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
“吸溜溜——”
伴着酸辣又喷香的浓烈滋味儿, 延禧宫主殿内,一大一小娘两个都埋头在紫砂锅里,吃粉吃得停不下来。
因为丰腴而增添了几分妩媚和雍容的方荷,比女儿速度更快, 表情也更享受。
透明爽滑的金豆粉吸入口中的那一瞬, 酸爽又刺激的汤汁也一同在舌尖起伏, 弹跳着跃入肚儿里,烫得人浑身毛孔张开, 恨不能大叫一声痛快。
她被福乐和张御医盯着,愣是吃了两个月没滋没味儿的东西!
这一碗水晶粉,直吃得方荷香汗淋漓, 双目含泪,樱唇微肿,表情迷离, 酸辣汤汁在四肢百骸游走的时候, 就仿佛经历了好几次贤者时光。
三头身的啾啾也不甘示弱。
她不能吃酸辣的粉, 却也央着额娘同意,给她做了酱香粉, 加了一点点醋, 一滴辣油。
她人小嘴巴也小,吃饭的劲头却十足, 特制的短筷子使得飞起。
好不容易在翻飞的汤水里夹住一根粉,她便迅速低下头去咬住,如第一次下水的小象似的, 小手紧攥,脚蹬在矮几腿上,连颤巍巍的肚子都在用力, 将一整根粉都吸进肚儿里。
热乎乎香喷喷的粉,将她肉嘟嘟的小脸撑成了土拨鼠模样,小奶牙咀嚼得飞快,咦咦呜呜眯起大眼睛,额头上瞬间就沁出了汗。
一旁翠微、昕华和春来三人看着,都忍不住吞口水,不住地往外看,这娘俩吃得也太香了吧?
方荷体贴,叫她们轮番去小厨房吃饭,不必全等着她和啾啾用完了膳再顾自己。
翠微和昕华不能吃辣,一直对这个水晶粉不算太感兴趣。
昕珂和春来是不放心都不在小主子身边,所以都留到了下一波。
可这会儿看方荷和啾啾用膳,三个人都觉出饿来了,春来的肚子甚至已经在咕噜咕噜响。
突然一个有些崩溃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你怎么还没吃完呢?”
三人都愣了下,谁,是谁说出了她们的心声!
方荷抬起头,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头也不抬地招呼宜妃。
“快坐,吃了吗?”
“这都什么时辰了!”宜妃捂着鼻子,也捂着嘴,怕自己忍不住口水泛滥,气呼呼坐在啾啾身边,瞪方荷。
“我这阵子吃那黄金粮做的膳食,做好的衣裳都要穿不进去了,专门挑着半下午时候才来,你怎么这会子才用膳?”
方荷咽下一口粉:“哦,这是第二波午膳了。”
宜妃:“……”胖死你得了!
啾啾百忙之中,从泛着热气的浓汤中抬起热得汗津津的小脸儿,冲宜妃咧开小嘴笑。
“宜额娘,来一碗不?”
宜妃看着啾啾油亮的小嘴:“……来!”
翠微憋着笑,和樱桃一起出去,给宜妃端新的水晶粉过来。
宜妃也吃不了太辣,偏偏她还格外喜欢辣的,一边被辣得嘶嘶哈哈,香汗淋漓,一边还吃得更凶。
等方荷和啾啾吃完,宜妃那碗被樱桃特地减少了一半的粉也吃完了。
方荷躺在软枕上抹汗,“这才是人生的滋味儿啊!”
啾啾学着额娘的模样,歪在她身边,由着春来替她擦干净小脸上的油,拍着自己的瓜皮肚儿,长吁一口气。
“这才是……”感叹到一半,啾啾撑得脑子转不动,费劲想了想才继续。
“……人味儿啊!”
众人:“……”
宜妃没吃撑,但是吃得妆容都花了,去净了面过来,听到啾啾感叹,笑得花枝乱颤,凑过去捏了捏啾啾的小脸。
“你还吃出人味儿来了,人什么味儿?”
啾啾歪着脑袋,任由宜妃揉搓,努力转动小脑瓜想了想,笃定道——
“酱香味!”
