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荷以为, 康熙很早之前便会问这个问题。
她永远都不可能将自己的来历说出来,她什么都敢赌,唯独不敢赌人性在预知面前的险恶。
但她很清楚康熙的城府她玩儿不过,马脚都不知道露了多少, 早晚会被人发现跟原本的芳荷不一样。
她很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腹稿都不知道打了几版。
可康熙竟然一直都没问她, 现在孩子都生了俩,方荷腹稿都很久没更新了, 突然听到他问,略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方荷在突发状况面前向来绷得住,这会儿只仰头, 定定注视着康熙。
“我还以为您不会问我了。”
康熙在她脖颈儿上轻轻摩挲,语气意味不明。
“朕以为,会等到你说。”
可惜, 即便他把这混账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放弃后宫环肥燕瘦, 却依然不能让她全然信任。
方荷微微退开些,看着康熙疏淡的面色, 笑了。
“其实,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记得, 自己死过一回了。”
康熙眼皮子蓦地一跳,就听方荷语气格外坦然继续道——
“您应该知道啊,姑姑死后, 我从乾清宫侧殿前的台阶上摔了下去,若不是姑爹护着,我早叫人送到安平堂, 这会子坟头草——唔!”
康熙格外不喜欢她最后几个字,手上微微用力,掐住了她后头的话。
他合理推测:“是乌林珠老福晋送你回来的?”
方荷摇头,“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在意识模糊中进入了一个很阴森的地方,遇到一个红衣老妇人。”
“她好像带我穿过了一些很神奇的地方,才将我从那个地方推了回来。”
她不会仔细描述无中生有老妇人的模样,即便她在景仁宫已经看过那位曾祖的画像了,多说多错,记不清楚才有转圜的余地。
她垂着眸子,轻声道:“刚回来的时候,我其实很混乱,因为我脑海里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我的性格和她截然相反,却又记得从小到大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康熙轻抚着她的背,若有所思,“如你真的闯过鬼门关,逆天而行,逆转阴阳,绝非易事,魂魄沾染了黄泉路上的气息,混乱倒也说得过去。”
方荷腹诽,这位爷是看过什么话本子吗?这补丁打得比她还圆满。
她听康熙说话冷静,复又抬起头,表情倏然变得邪恶起来,带着一看就满肚子坏水儿的魅惑,轻轻咬住他的唇。
“也有可能我是什么经年老鬼占了那徐芳荷的身子,皇上怕不怕?”
康熙面无表情:“朕乃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即便你是鬼怪,又能耐朕何!”
他抚在方荷脖颈上的手,感觉到她脉络跳动平缓了些,这才微微用力,咬了回去。
将方荷亲得气喘吁吁,他才低低笑道:“再者,朕也不少以龙气浇灌你,以你的表现来看,就算你是地府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失了道行的小鬼。”
方荷:“……”好好说话呢,开什么车!
康熙轻蹭她鼻尖,笑得更玩味,“比起鬼怪,朕倒觉得你像是得了什么机缘,成了精,不然也不能勾着朕不爱人间女子,偏要属意你这个狡猾的混账。”
“今儿个这一出,你早就打算好了吧?日日与朕在一块儿,宜妃她们都知道了,倒是独独瞒着朕。”
“那我都是大人了,总不能还跟孩子一样告状吧?”方荷无辜眨眼,意有所指道。
“而且您这话不合逻辑,人家话本子都说,精怪死了就是灰飞烟灭,地府里只有鬼怪,没有精怪!”
康熙眸光微顿,太子所为他亦知晓,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事不涉生死,他不想事事插手。
方荷的性子他知道,太子……到底是叫索额图带得钻了牛角尖,受些磨炼不是坏处。
他干脆换了话题,指着那计划书的册子笑问:“这东西也是你从地府学来的?”
