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康熙从皇辇内出来, 就见身着石青补服的官员呼啦啦跪了一大片,在皑皑白雪映衬下,蔚为壮观。

但康熙的眼神却没落到他们任何人身上,反而落在了站在最前面, 身着金黄袄褂的小团子身上。

二宝戴着狐狸毛做的厚帽子, 袄褂外头还裹着一层厚厚的小披风, 只露出了个小脸蛋儿,看起来红扑扑的, 像是冻的。

可能穿得太厚了,跟个球一样,站得不那么稳当, 让索额图和明珠不得不一左一右夹着他,免得这位尊贵的小匪他摔个屁股蹲儿。

至于为什么说是匪……康熙看着二宝喜滋滋举在头顶的横幅,上头写着——

「此路是我开, 要过, 买路财!」

康熙看得眼皮子直跳, 这字儿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毫无风骨, 比方荷当初南下刚学写字时好不到哪儿去。

皇辇内方荷抱着啾啾, 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看,看清楚上头写的什么, 方荷倒抽了口冷气。

很好,二宝这胆子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劫道劫到皇帝身上的, 还是自家阿玛身上的孝子,天底下可能就这一个。

这字……确实很有她当年的风采。

啾四岁才刚开始启蒙学三百千,只认识‘此’、‘我’、‘开’三个字, 急得小声催促方荷。

“额娘额娘,弟弟写了啥?”

方荷思忖了下,思及啾啾的文字储备量,严肃道:“写着此刻我想挨打,快开始吧。”

啾啾惊了,弟弟……是不是脑瓜进水了?

外头的康熙且顾不上皇辇内的娘俩,只看向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索额图和明珠,还有始终不肯抬头的百官,气笑了。

这两个老狐狸大冷的天儿敢把小阿哥带出宫来,说没有图谋谁也不信。

就更不用说二宝那明显雀跃着求夸奖的期待眼神。

他拿二宝接下来要挨的巴掌做赌,这傻崽肯定不知道上头写的是什么。

这样的东西能被二宝带出宫,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康熙目光冷沉扫了索额图一眼,面上却不露声色,转瞬就带了笑。

他走下皇辇,一把将二宝抱了起来,笑问:“这字儿是胤袆写的?”

二宝诚实地摇头,“不系~七姐姐,帮宝宝~”

“哦?写的什么?”康熙轻轻蹭了下二宝红扑扑的小脸蛋,这才发现,他不是冻的,估计刚才在马车里捂着,倒是热出来的。

他微微转了下身子,替二宝挡住背风,鼓励地看向二宝。

二宝大声道:“汗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二宝不识字,但因为亲子活动时方荷的引导,他会数数。

从字数看,完全对得上,没毛病!

康熙笑得更厉害了,亲昵地捏了捏二宝的小脸儿。

“大冷的天出宫来,给汗阿玛送条幅,孝心可嘉,不过谁同意你出宫的?”

二宝被夸得先是一抬头,接着又缩了缩脖子,忘了先前答应过那个长胡子大爷的话,毫不犹豫指着索额图和明珠,把人卖了。

“索爷爷说,整整齐齐,珠爷爷说,说……就鸡。”

他实在记不住那么多话,干脆指了指后头一个快把脑袋扎雪地里去的高壮汉子。

“鄂大爷说,撑死好!”

康熙沉默片刻,这差辈了啊,自家儿子这是帮鄂伦岱占他便宜?

鄂伦岱快哭出来了,他也不敢给万岁爷当长辈啊,他咬咬牙,抬头扬声道——

“启禀万岁爷,奴才是跟十五阿哥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出宫来迎万岁爷,当属十五阿哥的孝心!”