殿内众人沉默片刻,都被逗笑了。
方荷起身,抱着啾啾的脸吧唧一下亲上去。
她调侃:“行,回头我就把咱们啾啾公主酱了,塞回肚儿里回回锅,叫你变得香喷喷的。”
啾啾听不出这有没有可操作性,但她却清楚额娘不是好孩子,总爱逗孩子玩。
她被挤得嘟着小嘴,口齿不清反驳:“希冀(先酱)额凉!”
宜妃哈哈大笑,“好孩子,真孝顺!”
方荷轻哼两声,提起吃撑的崽来递给春来。
她也带着昕华绕去屏风后头,娘俩分别梳洗。
等落了身上的汗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又叫春来哄啾啾去午睡,方荷才出来跟宜妃说话。
宜妃问方荷:“皇上这会子应该已经到江宁了吧?”
御驾四月初八走的,方荷是五月初二出月子,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应该就要往苏州和扬州去检阅驻兵,差不多下旬就该往回返了。
方荷也惦记着呢,她笑道:“传信来的人,说是应该已经到了三天了。”
如果按照大宁子说过的历史进程来算,十五十六十八阿哥的额娘,应该就是这回被送到康熙面前的。
听说那位特别美,她特别想知道到底多好看,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的银子,应该也快送到姑爹手里了吧?
想起曹寅的大方,方荷就忍不住咧嘴想笑。
这位据说是替皇上敛财,敛到最后,却欠了国库百万两银子,只把自家敛成了巨富。
他的银子,早晚都得归皇家,她不拿白不拿。
这银子怎么用她都想好了,回头又能多开些荒地,再办个水殖场,地里多种些黄金粮和大豆,再买几头奶牛,水里培育蝲蛄。
想到这儿,方荷就忍不住激动。
报复太子……咳咳,是给啾崽和二宝做好吃的,她可就等着乔小元的方子了!
宜妃看方荷格外兴奋,颇有些不解。
“你在这儿傻乐什么呢?”
方荷转移话题,“这不是能不用忌口了嘛,对了,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宫里为了防止刺杀,就没有多少绿植,如今天儿越来越热,大中午的在外头走,人都能晒化了。
宜妃扇着团扇叹气,“储秀宫的平嫔中暑了,我不是管着用冰,过去瞧了瞧,她身子弱,瞧着有些不好,我请了太医过去。”
顿了下她又道:“这天儿一日热过一日,寿康宫里也不敢一直用着冰,前几日太后是不是还咳嗽了?”
“用冰多了怕着凉,不用冰又热得受不住,要不你问问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也好赶紧去畅春园松快些日子。”
宫里康熙和太子都不在,能将信送到内阁,跟折子一起送往江南的也就只有太后和方荷。
但太后不愿意为这种小事儿叫康熙操心,不可能给康熙写信,也只能让方荷来写了。
“前天太后把啾啾送过来,说是怕过了病气儿,我请陆太医去看了,略有些着凉。”方荷早就想到这一茬了,她比宜妃还关心太后的健康。
“前天我就写信给皇上了,这会儿皇上应该已经收到信。”
“咱们不等他回来,我本来也想叫人去跟你和景嫔说,你叫人先收拾着,过几日咱们先去畅春园。”
惠妃因为‘病重’一直在长春宫闭门不出,她手上的宫务,已经被方荷交到了景嫔手里。
荣妃负责的是宫里的花花草草,这回倒是用不着她跟着忙活。
宜妃听了,倒是有些迟疑了,“是不是等皇上传旨回来?若这会子就开始收拾……”
说好听点是先斩后奏,说难听点就是不安分,也犯了宫规,毕竟只有皇上能下令让宫妃和子嗣出宫。
方荷无所谓,“说破天去我这也是孝顺婆婆,别人爱说说去呗,他们还少说我了?”