方荷为了方便查阅,在所有的纸张前面,都错落着贴了纸条做提要。
又为方便随时往计划书里增减内容,叫造办处打了铜环,用裱画的硬纸做了封皮,做成了活页册子。
康熙瞧着新鲜,这法子可以按照感兴趣的部分,精准翻阅。
而且也能随时取出来修改批注,去掉无用的部分,比那些用麻线装订的册子方便得多。
回头倒是可以叫造办处多做一些送到六部值房去。
“不知道啊!”方荷理直气壮道。
“我只是想要把事儿做好,自然而然就会这些了。”
她偷偷打量着,感觉需要证明她是她的危机应该过去了,立刻就支棱了起来。
她得意道:“说不准臣妾会的还多着呢!”
“往后指不定还有您求着我的时候,求人什么姿态皇上还记得吗?忘了的话您可得仔细想想才是。”
“是,你还会爬树,会英语,会睡梦中踹人打呼噜……”康熙似笑非笑接话。
方荷:“……”那他的口味其实也挺重的吧?
康熙像是知道方荷腹诽一般,“对了,朕本来想着皇贵妃的朝服和仪仗都准备好了,打算择日宣旨……”
见方荷眼神猛地亮起来,他凉凉道:“既然贵妃如此说,那就再等等,等到朕有事求贵妃的时候再宣旨不迟。”
方荷:“……”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这狗东西又不要脸,整个紫禁城都是他家,有啥不能直接不问自取啊!
她立刻换了谄媚的笑,抱住康熙的腰轻晃。
“那还是不要等了,咱们俩谁跟谁呀,我的就是皇上的,何必要用到一个求字,要求也是我求皇上嘛~”
康熙微笑:“哦?既如此,那朕就叫人把礼单给你送过来,皇贵妃的封赏就还放在朕私库里,也省得叫人搬搬抬抬了。”
方荷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她鼓着脸不乐意。
“放在我库房里还是您的,可放在您私库里,却有可能赏赐给别人,这不公平!”
康熙憋着笑,一脸严肃:“你求朕颁旨,自然得有求人的态度,朕可以保证,放在朕库房里早晚也是你的,可你用这封赏却得了皇贵妃之位,是你赚了。”
方荷刚要反驳,突然顿住。
她想起为什么这话如此耳熟了。
她给啾啾发银票,然后让啾啾用银票从小厨房买吃食的时候,就说过差不多的话。
啾啾不服气地问她,说额娘明明说了,延禧宫库房的东西是娘仨平分,既然有三分之一是她的银子,凭什么不能给她自己收着。
方荷也如此严肃反驳女儿:“小孩子本不应该吃这些东西,额娘这分明是给你个机会偷吃,放在额娘库房里早晚也是你的,可你却用银子买了本来吃不到的食物,是你赚了!”
思及此处,她叉腰站起来,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
“你们爷俩怎么回事!”都这么爱听人墙角。
先前啾啾就偷听她和康熙狎昵打闹,经常捂着腚喊八瓣,闹得她这种脸皮厚的都止不住臊得慌。
这会子康熙又拿她和闺女的斗智斗勇来噎她,日子没法儿过了!
她转身就要走,康熙轻松拉住她的胳膊,“去哪儿?”
方荷冷哼,“我去找我儿子一起睡,你跟你闺女臭味相投去吧!”
康熙低笑,打横抱起方荷往寝殿去。
很快,幔帐里便漏出他喑哑暧昧的声音。
“朕是什么味儿,果果不如亲自尝一尝……”
入夜的延禧宫,四处都掌了灯,独殿内昏灯如豆,许是被殿外透过窗缝漏进室内的摇曳灯光鼓舞,幽暗中云霞锦的幔帐晃动得更加剧烈。
时不时溢出的低吟合着幔帐的舞动,在殿内缓缓散开一股似麝非麝的暧昧气息,将暮春夜□□得更长了些。
待到方荷累极睡去,康熙抱着她洗漱过后重新躺下。
看她抱住自己胳膊睡得香甜,康熙探出修长手指,以指背在她面上轻轻拂过,最后停在那微微肿胀的朱唇之上。
这混账的小嘴儿从来不老实,只说她想叫人知道的事儿,也许不是谎话,却又未必是实话。
可不管她是谁,既然老天爷将她送到自己面前,她就只能是他的!
