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方荷以为, 康熙很早之前便会问这个问题。

她永远都不可能将自己的来历说出来,她什么都敢赌,唯独不敢赌人性在预知面前的险恶。

但她很清楚康熙的城府她玩儿不过,马脚都不知道露了多少, 早晚会被人发现跟原本的芳荷不一样。

她很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腹稿都不知道打了几版。

可康熙竟然一直都没问她, 现在孩子都生了俩,方荷腹稿都很久没更新了, 突然听到他问,略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方荷在突发状况面前向来绷得住,这会儿只仰头, 定定注视着康熙。

“我还以为您不会问我了。”

康熙在她脖颈儿上轻轻摩挲,语气意味不明。

“朕以为,会等到你说。”

可惜, 即便他把这混账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放弃后宫环肥燕瘦, 却依然不能让她全然信任。

方荷微微退开些,看着康熙疏淡的面色, 笑了。

“其实,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记得, 自己死过一回了。”

康熙眼皮子蓦地一跳,就听方荷语气格外坦然继续道——

“您应该知道啊,姑姑死后, 我从乾清宫侧殿前的台阶上摔了下去,若不是姑爹护着,我早叫人送到安平堂, 这会子坟头草——唔!”

康熙格外不喜欢她最后几个字,手上微微用力,掐住了她后头的话。

他合理推测:“是乌林珠老福晋送你回来的?”

方荷摇头,“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在意识模糊中进入了一个很阴森的地方,遇到一个红衣老妇人。”

“她好像带我穿过了一些很神奇的地方,才将我从那个地方推了回来。”

她不会仔细描述无中生有老妇人的模样,即便她在景仁宫已经看过那位曾祖的画像了,多说多错,记不清楚才有转圜的余地。

她垂着眸子,轻声道:“刚回来的时候,我其实很混乱,因为我脑海里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我的性格和她截然相反,却又记得从小到大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康熙轻抚着她的背,若有所思,“如你真的闯过鬼门关,逆天而行,逆转阴阳,绝非易事,魂魄沾染了黄泉路上的气息,混乱倒也说得过去。”

方荷腹诽,这位爷是看过什么话本子吗?这补丁打得比她还圆满。

她听康熙说话冷静,复又抬起头,表情倏然变得邪恶起来,带着一看就满肚子坏水儿的魅惑,轻轻咬住他的唇。

“也有可能我是什么经年老鬼占了那徐芳荷的身子,皇上怕不怕?”

康熙面无表情:“朕乃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即便你是鬼怪,又能耐朕何!”

他抚在方荷脖颈上的手,感觉到她脉络跳动平缓了些,这才微微用力,咬了回去。

将方荷亲得气喘吁吁,他才低低笑道:“再者,朕也不少以龙气浇灌你,以你的表现来看,就算你是地府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失了道行的小鬼。”

方荷:“……”好好说话呢,开什么车!

康熙轻蹭她鼻尖,笑得更玩味,“比起鬼怪,朕倒觉得你像是得了什么机缘,成了精,不然也不能勾着朕不爱人间女子,偏要属意你这个狡猾的混账。”

“今儿个这一出,你早就打算好了吧?日日与朕在一块儿,宜妃她们都知道了,倒是独独瞒着朕。”

“那我都是大人了,总不能还跟孩子一样告状吧?”方荷无辜眨眼,意有所指道。

“而且您这话不合逻辑,人家话本子都说,精怪死了就是灰飞烟灭,地府里只有鬼怪,没有精怪!”

康熙眸光微顿,太子所为他亦知晓,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事不涉生死,他不想事事插手。

方荷的性子他知道,太子……到底是叫索额图带得钻了牛角尖,受些磨炼不是坏处。

他干脆换了话题,指着那计划书的册子笑问:“这东西也是你从地府学来的?”