也没见她少一块肉。
太后这婆婆做的,比后世的婆婆还叫人稀罕。
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太后听姑姑的。
孝庄不在了,太后听好大儿的。
可无论如何,她都竭尽所能护着方荷。
如今都不在宫里,她就听方荷的,妃嫔去请安的时候,太后从来不会由着别人撺掇说什么,只在寿康宫里好好照顾啾啾。
如今啾啾口中出现最多的,除了额娘就是玛嬷,太后不舒坦,方荷比谁都着急。
宜妃欲言又止,她其实是怕皇上会因此心里起了龃龉,但这话她说起来,实在有些牙疼。
她到底也是康熙的妃嫔,不计较方荷占了所有恩宠便罢了,还天天操心这位贵主儿能不能恩宠不变,想想就扎心,扎得她张不开嘴。
想了想,她只戏谑:“贵妃若觉得皇上不会生气,别给你自己添了腻烦,臣妾等自然乐得听吩咐。”
方荷笑而不语,若宜妃知道康熙走之前答应了她什么,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但跟宜妃一样,她已经占了便宜,不会故作无知地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工夫,江宁曹家别院,曹寅和梁九功也领完了方荷的谢礼,互相搀扶着从敬事房太监的院子里出来,表情格外复杂。
曹寅:“梁谙达,你在乔总管面前挺客气啊……”
他总共给梁九功塞了三千两银票。
可这回进去挨打……领五十板子的谢礼,梁九功为表客气,给乔诚塞了一万两银票,免了大半谢礼,挨了十板子。
梁九功咽下嗓子眼的苦水,“曹大人,你也不遑多让……”
曹寅毕竟是江宁织造,贵妃大概是不好送礼太重,避免私相授受的嫌疑,只给了二十板子的谢礼……一份。
可曹寅送了俩人来,就变成了四十板子。
曹寅大义凛然表示这数儿不吉利,给乔诚塞了两万两银票,只接了八板子的礼。
说完,俩人对视一眼,无语凝噎,都在心里骂乔诚这看着老实巴交的太监满肚子坏水儿。
拿银子的时候倒是连客气带笑着推拒,可等银票塞进袖子里就不是他了,还特地叮嘱打得轻一些。
板子听起来响,反而没那么疼,看起来轻拿轻放,油皮都没破,也没伤着骨头,但俩人的腚这会子都疼麻了。
苦笑半天,曹寅心里滴着血,又给梁九功塞了个荷包过去。
他小声问:“主子爷是嫌那两人不会伺候还是……”有了贵妃旁人都看不进眼里了?
如果是前者,大不了他和舅兄再多寻摸寻摸。
若是后者……嘶,曹寅捂着腚在心里感叹,那明年朝堂上可就要热闹了。
这进了宫的秀女若是一直不受宠,早晚会传出消息来。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一旦朝臣发现皇上长时间专宠,爱新觉罗家的棺材板他们都敢掀。
梁九功面不改色将轻飘飘却厚实的荷包塞进袖口,只语焉不详。
“乔总管听说是先头熙妃的姑爹,敬事房的彤史,如今除了贵妃和太后,怕是没人能看咯。”
曹寅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皇上把贵妃的人放到了敬事房??
即便还不知道魏珠的差事,他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皇上这是让贵妃比太皇太后的权势还要大啊!
即便是老祖宗在时,也不能叫顾问行透露御前所有的事儿。
可乔诚……那只看贵妃自己想不想知道了。
他立马直起身来,哪怕腚疼得脖子上都鼓起了青筋,依然咬着牙表情严肃。
“我有话忘了跟乔总管说,梁谙达先走,不必等我!”