即便她不能全然信任他,只要心里有他,一生那么长,他等得起。
康熙阖眸,熟练地将她摁进了怀里,一如既往。
翌日,太后懿旨从宫里传出来,立刻在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被人私下里唾弃的女子学堂,突然成了天底下顶好的地方,这谁想得到?
原本上门找到景嫔在宫外安排好的属下说要反悔的人家,立刻又连笑带礼地找上门,想要家里女眷入学堂。
可惜的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卖。
景嫔的人当着他们的面儿撕了圣人签,直接告诉他们,女子学堂不会阻拦任何适龄女子入学。
往后学堂会有入门试,既已反悔,自然失了免试入学的机会。
宜妃和景嫔都有些不理解方荷的决定。
虽然民间那些多是汉军旗的女子,可也有些满军旗人家,即便无权无势,到底也能让学堂声势更浩大些。
毕竟有三十座学堂呢,哪怕一座学堂只招收几十个秀女,也得千余人才够。
没了各地前来的秀女,加之还有些格外迂腐的人家,如今京城和京畿一带,未必能凑够这么多女子。
但方荷坚持,她只跟两人说:“物以稀为贵,又以吃不到的回头草为稀,他们自个儿争抢来的东西,可比咱们主动予出去的香多了!”
景嫔和宜妃想了想,确是这么个理儿。
就跟吃东西一样,自己吃和跟别人抢着吃,完全不是一个滋味儿。
于是景嫔这边叫人掐住想要入学的口子,宜妃则通过堂嫂,暗地里安排好了与郭络罗氏交好的人家,摆明了车马,高调去争抢入学试的资格。
令太后下懿旨开张的女子学堂,学的还是太皇太后大为推崇之事,甚至还能聆听太皇太后的语录,这对普通旗人来说,入学不亚于面圣了。
他们终其一生也没机会见到皇帝老儿啊!
如今只需要叫家中女眷去学堂里,若然得了好成绩,就有机会替宫中贵人办差,说不定还能改换门楣呢。
旗人多居于内城,都在宗人府记档在册,就算是身无长物,穷得叮当响,也不可以做买卖,典屋卖田,丢了旗人的脸面。
对于这些人而言,家里出个女官,四舍五入都等于天上掉馅饼了。
与郭络罗氏交好的一些门户不算高的人家,为了攀上郭络罗氏这棵大树,只恨不能敲锣打鼓告诉旁人,怎么得到入学试资格。
再加上先前有入学堂机会,却被自己反悔作丢了的那些人,只短短几日时间,女子学堂前就人满为患,变成了京城一大盛事。
提前入京赶考的学子,并得了旨意入京贺万寿节的文武百官,一时间都格外好奇。
出去一打听,不得了,京城有这样的好事儿,其他地方怎么可以没有!
这会子可别说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那是承太皇太后遗志,效仿太皇太后,好成为大清儿郎更贤惠的贤内助啊!
同样的事情,换个名头,立刻就叫人追捧起来。
方荷的初衷就是让天下女子都有机会入女子学堂,只不过一开始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只能先从秀女开始。
京城内毕竟还是旗人多。
可外地则不然,如若外头也兴起女子学堂,正是打开这道口子最好的机会!
她和景嫔见缝插针,叫人不动声色宣传女子学堂的好处,引得动心之人越来越多。
很快,万寿节大宴上,请求皇上也在外地兴女子学堂的声音渐渐壮大。
康熙自无不可,方荷那计划里所写的‘招商赞助’一事,他格外感兴趣!
