷竟比他还大动干戈。
这让康熙想要罚孩子的心都不由得淡了,这混账在他面前好像真切了许多,就……好像更混账了。
他看向害怕地往墙角缩的两个崽,眼泪都已经挂到了腮上,实在不忍。
“他们还小,叫他们明白是非就——”
“不行!”方荷叉着腰,抑扬顿挫道。
“万岁爷难道不知,马蜂蜇了是会死人的!”
“他们就是年纪再小,也不能生出随便杀人的心来,而且还要牵连无辜的阿哥们,那可是他们的哥哥!”
“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难道还要臣妾来教皇上吗?这顿打他们必须得挨,打个半死然后抬着去给太子和阿哥们赔罪!”
“否则回头宫里宫外,会传出啾啾和二宝仗着半嫡的身份肆意妄为,暴戾残忍,皇上若拦着,就是害他们!”
方荷披散着头发起身,朝外头怒喝——
“都聋了不成?取家法来!”
啾啾被吓得嚎啕大哭,“呜呜呜~额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听话呜呜呜~”
二宝也吓得直掉眼泪,却还是抖着小奶音勇敢拦在姐姐面前。
“额,额凉~系二宝……嗝……二宝不乖,不打姐姐呜~”
殿内孩子哭成一团,翠微等宫人也不敢拦,白着脸将藤条拿过来,递给面色严肃的方荷。
方荷抢过藤条,冲着啾啾和二宝的屁股就一人来了一下,打得康熙眼皮子直跳。
“哭!你们还有脸哭!若是你们害死了哥哥们,额娘拿什么赔!”
两个人捂着腚哭得更厉害。
康熙实在看不下去,用巧劲儿夺过方荷手里的藤条。
“好了,你何必跟两个孩子置气,春来不敢纵容小主子犯下大错,那马蜂窝里的马蜂就几只。”
“也怪胤祉他们几个嘲笑二宝在先,被啾啾和二宝听见了,又技不如人,活该伤了脸面,过几日也就好了。”
他的话音一落,方荷就抬手冲啾啾和二宝一攥手,正嚎啕的俩崽瞬间收住哭声,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鼓着小脸看康熙。
方荷挑眉看向康熙:“刚才的话臣妾没听清楚,来,您说说,孩子们错在哪儿?”
康熙:“……”就这熟练程度,明显不是第一回唱戏了。
很好,当娘的不装了,这俩小混账也不装了。
满殿的宫人和太监心里都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这祖宗……不,这仨祖宗都成精了啊!
往后他们绝对不能得罪蓁皇贵妃娘仨!
康熙叫人出去,没好气地瞪方荷一眼,忍不住失笑。
“你倒在这儿等着朕呢。”
“他们用马蜂害人……”后头的话叫方荷说了。
“一旦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他们顽劣不堪……”后头的话,也叫这混账说了。
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混账堵人嘴的本事倒是愈发见涨。
方荷抱着胳膊冲他微笑:“刚才我训斥孩子的话,就是您的心里话吧?”
“三阿哥笑话二宝,太子和其他阿哥们只怕也乐见其成。”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拿二宝开玩笑,既然敢长嘴,就得承担得起后果。”
她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好欺负,如今也轮到她的孩子让人知道自己不好欺负了。
不管两个崽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只站在家长角度去禁锢他们,当然,回头还是得教教怎么做坏事不留名。
康熙噎了下,他倒没有后世那种不该叫孩子沾染杀戮的想法,身为公主阿哥,他们能有自己的锋芒绝不是坏事。
方荷说得有道理……不对,他为什么将两个孩子提过来来着?
康熙捏了捏鼻梁,“哪怕他们被人造谣生事?”
方荷笑得更灿烂,甚至颇有几分得意:“如今我是蓁皇贵妃,独宠后宫,我的孩子最得圣恩,谁敢造谣,那就要承担得起我们母子三人报复的准备。”
“他们都不怕,我们若是怕了,岂不是给皇上丢人?”
康熙:“……”有道理,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
他脑子转得快,立刻道:“即便如此,身为阿哥公主,自当遵守宫里的规矩,否则何以成方圆!”
方荷指了指眼睛还肿着的崽们,“所以臣妾打了,这处罚若皇上觉得还不够,要不叫梁总管再送一壶酒来?”
康熙头皮开始发麻,“朕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又翻旧账!”
方荷让翠微带孩子们下去洗漱用膳,顺便哄他们睡觉。
等孩子们出去了,方荷才幽幽看向康熙。
“今儿个是臣妾的大喜日子,本来臣妾是准备好好跟皇上追忆一下往昔的甜蜜。”
“可如今想来,最叫人记忆深刻的却是下江南龙舟上那壶毒酒,还有您将臣妾摔在龙床上,摔得臣妾血泪横流……”
“果果,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康熙立刻打断她的话,总觉得再叫她说下去,炕屏上那烨字金头牌要被挪下去了。
“是朕错了……”
“您没错呀!”方荷这会子在康熙面前确实比以前更自在些,改了煽情的主意。
其实老夫老妻可以体验的激情有很多嘛!
她走到门口,回头冲康熙笑:“您说得对,以前的事情不提,就说现在,孩子们确实该好好教导,臣妾已经唱了红脸,接下来该怎么做,皇上懂吧?”
康熙挣扎:“……要不明日?”
一盏茶后,康熙体会到了现在蓁皇贵妃的威风,紧抿着微微刺痛的薄唇,被撵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