他得跟乔诚说明白,那人不是他送的,受了贵妃的礼,他心里感激,回头就去理一理别院的奴才,保管把那些不会伺候的全打发了。
梁九功:“……”希望贵妃看在他迷途知返,甚至还挡住后头麻烦的份儿上,往后别再送礼了。
等乔诚到康熙面前,一五一十把曹寅和梁九功的言行,并三万两银子呈送御前,康熙笑了。
他眼神凉凉将银票收起来,感叹:“看来盐商和青帮确实不缺银子。”
曹寅才赴任江宁一年半不到,这别院就已经彻底翻修了一遍,连曹家宅子,都换了金丝楠木廊庑。
动辄就能拿出几万两银子来,曹寅敢给,就代表这还不是要孝敬皇家的,而是孝敬曹家的。
乔诚躬身叉手,垂着眸子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虽然他办事没有顾问行厉害,可他向来多做多看多听少说话,这一点还是让康熙很满意的。
康熙用扳指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道:“贵妃说,江南的好东西不少,你带回去也免了那什么中间的差价。”
“朕跟前暂时用不到你,这些时日你就去替贵妃采办吧。”
乔诚顿了下,轻声道:“是,奴才明儿个就带人出去,为昭元贵妃娘娘采办布料收拾。”
皇上口谕,他自然要大张旗鼓,摆足了架势,采办得人尽皆知。
曹寅看了,自会知道康熙不欲瞒着昭元贵妃独宠之事。
一旦传出去,但凡有心思的,甚至官员,都会跟闻到味儿的苍蝇一样凑上来。
如此也不用康熙大费周折,又是微服出行又是让暗卫私下去探官员府邸了,那些人都有所警惕,一旦打草惊蛇到底是不美。
康熙眸底带笑,吩咐李德全:“去给朕寻根鱼竿过来,朕要去湖边钓鱼。”
按果果的话说,这叫钓鱼执法,他这个做皇帝的没必要把自己累死,做一做姜太公也无妨。
康熙钓鱼的时候,内阁送来的折子和信到了。
李德全紧着将贵妃的信送到皇上手边,“万岁爷,贵主儿来信了。”
康熙立刻放下鱼竿,打开信,第一眼落入眼帘的便是三对画出来的手印。
最小的才核桃大,外头则被他手掌三分之一大小的小肉手包裹着,然后全被一双纤细柔荑覆盖。
他微微挑眉,这画画的技巧……瞧着倒有些与郎世宁的画相似,应是西洋画风。
看来果果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目光闪了闪。
偶尔方荷随意秃噜出来的新鲜词,还有那些格外古灵精怪的点子,都让他怀疑,这小狐狸到底是不是在御茶房安分了九年的芳荷。
他不动声色抚了下那三双小手,目光不自觉柔和许多,不管她是人还是精怪,也都有了牵挂,再也跑不了了。
后头的信还是顾问行代笔,这回倒是言简意赅。
只说天儿太热,他额娘,他闺女,他儿子都受不住,这就搬去畅春园了,回头别走错了地方。
康熙:“……”不等他回去,这消息就送到御前来了。
她是真不怕御史参她!
这先斩后奏的胆儿,倒跟刚进乾清宫殿内伺候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肥。
“李德全,传朕的旨意,朕尝着湖广送过来的荔枝不错,让人通过水路送去畅春园,给太后尝尝。”
李德全应下来,转身就要去负责这事儿的曹寅那里传旨,走到一半了他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皇上什么时候下旨请太后去畅春园的,不是在宫里吗?
这话传到曹寅耳朵里,他都不心惊了,反而眼神火热起来。
大阿哥再三拉拢,太子也派人过来传话,隐约意思就是叫他想清楚了,可别投靠错了人。
先前曹寅只是发愁,明面上,他除了皇上,谁都不会效忠。
可他也不想得罪太子和大阿哥。
皇恩难测,他替皇上处理过太多不能为人所知的阴私,万一兔死狗烹……他总得为曹家考虑。
所以他本打算暗地里给大阿哥和太子些甜头,谁也不得罪,给曹家多留一条路。
现在曹寅突然就想通了。
皇上还年轻力壮,太子又太着急,大阿哥嘛……不提也罢,将来还说不准呢。
贵妃才刚生了小阿哥,等这位小阿哥长成,那才是好时候,而贵妃的喜好他很清楚。
他就不信贵妃对那个位子没兴趣,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在这位小阿哥懂事之前,他就做个纯臣又何妨!
曹寅派人通过水路送荔枝北上后,再碰上大阿哥和太子派来的人,言辞便明白了许多。
他跟大阿哥说:“索中堂一直盯着微臣,只等拿微臣的短,微臣即便再多难处,好歹一家子老小都在,总有解决的时候,实不敢麻烦大阿哥。”
他跟太子派来的人又说:“微臣深受皇恩,连同曹家上下,生生世世都只会为皇上鞠躬尽瘁,实不敢有任何其他心思,只是……唉,微臣也有自己的难处,还望太子别误会微臣对皇上的忠心便罢了。”
胤褆一听是索额图在其中捣鬼,都不用明珠分析,就知道是太子阻碍他拉拢曹寅。
新仇旧恨,让胤褆连明珠的劝都听不进去。
他可以不要那个位子,但他也绝不会叫胤礽坐上去,若真有那天,他才是没了活路。
胤褆找到明珠,言辞凿凿:“这回,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胤礽听了底下人禀报,对曹寅倒是很满意。
曹寅现在效忠皇上,将来他登基,曹家自然就会效忠他。
可听曹寅的意思,是受到了大阿哥和明珠的威胁,他也恨得牙痒痒。
老大那个莽夫想做什么?