方荷为了方便查阅,在所有的纸张前面,都错落着贴了纸条做提要。

又为方便随时往计划书里增减内容,叫造办处打了铜环,用裱画的硬纸做了封皮,做成了活页册子。

康熙瞧着新鲜,这法子可以按照感兴趣的部分,精准翻阅。

而且也能随时取出来修改批注,去掉无用的部分,比那些用麻线装订的册子方便得多。

回头倒是可以叫造办处多做一些送到六部值房去。

“不知道啊!”方荷理直气壮道。

“我只是想要把事儿做好,自然而然就会这些了。”

她偷偷打量着,感觉需要证明她是她的危机应该过去了,立刻就支棱了起来。

她得意道:“说不准臣妾会的还多着呢!”

“往后指不定还有您求着我的时候,求人什么姿态皇上还记得吗?忘了的话您可得仔细想想才是。”

“是,你还会爬树,会英语,会睡梦中踹人打呼噜……”康熙似笑非笑接话。

方荷:“……”那他的口味其实也挺重的吧?

康熙像是知道方荷腹诽一般,“对了,朕本来想着皇贵妃的朝服和仪仗都准备好了,打算择日宣旨……”

见方荷眼神猛地亮起来,他凉凉道:“既然贵妃如此说,那就再等等,等到朕有事求贵妃的时候再宣旨不迟。”

方荷:“……”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这狗东西又不要脸,整个紫禁城都是他家,有啥不能直接不问自取啊!

她立刻换了谄媚的笑,抱住康熙的腰轻晃。

“那还是不要等了,咱们俩谁跟谁呀,我的就是皇上的,何必要用到一个求字,要求也是我求皇上嘛~”

康熙微笑:“哦?既如此,那朕就叫人把礼单给你送过来,皇贵妃的封赏就还放在朕私库里,也省得叫人搬搬抬抬了。”

方荷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她鼓着脸不乐意。

“放在我库房里还是您的,可放在您私库里,却有可能赏赐给别人,这不公平!”

康熙憋着笑,一脸严肃:“你求朕颁旨,自然得有求人的态度,朕可以保证,放在朕库房里早晚也是你的,可你用这封赏却得了皇贵妃之位,是你赚了。”

方荷刚要反驳,突然顿住。

她想起为什么这话如此耳熟了。

她给啾啾发银票,然后让啾啾用银票从小厨房买吃食的时候,就说过差不多的话。

啾啾不服气地问她,说额娘明明说了,延禧宫库房的东西是娘仨平分,既然有三分之一是她的银子,凭什么不能给她自己收着。

方荷也如此严肃反驳女儿:“小孩子本不应该吃这些东西,额娘这分明是给你个机会偷吃,放在额娘库房里早晚也是你的,可你却用银子买了本来吃不到的食物,是你赚了!”

思及此处,她叉腰站起来,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

“你们爷俩怎么回事!”都这么爱听人墙角。

先前啾啾就偷听她和康熙狎昵打闹,经常捂着腚喊八瓣,闹得她这种脸皮厚的都止不住臊得慌。

这会子康熙又拿她和闺女的斗智斗勇来噎她,日子没法儿过了!

她转身就要走,康熙轻松拉住她的胳膊,“去哪儿?”

方荷冷哼,“我去找我儿子一起睡,你跟你闺女臭味相投去吧!”

康熙低笑,打横抱起方荷往寝殿去。

很快,幔帐里便漏出他喑哑暧昧的声音。

“朕是什么味儿,果果不如亲自尝一尝……”

入夜的延禧宫,四处都掌了灯,独殿内昏灯如豆,许是被殿外透过窗缝漏进室内的摇曳灯光鼓舞,幽暗中云霞锦的幔帐晃动得更加剧烈。

时不时溢出的低吟合着幔帐的舞动,在殿内缓缓散开一股似麝非麝的暧昧气息,将暮春夜□□得更长了些。

待到方荷累极睡去,康熙抱着她洗漱过后重新躺下。

看她抱住自己胳膊睡得香甜,康熙探出修长手指,以指背在她面上轻轻拂过,最后停在那微微肿胀的朱唇之上。

这混账的小嘴儿从来不老实,只说她想叫人知道的事儿,也许不是谎话,却又未必是实话。

可不管她是谁,既然老天爷将她送到自己面前,她就只能是他的!