他当即以此事乃昭元贵妃所为,实属孝心可嘉,更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当得女子效之的名义,在九经三事殿当众下旨,晋方荷为皇贵妃,赐封号为蓁,着选秀结束后再行晋位大典。
而后,女子学堂一事便由皇贵妃主办。
与贵妃不同,皇贵妃是副后,有受封大典,到时接受所有内外命妇的朝拜。
怎么说呢,文武百官们意外,又不算太意外。
他们意外的是,皇上竟在万寿节这日晋了昭元贵妃的位。
可从未有过妃嫔能得此殊荣,这是让皇贵妃抢皇上自个儿的风头啊。
更不用说这个蓁字的封号。
皇贵妃也不是都有封号,即便有,多沿用贵妃时的封号,甚至晋位后失了原本封号的也大有人在。
‘蓁’字乃硕果累累,茂盛永存之意,比‘昭’字寓意更贵,轻易不会用于妃嫔封号。
因为这个字世人知道最多的便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这首《桃夭》相传乃是夫妻对唱之歌。
皇上用这个字,就差大声嚷嚷‘朕视皇贵妃为妻’这句话了。
至于不算意外,那是因为皇上早前就在朝上提起过,要晋方荷的位。
即便后头再也没提,可内务府和礼部的动静,也瞒不过所有人,起码东宫和索额图、明珠他们早就知道了。
大宴后,索额图找着机会,避开人进了澹宁居。
“殿下!”索额图见太子还摆弄那劳什子的棋谱,脸瞬间就黑透了。
“过不了几个月,您就得叫延禧宫那位蓁娘娘了,您怎么还坐得住!”
皇贵妃统摄后宫,皇家庶出阿哥和公主要尊称其为蓁额娘。
即便嫡子胤礽,贵为太子,在规矩礼法上可以直呼皇贵妃,可为表尊敬和对皇上的孝心,也得喊一声有半母之意的蓁娘娘。
胤礽将一颗黑子重重落在棋盘上,面无表情。
“不然孤难道要去嘉荫殿,求汗阿玛收回旨意?”
今日宴上,晋位圣旨一出,几乎所有人的招子都不忘往他这里瞟一眼。
有人兴奋,有人幸灾乐祸,真正为他担忧的,一个都没有。
就是索额图,也不过是为赫舍里氏的荣光,又何曾真正考虑过他的感受重不重要。
索额图皱眉,“如今却不是殿下自扰的时候!”
“她以女子学堂向太皇太后尽孝的功劳得晋位,那这女子学堂,咱们就必须得叫她办不下去!”
“如若出了岔子,她想在大典上接过金册和宝印,也没那么容易!”
胤礽慢条斯理从棋盒里捏出一枚白子,稳稳落在棋盘上,死死盯着代表他自己的黑子败象。
汗阿玛精于下棋,也喜欢钻研棋谱,所以所有的阿哥人人都会私下里淘些棋谱来研究,只是从未有人能下赢过康熙。
以前胤礽对棋道并不感兴趣,可苦闷的时候多了,只有钻研棋谱时心才能静一些,慢慢他也察觉出来些许滋味儿。
一时的败势不算什么,只要下对了棋,反败为胜的棋局也多得很。
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胤礽淡淡道:“皇玛嬷下懿旨,学堂馆主便是太后,在学堂里动手,如若不能瞒过汗阿玛的眼线,不只是你和赫舍里氏,孤都要吃挂落。”
索额图:“那咱们就只能干看着她在外头兴风作浪,名声比皇后还盛?”
胤礽挑眉,继续下棋,“学堂内不能动手,学堂外却未必。”
索额图仔细思忖了会儿,还是没想出什么稳妥的法子来。
“如今明珠在兵部,步军衙门多少与兵部来往密切了些。”
“他老谋深算,无论我们做什么,但凡流于痕迹,一旦被他抓住把柄,都是隐患,与在学堂内动手无异。”
胤礽失笑,摇摇头,“孤不是这个意思。”
他意味深长道:“我们不需要跟以前一样,给学堂泼脏水,既然皇玛嬷提议要在学堂内复选,到时候只要在验身的地方,放进去几个男子,就够了。”
“这人选,最好是从扎斯瑚里氏和徐家的远亲来找,与我们毫无瓜葛,叔爷明白孤的意思吗?”