胤褆仗着自己是长子,暗地里谋算要夺自己储君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今连他(未来)的钱袋子都想染指,若他再忍下去,等胤褆彻底拿下兵部,早晚有那狗东西给他使绊子的时候。
为君之道,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胤礽将索额图叫了来,咬牙切齿,“孤要让老大滚出兵部!”
明珠曾经也贪过,对那些贪赃枉法的门路熟悉得很。
胤褆知道,他手里早就捏着索额图跟江南盐商来往的证据,不过是要放在关键时刻用,才没拿出来。
胤褆直接将这些证据捅到了曹寅和康熙面前。
巧的是,太子跟他心有灵犀。
索额图曾任领侍卫内大臣兼太子太傅,又是保和殿大学士,在吏部和兵部也都任职过,对明珠手底下人做的那些勾当也知之甚多。
他将明珠带胤褆与大臣结交,甚至私下里往来的证据,也呈送到了御前。
随行下江南的大臣们,哪怕是御史,也都没工夫去想贵妃奉太后去畅春园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都眼睁睁看着明珠和索额图再次撕咬起来。
准确来说,是大阿哥和太子互相捅刀子,其他人则生怕趟了浑水,避之不及。
分属两派的官员也频频带着对方的错处上奏,折子如同雪花一样飞到了康熙案头。
康熙始终按而不发,直到回銮,进了畅春园,康熙也始终没给两派官员递上去的折子批复。
直至六月中旬,康熙在朝堂上说,要大办昭元贵妃之子十五阿哥的百日宴,两派又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一派说好不容易有了新阿哥,又是贵妃所出,自当大办,该开保和殿举办国宴庆贺。
一派说,国宴乃是嫡子规制,贵妃之子连半个嫡子都还勉强,若开保和殿,实属打储君的脸面。
九经三事殿内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康熙依然不急不躁,只含着笑问——
“胤褆,胤礽,你们两个怎么想?”
胤褆和胤礽两人都沉默。
胤褆其实不愿意叫个跟他闺女一样大的崽得那么大的脸面,胤礽却不介意昭元贵妃之子以国宴规制办百日宴。
胤礽平静开口:“儿臣以为,十五弟为贵妃所出,也是乌库玛嬷走后第一个出生的阿哥,百日宴自当办得体面些,开保和殿也无不可。”
反正只是个奶娃儿,就算贵妃有想法,也得等娃儿不吃奶了再说。
胤褆立马反驳:“儿臣反对,十五弟是贵妃之子,若他在保和殿办百日宴,又该让十弟和温僖贵妃如何自处?”
如果那小崽子以嫡子规格出现在人前,他这个长子可就真不值钱了。
两派的官员也都跟着沉默了。
不是,你们替对方说话,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明珠站出来开口:“陛下,臣觉得大阿哥所言有理,一旦开了口子,不但温僖贵妃和十阿哥颜面受损,也会令其他阿哥们难以自处。”
索额图立马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觉得明珠此言差矣,昭元贵妃诞育皇嗣有功,又得老祖宗遗旨,令其掌管后宫,多予些体面也是应该的。”
“臣觉得不妥……”
“微臣以为大善……”
反正怎么说,就看一张嘴,两派官员再次开骂,连中立的官员们,都被拉下了水。
谁也没注意到,明珠注意到康熙玩味的表情,不动声色将矛盾的中心,从贵妃之子能不能在保和殿办国宴,引到了贵妃的功劳够不够让其子在保和殿办国宴。
有人说贵妃献黄金粮居功至伟,有人道贵妃在江南采办布料和首饰奢靡无度……康熙满意地笑了。
他打断大臣们的争吵:“朕忘了跟你们说,贵妃在江南为朝廷募捐二十万两白银,用于推广黄金粮。”
康熙含笑道:“既你们都觉得贵妃有功,朕也不想坏了规矩,那便晋贵妃为皇贵妃,如此便合规矩了。”
除了深藏功与名的明珠,胤礽、胤褆和文武百官全傻眼了。