即便她不能全然信任他,只要心里有他,一生那么长,他等得起。

康熙阖眸,熟练地将她摁进了怀里,一如既往。

翌日,太后懿旨从宫里传出来,立刻在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被人私下里唾弃的女子学堂,突然成了天底下顶好的地方,这谁想得到?

原本上门找到景嫔在宫外安排好的属下说要反悔的人家,立刻又连笑带礼地找上门,想要家里女眷入学堂。

可惜的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卖。

景嫔的人当着他们的面儿撕了圣人签,直接告诉他们,女子学堂不会阻拦任何适龄女子入学。

往后学堂会有入门试,既已反悔,自然失了免试入学的机会。

宜妃和景嫔都有些不理解方荷的决定。

虽然民间那些多是汉军旗的女子,可也有些满军旗人家,即便无权无势,到底也能让学堂声势更浩大些。

毕竟有三十座学堂呢,哪怕一座学堂只招收几十个秀女,也得千余人才够。

没了各地前来的秀女,加之还有些格外迂腐的人家,如今京城和京畿一带,未必能凑够这么多女子。

但方荷坚持,她只跟两人说:“物以稀为贵,又以吃不到的回头草为稀,他们自个儿争抢来的东西,可比咱们主动予出去的香多了!”

景嫔和宜妃想了想,确是这么个理儿。

就跟吃东西一样,自己吃和跟别人抢着吃,完全不是一个滋味儿。

于是景嫔这边叫人掐住想要入学的口子,宜妃则通过堂嫂,暗地里安排好了与郭络罗氏交好的人家,摆明了车马,高调去争抢入学试的资格。

令太后下懿旨开张的女子学堂,学的还是太皇太后大为推崇之事,甚至还能聆听太皇太后的语录,这对普通旗人来说,入学不亚于面圣了。

他们终其一生也没机会见到皇帝老儿啊!

如今只需要叫家中女眷去学堂里,若然得了好成绩,就有机会替宫中贵人办差,说不定还能改换门楣呢。

旗人多居于内城,都在宗人府记档在册,就算是身无长物,穷得叮当响,也不可以做买卖,典屋卖田,丢了旗人的脸面。

对于这些人而言,家里出个女官,四舍五入都等于天上掉馅饼了。

与郭络罗氏交好的一些门户不算高的人家,为了攀上郭络罗氏这棵大树,只恨不能敲锣打鼓告诉旁人,怎么得到入学试资格。

再加上先前有入学堂机会,却被自己反悔作丢了的那些人,只短短几日时间,女子学堂前就人满为患,变成了京城一大盛事。

提前入京赶考的学子,并得了旨意入京贺万寿节的文武百官,一时间都格外好奇。

出去一打听,不得了,京城有这样的好事儿,其他地方怎么可以没有!

这会子可别说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那是承太皇太后遗志,效仿太皇太后,好成为大清儿郎更贤惠的贤内助啊!

同样的事情,换个名头,立刻就叫人追捧起来。

方荷的初衷就是让天下女子都有机会入女子学堂,只不过一开始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只能先从秀女开始。

京城内毕竟还是旗人多。

可外地则不然,如若外头也兴起女子学堂,正是打开这道口子最好的机会!

她和景嫔见缝插针,叫人不动声色宣传女子学堂的好处,引得动心之人越来越多。

很快,万寿节大宴上,请求皇上也在外地兴女子学堂的声音渐渐壮大。

康熙自无不可,方荷那计划里所写的‘招商赞助’一事,他格外感兴趣!