索额图略思忖了下,喜得拍掌。
他冲太子拱手,笑得格外欣慰,“还是殿下英明,殿下如今的城府,连老臣都有所不及了!”
秀女在结束选秀之前,名义上都是皇上的女人,验身一事向来由宫中嬷嬷来做。
可在外头选秀,有人趁乱钻空子,玷污了秀女的贞洁,只要传出去,方荷先前撑起的大旗,转瞬就会成为她对秀女居心不良的证据。
毕竟皇贵妃也是后宫妃嫔,她若不想叫秀女入宫,使出什么下作手段,甚至置皇家颜面于不顾,也说得过去不是吗?
胤礽扯了扯唇角,他也想跟过去一样清风霁月,甚至能不沾腌臜地做一个纯良简单的太子。
可宫里的风浪太大了,汗阿玛眼里却只看得见皇贵妃,他只能成长起来。
以往选秀,皆是三月里开始,七月之前结束。
之所以是三月,是因为得给秀女们留出年后赶路来京的时间。
但此次选秀改制,各地秀女只需到达她们所在地方的府城便可,三月里就已经结束了初选。
初选时,只需提供旗户户籍,验证自己父亲的职位,看起来没有残疾和病弱等影响子嗣传承的隐患,而后展现女六艺其中一项,通过便视为过了初选。
所谓女六艺,是与君子六艺相对的说法,只是去掉了射和御,只学礼(规矩)、乐、书和数(筹算),外加女红和厨艺。
君子以六艺佐家国天下,女子以六艺相夫教子,乃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老规矩。
方荷不想女子一直被困囿于内宅,跟只能先让秀女入学一样,不能上来就掀桌子。
那就先把学生诓进门,再慢慢加入思想教育和开拓她们心灵的鸡汤教育。
说回眼前,复选也是在各地府城选好的地方进行,由朝廷派往前去的选秀钦差和内务府选秀女官,并督查司三方共同监管进行。
而在京城,就由景嫔和宜妃并六嫔,带领内务府的选秀嬷嬷们,两两一队,令督查司的笔帖式随行,分别在离四个城门不远的四处女子学堂进行。
复选考核的依然是女子六艺,不过与初选时不同,需要先进行验身。
验明身体无大的瑕疵、无六艺相关夹带后,方可进入六艺对应的考堂,继续考核。
过了验身环节的秀女还会进行唱名,六艺成绩也当场出来,共分甲乙丙丁四等,唯有甲乙二等可进入终选。
这都是方荷跟景嫔和宜妃她们反复按照世情,商量出来的细则,一定程度上,也遵循了部分原本选秀的规矩,避免会引起迂腐之人的反弹。
但唱名这个环节一出,瞬间就成了各家之间的脸面比拼。
身份低的秀女原本无所谓过不过复选,可若是能得个高一点的评价,嫁人的门楣都能高上不少。
至于身份贵重的贵女们,那就不用说了,哪朝哪代也不缺喜欢攀比和扯头花的小姑娘们。
她们还没有被世俗的规矩和迂腐压得抬不起头,更不曾为后宅数不清的妾室和婆家各种破事儿磨平心气儿,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笑容里都龇出火星子来。
复选之前好几日,京城各家衣铺和首饰铺子就被这些秀女们挤爆了,甚至闹出了好几起不大不小的撕头花预热事件。
清明一过,复选开始,当天一大早,城门一开,就从城外挤进来了好些百姓。
就连住在城中的百姓们也大多早早出门,往复选的四座女子学堂挤。
及至辰时一过,学堂中门大开,开选的鼓声响起时,万人空巷,除了那四处复选的女子学堂,京城各处安静至极。
从宫里微服出来的康熙,看到不用静街就安静无声的长安街,颇有些诧异。
一旁的方姓小厮满意点点头,有后世那个味儿了,选秀就得是这个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