不用鄂伦岱说,康熙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忽悠孩子的。

应该是鄂伦岱在景嫔宫里瞧见胤袆,动了带胤袆出来表孝心的心思,看样子佟家却是有了站队的意思。

索额图知道了,偷偷给胤袆行方便,说什么一家子整整齐齐的话,却又私下里撺掇着人引导七公主乌希哈和胤袆闹出些笑话来。

城门口发生的事情瞒不过人,一旦传出去,胤袆这小小年纪就跟个土匪一样的纨绔名声也就传出去了,打得一手好算盘。

至于明珠,呵……此事肯定也有明珠的手笔。

这老狐狸比索额图更会揣测人心,清楚他见到孩子,不会跟孩子计较,反而能发现索额图的心思,就鼓动孩子将计就计。

比起鄂伦岱一心替胤袆搏前程,明珠就是恨不能皇贵妃一脉和太子一脉能起冲突,他好在背后为自己和胤褆谋出路。

康熙脑海中转瞬就将这劫道小土匪的来由猜透,面上笑意不变,心里的冷意却比这冰天雪地更甚。

其他人的心思康熙不在意,左右朝堂上从未少了算计,可此事……太子知道吗?

如若知道,甚至就是胤礽指使,对皇父毫无敬畏之心,算计兄弟也不手软,如此不孝不悌之辈,康熙又怎敢把江山交给他。

康熙心情愈沉,面上笑却越舒畅,随口叫了起,抱着二宝掂了掂。

“好好好,朕的十五阿哥孝心可嘉,如此小的年纪就敢跟着你们出宫来迎朕,这胆气也是不俗。”

他一点也没压低声音,更不避讳在群臣面前展现对二宝的宠爱。

“胤袆想要什么赏赐?”

在后头马车里的妃嫔们,都掀开帘子往这边看,大阿哥和太子他们已经下了马车,往这边来。

听到康熙的话,妃嫔们倒是还好,她们习惯了康熙对皇贵妃的宠爱,爱屋及乌是人之常情。

可阿哥们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

以前可没见汗阿玛抱过他们兄弟几个,除了太子。

大家心里酸溜溜的,眼神都不动声色往胤礽那边飘。

胤礽一副清风霁月模样,好似完全不受影响,温和看着胤袆笑,只是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二宝可顾不上哥哥们怎么想,听到阿玛的话,眼神一亮,小脑袋往皇辇那边探。

“汗阿玛飞飞,额娘飞飞,姐姐飞飞!”

二宝虽然不懂大人们的心思,可他对人的善念和恶念却很敏感,这三个长胡子大爷们也就那样。

但景额娘说,汗阿玛回来之前,他们是坏蛋,会偷偷害他,可汗阿玛回来了,他们再坏都得憋着,否则就再也吃不上饭了。

二宝感觉好久没见到额娘和姐姐了,实在是等不及她们回宫,便跟着出来了。

康熙扬声大笑,他知道飞飞是什么意思,只是再宠爱儿子,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二宝。

他只将二宝抛起来,又横抱住,提脚往皇辇去。

“额娘和姐姐力气小,走,汗阿玛带你飞。”

他看也没看已经走到皇辇边上的太子和阿哥们,只笑着对百官吩咐——

“大冷的天,都散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索额图紧皱着眉头,看着康熙抱着嘎嘎乐的十五阿哥进了皇辇,与太子对视一眼。

胤礽冲他微微摇头,含笑看了眼大阿哥,又慢悠悠回了自己的马车。

大阿哥胤褆却不如弟弟们那么羡慕又酸溜溜的复杂难言,他早习惯了汗阿玛的偏心。

他福晋说得对,就算没有十五弟,汗阿玛偏心的也不是他,最该着急的,更不是他。

他笑着冲明珠颔首示意,转身推着噘嘴的胤祥和几个眼含羡慕的年幼兄弟往回走。

鄂伦岱松了口气,抹掉额头的冷汗,心里嘀咕着下回可再也不带小孩子出来玩儿了,这简直不讲武德啊!

可其他文武百官,甚至是随行北巡的官员们,就没那么淡定了。

满人讲究个抱孙不抱子,他们可从来没见过皇上如此宠爱一个阿哥。

尤其是皇贵妃如今在后宫独宠,十五阿哥又简在圣心,相比之下……好些人都看向太子的车驾,心里渐渐起了波澜。

胤礽在外头表现得云淡风轻,一进马车里,脸就沉得几乎可以滴水。

他明白索额图的心思,是要用胤袆的受宠来逼他下决心。

汗阿玛将小十五捧得如此之高,竟是丝毫不顾他这个太子的颜面了。

父慈子孝,呵呵……好一个父慈子孝,若是父不慈,他又如何生出孝心!