他当即以此事乃昭元贵妃所为,实属孝心可嘉,更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当得女子效之的名义,在九经三事殿当众下旨,晋方荷为皇贵妃,赐封号为蓁,着选秀结束后再行晋位大典。

而后,女子学堂一事便由皇贵妃主办。

与贵妃不同,皇贵妃是副后,有受封大典,到时接受所有内外命妇的朝拜。

怎么说呢,文武百官们意外,又不算太意外。

他们意外的是,皇上竟在万寿节这日晋了昭元贵妃的位。

可从未有过妃嫔能得此殊荣,这是让皇贵妃抢皇上自个儿的风头啊。

更不用说这个蓁字的封号。

皇贵妃也不是都有封号,即便有,多沿用贵妃时的封号,甚至晋位后失了原本封号的也大有人在。

‘蓁’字乃硕果累累,茂盛永存之意,比‘昭’字寓意更贵,轻易不会用于妃嫔封号。

因为这个字世人知道最多的便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这首《桃夭》相传乃是夫妻对唱之歌。

皇上用这个字,就差大声嚷嚷‘朕视皇贵妃为妻’这句话了。

至于不算意外,那是因为皇上早前就在朝上提起过,要晋方荷的位。

即便后头再也没提,可内务府和礼部的动静,也瞒不过所有人,起码东宫和索额图、明珠他们早就知道了。

大宴后,索额图找着机会,避开人进了澹宁居。

“殿下!”索额图见太子还摆弄那劳什子的棋谱,脸瞬间就黑透了。

“过不了几个月,您就得叫延禧宫那位蓁娘娘了,您怎么还坐得住!”

皇贵妃统摄后宫,皇家庶出阿哥和公主要尊称其为蓁额娘。

即便嫡子胤礽,贵为太子,在规矩礼法上可以直呼皇贵妃,可为表尊敬和对皇上的孝心,也得喊一声有半母之意的蓁娘娘。

胤礽将一颗黑子重重落在棋盘上,面无表情。

“不然孤难道要去嘉荫殿,求汗阿玛收回旨意?”

今日宴上,晋位圣旨一出,几乎所有人的招子都不忘往他这里瞟一眼。

有人兴奋,有人幸灾乐祸,真正为他担忧的,一个都没有。

就是索额图,也不过是为赫舍里氏的荣光,又何曾真正考虑过他的感受重不重要。

索额图皱眉,“如今却不是殿下自扰的时候!”

“她以女子学堂向太皇太后尽孝的功劳得晋位,那这女子学堂,咱们就必须得叫她办不下去!”

“如若出了岔子,她想在大典上接过金册和宝印,也没那么容易!”

胤礽慢条斯理从棋盒里捏出一枚白子,稳稳落在棋盘上,死死盯着代表他自己的黑子败象。

汗阿玛精于下棋,也喜欢钻研棋谱,所以所有的阿哥人人都会私下里淘些棋谱来研究,只是从未有人能下赢过康熙。

以前胤礽对棋道并不感兴趣,可苦闷的时候多了,只有钻研棋谱时心才能静一些,慢慢他也察觉出来些许滋味儿。

一时的败势不算什么,只要下对了棋,反败为胜的棋局也多得很。

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胤礽淡淡道:“皇玛嬷下懿旨,学堂馆主便是太后,在学堂里动手,如若不能瞒过汗阿玛的眼线,不只是你和赫舍里氏,孤都要吃挂落。”

索额图:“那咱们就只能干看着她在外头兴风作浪,名声比皇后还盛?”

胤礽挑眉,继续下棋,“学堂内不能动手,学堂外却未必。”

索额图仔细思忖了会儿,还是没想出什么稳妥的法子来。

“如今明珠在兵部,步军衙门多少与兵部来往密切了些。”

“他老谋深算,无论我们做什么,但凡流于痕迹,一旦被他抓住把柄,都是隐患,与在学堂内动手无异。”

胤礽失笑,摇摇头,“孤不是这个意思。”

他意味深长道:“我们不需要跟以前一样,给学堂泼脏水,既然皇玛嬷提议要在学堂内复选,到时候只要在验身的地方,放进去几个男子,就够了。”

“这人选,最好是从扎斯瑚里氏和徐家的远亲来找,与我们毫无瓜葛,叔爷明白孤的意思吗?”