叔爷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取而代之。

如果汗阿玛能禅位,如果这天下是他的……往后他也不必再用那些阴私手段,定会叫汗阿玛满意。

皇辇内,康熙抱着二宝一进去,面容也沉了片刻,才又若无其事将二宝递给方荷,恢复了调侃的表情。

“瞧瞧你这傻儿子,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回头只怕连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皇贵妃之子讹到了自家阿玛身上。”

方荷不以为然,利落反驳,“看您这话说的,好像这不是皇上的儿子一样。”

“就算人家说,肯定也得说慈父多败儿,关臣妾什么事儿。”

不等康熙说话,方荷先低头在二宝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好久不见,她也想儿子了。

等啾啾也凑上来亲了亲弟弟,方荷才轻柔解开二宝的小披风,将他放在罗汉榻上,拍拍啾啾。

“好了,好好跟你弟弟亲香亲香,满足他的愿望。”

二宝听着阿玛额娘的话,就是再懵懂也听出不对劲儿来了,立刻撅着腚就要往里面爬。

可惜他快不过四岁的姐姐,还没爬几下,就被啾啾摁在榻上。

“来来来,虽然姐姐没听过这么离谱的心愿,谁叫我是姐姐呢,我满足你——啪!”

“呜呜姐……不打,为啥呀?”

“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嘛?”

“木有……不系啊……”

春来和昕珂她们护着两个孩子在榻上嬉闹的时候,方荷和康熙绕过屏风,走到另一侧。

见方荷抱着胳膊,挑眉看自己,康熙含笑解释,“若朕在外头训斥孩子,伤二宝的心不说,也会让百官误会。”

“朕夸他仁孝,待他好一些,就算私下里嚼舌根子的再多,也没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只会当个玩笑话,说说也就过去了。”

方荷微笑,终于也轮到她来对康熙说那三个字了。

“说实话!”

康熙:“……”

他被逗笑了,却没顺着方荷的话往下说,反而问道:“如若你是朕,你会怎么办?”

方荷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多问,只收了面上的笑。

“我凉拌!”

她靠近康熙,实在是拍不了对方的脑袋,只能用食指戳他心窝子。

“皇上想要做什么,我不会多问,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和孩子们。”

“但皇上得想清楚,有些事既心里有了决断,就不要再重蹈覆辙。”

她抬头看康熙,“我没有皇上的丘壑,也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我除了是你的妃子,还是个母亲,不会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向深渊。”

康熙心底微微一颤,原本酝酿得越来越深的戾气都顿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皇辇进了午门,在方荷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康熙才叹了口气。

“朕也不会。”

无论如何,他都会给太子一个机会,他也不想看着保成走向深渊。

圣驾回宫,离颁金节也不差几天了。

这一走就是近三个月,康熙攒下了许多政务要处理,忙得连就寝用膳的时间都快没了。

方荷带着孩子直接回了延禧宫,她也清闲不到哪儿去。

她受封皇贵妃的典礼就在颁金节前两日。

还有不足十天的功夫,她要试朝服,让人按照皇贵妃的规格收拾延禧宫,好安排命妇们的朝拜。

同时,她还要监管惠、荣、宜妃三人和景嫔办节礼,处理后宫的各项事务。

忙完了这些,还有内务府和礼部的人,等着呈送各家送上来的贺礼,也要安排顾问行和翠微捋清各家的关系,准备回礼。

可以说,两口子是忙得丝毫不输对方。

夜里康熙都没空过来,偶尔过来一趟,两个人也都累得没心思做什么,倒是越来越有老夫老妻那个味儿了。

及至受封大典的前一夜里,情绪毫无波澜地躺在康熙怀里的方荷,沉入梦乡之前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还有一年,他们就该七年之痒了诶!

受封大典后就到了年根子底下,两个人又要忙活着年礼和各地官员赴京述职。

翻过年又是春闱和春耕,而后又是万寿节,北蒙那边又不定什么时候会打起来,这位爷一走怕就是大半年。

她感觉现在就没啥激情了,愁得意识都混沌地慢了些。

那等过了七年,他们俩会不会变成左右手那样寡淡无味啊?

这么着下去不行,还是得给这位爷来点刺激的……这夜里,方荷头一回梦到了自己的闺蜜,那位爬树达人大宁子。

“有时候激情不如煽情来得更叫人性致勃勃……”

“我跟你说,回忆杀有时候比什么都好使……”

方荷在梦里听得直点头,甚至还嘿嘿笑出了声儿来。

摸着黑起身去上朝的康熙,正让梁九功伺候着穿龙袍,就听到幔帐内那小混账格外荡漾的轻笑。

梁九功手一哆嗦,殿内原本就不算大的动静瞬间没了。

翠微深吸口气,赶忙上前,掀开一点幔帐看了看,自家主子还咂摸着嘴儿睡得格外香甜,比起小主子们也不差什么了。

她顶着康熙格外微妙的眼神,硬着头皮干笑,“我们主子……高兴,一定是太高兴了,梦里怕是也梦到与万岁爷并肩而行呢。”

康熙心道,说这混账是梦到收贺礼还更叫人相信些。

不过出门后,往乾清宫去的路上,翠微的话却让康熙起了些心思,并肩而行……倒也不是不可以。

皇贵妃受封大典,先是由文渊阁大学士并左都御史陈廷敬为正史,武英殿大学士并礼部尚书熊赐履为副史,去延禧宫传旨。

方荷接旨后,再去乾清宫谢恩,受朝臣跪拜,而后再回延禧宫受命妇朝拜,总之就是怎么折腾怎么来。

她早早就做好了费腿的准备,让昕华和昕梓在她里衣的膝盖上缝了厚厚一层跪得容易,免得大冷天儿受罪。

可等陈廷敬和熊赐履来了以后,翠微垫子都还没摆好,陈廷敬就先恭敬行礼。

“蓁皇贵妃容禀,皇上口谕,您站着接旨便是,无须跪拜。”

方荷:“……”那先前这位爷还笑着应下她让人缝跪着容易?

当然,不用跪还是好的。

她站在那里,听着陈廷敬洋洋洒洒念完了一篇辞藻华丽的小作文。

然后熊赐履又带着礼部官员和内务府副总管魏珠,并所有宫人和太监,给方荷先行贺拜。

这一通折腾完就是大半个时辰。

等到了乾清宫广场,都已经辰时过半,正是朝阳最为灿烂的时候。

康熙就站在高高的白玉台阶之上,身穿五爪金龙明黄袍,含笑望着同样身穿明黄缎绣翟鸟龙纹朝服的方荷。

见她从黄红缎龙凤扇和雉尾扇拱卫的仪仗下来,文武百官都有些失态。

尤其是索额图和太子,两人甚至保持不住礼貌的吉祥笑意,都用力咬紧了牙关,才勉强没有失态。

按大清规矩,只有皇后可着明黄吉服袍,皇贵妃等妃嫔不可着黄,只可用秋香色纹路,着石青色朝服,可带龙纹,不可用凤。

可方荷这朝服,除了没有用凤,与吉服袍没有任何差别,连朝冠和朝珠看起来都没少东珠和珊瑚。

就更不用说她乘坐的仪仗了。

比起皇太后和皇后才能用的凤驾,也只少了代表身份的九凤直柄伞,其他没有任何区别。

皇上这是……要用立后的规矩来封皇贵妃??

这简直荒谬!