索额图略思忖了下,喜得拍掌。

他冲太子拱手,笑得格外欣慰,“还是殿下英明,殿下如今的城府,连老臣都有所不及了!”

秀女在结束选秀之前,名义上都是皇上的女人,验身一事向来由宫中嬷嬷来做。

可在外头选秀,有人趁乱钻空子,玷污了秀女的贞洁,只要传出去,方荷先前撑起的大旗,转瞬就会成为她对秀女居心不良的证据。

毕竟皇贵妃也是后宫妃嫔,她若不想叫秀女入宫,使出什么下作手段,甚至置皇家颜面于不顾,也说得过去不是吗?

胤礽扯了扯唇角,他也想跟过去一样清风霁月,甚至能不沾腌臜地做一个纯良简单的太子。

可宫里的风浪太大了,汗阿玛眼里却只看得见皇贵妃,他只能成长起来。

以往选秀,皆是三月里开始,七月之前结束。

之所以是三月,是因为得给秀女们留出年后赶路来京的时间。

但此次选秀改制,各地秀女只需到达她们所在地方的府城便可,三月里就已经结束了初选。

初选时,只需提供旗户户籍,验证自己父亲的职位,看起来没有残疾和病弱等影响子嗣传承的隐患,而后展现女六艺其中一项,通过便视为过了初选。

所谓女六艺,是与君子六艺相对的说法,只是去掉了射和御,只学礼(规矩)、乐、书和数(筹算),外加女红和厨艺。

君子以六艺佐家国天下,女子以六艺相夫教子,乃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老规矩。

方荷不想女子一直被困囿于内宅,跟只能先让秀女入学一样,不能上来就掀桌子。

那就先把学生诓进门,再慢慢加入思想教育和开拓她们心灵的鸡汤教育。

说回眼前,复选也是在各地府城选好的地方进行,由朝廷派往前去的选秀钦差和内务府选秀女官,并督查司三方共同监管进行。

而在京城,就由景嫔和宜妃并六嫔,带领内务府的选秀嬷嬷们,两两一队,令督查司的笔帖式随行,分别在离四个城门不远的四处女子学堂进行。

复选考核的依然是女子六艺,不过与初选时不同,需要先进行验身。

验明身体无大的瑕疵、无六艺相关夹带后,方可进入六艺对应的考堂,继续考核。

过了验身环节的秀女还会进行唱名,六艺成绩也当场出来,共分甲乙丙丁四等,唯有甲乙二等可进入终选。

这都是方荷跟景嫔和宜妃她们反复按照世情,商量出来的细则,一定程度上,也遵循了部分原本选秀的规矩,避免会引起迂腐之人的反弹。

但唱名这个环节一出,瞬间就成了各家之间的脸面比拼。

身份低的秀女原本无所谓过不过复选,可若是能得个高一点的评价,嫁人的门楣都能高上不少。

至于身份贵重的贵女们,那就不用说了,哪朝哪代也不缺喜欢攀比和扯头花的小姑娘们。

她们还没有被世俗的规矩和迂腐压得抬不起头,更不曾为后宅数不清的妾室和婆家各种破事儿磨平心气儿,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笑容里都龇出火星子来。

复选之前好几日,京城各家衣铺和首饰铺子就被这些秀女们挤爆了,甚至闹出了好几起不大不小的撕头花预热事件。

清明一过,复选开始,当天一大早,城门一开,就从城外挤进来了好些百姓。

就连住在城中的百姓们也大多早早出门,往复选的四座女子学堂挤。

及至辰时一过,学堂中门大开,开选的鼓声响起时,万人空巷,除了那四处复选的女子学堂,京城各处安静至极。

从宫里微服出来的康熙,看到不用静街就安静无声的长安街,颇有些诧异。

一旁的方姓小厮满意点点头,有后世那个味儿了,选秀就得是这个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