好几个御史都脸色铁青,若不是因为大典还在进行,礼部和内务府都毫无异样,他们只怕就要冲出去死谏了。

御史也不是傻的,既然礼部都知道了,还能如此淡定,也没早透出消息来,只怕就有说法。

百官都等着这个说法。

康熙只当丝毫没发现底下的异样,如今那些都不重要。

他含笑注视着方荷一步步走上台阶,这是他心里的妻,他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她曾经展翅飞走过,是他将她困在了这四方天里,一辈子无法放手。

如今,他便在所有人面前,把翅膀一点一点还给她,任她在他的疆土上翱翔。

等方荷在敬告天地的四柱铜鼎前要跪谢皇恩时,康熙上前一步,拉住了方荷的手。

方荷朝他眨眨眼,本来礼服就已经违制了,再不跪拜,御史的棺材板要摁不住了吧?

康熙笑道:“蓁皇贵妃曾救太皇太后有功,此番北巡又一路为太后侍疾,孝心感天,朕特奉太后懿旨,许蓁皇贵妃除大祭外,无需跪拜。”

方荷眼神更亮了,满怀感激看了眼寿康宫,呜呜还是富婆好,富婆比男人靠谱哇~

康熙:“……”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恨不能挖开这混账心窝子,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心。

若非他所请,太后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会贸然提出来,她倒是只看得见别人对她的好了。

好在方荷还是有眼色的,转过头就冲康熙甜甜笑了笑,依然恭恭敬敬福礼。

“臣妾拜谢皇恩,往后定好好侍奉太后,皇上,以为后宫表率。”

康熙捏了捏她的手,拉着她一并面朝百官们站了。

胤礽面上的温和一点点褪去。

他站得离康熙和方荷最近,所以看得最清楚……方荷并没有后退一步,而是站在康熙身边,并肩!

大阿哥和其他阿哥们也渐渐发现,都错愕地往胤礽这边看过来。

胤礽攥紧了手,下颚绷得死紧。

这是元后才有的殊荣!

胤礽心里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汗阿玛不止视他为无物,更置皇额娘于何地?!

在胤礽几乎要把掌心掐破的时候,熊赐履拿出另一道圣旨,扬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扎斯瑚里氏……感怀万民,特寻黄金粮以慰苍生,历夙夜以宣劳……素雍著范,仰承太皇太后遗旨,太后慈谕,以后位规制立兴宫闱,去凤纹改翟鸟,以合祖制,钦此!”[注]

御史们都愣了,那三样如今被百姓们交口称赞的黄金粮,是皇贵妃找出来的?

这……于天下百姓如此大的功劳,又有太皇太后和太后背书,就算是特例,他们也无法再上谏了啊。

不然怎么说?

说太皇太后死之前老糊涂了,还是说太后不该感念皇贵妃孝心?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心里仍觉得皇上偏爱太过,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一个格外嘹亮的声音响起,惊醒了被圣旨震住的众臣。

“臣参见蓁皇贵妃,蓁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们更是目瞪口呆,开口的竟然是大佟国公佟国纲!

真是见鬼了,先前佟家跟皇贵妃不是不对付吗?

可这会子也不是大家发呆的时候,除太子之外,都利落跪地,对着方荷行两跪六叩之礼。

这又是后位才有的礼制,皇贵妃本来只能得一跪三叩。

胤礽即便是恨得几欲吐血,也不得不弯腰对方荷行礼。

既不是皇后,他不必跪拜,却也要揖礼以示尊敬,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只缺了后名的皇贵妃。

只谁也不知,躬身下去的瞬间,胤礽心底的迟疑如镜花水月投下了石子,彻底轰塌。

方荷在御茶房曾见过这样山呼海啸的壮观场面,那是太皇太后寿辰和中秋一起举办的时候。

只是那时她只能掀开帘子一角,不得见这番波澜壮阔的全貌,如今站在白玉阶之上,却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盛景。

乌压压的身影山峰一样厚重,他们的声音如虎啸山林,在偌大的广场内回荡,叫任何一个站在这里的人,都不由得生出高高在上的激动。

她不由得用力握了下手,这才发现,康熙始终没有松手。

方荷微怔抬头,康熙就在她身边,偏头含笑看她。

面朝朝阳,金灿灿的阳光打在他丝毫不见细纹的俊容上,引得方荷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好的,激情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